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涼如水的中夜,秋蟲隅語細細,月光自松蔭外的高空失足跌下,悄悄落在一個嬌小的身軀上。
「你等等,我想法子救你出來!」女孩探向陷阱,對受困其中的小白狐說。
小白狐那雙靈目看了看她,又垂下頭趴著,八成看她不管用。
「有了有了!我有法子了!」靈光一閃,女孩撫掌笑了。「你等等,我去找根長木頭,到時候你就順著木頭爬上來,好不?」
才站起身,她的笑容就斂住了。有兩個人靜靜站在不遠的地方瞧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這下糟糕了!是阿娘和颯叔叔……
「小招,這麼晚了,你到林子做什麼?」羅緋衣肅起了聲音。
「阿娘,我……」腦筋飛快地轉了轉。「我來賞月的!」
「那麼,你剛蹲著是在和誰說話?」銳利的眼光劃過,聶颯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呃……」這下可瞞不過了,小招只好一五一十將事情和盤托出。「今兒個下午,我和大小寶在這里發現有只小白狐狸掉下陷阱,我瞧它可憐,所以想趁晚上偷偷放了它。」
聶颯和羅緋衣不約而同閃過一個影影綽綽的畫面,總覺得眼下的情景似乎有些熟悉……小招見兩個大人都不說話,只道他們是生氣了。「我知道是我不對,害阿娘和颯叔叔擔心了,你們別生氣嘛!」
「你要怎麼救它?」輕輕甩開腦中朦朧的影像,聶颯蹲子,拉近和小招兩個的身差。
小招這才放心,甜絲絲地笑了。「我想找根長木頭,讓它順著爬上來。」
「晤……方法是不錯。」他點點頭。「可是,長木頭不好找,而且狐狸也不見得這麼聰明。」
「颯叔叔,那你說該怎麼辦?」
「嗯,這個呀,颯叔叔有經驗。」看她圓睜的明眸里盛滿了信任,聶颯輕輕撫了撫小招的頭。「瞧我的!」
聶颯小心地翻下坑里,右手快準地抓住狐狸的頸背,提了上來。「喏!你來抓著同個地方,別松手。」
臉蛋滿是興奮神色,小招依著聶颯教她的方式做,而聶颯雙手撐著地面,利落地翻了上來,在旁的羅緋衣見這情景,也揚了笑容,挨過來模了模小招手上的小白狐。
「颯叔叔,你好厲害!」她的小嘴沾了蜜,可甜著呢!「你以前真的做過同樣的事?跟我說,好不好?」
「明天吧,現在已經很晚了。」聶颯拍了拍手上的塵埃。
觀了眼阿娘的神情,知道提議無望,只得乖乖認命。「那好,可颯叔叔不能忘了喲!」
安頓好小家伙後,這靜謐的夜,就只剩他倆了。
「謝謝」
「別客氣。」眸光在她披著月色的雪頰上柔移,聶颯沉聲說道。「當你發現小招不見時會來找我,我很高興。」他的草茅,就在離她屋舍不到百步的地方。
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再瞧瞧聶颯,羅緋衣不由得蹙起了秀眉,有個荒謬的念頭在她心里逐漸成形。
「怎麼了?」他發現她表情不對勁。
「你曾問我,額上的疤是怎麼來的。」盡管有些遲疑,她還是淡淡地說了。
「嗯。」聶颯點點頭,之前她總不願意提這件事。
「其實,和今晚小招的情形很像,那天夜里……」羅緋衣娓娓道出一則很久很久以前幻夢般的故事,關于女孩、小白狐和無名少年……
聶颯的表情,隨著她的故事慢慢起了變化。十一年前的某夜,他在關司鵬的命令下第一次殺了人,當他忍不住惡心感陣陣上涌、終于沖出大廳後,在某個僻靜無人的林子里遇著了一個女孩兒,女孩兒以為他生病,想靠過來關心,卻被當時心煩氣躁又自慚形穢的他以飛石擊傷了額……
她的額……
「我一直不知道,那小白狐最後有沒逃出陷阱。」
「你放心!」聶颯微啞著聲音接了下去。「你走了之後,那少年將陷阱里的小白狐放了。」
「那麼,我該謝謝他。」清皎如月華的明瞳,柔柔凝盼向他,看來果真應了她荒謬的臆想。
「可是,這疤為你帶來這麼多苦難。」聶颯的指尖觸上了她的額間,輕輕地磨蹭著,半晌,才盛了滿心憐惜,繼續說道︰「你總怕自己給我帶來災劫,追根究底,到底我們誰是誰的劫?」唇角勾了笑容,微微地苦。
「誰是誰的劫……」她喃喃重復著,心頭困結多年的痴,似乎響起了松剝的聲音。
誰是誰的劫?這問題,還是留給明月清風去爭辯吧!
至于那些深情儷人呀,自然能在彼此懷抱和繾綣擁吻中——
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