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家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下,整個廳堂靜闃得令人沉重。
「對不起,我還是晚了一步。」薛映棠試圖打破這重若千斤的氣氛。
「真是……真是給那騰格里大爺給……」听了街坊傳來的消息,又見女兒裹著長衣回來,竇母還是難以置信,心疼不已。
竇姑娘低眼斂眉,久久不語,頰、唇沒一絲血色。
「我明兒個就上騰家去,要騰大爺給咱們女兒一個交代!」竇父義正辭嚴地說。「定要他抬起花轎,風風光光將咱們女兒迎過去。」
「不不!好不容易逃出來,怎麼還要送竇姑娘回去呢?」薛映棠大感不解。
話甫落,竇姑娘的父母、兄長六只大眼同時向她,均帶了點譴責。
竇父代表發言︰「女人嘛,嫁雞隨雞,現下生米煮成熟飯,怨得了誰,還不就一個之‘命’字麼?咱們女兒不嫁給騰大爺,又能嫁給誰?」
竇姑娘始終垂著頭默默靜坐一旁,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已經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
而竇兄也跟著表態︰「是啊,現在還得擔心騰大爺會不會因為妹子跑回來,有了藉口而不娶她呢!」
這……言下之意,是怨她多事嘍?薛映棠怔忡地望著竇家人,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些人好遙遠,面目好模糊,而她怎麼努力瞧都瞧不清楚。
竇母似乎知道她臉色不對,連忙擎著笑臉打回場︰「小兄弟,也真是難為你了,謝謝。」
薛映棠心知再留下來亦無法可說,于是向竇家人告別,拖著蹣珊的腳步快快地離開。
「衛冷血,我錯了嗎?」她終于抑不下腦里紛亂無序的茫然,對著斷情劍,低低地問。
衛逐離的身形,隨著碧光流現于她的面前。沉厚的聲音沒有說出答案,而是給了她另一個問題︰「你覺得你錯了嗎?」
「我……我不知道。」這就是她苦惱的地方,望著衛逐離的眼眸像是渴望春陽的新芽,她困惑地說︰「本來我以為自己沒有錯,可是看到他們,我不確定了……」
「老實說,我也沒有答案。」平淡的神情里,流露出細細的關懷。
「這是不是你說的多管閑事?」
「是!對我來說,確實是多管閑事!」他答得干脆。「可是,如果你置之不理,你就不是我認識十三年的薛映棠了。」這就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反覆思索的結果。他可以帶她看到人心殘忍的一面,卻無法希求她會有對此無動于衷的一天,因為,就是這樣才是薛映棠,或許,應該這麼說,就是這樣才是──讓他心為之動、情為之鐘的薛映棠!
她哭了!听了衛逐離的話,她竟然哭了。像個孩子似地,抽抽噎噎哭了起來。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其實……我很怕……我真的很怕!」
「我知道!我知道!」撤下淡漠的衛逐離,他不再掩飾心底的溫柔,略帶暗啞地沉聲反覆訴說著。
如果可以真想擁她入懷,輕輕撫著她的青絲!而今他能做的,只是陷在薛映棠的身側,不斷柔聲寬慰她繃緊乍弛的不穩情緒,直到她累極睡去。
他真的希望自己具有堅實的力量,尤其在她脆弱的此時此際。
如果可以……
「那把劍真是邪門得厲害,我看還是放棄算了。」騰格里對管事猛搖手。「寧可被會主責怪也好過死在劍下。」
「當頭,好不容易薛映棠現了面,憑咱們要查她的行蹤不難,如今說放棄實在是太可惜了。」
「知道了又怎麼樣?誰能贏得過那把邪門的劍?「騰格里還是不接受他的勸說。
