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郡主年十七,尚未婚配。
春天,真是選婿的好時節。
前幾日皇上賜宴瓊林苑,各家小姐摩拳擦掌,選婿車在金明池邊大路旁一字排開,想起那等陣仗,蘭心直到現在還會頭皮發麻,若不是父王下令她非去不可,她萬萬不會在那種時候去和人湊熱鬧。
賜宴那天各府小姐躲在馬車上,隔著垂簾偷看今年的新科進士,為了趕上這次科舉,有的小姐拖到十九還沒嫁,就等著挑這數年一次的佳婿。
先皇所生的公主們在前幾年就已全部婚配完畢,現今皇上的幾名皇女又都還不滿十歲,這次不搶個好丈夫,可就沒有下次機會了。
也就是說,人人都有機會當狀元夫人,這次公主休想再搶去做駙馬了!
各府小姐眼中唯一的強敵,就是嘉王府的蘭心郡主了。嘉王是先皇堂弟,現今皇上對他也極為倚重,若是蘭心郡主看上今次狀元,其他小姐想沾沾手都沒份兒!
雖說各府小姐都視郡主為最大敵人,但她本人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就像現在──
「李府李義公子。」婢女-著畫軸上的名字,將手中畫像展現在郡主面前。
「目光渙散、面黃肌瘦,看起來就像有病一樣。」朝婢女搖搖頭,滿意的看見畫像快速的被卷起。
「衛府衛安公子。」婢女又朝她展開另一幅畫。
「臉又黑又圓,丑死了。」臉一皺,手朝旁一揮,一名校對名冊的婢女就將名字從中劃去。
懶洋洋的撐著臉,蘭心將視線從里到外掃了一遍。父王派來的三個年長婢女圍繞著她,幾十軸的畫開了又合,名冊上的名字也越來越少,隨著她挑剔的批評,京里所有未婚公子都讓她一一找出錯處,不是長得不好看就是沒有文才,要不就讓人看不順眼。
眼看畫像只剩幾軸,王爺派來的婢女暗自盤算著,既然郡主找不到稍微合意的人選,看來只能把希望擺在今年的新科進士身上了。
手中收拾著畫像,為首婢女恭敬的朝蘭心道︰「郡主,這些人都不合意嗎?」
「對。」蘭心用力點頭,滿意的發現名冊上的人選都已注銷。
「名冊上共四十六位未婚公子,您要再看一遍嗎?」
「不要。」浪費了這麼久時間,再看一次結果會有差嗎?
「是。」為首婢女臉色一整,再次開口,「郡主,王爺吩咐了,要是這四十六人都不合您意,您就得從今年的新科進士中挑出一位,做為您的夫婿。」
聞言,蘭心撐著下巴的手一滑,整個臉朝桌面砸去。
「你說什麼?」不敢相信父王會這麼對她,蘭心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
「王爺說了,今年您非得挑出個郡馬爺來,去年若不是出了意外,您早該出閣了。」
深吸了幾口氣,蘭心不由得瞪大一雙眼,想起了婢女口中的「意外」。
去年王爺本以為替郡主挑了個乘龍快婿,想不到龍沒乘著,還差點兒就上了賊船,誰能料到對方數代為官,竟也會犯下貪贓枉法的大罪,若不是在婚事談成前,先看清了對方的真面目,現下還不曉得會是怎生光景呢!
多虧了郡主最最崇拜的表小姐,在為父平反的過程中,無意間發現奸黨等人的勾結,王爺才及時停住動作,沒有將郡主嫁過去。
「不嫁不嫁不嫁,去年父王挑了那溫耀廷,差點就把整個王府攪進去,怎麼還沒學到教訓啊!」氣鼓了雙頰,蘭心無禮的暗罵王爺。
「是,所以王爺請您自個兒挑。」年長的婢女神色不變,輕輕松松將郡主堵個無言。
「這……這是推-之詞!」父王這麼說的意思是,要是挑上了不好的夫婿,全是她自己的責任嗎?
「奴婢會轉告王爺的。」為首婢女福了福身,一點都沒讓郡主嚇著,收拾畫像後,便領著帶來的幾人向王爺覆命去了。
沒有時間去思考方才大逆不道的話,蘭心呆若木雞的坐在當場,一臉嚇傻的模樣。
「我不要嫁……嗚……表姊……」無意識的喃喃自語,她忍不住想起剛嫁到蘇州不久的表姊。
去年表姊嫁給了吏部尚書齊海的二公子,但由于齊二公子從母姓,將來要繼承母親娘家,也就是蘇州名門秀水莊,因此表姊成親後當然會住在蘇州,若沒有特別的事,她們兩人也難見上一面。
蘭心不由得感嘆,要是表姊在就好了,她一定會有辦法的!上次就是表姊說服了父王,怎麼過了一年父王還沒打消主意啊?
