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川?馬小川!」
「什……什麼事啊?呃?」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床上,而是在金明珠房里的馬小川慌慌張張站直了身子。「大小姐有何吩咐?」
都是那個可惡的關龍……害她白忙了一夜,東西也沒偷到,加上一大早就得起來干活了,睡眠根本不足!
更慘的是,她現在渾身酸痛。雖然和關龍打斗時沒有受傷,不過拳腳相向,加上男人的力道本來就大,即使只有短暫的踫觸也足以讓肌膚瘀傷了,只不過當時專心于打斗,自己沒發現而已。這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關龍!嗟!那個粗魯的笨蛋!
「你……你站著睡覺?」金明珠端著飯碗,圓圓的大眼驚訝地看著「他」。
「有什麼關系?反正站著也沒事做,哈——」馬小川伸伸懶腰,扭了扭發酸的脖子,完全不當一回事。
「你是下人噯!」金明珠覺得這個臉黑黑的家伙一點也不怕她,而且「他」說的每句話好像都有道理,盡管在她听起來有點牽強,卻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他」、罵「他」。
總而言之,她覺得「他」看起來就是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跟關大哥比起來,這個叫馬小川的小廝好像有趣多了!
「下人就不能睡覺嗎?」馬小川半倚著床柱,眼楮只剩一條細隙,懶洋洋地說著。
「要不,大小姐倒是指示一下,小的現在該做什麼好?」
噢……她實在困得要死。為什麼這個大小姐就不能安靜一下呢?只要讓她再睡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我……」金明珠一時語塞。
「大小姐,你乖乖吃飯……我……我再睡一下就好了……吃飽了再……再叫我……」
馬小川很快又進入混沌狀態。
「那……馬小川,等我吃飽後,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
「……嗯……」怎麼耳邊還是嗡嗡嗡的,吵死人了……馬小川發出不耐煩的咕噥聲。
「真……真的嗎?」金明珠喜出望外。「那……那你盡管睡,我……我不打擾你……等我吃飽再叫你好了。」
「……嗯……」再吵……她真的要揍人了。
「噯!馬小川,你來這兒。」一听到能出去玩,金明珠突然善心大發,她挪了挪身子,並拉著馬小川衣袖讓「他」順勢坐到床沿,變成坐著睡。「我這里有位置,分一點給你。」
「……隨便……」馬小川身子斜了一下,一沾到柔軟的被子立刻抱著不放,她睡得更舒服了。
金明珠很高興地乖乖地一小口一小口扒著飯,心里想的全是……終于有人要帶她出去玩了!
結果,金明珠還是不能如願以償到她心目中所想的「外面」去玩,終于清醒的馬小川幾經考慮後,覺得把她帶到外頭去實在風險太大,最後決定把她帶到房間外的花園逛逛就好。
「我要到外面去啦!」
「這里不就是外面了嗎?」
「我要玩的不是這里!是外頭像市集那樣的地方,馬小川,你答應過要帶我去的!」
金明珠直跺腳,一副眼淚快掉出來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只有一顆腦袋。」馬小川按了按脖子,邊說話的同時邊拉著金明珠跟她走。
兩個人走上了小橋,來到了小橋中央築高的涼亭,橋下,則是一座大水池,里頭養滿了五顏六色的漂亮錦鯉,成群結隊,悠游自在地游著。
「這跟多少顆腦袋有什麼關系?」金明珠傻呼呼地問著。
「外面的路我不熟,而且就如大小姐你說的,我只是個‘下人’,要帶大小姐出去出了什麼差錯的話,我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馬小川隨便揀了個石椅坐下來,一只手放在石桌上托著腮,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金明珠。噢,這兒微風徐徐,鳥語花香,感覺好舒服啊,她又想睡覺了。
「不會的,咱們從後門溜出去,不會被發現的。」金明珠湊過來,不死心地央求。
「不行、不行。」馬小川伸出食指,慢吞吞地搖了搖。
「我——」金明珠還想再說什麼。
馬小川做了個制止的手勢,說道︰「大小姐就乖乖待在這兒吧,曬曬太陽,欣賞一下四周的鳥語花香,這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是很不錯的。」
「馬、馬小川……你真的不帶我出去?」金明珠慢慢地退到欄桿前。
「那還用說嗎?」受不了,這家伙的耳朵是不是聾了啊?「怎麼?大小姐想到什麼方法可以逼我乖乖地就範的嗎?」
「我……馬小川,你不帶我出去,我就從這里跳下去,掉進池子里淹死給你看!」
金明珠一手扶著亭柱,身子背後已經抵住了欄桿,一副打算以死要脅的模樣。
這都幾百年前的老套了!但為了維護她大小姐的尊嚴還有她的安全起見,馬小川還是站了起來走近她。「噯!大小姐,站進來一點!你可別做傻事啊!」心里直嘆著服侍這種人實在太傷腦筋了!
