砰砰砰!
某個女人急切地敲著關家大門。
砰砰砰!
「關--立--威!」她抬頭拉長音對著樓上大叫。
沒人理她。
她再按按門鈴,良久,門鈴還是沒人應,她又繼續敲門。
「關--」
「在後面。」關立威表情非常無奈。當真會給這位侯小姐打敗,他在她身後站了足足有五分鐘之久,她居然完全沒發現,可想而知,現在她有多麼焦急。
「我有急事要找你討論。」
「太陽跟月亮?」
「對對對!你先講太陽。」
他背負著手,仰首看天空,長嘆,「天體里的恆星之一,擁有巨大的熱能不斷地輻射,與即將被愚蠢人類毀滅的地球的平均距離是九百二十九--」
「我指的是克軒!」侯靜華尖叫跳腳。
「又不早說。」關立威極冤枉地睇她一眼。「月亮很刺激吧?」
「嗯,很狂野……」她低頭臉紅一片,猛地回魂,羞憤大叫︰「這並不是我找你討論的重點!」
「是-自己愛想到那里去,我又沒問這種。」
「到底怎麼回事?很不對勁,白天是一個人,晚上是一個人,說話語氣、動作姿態,只要想得到的,都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唯一不變的,是他白天並不會忘記晚上發生的事,晚上也不會忘記白天說過的話。」
「雙重人格。」
「咦?!」
看來面前的女人已經听到呆掉。
「白天,他是個處事冷靜,樣樣都能商量的好男人;晚上,他是個行事霸道,樣樣都沒得商量的壞男人。簡單地說,一個靜,一個就狂︰一個不揍人,另一個就絕對會開扁,兩極化。」
「他天生就這樣嗎?」
「不是。給西瓜K到之後,就一分為二。」
關立美站在落地窗旁,低下美麗臉孔,專心煮著咖啡,如瀑般的亮黑長發,隨著夏日陣陣涼風飄然舞蹈。
「因為兩夫妻吵架,區夫人氣得拿西瓜丟區老爺,卻不小心扔到克軒,他就此恨西瓜恨到底?」
「我就不信-若是被西瓜丟到腦震蕩住院,-會多愛這水果。」
「那明知他討厭西瓜,是誰那麼無聊給他取這外號?!」侯靜華鼓起兩頰,擺明是想替自己心愛的男人討公道。
關立美忽然抬頭,覷向看起來悠悠哉哉的關立威。
見到妹妹投來的那一眼,關立威緩緩舉手,「好,我招。」
「你跟他有仇嗎?」侯靜華拍案盤問。
「他才跟我有仇呢!國中時,迎新晚會,推我到泥巴堆的是他;高中時,積極推薦我參加男扮女盛裝大會的也是他,我那時還很夭壽的拿到『年度最妖嬌美麗的男人』的大獎;大學時,在畢業舞會時惡毒地把我-下,留給一批看似肖想我很久的肥胖學姊,然後開車溜掉的人也還是他。現在,-確定是我跟他有仇嗎?」
「白天的他應該不會整人才是。」
「喔,拜托!我的侯小妹妹,請-善用-的智能好嗎?當一個人存心賭爛另一個人的時候,誰管他太陽公公下山了沒,月亮仙子出來了沒?他那叫太陽月亮齊心合力!雙管齊下!效用加倍!所以,我才特別慘。」
侯靜華听了花容失色。沒想到,白天的克軒,竟也是陰險的!