沒發現一旦過了十七歲生辰,再不嫁人就顯得老了,她本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嫁人,可以長住在王府中當她的郡主,沒想到還是得同于一般姑娘,趁著年老色衰之前找個好夫婿啊!
以前表姊在身邊,不管做什麼事都有人陪著她,誰知道去年底表姊遠嫁蘇州,父王又沒有其他子女,加上她不愛和其他小姐應酬,一個人在京城里,真的好無聊啊!
蘇州,表姊在蘇州。對了,要是她嫁到蘇州去,就可以一直和表姊在一起了!
可是這也代表了,她必須先嫁給一個男人才能達到目的,反正橫豎都得嫁,她為什麼不到表姊身邊呢?
「郡主,您還好吧?」一旁婢女看著郡主忽悲忽喜的表情,實在弄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珍兒,新科進士有沒有出身蘇州的啊?」對了、對了,要是嫁了個出身蘇州的進士,就算他被派任外地,自己也可以長住在丈夫祖宅不走啊!
想到這里,蘭心覺得自己和表姊又近了一步。
「好像有吧!」似乎還不只一個呢!珍兒奇怪的是郡主不挑長相不挑文章,挑的居然是地方,該不會是蘇州地靈人杰,郡主才獨獨對它鐘情?
「那好,那好……」蘭心喃喃自語,完全沒有想到若是對方長得難看,或是不順她的眼該怎麼辦呢!
春天,果然還是從眾家小姐選婿開始啊!
◇◇◇
游街,游街!
今日新科進士騎馬繞城,照著往例百姓會把街上擠得水泄不通,自御街至南薰門,少不了會是一陣騷動。
車馬擁擠、游人爭觀,若想瞧清楚進士們的長相,挑在大街兩旁觀看是再好不過了。瞧這朱雀門外街巷,兩旁店鋪擠滿了人,不管是茶坊酒店的座位,都早早讓人預定一空,到了游街前一個時辰,走在路上就已經顯得寸步難行了。
在擠滿客人的眾多店鋪中,唯獨狀元樓顯得有些不同,這狀元樓和狀元沒啥關系,只是恰巧同名罷了,也正好是整條街上數一數二的上等飯館。
瞧這整座店鋪空蕩蕩的,一樓僅坐了些轎夫打扮的漢子,這樣高價的飯館怎麼會只有這些個客人呢?
到了二樓就不同了,六、七名身著華服的姑娘倚著欄桿,往下頭擁擠的人群看去,其中一人還-著︰「哎呀!你們瞧瞧下頭,真是擠死人啦!」
「是啊!還好咱們早早就預定了這狀元樓,不然豈不是要和那些粗人擠在一塊兒。」另一名穿紅衣的姑娘以團扇掩面,語氣中盡是對家世的自傲。
原來狀元樓中的幾名姑娘全是京里高官之女,為了好好看清新科進士的樣貌,早在發榜那日就訂下狀元樓了。
就算賜宴那次沒看清楚,還有今天可以好好挑選啊!
「蘭心郡主到了沒?」
「到了、到了,馬車就在下頭呢!」幾位小姐往下一看,果然見到幾名王府衛士開道,領著郡主所乘馬車朝狀元樓而來。
「唉,郡主一到,我們都只能排在她後頭了。」其中一名小姐說著,其他人紛紛開始附和。
在幾名小姐的嘆氣聲中,蘭心郡主已經帶著婢女上樓來了。
「曲小姐、宋小姐,還有幾位小姐都來啦!」看著早已就坐的幾人,蘭心有禮的先向眾人打招呼。
嚴格來說郡主長得並不特別漂亮,和在座諸位小姐相較之下,她甚至算是容貌普通的。
圓圓的臉頰,尖尖的下巴,郡主有張桃子般的小臉,常帶笑的臉蛋總是粉粉女敕女敕的,看來清透滑潤,她整張臉上特別的也只有那雙眼楮了。郡主有著黑水晶似的瞳仁,又圓又大的眼楮清澈又黑白分明。雖不算漂亮,但總算是可愛的。
比起艷光四射的大美人,郡主這樣的類型似乎更讓人喜歡。
唉!幾位小姐偷偷嘆了口氣,郡主討喜的相貌加上她嬌小的身材,在那些青年文士之中總是特別受矚目的,只是郡主本人似乎不知道,在背地里有不少公子是喜歡她的。
蘭心雖是笑容滿面,心中卻是千百個不願,如果父王不強迫她嫁人多好,那她也不必笑僵了一張臉,和這群千金小姐坐在一塊兒了。
「郡主,您可有中意的人選了?」曲小姐也不故作姿態,反正今日她們的目的都一樣,為的是從幾個男人里挑出一個中意的,那又何必有所隱瞞呢!