「馬小川!你、你別過來喔!我不管!你不帶我出去,我就跳下去!看你怎麼跟我爹交代?」
「放心,我不會過去的,我只是要告訴大小姐您一聲,我得回去干活兒去了,我會叫碧月和秀花來陪您的。」馬小川忍著笑,身子對金明珠一躬身。
「啊!什麼?馬小川!你、你——」金明珠指著馬小川,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哪知,金明珠生氣地指著馬小川時,身體微微向後傾,上半身等于是超出了欄桿,她一個不留意,身體立刻失去了平衡。
「……」金明珠驚駭地倒抽一口氣,連尖叫聲都來不及發出,整個人一下子往後仰倒,眼看著就要掉進水池里——馬小川沒有時間再細想該怎麼做,紅線本能地出手!及時纏住了金明珠的一只小腿。
見金明珠沒有危險後,馬小川緊張地環顧四周——呼!她吁口氣,幸好!幸好沒有人看見。
她趕緊收回紅線,改用雙手拉住金明珠的腳。
「啊!我……啊啊——」金明珠這才發出尖叫聲。
「大小姐,不要怕、不要怕!」馬小川極力安撫驚嚇過度的金明珠,生怕她的尖叫聲帶來麻煩。
她得趕快把金明珠拉起來才行!「來!手給我,我拉你起來……抓緊了!對!就是這樣!很好……不要怕!」
倉皇之際,馬小川並不知道,一道隱身在拱門後的身影,已經將一切情景盡收眼底。
「呵——馬小川……」他低低念著她名字,唇角揚起了了然的笑意。
一只手陡地橫在馬小川面前,阻擋了她的去路!
「做……做什麼?」神游的馬小川被嚇了一跳,這才瞠大眼正視擋住她的人。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躲他那麼多天了……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算算好像從破廟躲雨那天以後,就沒有再和他說過話了,甚至有好幾次遠遠瞄到他的身影時,她就一溜煙地閃開了。
其實她心里也明白,關龍一定不知道這種種前因後果,最反常的反而是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他?哎——反正,這幾天她不想見到他就是了。
而且根據娘那邊來的可靠消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竟沒有將盜賊夜半闖空門偷珍珠的事讓金寶成知道,所以莊里也沒有增加任何的戒備。他在想什麼?難道他認為那只是不足掛齒的小事?
「馬小川……你這幾天很忙嗎?我怎麼覺得好像很久沒和你說話了。」關龍頎長的身軀擋在馬小川面前,語氣神情極力持平,並未戳破他已知她是女子的事實。
馬小川偷偷審視著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什麼異樣來。
「是嗎?忙的人是你吧?我每天還不就是做那些固定的活兒。」回答完後,她才驚覺自己的口氣似乎太沖了點。
「你……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嗎?」他指的是那天她夜闖自己的房間,盜取珍珠之事。
自那日他完全明白真相後,他才發現馬小川這幾天會一直避著自己的那種反應其實是可以理解的,反而是他自己不好,粗心大意而唐突了佳人。
「是哪一天?我不記得了。」馬小川攤攤手,一副不想承認的模樣。
其實她心里正暗暗懊惱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人沒別的話可說了嗎?」想到那兩次……她的臉還是會莫名地燥熱了起來。
「真的嗎?」看她那不太願意正視的模樣,分明心里還是在意著,雖然心里對她有著一份歉意,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他待在金老爺身邊一天,他就有責任維護金老爺的種種安全,還是有必要得知她的意圖。「那……我能跟你說說話嗎?」
「我還在忙。有什麼事嗎?」馬小川指了指捧在手上的木盆。
「哦,你要去河邊,那我跟你一起去。」關龍一下子就接過木盆,邁開大步往前走。
「噯——我——」馬小川急忙追在他後頭。「你……你……現在才什麼時候而已!