「他們兩個從小斗來斗去,其實才是最了解彼此的好朋友。」關立美捧著托盤走過來。「哥,靜華姊,咖啡煮好了,要不要來一杯?」
「誰跟-一大早就喝咖啡?」關立威起身,去廚房拿兩杯罐裝飲料出來,動作帥氣地扔一罐給侯靜華,「我跟靜華喝果汁,-去做早餐,哥好餓。」
「不。」關立美秀氣地搖搖頭,拒絕兄長的提議,「我坐著听你們聊區大哥,他這人一直都挺有趣的。」
「有趣?」侯靜華不太明了地瞧瞧關立威,他則聳聳肩,表示不打算打斷關立美的話。
「是啊,像我就比較喜歡晚上的區大哥,不開心的時候,絕不讓它悶在心里,一定發泄出來。」
「他會怎麼發泄?」
「很直接地發泄。」關立威撫著下巴笑出聲來,「以後-就知道了,反正,除了嬌弱的女人能平安無事之外,其它人沒事別惹他發火,就絕對安然無事。」
「為什麼你們可以這理所當然地接受他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
關立威瀟灑地攤開手,「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有雙重性格,有人上班時一個樣,回到家一個樣,面對朋友又一個樣,克軒只是做得比較專業。」
侯靜華看看牆上時間,忙起身,「七點了,我得去幫克軒打掃,順便叫他起床。」
「靜華!」關立威突然喚住她。
「怎麼了?」
「為什麼這麼想弄明白這些?」
侯靜華難為情地失笑,「想要更用心去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會更想了解他吧!」
而且她清楚,對他的喜歡,好象升等了。
吸塵器運作的隆隆聲響,傳遍區宅大廳、偏廳至-一樓的三問睡房。吵得連侯靜華都受不了,沒多久便關掉。
「應該要換新的了……不然以後別選這牌子。」
「那麼就等我有空,我們去逛百貨公司。」男人低沉沙啞、令人迷醉的聲音自後方慵懶傳來。
侯靜華循聲往旋梯問看去,「我吵到你了?」
「嗯。」他繃著臉,身子往大型沙發一倒,睡意濃厚。
果然還是坦白得一針見血,太陽神區克軒,可不見得就此月亮使者好相處到哪里去,要跟這兩個相處,她心髒還得多加練習,免得一下被擊得四分五裂,一下又被嚇得粉身碎骨。
侯靜華手搭著吸塵管,若有所思地看著沙發上美如一幅絕美圖畫的男人,很猶豫該不該跟他問起陳太太的事。這一星期也過去太久了吧!滿月酒也都-了吧?
可是他現在睡眠不足,起床氣都還在,會不會不高興?
「靜華,-來一下。」大手懶懶對苦惱中的人兒招一招。
她放下吸塵管,碎步來到沙發旁蹲下,並且小鳥依人地趴在他胸口。
天知道她有多喜歡他的胸膛,依偎在上面,不管有多麼心慌意亂,就是會因這份結實觸感,而大感踏實。
「-昨晚不是說要看電影,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來?」
「你答應陪我看?」她詫然高聲詢問。
一直以為,這種平凡人的樂趣,大老板他沒那美國時間去認識。昨晚只不過突然被搞瘋了,惹得她在逃開前,亂七八糟丟了一些條件給沖動的他去遵守,卻不知,他都認真听進去了?!
「這都是-昨晚離開前對我開的條件,-說,二天內,我陪-看電影、吃飯、拍拍照,-就任由我了,是不?」區克軒唇角掛著一抹傲人的自信,一等上揚起來,又變化成詭異般的邪魅。
「是是是。」她還真便宜,三個普通條件就賣掉自己。但是,她卻快愛死自己昨晚的隨堂機智,對于一般人,這些事是簡而易之,換作他這位大老板,可就是難事了。
據關立威透露,區皇最近一個月為了新商場的案子特別地忙,他抽得出兩三個小時,陪她去看電影嗎?這里頭還有可能要花更多時間排隊買熱門電影票。
而他又有可能花幾個鐘頭,或者一整天,陪她去知名勝地拍拍照嗎?
現在就只有吃飯他做得到了,當然,這也是她對他特別寬容的地方,可惜,另兩項這個月他絕辦不到,更別說這三天了。
「如果我做到了,-得答應我一件事。」他坐起身看著她,異常嚴肅。
「好呀。」她答得十分輕松,反正篤定他做不到。
「立刻搬過來,我們一起住。」他低下頭盯住豐滿酥胸,格外認真。
宣布完,一個記深情又溫柔的吻,輕輕柔柔地落到她唇上。
侯靜華根本無法反應,只能瞪大眼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
而這個錯愕實在大得可怕,以致從早上開始,這小腦袋便努力編造各種作夢都沒夢過的同居生活;到中午,餐廳巔峰時刻,亦是如此;到晚上回到家中,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洗完澡後,腦子多少獲得清醒,開始冷靜分析同居後的優劣。
通常這種事,經人們分析過後,缺點往往大過優點,她也不例外。
就拿家里的擺設來說好了,區宅大廳右方,造了個小型人工瀑布,據說這還是管叔指定的風水方位,誰都不能改︰可換作她,會拿來擺花盆,不然就放個大型唱片櫃,記得他的古典唱片也多到沒空整理,全都堆積到沒人住的客房去。
再說,再過四、五天,鐵定會有一個可愛的小東西加入他們的生活,他能接受嗎?