「我知道誰能贏過那把邪門的劍。」管事胸有成竹地說。
「誰?」
「薛映棠那丫頭!」管事露出危險的笑容。「只要咱們早一步制住那丫頭,諒那把劍也放肆不起來。」
「晤……你說的是沒錯,不過……要如何制住那丫頭?」騰格里對劍的渴求在管事的層層剝解下死灰復燃。
「這個嘛,只要知道她的行蹤,屬下自有安排。」
現下氣候不比當時,過去入夜雖涼,身子骨倒還抵得住,可以遁入山林躲開騰家的追兵,如今是沒法兒啦!而且,長安城應該不遠了,進入長安城,騰格里的勢力應該削弱許多,屆時她就可以放下心了。
「天快暗了!今晚就在前頭那家店打尖兒吧。」離長安越近,人集居的聚落越多,要找地方落腳,不是難事。
「你要小心,店家干不干淨很難說得準。」身隱玉棒的衛逐離不忘提醒她,因為今晚是朔夜,亦是他的魂體最虛弱之日。
「我明白。」
顧店的是個身材圓潤、頗有年紀的大娘,逢客人就笑彎了眼旁的皺紋,支使伙計熱情地招呼客人。
「請問還有空房麼?」
「哎喲!姑娘真是厲害,最後一間房正空著等您呢!」大娘笑著道。
薛映棠見大娘和和善善的,也回了個誠懇的笑容。「嗯!那我訂下。」
「姑娘要去長安城是吧?」大娘瞧她的裝扮,立刻知道她是打西邊來的。「姑娘好好歇息,明天早些出發,趕個路,順利的話就可以到長安城了。」
「真的?」她大喜過望。
「當然啦!我在這里大半輩子了,還會不清楚麼?」大娘笑了笑,邊要伙計帶客人到房間去,邊交代他。「待會兒別忘了給姑娘送盆熱水,淨淨手、淨掙臉。」
「姑娘,送晚膳來了。」伙計邊將磁棋盤碟放好,邊為她斟酒。「這酒是別的客人請的,因為來往一趟賺了不少銀兩,所以就吩咐小的開壇,要請今晚投宿的所有客人。」
「這什麼酒呀?怎麼味這麼濃……」薛映棠不諸飲酒,于是問道。
「這是涼州曲酒!姑娘打來,難道不知?」
薛映棠尷尬地笑了笑,師父向來滴酒不沾,她自然沒機會認識。
「那您可不能不飲一杯試試!」伙計笑容可掬,口沫橫飛地推薦。「這福州曲酒就是以香味濃郁為特色,不少人千里迢迢來到河西就為品嘗這個酒咧!姑娘可能沒听過,在咱們這兒有句話說︰「無涼州曲酒不成宴」。姑娘若不識酒,好歹也喝個一、兩口,見識見識,包您不失望的。」
「哦?那好,我就啜口試試──」伙計如此的夸說引起了她的好奇。對于新的事物,她向來很有興趣。「倒要體會體會‘無涼州曲酒不成宴’這句話。」說完,便仰頸欽下杯中的酒液。
「咳咳咳!」好嗆!辛辣的味道沖著喉頭,讓她忍不住彎身長咳,好不容易平止下來,再抬起眼卻發現怎麼……怎麼桌椅都有些傾斜……連伙計也站得歪歪倒倒……還來不及問清楚原因,薛映棠眼前一黑,身子一軟,人就這麼厥了過去。
「唔………」頭好重,額角像是受針扎似地,疼得她皺起了眉頭,口中禁不住逸出一聲痛呼。
「薛映棠!」
有人在喚她,聲音很陌生、會是誰呢?她掙扎著抬起雙眼,沒想到……叫、房間里卻多出了許多陌生人。嚴格說起來,也不算陌生人,至少她曾經和他們打過照面──在騰格里家。
「你……你們怎麼會在這里?「頭還有點眩,刺痛也未消除;她搖了搖螓首,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些。
「這里的店家哪個敢與咱們當頭為敵?」說完,他得意地舉起一把長度特異的怪劍,亮在她的眼前。
銀白色的劍鞘,柄上墜有碧綠色的玉棒正是……斷情劍!
他是騰格里家的管事,上回就是他不斷游說騰格里奪劍的,她識得;只是,斷情怎麼會在他手上?事關斷情,腦袋再怎麼沉、再怎麼重,她也必須凝神面對。
「你最好趕快說出這把劍的秘密,否則,休怪我下手狠毒!」會主那邊自是打听不出什麼,這把劍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竟讓要風得風、要雨有雨的蓮素會會主執意要得?
