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恍神,臉上飄忽的神情讓眾人不由得心驚了起來,那個比分晝夜漏水制器還精準的齊大人居然會心不在焉?
惡兆,這一定是惡兆,簡直比出現五足牛和黑龍現井還可怕!
難道上天又要降下雷火?前幾年一場雷雨讓城內一座巨大宮觀燒了三天三夜,據說當時齊大人就是魂不守舍,果然天降災禍。
這回大人看著窗外黃花,居然逕自出神,任旁人叫了許久都不理,到底明日會不會又傳來什麼妖兆?
「唉……」夏天好像要到了,瞧外頭的花掉得零零落落,風一吹啊──
好可怕、好可怕!
他嘆氣了,他嘆氣了!
齊大人居然會看著窗外落花開始悲春傷秋,說不定明日全天下的花草都會凋謝殆盡!
「歐陽大人……你救救我們吧……」某個官員蹲在地上悄悄靠近歐陽月暉,無力的聲音加上扯著他袍角的手,一切都顯得很不尋常。
專心辦公的人抬起頭,先看了看腳邊可憐兮兮的年輕官員,再看了看四周抖得如風中落葉的一群文職,很快的就了解到禍因在哪兒,不就是那個快滿三十三歲才開始解風情的人嗎?
「你在發什麼呆?!」抓起腰後軟靠,一把往走道對面的人丟去。
那人反手接下,將之往座位後一塞,古古怪怪的又嘆了口氣。「唉。」
原來看似不專心的他,還是一直注意著四周飛來的物品,經過了前幾次教訓,他不想再讓任何東西砸在臉上了。
「清醒了?」歐陽月暉看那人回過神來,便低下頭重新開始工作。
「你也到了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啦!」齊日陽看著一手教出來的後輩,心中頓時百感交集,從歐陽十九歲到今日,他們也認識八年了。
一陣寒意襲上背脊,歐陽月暉打了個寒顫,這才發現事情是真的不對了。「你不要像在交代遺言似的,我可不想隨侍在側。」听那人說話飄忽的語氣,竟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想當年──」齊日陽沒有理會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你剛到我身邊時還只有十九歲啊!」那時的他還不是樞密使,而那飽含譏諷的青年,到今日多少也讓官場磨得圓滑了。
「你回想當年做什麼──」他怎麼越來越像在交代後事?
「記得有一次你把我要給皇上的奏摺──」亂改一通。話還沒說完,就讓火氣微冒的歐陽月暉打斷。
「你提那件事干嘛!」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策,齊日陽話當年想做什麼?
十九歲的歐陽月暉是個偏激青年,當年的他只有滿肚子對朝政的怨言,那次科舉他想到什麼便寫什麼,完全不在意會有什麼後果,若不是當次的主考官李大學士力薦他,說不定他不只會名落孫山,還要判個蔑視朝廷的罪名。
「我走以後你要好好服侍皇上,別忘了你這條命是怎麼留下來的。」當年歐陽月暉偷改他的奏章,若不是當時的皇太子先一步發現,他和歐陽恐怕得在黃泉路上攜手了。
「這我當然知道。」冷笑的勾起嘴角,他也想不通當年是哪來的膽子,就因看不慣齊日陽避重就輕的說話方式,竟私自改了他的奏摺。
這時細想他方才的話,一股不對勁的感覺冒出。「等等,你要走到哪兒?」
「等你陷進去就知道了。」齊日陽感慨的回答,沒發現自己答不對題。
「陷進去什麼?」看齊日陽越來越不對勁,他到底要不要派人去請御醫?
那恍惚的人沒有回答,僅是托著腮又開始神游太虛。
「去蘇州啊!」那人露出微笑,接著又自言自語道︰「也好久沒見到寒川了……」
「現在鐵器案忙得不可開交,你神游蘇州做什麼!」歐陽月暉氣憤的往桌上一拍,原來齊日陽是太久沒有見到步寒川,才又開始思念起心愛的弟弟。
怪了,從前見他想念弟弟也沒有如此反常過啊!
「辦完鐵器案我就到蘇州啦……」難得听進了歐陽月暉的問話,只要辦完鄭皇後的案子,他就向皇上辭官──
「你想請假?」齊日陽是不是為皇上作牛作馬二十年,弄得腦袋不清楚了?「日子不長的話,我可以替你頂著。」這算對他仁至義盡了吧!