是不是住在一起有差嗎?區家現在早餐都變成她在做,管叔平均隔兩天就會跑來吃飯,晚上等不到區克軒回來用晚餐,這老人就會跑來強迫他的女朋友煮給他的舅舅吃,兩家的互動和同居真的沒什麼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現在沒睡在一起,什麼都不可能做,同居後定會天天睡在一起,大大有可能天天都在做……哇啊啊!
一顆巨大的火球凶猛擊向沉思中的女人,令她大受震撼,回神過來與鏡里羞紅萬分的自己干瞪眼。
區克軒那個男人--她終于知道他為什麼提出這要求了。
死關立威,什麼太陽跟月亮,想做的事都嘛一個樣!
她突然有被設計的感覺,連找他討論都沒有,就糊里胡涂地答應了。
不過,她也不用想這麼多,因為他本來就做不到,今天已經過了第一天了,他連最基本的吃飯都沒辦到,听說現在人還在區皇加班開重要會議。
加吧加吧,那問大集團還有一個月要他忙碌,她這平凡小女人卻只給他三天讓他煩。區克軒向來自信過人,可有時太過自信不見得是好事,現在就是個好例子。
打電話約百欣明天晚上去逛唱片行好了,反正他區大老板根本沒空,那就別把時間空著,而且後天晚上有新經理來適應餐廳環境,她就更有空,等等問百欣想去哪--
剛決定要撥打電話,電話鈴聲就大作。
一定是百欣!
呵,因為她也只有她這好朋友。
「百欣,我們明天晚上去逛唱片行好不好?」
「-明天晚上給我乖乖在家收拾行李,哪也不準去。」
呃……百欣的聲音怎麼變成男的?
而且這聲音低沉好听得好熟悉,好象某個人--
「我講話-听到了沒?」對方突然火大。
拿著電話的女人全身大顫,懾人的咆哮,教她差點嚇掉了魂。
當聲音清楚又震耳地由左耳進右耳出後,她也就更加確定對方的身分。
是區克軒!
「好端端,你這麼凶做什……」
語猶未了,目光隨意看向窗外,猛地一怔,無奈到整個臉蛋幾近僵硬。
月亮啊月亮,老實說,我現在還不算完全適應,以後出來能不能叮咚一下,暗示我晚上的區克軒會罵人?
「-行李到底有沒有在整理?」
「我為什麼要整理行李?」她說話仍是平常跟他說話的輕柔口氣。
電話那端立刻傳來一陣低吼,「早上才談好三天後就搬過來,-居然什麼都沒整理,還皮癢想去逛唱片行!-存心要我罵人是不是?!」
你不是正在罵?
「可是……」她吸足氣,緩緩情緒,繼續用常對他的輕柔口吻說︰「你好象得三天內做到跟我吃飯、看熱門電影、拍知名風景照,完成這些正常情侶會做的事情,我才會搬過去吧!現在收拾行李會不會太早了點?」
「我做得到。」他咬牙狠狠地念出這四個字。
「可是已經過了一天了,你一件也沒做啊!」
「-管我第幾天才做!」他再罵。
她又驚得顫一下,拚命告訴自己︰好好跟他說,用平常面對他時慣用的乖順口氣,好好跟他說!
「好,但我想問你,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公司忙?」
「剛剛在開各分公司的營運會議,現在是中途歇息。」他坦白報告。
「你看,你最近天天都在忙,到了晚上還在忙,這二天你根本就抽不出時間和我吃飯、看電影,甚至拍照。」
「-找死嗎?我現在不是抽出時間,打電話找-聊天!」
「……」好想尖叫,他根本是抽出時間,打電話找她開罵。
「我不管今天第幾天,-今天晚上最好給我整理出一箱行李來!」
「我不--」
「難道要我叫秘書列出家具整理明細表給-?!現在整理,听到了沒?」
她快被搞瘋了,終于破天荒給他吼了回去︰「听到了啦!」
「听到了就快去做。」
「等等,我要問你陳太--」
喀啦!