「什麼人選啊?我連見都還沒見過,怎麼中意啊!」被這曲小姐直接一問,蘭心愣了一會兒,傻傻的就說出心中想法。那日在選婿車里,她根本看都沒看,哪知道他們長得是圓是扁。
「您沒見過?」宋小姐一頓,隨即笑開了臉。「郡主,今年的新科狀元是齊樞密的堂弟,您總見過吧!」
眾位小姐笑得不懷好意,那笑容中多少都帶了點酸澀的嫉妒。
「啊?」齊樞密是表姊夫的大哥,那狀元不就也是表姊夫的堂弟?腦中晃過幾張俊秀面孔,蘭心想起表姊婚宴上出現的幾名齊家男子。「見過,那又怎樣?」她大眼微眯,視線環掃過眾人,幾名小姐見狀稍稍收斂起不遜的態度。
「既然您見過齊公子了,那您……」另一名小姐說到一半就停住,眾人卻也明白她話中意思。
今次十名進士,長相最俊的就是齊若虛了,加上他狀元的身分,在場哪家小姐不想嫁給他,更何況他還是齊樞密的堂弟,現今朝中齊黨得勢,簡直就是前途不可限量。
「難道我非得選他不可?」那齊若虛除了臉皮長得好看點,其余有什麼值得喜歡?看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風吹就倒的模樣,比起表姊夫就差得遠了,她還看不上眼呢!
可這世上樣貌能及得上她表姊夫的倒也還不多,那齊若虛要不是一副軟弱書生樣也還算可以啦!
「您是說您不──」眾家小姐欣喜的齊聲喊道,話還沒說完,就讓樓下一陣騷動引去了注意。
◇◇◇
萬頭鑽動,摩肩擦踵。
「讓開、讓開,你們全給咱家讓開啊!」一名公公尖著嗓子喊道,尖細的嗓音在宮外顯得突兀,讓人不明白太監怎麼出了皇宮,還在大街上嚷著。
一頂官轎卡在人群中動彈不得,前方一名總管太監,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太監,那頂轎子就在幾名轎夫支撐下,毫無前進的卡在半空中。
「大伙兒退後,讓公公過去,千萬別擋著啊!」擋住總管太監去路的幾人驚慌道,誰都不想得罪宮里的人,隨便一個罪名就能教他們小命不保啊!
突然間大街上擠動了起來,本就沒有多余的空間讓人通行,更何況一時之間要讓出足以讓轎子通行的道路,怎能不亂上加亂呢!
不曉得是誰先跌倒,人群中突然凹了一個洞,幾名身材嬌小的孩童竟被推倒,周圍的人怕踩到孩子,拚命向後推擠,一股力直朝後推去。
突然間中間的人又被向前推,前頭的人沒有防備竟紛紛被人撞倒,那股力量不減,數十人同時被踩在地上踐踏,上千百姓想停下腳步,竟被潮水似的力量牽動無法止住,只听見整條大街哀號遍地,間雜著孩童的哭聲,母親們的叫喊聲。
外頭的情況太亂,叫喊聲此起彼落,轎中的人終于有了動作。
「落轎。」隨著一道威嚴的男聲響起,四名轎夫整齊動作。那人自轎中走出,赫然是樞密使齊日陽。
如果不是情況危急,是會有人停下腳步好好打量欣賞他的,任何人見到齊日陽都不能否認他的確是儀表不凡。高大挺拔的身材配上英俊的容貌,加上他的官職、氣勢,在普通情況下,眾人很難不對他多加注目。
在齊日陽身前推擠的百姓不禁想著,可惜現在是這樣混亂的情況,就算齊大人在場恐怕也沒什麼用。
這個想法才晃過腦中,眾人就被一道沉冷的聲音震撼心神,那說話的人氣勢逼人,所有人一听見他的聲音,全不由自主的照他的話去做。
「全部不許動!」眼看現下情況混亂,齊日陽冷聲一喝,如平地乍聞雷響,就連遠在數十丈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瞬間,整條大街凍結,竟沒有人敢移動分毫。
