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避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這淺而易懂的道理,人人都知道,可不見得人人都會迎面解決事情。
更別提一向遇到問題就不畏艱難、想盡法子也要把問題解決的何雨晴,她竟然也會選擇躲避的作法!
何雨晴望著手上的白紙發呆,腦子全被她近日來懦弱的行為佔據。
那一日史復生的見解,在她心中造成不小的影響,當天夜里她就做了許久不曾再做過的夢!
何雨晴不得不承認,她害怕失去!
媽咪驟然去世,讓她驚慌失措;此外,如同史復生所言,這些年來她的重心都放在江磊身上。
當敵人不想再卷入戰爭,選擇抽身而退時,一股形容不出的寂寞、空虛瞬間席卷她,讓她一下子無所適從,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戰?
而這還不算什麼,更可怕的是她對他又愛又恨的情感糾葛,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
她恨他,因為媽咪的死。
她知道當年媽咪的死因是心髒病,可她不明白,那時候江磊為什麼會在那里,手上又拿著媽咪的藥?
是因為她以為媽咪入門而害得他沒有媽媽,才存心報復的嗎?
愛情沒有誰對誰錯,據她從女乃女乃口中得知,才知道當年江爹地和媽咪相戀,介入他們戀情的第三者是大媽。
後來江爹地因為集團財務出現窘境,逼不得已才娶那時在金融界極有力量的大媽。
听說大媽不但以婚姻為要挾,甚至要江爹地拋棄媽咪,才肯挹注資金入集團;江爹地為了集團,只好答應了。
而媽咪在爺爺的安排下,嫁給一名頗為風流的少東,也就是她的親生爹地,而在她三歲時,爹地因為縱欲過度,染上不治之癥,拖不到一年就死了。
過了幾年,江爹地再見到媽咪時,再也壓抑不住情感,對媽咪展開熱烈的追求,最後媽咪答應和江爹地在一起。
也正因為如此,大媽才會恨媽咪和她入骨,但當時的大媽已經沒有什麼籌碼可以牽制住江爹地的行為。
從頭到尾,誰才是第三者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愛情不是以金錢來做要挾。
而另一方面,何雨晴承認,她的確是愛著江磊;是的,在某種程度上,她對他有一種依賴的愛意。
她不是懵懂無知,沒有記憶、沒有感覺的人。
當她沉浸在媽咪死亡的傷心中,是他伸出溫暖的雙手,拉著她走出悲傷。
曾經,江磊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擁入懷中,給她安慰、給她溫暖,讓她不再害怕無依。那些日子,他沒有過多的溫柔贅言,他選擇靜靜的陪伴著她,度過無數漫漫長夜。
而這也是何雨晴對他難解的恨之一,他為什麼要在害死媽咪以後才對她好、才把她當作妹妹疼?
或許,他認為小時候的記憶太過久遠,她會忘了這些事;其實不是的,她記得很清楚。當她愈大,面對他的時候,心情愈復雜難懂,所以她選擇和他保持距離,選擇敵對的方式來抗議他的管束。
恨一個人很容易,原諒一個人太難。
每當她心中充滿恨意的時候,她全身的血液是沸騰的,讓她忍不住揚起攻擊的爪子。
偏偏每每遇見他,他總是冷靜自制,隨便的幾句話就可以把她激得怒氣沖天,直想扯下他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容。
所以這些年來,明的暗的,何雨晴總是想盡辦法挑釁他,把他的怒火逼到極限,是她最大的願望。
可是,她沒想到他會戀愛、他會結婚,他的心思不再放在她身上。
他為了這段婚姻,居然可以妥協讓她當「忘」的老板;可想而知,她這個妹妹在他心目中已經沒有分量,她的地位已經被阮曉萱所取代。
如果阮曉萱是驕寵任性的千金小姐,她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偏偏她溫柔高貴,堪與他匹配,讓她不忍傷害阮曉萱。
所以她躲得遠遠的,一方面是慢慢調適心中的失落,一方面是慢慢的找尋日後的人生目標。
她該為自己往後的日子打算,不該再與他有所牽扯。
唉!想起來是很瀟灑,做起來卻是萬般難呀!
何雨晴拿起畫筆,隨手在白紙上涂涂畫畫,卻怎麼也勾勒不出美好的創作。
心煩氣躁,是創作的致命傷呀!