畫面定格,幾乎呆掉。
他把電話掛掉了?
他居然自己講完就把電話掛掉,完全不鳥她想不想繼續說話?!
區克軒,你去死!
早上近十點,侯靜華踩著愉快的步伐走出家門,準備上班去。
睡得好飽,精神與心情自然飽滿。沒想到,才一天不必早起為人做早點及清潔,會這麼讓人輕松愜意。
發動車子熱車後,她就下車來,按照每天上班前的慣例,走到某位副理的黑頭轎車前,屈膝壓低身子,對車底說話︰「-在不在?」
「喵嗚……」里頭一雙大眼楮水汪汪地望著她。
「乖,貓咪,-再忍四天,四天後我就調到附近工作,以後-就有個家,我也就有時間抽空回來喂-吃飯,要躲好喔!別讓那兩只大狗吃了。」
未來主人再三叮嚀完,一起身,某張蠟黃老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管叔?」侯靜華嚇了一大跳,真想告訴他,走路別老這麼靜悄悄,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管叔面無表情,劈頭就問︰「阿-早上怎麼沒來?難怪克軒心情不好,跟他講話他都不理我,看起來好可憐。」
侯靜華沒解釋。活該!昨晚罵她罵上癮,那她就自動放假一天,不去。
說完,管叔便好奇地彎,一探究竟,「原來-三天兩頭就趕湯家那兩只狗,是為了救這只貓?怎麼也不早講,害那麼多人誤會。」
她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系,反正我遲早要養她,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了。」
管叔因此頓悟地喃喃自語︰「果然還是只有克軒觀察力比較好。」
「什麼意思?」
「我以前就覺得怪,晚上他有時吃一吃飯、看看文件,會突然當投手,手里有什麼,就對外面丟什麼,跟著湯家那兩只狗就亂吠。我還以為他對香肉挺感興趣的。」
她震驚,「你的意思是說--克軒在幫我趕走那兩只大狗,救貓咪?」
「阿不然這只貓怎麼會活到現在?照-這樣一去上班就是晚上九點多才回來,貓就算有九條命,也早被吞了。」
「……」侯靜華沉默不語。
此刻的她︰心里忽然一陣酸、一陣甜,激烈翻騰得教她不知是要因此開心得笑,還是感動得鼻酸。
在她兀自以為,克軒鐵定也跟其它人一樣,無情認為她特別沒動物愛的期間,他卻費盡苦心地替她驅趕兩只大型犬,幫她保護寶貝得要命的貓咪……
克軒……你現在在公司忙著開會嗎?
突然好想抱抱你,跟你說聲謝謝,跟你說聲……真的好愛你啊!
「先拿三千過來。」
嗚嗚,她還沒感動完,先別殺風景的談錢好不好?
「我又沒欠你錢……」
「阿不然四千。」
受不了,爆炸,「都說沒欠你錢了!你還多加一千?!」
「不懂善待老人家的惡姑娘--五千。」管叔決定跟她杠上。
「我只是個餐廳經理!你加到一萬我還是拿不出來啊!」
「不肯對老人家說實話的惡姑娘--六千。」
「我是哪里沒說實話啊?!」她大聲喊冤,不明白怎麼老被冤枉。
「明明就跟我家西瓜有一腿,以後搞不好是副總裁夫人,什麼叫作『只是個餐廳經理。』,從現在開始,-欠我六千。」
「我跟克軒什麼也沒做。」管叔的形容,令她臉紅得像被火燙到。
「亂講,西瓜昨天晚上跟我說,三天後-會連人帶行李全搬進來。」
「我沒說要搬哪!」侯靜華無辜噘起嘴,管叔的語氣彷佛認定同居一事,是她厚臉皮主動提出似的。
再者,今天已經第是二天了,三個條件他沒一個做到,還囂張的到處放話。
「西瓜說-會搬進來,就會搬進來。他說出來的話,一向都會兌現。」
「那是克軒自己驕傲性格在作祟,與我無關啦!」很魯耶!要她講幾遍啦!
總之,二天一過,這三件事只要有一件沒完成,她也沒理由,更不可能厚著臉皮搬進去。
同居是很甜蜜的好事,但每天要面對這惡魔舅舅,就很慘。
「快點,再捐四千,湊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