薛映棠暗自咬著齦肉,強迫自己清醒;這回,無論如何,她要保護斷情!
「不說!難道你不怕我對你施以重刑?」
「呵……」她燦若星芒地笑了,眉眼彎成姣美的線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疾不徐地說︰「要怕的,該是你吧!不怕劍傷了你?」
「有你在我手中,我會怕嗎?」一山還有一山高,管事使了個眼色,一柄大刀立刻架上她的粉頸。
「殺了我,你可就得不到你想知道的秘密了。」薛映棠還是噙著微笑︰盡管很想抖落內心懼意,可是現在的她沒有這個自由。
「果然好膽量!」他忍不住贊道。「那你想怎樣?」
她斜睨了頸邊的刀,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叫他們都出去;這秘密,我只說給你一個人知道。」
「我可不是傻子呀,薛姑娘!」
「你放心,今晚是朔日,此劍便與尋常刀劍無異,它傷不了你的;否則,你以為劍會任你握持嗎?」不得已,為了取信于他,薛映棠還是說出了部分的真實,接著說︰「至于我,你應該很清楚,我的武功低微,構不成對你的威脅,何況這些人就在房外候著「晤……好!就依你!」忖量半晌,他決定撤掉其他人。「如今,房里沒旁人,你可以說出劍的秘密了。」
薛映棠輕輕頷首,眸光流轉間漾著盈盈笑意。「這把劍,鑄以至剛至陽,放需蘊蓄夜月之柔之陰,剛柔並濟,陰陽調和,方能發揮最大效力。這也是此劍在朔夜即失去效力的原因。」
听她所說確實合情合理,與實際狀況對照亦無扦格之處,管事似能接受。
「倘若你要使用這把劍嘛……」柳眉微頻,她刻意放慢說話速度,故作沉思貌。
「那要如何?」越接近他要的,果然越欠耐心。
「劍給我,我示範給你看。」
這句話登時讓管事警戒起來。「你休想!」
「你不用緊張,我沒什麼武功,尋常劍在我手上對你並不具威脅。」她平靜地說,水眸直視著他。「如果你不相信,那這樣好了,你拿刀光在我右腕劃這口子。受了傷的右腕,就算是用劍也使不上勁兒、這樣你放心了吧?」
「這………」會有這麼簡單的事嗎?瞧著談笑自若的薛映棠,總覺得似乎太過順利了,偏偏右腕受創對她是絕對有害無益的,這讓他無從懷疑起。
見他猶豫,薛映棠索性抄起他擁在桌上的家伙,直接往自己的右腕上劃了道口子,登時鮮血迸流,泛流在她玉腕上的血尤其顯得驚心動魄。
眼見如此,管事確已無可懷疑,遂遞交手中的劍。
傷口熱辣辣地大量失血,她只得撐著,明明唇色已經逼得摻白,但她笑容猶在,手指握攀在劍身與劍柄間的劍格之上,傷口自然而然對著玉棒。
「到底怎麼使用這把劍?你快說!」這姑娘敢情是瘋了,那樣子會沒命的,管事說話的語氣忍不住急操了起來。
但笑不語,薛映棠以生命為注,要和自己的猜臆賭一回;如今便是在等待輸贏的結果。
斷情劍再度射放出耀眼的銀白色輝芒,她的笑容漸漸加深,而管事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你說今夜是朔日,它……它與一般刀劍並無二樣。」他提出指控,卻明顯少了先前的強力。
「沒錯!我並沒有騙你。」聲音因失血而虛弱,但對斷情劍的信心卻使她的話蘊生了撼不動的堅定。看來,這回她賭贏了。「只是我讓劍汲取其他的陰柔之氣,如此,它就不再只是尋常刀劍了。」
銀白色的輝芒愈燒愈熾,同樣面無血色,管事卻是驚駭所致。不敢多留,他快步奪門而出,領著一干部下倉皇離去。
「走了……都走了……」她的唇邊有朵微顫的笑,失血後暈眩感卻越來越強烈,拼著最後的氣力,撕下一塊襟擺裹住傷口,自點右肩的穴道。