「把跌倒的人扶起來。」情況稍微控制住,齊日陽又是一個命令。
只見已經冷靜下來的百姓彎子,小心扶起受傷的民眾,有些人傷得重了,連站都站不起來,還要兩旁的人扶持。
全部的人望著齊日陽,等著他下個命令。
「不許再擠在朱雀門前,全給我退到龍津橋後。」冰冷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今日會發生這樣的慘劇,全是因為大家一股勁的朝皇城方向擠,整條大道全長數里,百姓居然全擠在朱雀門前,也難怪會出事。
幾百雙眼楮盯著齊日陽,卻沒有半個人移動腳步,雖然大家都想照他的話做,卻又怕方才的事再次發生。
「一個一個來,走。」由于他被困在人群的最後方,也因此指揮著他身邊的人開始移動,就這樣一個一個的百姓慢慢朝大道後方退去,直到整條路變得暢通,人車可行。
齊日陽站在街道中央,眼看著四周亂象不再,他面色森冷的朝總管太監說道︰「御街之前豈容放肆。王公公,你去找鄭指揮使,讓他調禁軍過來,別讓我看到這種事再次發生。」
齊日陽冰冷的目光讓總管太監低下頭,若不是他在街上亂趕一通,也不至于會出事,今日情況若沒有控制住,怕會出人命啊!
「咱家馬上去辦。」王公公低著頭,愧疚得不敢看他。「請大人快些入宮,皇上還在等您呢!」若不是皇上急召齊大人,他又怎麼會……
齊日陽沒有回答,正準備揭簾上轎,卻听到兩旁爆出一連串尖叫聲,臉才朝旁一側,就讓什麼東西給打中。
然後不只一個,一個一個一個,紛紛打在他身上臉上頭上,他按著被砸疼的額頭,究竟是什麼東西?
「齊大人──」兩旁高價酒樓紛紛有人探出身子,看衣著應該是富家千金,只見滿樓姑娘,手上抓著香囊、玉佩,全都用力往他身上投擲。
天!那些姑娘瘋了不成?還是他做錯什麼,她們想殺了他?
弄不清現在是什麼狀況,他依稀記得今日是新科進士游街的日子,可他不過在街上控制住混亂,怎麼兩旁沒事的小姐們會突然發狂?
慌亂間,他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滿樓姑娘中也只有她不像發瘋似的猛拿東西砸他。
齊日陽故作冷靜的彎身進轎,揉著被砸腫的額角,方才對他「行凶」的諸位姑娘身分,也一一在腦中浮現……
他認得的有禮部宋侍郎的女兒,還有中書省曲大人的千金,那滿樓姑娘當中,唯一沒瘋的就只有嘉王的女兒蘭心郡主了。
究竟為了何事,怎麼那麼多官家千金齊聚一堂?
頭痛得無法再想,他乘著轎子進宮面聖去了。
一旁跟著的幾個小太監盡責的拉起衣-,將地上所有玉佩、香囊一個個兜進懷中,打算一會兒送到樞密院去。
應當這樣沒錯吧?
◇◇◇
「啊!方才多虧了齊大人。」一名小姐眼光追隨著齊日陽乘坐的轎子,直到轎子消失在御街當中。
「齊大人……」另一名小姐嘆了口氣,像是在惋惜什麼。
「還是齊大人俊啊!」
隨著轎子消失在視線中,眾家小姐漸漸恢復了理智。
在正常狀況下,這些官家千金是不會如此瘋狂失態的,但方才的情況實在太過嚇人,就算在兩旁的樓上,也有人已經讓下頭的意外嚇得哭了。就在此刻,齊大人恍若天神般出現在她們眼中。
啊!若不是齊大人,不曉得會不會發生暴動呢!要是真出事,她們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也不知會被怎樣對待。方才下頭擠成那樣,她們區區數人竟然獨霸一棟樓,這樣一想不免有些慚愧。
還是齊大人最完美,雖然他已年過三十,但不論是樣貌、官職,他都比其他人好太多了,可惜眾人都有默契,齊大人只可遠觀,不可觸踫啊!