「你要忙不過來可以找書平、修文、若虛幫你。」無情的出賣三個堂弟,現在歐陽也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自然不用他時時跟在身邊。
「你是想去多久?!」三個月?半年?皇上可不會放過他這麼久。
「要真沒有辦法就找嘉王商量,他不會拒絕你的。」好歹他是為了蘭心辭官,朝中事務就要王爺多擔待些了。
簡……簡直像女兒出嫁前的母親,齊大人想把歐陽大人嫁到哪里去嗎?不不不,他們在亂想什麼啊!
「齊日陽?」終于發現事情不太對勁,歐陽月暉走至他身邊,把手心貼上他的額頭,確定他不是因為生病才開始幻想。
此時一名年輕官員從門外跑入,興奮的神色說明了他現在的心情。
「听……听說江南有個婦人死而復生,你們說這是不是天有異象啊?」說完此一異事,本以為大伙兒會很驚訝,怎麼每個人都一臉認命的表情?看前輩們的模樣,原來早就練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功夫了。
是他太女敕了嗎?
眾人冷靜的一起點點頭,確定大概從明日起就會有天災降臨!
◇◇◇
天色晚了,她從午睡過後就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樣就是不想起床。
想起今天中午,婢女們挑揀過後一致向她推薦今年的榜眼,說他不只模樣長得好,更好的是他恰是蘇州人士,今年不過二十有三。若她不想嫁齊日陽,這個梅公子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可是她喜歡齊日陽啊!要是把梅榜眼列入考慮,不只對自己不忠實,對齊日陽更不公平,但這幾天不知道他在忙什麼,竟然都沒來找她,再這樣下去,她不找其他人刺激齊日陽,好像太沒志氣了。
哼!想讓她先低頭門都沒有,他最近根本是變本加厲,比起之前的日子更分不開身,若真嫁給他,不是和現在沒兩樣嗎?
他不辭官她就不嫁,她要說到做到,這兩天就去看看那梅榜眼是何模樣,讓齊日陽知道她可不是說過就算的。
「郡主!」珍兒提著燈推門進來,先替她點上燭火,然後神秘的說︰「珊兒听市集里賣豆腐的小販說,那個梅榜眼每天晚上都到酒樓找一位鶯鶯姑娘,這幾日來都沒有間斷耶!」這麼說來他也不是個好人選,郡主還是得嫁齊大人了。
「他也去找妓女?」女乃娘說妓女都做些骯髒事,可是到底做些什麼呢?齊日陽一個月找一次妓女,梅榜眼每天去也不會膩嗎?
「是啊!听說是在晚香樓。」那種地方她們也沒去過,據說酒樓大廳里坐了好多姑娘,可以任男客挑選。
「男人找妓女要做什麼啊?」
「听說在大廳里是陪男人喝酒,可是進了房間奴婢就不知道了。」珍兒同樣不知道男女之事,她們平常都和郡主在一起,這些事也沒人同她們說。
其實一般婢女沒這麼單純,嘉王卻怕女兒被帶壞,因此蘭心院落里服侍的都是特別挑選的婢女。
「我們去看看!」由于王妃早逝,女乃娘前幾年也已告老回鄉,從她十五歲後身旁就沒有年長伴婦,所以對于好奇之事,也都魯莽的拖著身旁的人去探看。
這一次沒有表姊在身邊了,她還是帶幾個護衛去吧!
◇◇◇
「哎,小姐想看梅榜眼?」晚香樓老鴇看著眼前頭戴帷帽的女子,方才後門來了幾個武人裝扮的漢子,出手大方的說家里小姐想看看梅榜眼,請她安排鶯鶯姑娘隔壁房。
「沒錯。」珍兒同樣覆著面,手上給了老鴇一錠金子。
「沒問題,沒問題。」老鴇猜這是哪府千金,或許早已鐘情梅榜眼,想在酒樓里將他好好看個清楚……
呵呵呵,這小姐還真是大膽啊!
看她帶了兩個婢女、幾個護衛謹慎的從後門進來,應該是官家千金沒錯,看清楚點也好,才知道將來夫妻間會不會有問題……
「小姐啊!剛巧這房間打了幾個孔,待會兒您就好好看清楚,回去再考慮要不要選梅榜眼啊!」城中選婿風氣她也明白,這小姐既然敢來酒樓,自然早有了心理準備會看到什麼事情。
「哦。」蘭心隨口應了一聲,心中不禁疑惑,打孔要做什麼,通氣嗎?
她本想躲在房里偷听隔壁說些什麼,等梅榜眼經過門前時再好好打量他,沒想到這麼巧,牆上居然打了幾個小孔呢!