勉力撐著不昏厥,兀自微笑地對著斷情劍喃喃道︰「我看……我們最好也走吧……」
薛映棠踉踉蹌蹌地步出房門,至于要走到哪兒去?這已經不是現在的她能夠操控的了……
朔夜無月,世界仿佛在一片幽黑沉暗里傾圯成墟。
薛映棠癱坐在村外的井邊,再也無力前進了。見碧流自玉棒緩緩涓出,她還是虛弱地跟衛逐離打招呼︰「嗨……」
「你!你真是太膽大了。」凝眸著她蒼白到幾乎透明的面容,他確實感受到胸口在隱隱作疼。
「放心!死不了的!」扯動唇角卻形塑不了一抹微笑。事實上,她倦極、冷極了。「還沒學全擎雲七式,還沒知曉有關你的種種,我不會死的,我舍不得死!」
「別說話,留點精神,嗯?」
她很想點頭表示應許,無奈力不從心;越來越重的暈眩感讓她不得不倚著井壁,夜寒侵入,加上現在失血不少,冷意從四肢百骸狂恣攻進。在最終失去意識前,她看到了他憂傷自責的鐵灰色眸子,于是這麼告訴自己──「我、不、能、死!」
眼睜睜地看著她軟倒在地,衛逐離心頭直如火焚刀剜。為了保護斷情,他知道,她是以女子陰屬的血氣替代缺月換得他的現身!而他呢?當此危急之時,他能保護她麼?如果連摯愛如親人的她,自己都無法保護,那麼空能驅劍使招又如何?
老天!他真的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看著她氣息漸弱卻救不了她!
假使可以,同她一般,他亦願用自己的精魂交換她的血氣!假使可以……靜靜瞅著她,或者,有法一試?
「什麼!你確定?」男人微微側低著頭,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屬下曾以言勸誘,騰格里果然把持不住,有心背叛蓮素會。」
「嗯。」他輕輕應了聲。「你知道該怎麼做,我不需要不听話的狗。」
「屬下理會得。」
「將來,蓮素會往西域的營商利益,就全權交由你來負責。」
「是是!」說話的人喜不自勝,臉上堆滿了笑容。「屬下對蓮素會和會主忠心耿耿,一定會盡我所能,不辜負會主的期望。」
「嗯……能這樣想最好,我相信你是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就不會像騰格里那樣犯下糊涂事才對。」男人笑了笑,深知恩威並施的道理;而他亦沒忘記念茲在茲的斷情劍。「那把劍呢?」
「嘔……這……尚無訊息。」答得幾分心虛。「屬下會盡全力尋找的。」
「最好是這樣,我的耐心不是無限延期的。」十三年都等了,然而知道斷情劍再出的消息後,他卻再也無法壓下得到它的渴望。「還有,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最好別妄想。」
被會主銳利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他唯唯諾諾地直應聲︰「屬下曉得!屬下曉得!」
日昀明亮,炙熱吻上她的臉,喚薛映棠悠悠醒轉,睜眼所及,便是在她腕邊的斷情「姑娘,你……你沒事吧?」盯著她瞧的是個村婦。她一早來汲水,就發現井邊倒了個姑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我沒事。」她立刻小心地收劍入懷,扶著井壁緩緩站起身來,猶自刺疼的額角促她伸手揉了揉,昏沉感尚未檢褪盡。
「那就好!」村婦皺著眉,匆匆繞過她逕自打水,然後匆匆離去!單身姑娘倒在井邊就是有事,她可不想惹事上身。
待目清神走,薛映棠這才發現自己昨晚根本沒逃多遠,現在能站在這里,算是運氣了;她無奈地笑笑,想到自下山以來,總是在逃、在躲,真是悲哀呀!