所以她們才會在那種情況下將身上飾物拋給他,從古時開始這就是女子表現情意的方法,不過眾人都知道齊大人是……
也因此朝他丟玉佩不會讓人說是不知羞恥,她們只是用這樣的方法,表達對齊大人的崇拜之意罷了。
「就是,要不是齊大人是──」曲小姐原想說什麼,卻又發現自己失言,只得馬上頓住。
「原來你也听過啊!」宋小姐對曲小姐搖搖頭,兩人臉上俱是可惜的神色。
蘭心一頭霧水的看著眾家千金,不明白為什麼齊日陽這個人很可惜。
她記得齊日陽還沒成婚啊!要是喜歡他,讓自家父親去談親事不就得了,今天她們打的不也是這個主意嗎?
「那個……齊大人不是還沒成婚嗎?」蘭心朝眾小姐發出疑問。
只見眾人齊轉過頭,一臉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郡主不知道?」
「知道什麼?」難道是她太少和其他小姐談天,怎麼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有她不曉得?
「齊大人他看得,嫁不得啊!」
「為什麼?」
「他和歐陽大人……」
全部的人都不說話,只是一邊看著蘭心,一邊低頭拉扯著自己的袖子。
玩袖子,什麼意思啊?
蘭心還沒反應過來,就听到曲小姐開口,那聲音居然顯得有些沙啞,「齊大人還是永遠不要成親好了,就是這樣看著他,我也甘願啊!」
「是啊!」
「是啊!」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每個人都像對齊大人有意,既然這樣怎麼不想辦法嫁給他呢!這齊日陽也真奇怪,年紀明明不小了,怎麼還不娶妻?
不過方才他的聲音還真大,隔了一小段距離都能震得她耳朵發麻,但也多虧了他在場,情況才能穩定下來。
對了,他的嗓門那麼大,要是上朝時讓他叫早朝,一個人就可抵上幾十個太監用呢!
蘭心沒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異常,面對齊日陽,她還是和平時一樣,用看一個普通人的眼光看他。其他小姐就不是如此了,照她們對齊日陽敬若天神的態度,若是讓她們知道蘭心此刻在想些什麼,可能會為她的不知趣感到想哭吧!
「哎,再過幾刻鐘就要開始游街了!」一名小姐突然喊道,方才沮喪的模樣,不知何時已被拋到腦後。
「啊啊啊!新科進士快來啦!」另一名小姐細喊著,似乎又陷入了自個兒的美夢當中。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前一刻可以為齊日陽變得愁雲慘霧,現在又可以為新科進士露出嬌羞不已的模樣?蘭心還真是弄不明白。
「你們瞧,是鄭指揮使,他帶禁軍過來了!」一名眼尖的小姐看到前方出現大隊人馬,赫然是一隊禁軍。
「多虧了齊大人!」
「是啊、是啊!」
听著眾人不住夸獎齊日陽,蘭心卻呆愣了片刻,腦中翻轉的想法和常人不大相同。她記得樞密使應該沒有權限調動禁軍啊!怎麼齊日陽方才說得理所當然,這樣不是越權嗎?
難怪,難怪表姊會說他擅權,現在齊日陽的確很風光,就不知他何時會得罪皇上,說不定哪一日會讓人給外放了。
偷偷吐了吐舌頭,蘭心看著眾家小姐期待的模樣,或許身為一個女人,腦中轉的想法要和她們相同才是正常的吧!
人人都覺得她天真可愛,的確比起那些汲汲于權位的人,她可能算是沒什麼煩惱吧!
她想齊日陽過的日子一定很累,這樣說起來,她只要從父王給的範圍內挑出一個丈夫,應該算是很輕松吧?
男人從年輕時就開始為求取功名努力,女人則是想趁著依然貌美時嫁個有前途的丈夫,這樣說來雙方都要各自努力,誰也不輕松。
只是當男人真的功成名就時,女人大概也人老珠黃了,費盡青春去追求這些東西,真到實現那一天他們會覺得快樂嗎?
記得齊大人似乎在很多年前就中了進士,爬到今日高位也費了十多年的時間,不過他的年紀還不夠大,如果他過了五十歲才成為樞密使,想必會有更多感慨吧!
嗯,蘭心自顧自的點點頭,心想如果到了齊大人五十大壽那天,她還有機會見到他,到時再問他一生汲汲名利,這樣的日子他滿意嗎?
沒發現這是多麼失禮又異常的問題,蘭心看著眾家小姐倚在欄桿上引領期盼的模樣,只能驚嘆著人受到驚嚇恢復的時間還真快。
然後,她也學著大家,整個人趴上欄桿,等著今年的新科進士游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