打發老鴇下去,她讓兩個護衛守在門口,和珍兒、珠兒各找了一個圓孔,從孔中看出去有層輕紗,紗後頭可以清楚的看見一張床,現在梅榜眼正和鶯鶯姑娘說話。
「心肝──」男人朝女人喊道。
嗯嗯,梅榜眼長得挺俊的,白皙的臉上一雙丹鳳眼,唇若涂朱。
「你這死沒良心的!」鶯鶯姑娘推了梅榜眼一下,僅穿肚兜的上身貼了上去,手指還點著他的胸膛。「听說你和章大人的千金訂親了,那我怎麼辦?」
和婢女對看一眼,她們沒听說梅榜眼和哪家千金訂親啊!莫非酒樓的姑娘消息特別靈通?
「傻瓜,我在乎的是你啊!章小姐是目前最好的人選,這樣才能保障前途,你還是我心里的最愛──」梅榜眼千挑萬選,就想挑個條件最好的小姐。
原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嘛!小姐挑丈夫,沒想到這些人反過來還挑她們呢!要是真有比章小姐更好的人選,說不準梅榜眼會馬上背棄這樁婚約。
想著梅榜眼方才說的話,心思不由得又飄到齊日陽身上,齊日陽就不會這樣,他才不需要靠妻子娘家升官,想來以他的性子也是不屑如此的。
嗯!還是齊日陽好。
「啊……」鶯鶯姑娘在梅榜眼懷里扭動著身子,還叫了出聲。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她分了神,這又往隔壁房里的兩人看去,竟看到──
他們親嘴了!那兩個人親得難分難舍,他的手……他的手還伸進鶯鶯姑娘的裙子里動來動去?
三個人看得臉紅心跳,不曉得他們在做些什麼,只知道這是羞人的事,難道這就是女乃娘說的骯髒事嗎?
懷著兩樣心思,一邊阻止自己再看下去,另一邊卻又舍不得移開眼,最後她還是決定從岔開的指縫間繼續看下去。
鶯鶯姑娘一邊月兌下自己的裙子,一邊剝著梅榜眼的外袍,兩人移動到床邊,這孔位置打得真好,她們看得清清楚楚。
啊!鶯鶯姑娘月兌光了衣服,只見她有的她們也有,但她豐胸細腰、膚滑腿長,讓人看了不由得想模一把。
然後,梅榜眼站起身,把上身月兌得精光──
「喝!」他……他的肚子好白、好圓,簡直像包子一樣。
這還沒有結束,梅榜眼拉開腰帶,褲子就這麼掉了下去,白白的在三人眼前招搖。
「啊──」三個人同時尖叫。
梅榜眼像听見了什麼聲音,就這樣轉過身來──
晃啊晃的,好惡心!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我們回去了,快點!」她看不下去了,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好丑、好可怕。
飛快的戴上帷帽,三個姑娘推門就跑,兩個護衛在後頭追趕著,只見郡主從後方下了樓梯,直直朝後門沖去。
不理會後院洗芋老人奇怪的眼光,蘭心提著裙子直沖出後門,帽前的帷布阻擋了視線,她只知什麼東西杵在門口,砰的一聲,整個人便撞了上去。
感覺身子向後倒去,雙手徒勞無功的在空中亂抓,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臂,輕輕朝前一拉,她就撞入那人懷里,耳邊還傳來他暴怒的聲音──
「你跑到這種地方做什麼?!」她發什麼瘋了,沒事跑到酒樓來,要是像上次一樣,出了什麼意外該怎麼辦?
齊日陽?
將頭上歪亂的帷帽月兌下,她一頭亂發,一臉狼狽的模樣,大大的眼楮里又聚滿了水氣。
「齊日陽……」朝他伸出雙手,讓他抱入懷中後,七手八腳爬上他的身體,她忍不住哭起來。
「蘭心?蘭心,你怎麼了?」里頭要有人敢非禮她,他就讓那人不得好死!
嗚……好可怕,她剛剛看到好惡心的東西,珍兒和珠兒也看到了。
「好可怕、好可怕……」
「什麼東西好可怕?」將她小小的身體穩抱在懷里,兩人離開晚香樓後門邊,免得讓里頭的老人探看。
「鶯鶯姑娘把衣服都月兌掉了……」他找妓女也是一樣嗎?是不是兩人把衣服月兌光,然後手在裙子里模啊模的?
「然後呢?」她不可能覺得女人的身體很可怕吧!
「梅榜眼也把衣服月兌掉,他的肚子又圓又白,就像包子一樣。」沒想到穿著衣服看起來很瘦,衣服月兌掉後竟然有個圓肚子!