但,不對呀,她的傷……想到昨天的腕傷,她連忙翻過手腕檢查,上頭只有一線膚色疤痕。
「這怎麼可能呢?」影影綽綽覺得事有蹊蹺,直到想起昏迷前的景況。霎時,慌懼君臨了她的理智,狂跳的心難以平靜,強烈得幾乎要破胸而出。
「衛逐離!衛逐離!」急急拿出斷情劍,急急地喚著他的名。
沒有熟悉的聲音回應。
「求求你!衛逐離,你別嚇我!」連聲音都仰不住地顫了起來,眶里已蓄了打轉的淚水。
依舊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日照下的玉律,也再無過去那種清澈澄淨的青碧光澤。
狠下心,她伸出白哲的前臂,膛視的目光里有著決絕,再度舉劍欲割……
「別……別……」就在即將劍落的瞬間,隱隱傳來低沉的聲音,雖然微弱但她確實听到了。
「是你嗎,衛逐離!」由深俱到狂喜,只在這麼一瞬。
雖然再無回應,可至少不再淒惶得無法思考,她必須相信衛逐離呀!
薛映棠露出寬心的一笑,口中喃喃地祈願。在這之前,暫且等待吧,等待月華下的碧光如水,其中有他昂藏順高的身形,如舊……
就快到長安城了,一路上行人多、店家也多,連吸入鼻囊的氣息都和河西的大相逕庭。
「長安城……」對她而言,那是個很遙遠、很遙遠的記憶了。
十三年前,阿爹、阿娘和她在那里有個家。如今,眼見長安城就在不遠處,薛映棠只覺恍若隔世。
歲月周流、連「近鄉情怯」四字都已遺落無蹤了……
五日後,她終于來到巍巍長安了。從涼州到長安,這一路著實坎坷,有時想來不兔好笑,不過就為了印證師父的話麼?否則,對她來說,終老牙雪山是極有可能的事。
的確,出了牙雪山之後的歷練,可能是過去的環境無法給予的雖不致千瘡百孔,卻也沾染了秋涼的滄桑味兒。
獨自走在長安城的大街,薛映棠不由得思緒翻騰。
「糖葫蘆!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小販扛著插滿糖葫蘆的長竿,從她身邊走過,熟悉的叫賣聲閃過她的腦際,那是她幾乎想不起來的過去了。
「我要一串,謝謝!」她回頭趕上前去,從小販手中接過一串里上糖液而發亮的糖葫蘆,當此瞬間,小時阿娘彎身遞來一串糖葫蘆的景象倏地鮮明了起來。
原來……過去是永遠存在著,只是需要引子才能清晰顯現。
就在她兀自沉思之際,街頭傳來唁喝︰「龍襄山莊在城西發放布帛米糧嘍!」
「大家快去城西吧!」這一喊,原就熱鬧的市坊更是人聲鼎沸,不同身份的人全都對龍襄山莊的義舉有善意的回應。「端木老爺真是大善人,要不是每月靠端木老爺的施舍,恐怕咱們在長安根本活不了呀!」
「端木莊主確實襟席非凡,不愧是江湖第一人!」
龍襄山莊之舉挑起她的好奇,但旁人口中的端木一姓勾起的卻是她的熟悉,印象中阿爹好像認識什麼人就是姓端木……不管如何,她打定主意要去湊湊熱鬧!
果然是人潮洶涌!
同樣擠在人群中的薛映棠忍不住面露笑容,龍襄山莊的善行著實令她動容,不禁想︰「真該讓衛冷血瞧瞧這情景,看他還會不會堅持人心險惡?」
「端木夫人來了!端木夫人來了!」就在此時,陣陣歡呼傳來,民眾爭相前擁,薛映棠也伸長了頸項往同個方向看。
幾位女子騎馬緩步而來,為首的那名應該就是人們口中的端木夫人了。遠遠瞧,端木夫人身形窈窕,發綰成髻,衣著打扮有幾分江湖俠女的英颯。
然而,當距離近得足以看清來人面貌時,薛映棠只能呆楞當場,直直盯著端木夫人,而喪失其他的感官能力。
許久,喉間地物哽得疼了,她才啪啪地月兌口逸出,低顫的聲如若細蚊──「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