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她漫不經心地道︰「進來。」
來者輕輕推開門,悄步走入書房,一雙深沉幽邃的黑眸直盯著專注畫畫的人兒身上。
她認真起來有一種自信的美,讓人瞧見就無法移開目光。
沒有听到任何聲音,何雨晴以為是佣人不好意思打擾她工作,一抬頭,恰好對上一道專注的灼熱目光,她的心陡地狂跳一下。
「請問有事嗎?哥哥。」何雨晴的語氣和往常一樣冷淡,她微微低下頭,順便調整一下坐姿。
「在忙?」
何雨晴把手上隨意圖畫的畫紙展示給他看,「沒靈感,正在思索。」話落,她將畫紙丟在書桌上。
「需要幫忙嗎?」
何雨晴揚了揚眉,「靈感這種事要怎麼幫?莫非你想讓我背上抄襲罪名?」這是她所能夠想到的。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我只是想帶你出去散散心。」她有必要把他的好意曲解成壞心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最近沒什麼耐心听你羅唆說廢話。」何雨晴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只希望他趕快說完,趕快走人。
自從江磊進來後,她就覺得空氣愈來愈稀薄,讓她愈來愈感到不自在。
江磊沉吟了半晌,想不出該怎麼問才好,最後直問道︰「你最近在躲我?」她躲到連晚餐都在書房里享用。
何雨晴這次很爽快的回答道︰「不錯。」
「為什麼?」
江磊目光深沉的看著寫滿冷漠的小臉,突然問道!「回憶讓你感到痛苦?」
當初之所以會答應讓她搬出去,最大原因就是,每當他們兩人同在這間屋子時,她臉上總會揚起一抹深沉的恨意,讓他不得不放她自由。
可她卻不知道,當年他的決定,曾讓他痛苦過一陣子。
已經習慣她的張牙舞爪,習慣家里漫天的火藥味,瞬間的寂靜讓他感到不自然,甚至覺得自己是處在孤獨空間的人類。
何雨晴抬起小臉,直視他深邃的眼眸,「這里有什麼值得我回憶的?」沒有往日的甜美微笑,她沉下臉反問。
江磊細審她的表情,如果不是見過她無助、旁徨、傷心的模樣,他不會相信在她高傲冷然下有一顆脆弱的心。
「日子一定好,我會告訴你的。」看來今生她對他的恨是難解了。
「希望能趕快听到你的好消息。」說話的同時,何雨晴硬是壓下胸口竄上的揪心疼痛。
江磊沒回答,又深深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然後道︰「這兒永遠是你的家、你的避風港。」
何雨晴聞言愣了一下,明白他話中之意,諷刺笑道︰「戀愛的魔力真讓人驚嘆,一向眼中只有事業,說起話來硬邦邦的哥哥也會說出如此感性的話呀?」
若不是知道她對他向來沒什麼好臉色,他當真會把她此刻的表情當作是在吃醋。而且他也不想告訴她,除了她以外,沒有一個女人能夠讓他付出心意去關心,包括阮曉萱。
「隨你怎麼說都好,你只要記得一件事,往後不管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先告訴我。」這是他唯一能幫她做的。
何雨晴別過臉,一副懶得再听的態度。她才不會把一向理智過頭的男人,卻因被戀愛沖昏了頭,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的話語給听進耳里。
沒將她的一臉嘲諷放在心上,江磊又看她一眼後,轉身離開。
在听到關門聲後,何雨晴卸下防備的面具,不知怎地,此刻她的心竟然又問又痛,甚至還有想哭的沖動?這到底是為什麼?
她不明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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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他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江磊站在落地窗前,眯眼看著史復生送何雨晴回來。
他看完幾份公文報告,本想到陽台透透氣,正要開窗,意外的看到這一幕。
他調查過史復生這個男人,他是何雨晴的大學同學,也是她最信任的工作伙伴,交情雖深,但友誼單純,沒听說過他們有走到戀愛那一步。
但是現在,瞧他們有說有笑,像是愛斗氣的情人一般,一股怒火突然竄上他心頭,連帶的血液也漸漸沸騰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也不想去探究原因,他只知道,他珍惜的寶貝即將被人搶走。
江磊氣沖沖的出了房,走下樓,決定要先教訓何雨晴。一個女孩子家,不但晚歸,還讓男人送回來,這像什麼話呀?
「現在幾點了?」
正要上樓的何雨晴,在樓梯口踫到江磊,一見到他鐵青的面容、沉怒的問話,滿是訝異與不解。
「不會吧,江家的門禁還在?」她開玩笑地道。他看起來就像是遠到女兒久候不歸家的父親。
「從頭到尾都沒改變。」他的語氣帶著近乎胡鬧的霸道。
何雨晴聞言,臉上一凝,不悅的道︰「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無理取鬧的大男孩。」話落,她自他身邊走過,不想因為他而影響到她現在的好心情。
她淡然的諷刺話語,卻徹底的激怒江磊。
「站住。」
何雨晴停下上樓的腳步,轉過身去,無奈的道︰「我不是小孩子了,OK?」
「在我眼中你現在還是小孩子,需要大人管教。」滾滾沸沸的怒火讓江磊理不清內心深處真正的聲音,更渾然不覺此刻他的神情是嫉妒大過怒火。
「就算是的話,那個大人也絕對不會是你。」
江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幾個快步追上樓;面對著她,他的瞳眸散發出迫人的火炬。
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何雨晴這下子有了一絲害怕,當即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先讓他一下再說,搞不好他和阮曉萱吵架,把氣出在她身上,掃到台風尾可不是好玩的哩。
「好,我以後會早點回來,請問我現在的門禁是幾點?」她燦爛的笑容有示好的成分。她要是沒記錯的話,她以前的門禁是九點,現在應該可以更晚才對。
「十點。」江磊想也不想的回答。
笑容頓時從何雨晴臉上隱去,有沒有搞錯,她都幾歲了?再說,她這麼早回來這座美麗的金籠做什麼?
想是這麼想,她還是勉強口口己道︰「OK,我以後會準時十點前回來。」反正她住在這里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