蘭心的臉又在齊日陽懷里磨蹭,這才發現他手上拿著什麼東西。「齊日陽,你拿一枝筆做什麼?」
聞言,他低頭看見自己的右手,這才發現方才批閱公文的朱砂筆居然還拿在手上,無力的稍閉上眼,方才听見她在酒樓里時太過震驚,他起身就往晚香樓跑,竟沒有發現自己手里還拿著筆。
這幾天不是故意不去找她,只是手上的案子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只要再幾日就可以了結這件事了。
「我在批公文。」松口氣後全身都沒了力氣,只能將她好好抱在懷里,生怕會把她摔下去。
這麼晚了他還在忙?要是他不快點辭官,嫁給他恐怕整天都難得見上他一面。
「齊日陽。」她短暫沉默。「用你手上的筆在梅榜眼肚子上畫五瓣,就像王樓山洞的梅花包子耶!」這樣想起來那軟軟的白肚子好像比較不惡心了。
「是……是嗎?」這樣听起來包子都變難吃了。
抱著她往街口方向走去,他手下的人還守在那兒,暫時將這條後巷封住,免得有人闖進來。
「還是你比較好……」上回他沐浴後上身沒穿衣服,明明就精壯結實,不像白包子啊!
「什麼比較好?」不是他對自己沒信心,只是听蘭心的口氣,恐怕不會是什麼好事,何況與一個大白包子相比,未免太污辱他了。
「你的肚子啊!」他硬多了。
白軟的小手竟開始在他腰月復上亂動,這邊捏捏、那邊揉揉,確定他的身子確實是勁瘦有力。
「別捏了,蘭心。」手一松,差點把她摔下去。
「啊!」雙手緊箍在他後頸,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看她終于停止哭泣,他又想起她跑出來時喊著什麼好可怕。
「剛剛到底看到什麼?為什麼會好可怕?」
他懷里的身子一僵,雙眼又朝他看來,其中還帶了些恐懼猜疑。
「你是不是也有……」也有那個惡心的東西?可是齊日陽的肚子明明和梅榜眼不一樣,應該「那個」……也會長得不一樣吧!
「什麼?」隨著思緒一轉,他臉色倏然發綠,她該不會看到「那個」了吧!
「沒關系,你一定和他長得不一樣……」蘭心努力安慰自己,齊日陽不穿衣服的樣子很好看,其他地方也一定長得不一樣的。
「不一樣?」他相信不會有什麼不同……
「你一定會長得比他好看的……」齊日陽身上不會也有那麼可怕的東西吧!
他完全僵住,沒想到會听見這樣的話,兩個男人能有的不同不在于「長相」不同啊!他只得找其他話題轉移她的注意。「你到底到酒樓做什麼?」
「我想知道男人到底都和妓女做什麼啊……」心虛的視線微微偏移,不敢看向那雙太過銳利的黑眸。
「那梅榜眼是怎麼回事?」他瞪著她,沉聲問道。莫非她準備實踐那番話──他不辭官就要嫁給別人?
「我只是想看看嘛!」這話也不算假,既可以見識一下妓女和男人做些什麼,更可以看看梅榜眼長什麼樣子。
「看什麼?」他的表情冷厲。梅榜眼會比他好看嗎?
他的臉色這麼可怕,她只得拿問題堵住他的嘴,免得他又凶她。
「齊日陽,親嘴以後還要做什麼?」上次他也是那樣激烈的吻她,不過手沒有伸進她裙子里動來動去就是了。
他的手一松,又險些將她掉下去。
「你看到了嗎?」她不會繼續看下去吧?
「我看到梅榜眼的手在鶯鶯姑娘的裙子里動來動去,鶯鶯姑娘月兌光衣服後躺在床上,梅榜眼把上身的衣服月兌了,後來也把褲子月兌──」然後那個惡心的東西就出現了!
她看得這麼仔細要做什麼?而且還清楚的向他敘述……
「你別問了……」再讓她驚嚇下去,他一定會英年早逝。
既然不讓她再問這個問題,她問別的總行吧!
「齊日陽,你什麼時候辭官?」對這個問題他總不做正面回答,就算他真的想辭,恐怕心里也還有些不舍。
「等立太子過後我就辭官。」雖說皇上讓不讓他走還是另一回事,但他總得試試。蘭心說的話沒錯,一直在京城里打滾,他是有些累了。
靜靜讓他抱著走動,兩人的護衛和婢女都等在前方,她是該和他道別了。臨去前,她決定不再逃避問題,否則這件事會讓她在意得睡不著。
落了地站穩身子,她神情嚴肅的對他開口,「齊日陽,你身上是不是也有長那個東西?」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既然梅榜眼身上有長,恐怕其他人身上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得弄清楚才行。
「哪個?」他的面頰抽搐,臉色發青,沒有忘記護衛們還在五步之外听著他們的對話。
他實在沒有辦法受到再多的驚嚇了。
「肉腸啊!」就是那個惡心的東西讓她們決定不要再看下去,如果齊日陽也有長的話──
實在難以想像啦!而且她也不敢去想像。
四周紛紛傳來噴氣聲,不敢相信郡主再次在眾人面前重擊大人,難怪方才兩個美姑娘像看到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直瞪著他們。
這麼尷尬的問題要怎麼回答啊?
面對著她,齊日陽身子一軟,突然跪倒在地,嚇了眾人一跳。
「蘭心……」他讓她嚇得四肢無力,一時腿軟。
「什麼?」他怎麼了?擔心的蹲在他身旁,蘭心發現他似乎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表情有點扭曲。
「我明天就辭官!」他不正面回答那可怕的問題,僅用這個消息滿足她。
看她听見這個消息後開心的模樣,他感覺方才失去的力氣漸漸回到身體里。的確,他該辭官了!
因為他實在無法受到再多的驚嚇了。
◆◇◆
早朝過後,偏殿聚集了不少人,都听說是齊日陽神色凝重,有事要單獨見皇上一面。眾人都在猜測,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
莫非是之前皇後為鄭永祥開月兌的事兒?
那日壽宴過後,難得皇後放低姿態,溫言向皇上求情,說鄭永祥只是太喜歡蘭心郡主了,所以才會一時情不自禁,差點犯下大錯。
皇上竟然接受了這個說詞,僅吩咐鄭國舅好好管束鄭永祥,畢竟他是鄭家唯一一條血脈了……
了解皇上的人都覺得這套說詞另有含意,只有高興過頭的鄭家沒有察覺。光看那日齊樞密的表現就知道,他和郡主的關系肯定非比尋常,若是齊大人有意娶郡主為妻,他會這麼輕易就饒過鄭永祥嗎?
一直到王公公從皇上那兒出來,等候的一群人才蜂擁而上,打算弄清楚齊大人究竟是何想法。
「齊樞密奏請皇上,他想告老還鄉。」王公公也是傻眼,說這話時自己都不敢相信。
「告老還鄉!」說這話的人嗆到,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什麼。
「告老還鄉?」第二個人傻傻重復,沒想到會听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事。
歐陽月暉在旁听著,感覺自己額上青筋跳動,沒料到齊日陽那日交代的後事竟是這件事兒,他早就有打算了!
他要辭官?他才三十三歲告什麼老,他老的話,前面那群老頭子怎麼辦?就像現在,一群老官圍在吏部尚書齊海身邊,一個個哭喪著臉。
「他這不是逼我們嗎?」
「是啊……」
「齊老,你給咱們作主啊!」
一群超過四十歲的官員圍著齊日陽的父親,一個個朝他討饒,如果齊日陽三十三歲就要告老還鄉,他爹不是該在他之前罷官嗎?
看著四周被兒子瘋狂舉動弄胡涂的一群人,齊海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兒子好好的告什麼老啊?
眾人之中唯有一名老學士較冷靜,一直到眾人都發表完自己的意見後,他才搖著頭緩緩說道︰「這會不會是皇上的意思呢?」
齊大人和皇上一向交好,兩人從童年到現在更認識二十多年了,會不會是因為皇上不要他們這些老人了,所以才要齊日陽演這場戲,目的是要逼他們辭官啊?
「皇上啊!」
「原來如此……」
「嗚──」
「老臣明日就辭官……」
一時之間,似乎所有人都會錯意了。
歐陽月暉冷冷扯動面皮,突然間有種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感慨。
齊日陽不過是犯個傻,怎麼就一群人隨之起舞了?
◆◆◆
那御書房里的男人獨自沉思著,手中無意識的轉玩著朱砂筆,面對外頭花花綠綠的園景視而不見,噘著的嘴竟有種孩童賭氣的味道。
「才不放你走呢……」那人喃喃自語著。
面對桌上半人高的奏章他不禁想到,這麼多年來始終有個人陪他操煩,登基後陪他消耗這好像永遠消耗不完的奏摺──
腦中流轉過二十年來多少事,這麼久以來始終陪在他身邊的只有一人,那人幾乎是無條件的對他盡忠,他怎能就這樣讓他離開身邊……
「你要走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他們說過要患難與共的。
所以,他絕不放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