你沒事做了嗎?」這個家伙究竟想做什麼?
「是啊,我閑得發慌哩。」關龍咧開了大大的笑容,一時之間,馬小川竟覺得全身發毛,打起了寒顫。
「喂,到底什麼事啊?」盯著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笑臉,馬小川停下洗衣服的動作,終于忍不住了。「你該不會是只想跟我說剛剛那些笑話而已吧?」
她滿肚子疑問,關龍到底想對她說什麼?為什麼從莊里到溪邊這一路上他卻只字不提,淨哈啦些逗她開心的話呢?
「也不是什麼重要大事,但是我一個人悶了好幾天了,總覺得還是要找人發泄一下比較好——」關龍仍一徑維持著笑臉。
「少廢話行不行。」馬小川橫了他一眼。
不是什麼重要大事?悶了好幾天?馬小川心跳開始加快,他在暗示她什麼嗎?
不不,穩住!穩住!她不能自亂陣腳,先听听看他怎麼說再決定。
「呃……是這樣的……好像有人想殺我。」
「嗄?」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她一雙眼因為驚訝而睜得大大的,極度渴切知道答案。
「馬小川,謝謝……你。」關龍突然冒出了不相干的話。
「謝我做什麼?」馬小川眯起眼,瞪人的眼神又斜瞟到他身上。「快點告訴我怎麼回事啦!」
「看你緊張成這樣,我真的好高興,至少有人是關心我的。」關龍帶笑的眼眸溫柔地凝視著馬小川。
「沒什麼。」在他的凝視下,馬小川感到臉頰開始發燙,趕緊不自然地撇過頭去。
「朋友互相關心本來就是應該的。」
「前些天晚上,我睡到半夜,房里忽然被吹進了迷魂煙。爾後一個蒙面人闖了進來,想要置我于死地。」
「怎……怎麼會這樣?」她的目的只是珍珠,完全沒有傷害他的意思呀!為什麼他會曲解成蒙面人要殺他?「後來呢?後來呢?那個蒙面人有沒有傷到你?」
「呃——」關龍看著她混摻著擔憂、焦急、愧疚,以及恨不得解釋一切的眼神,心里除了偷偷的笑意之外,其實還有更多的不舍,也許他不該這樣逗弄她的,從那天晚上他就知道,她是個善良的小小偷。
「說呀。」馬小川又急又氣,她不知道為什麼在關龍眼中,事情會完全走了樣?而現在的自己卻像啞巴吃黃連一樣,完全不能解釋。
「我胸口中了一掌……咳咳——」關龍按住胸口假意咳了兩聲。「到現在還沒好。」
「什麼?不可能!」馬小川立刻激動起來,握緊了拳頭,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我那天根本沒有打——」她猛地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下意識地趕緊將嘴唇抿得死緊。
「打什麼?」
「沒……沒什麼——我是說……要是我當時在場,一定會幫你把那個賊打得死去活來——對了,後來呢?」
「這……說出來有損姑娘家的名節,咱們都是大男人,我想我還是保留的好,我只能說,後來那名蒙面人就走了。」
「蒙面人走了?可見,那人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呀!」馬小川好不容易逮著為自己申辯的機會,不過……等——等一下!「名節?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我知道,置我于死地那是我一開始的想法。」
「你怎麼不說清楚?」真是的,害她白擔心好久。
「其實她是個善良的小小偷,既然我做出了有損她名節的事,我就要負責……所以我——」關龍泛出溫柔又帶些促狹的笑容。
「你是說——那個蒙面人是……女的?」馬小川故作驚訝地瞪大眼。
「嗯。」
「你……你想做什麼?」看到他溫柔又堅定不容置疑的笑容,馬小川只覺得頭皮陣陣發麻。
「下次我見著了她,我要娶她為妻。」
「嗄!啊——」由于驚駭過度,馬小川從石頭上滑下來,又像上次一樣一坐到水里去。
「馬小川,你是怎麼回事?我說的話有那麼恐怖嗎?」關龍朗笑出聲,大手握住了馬小川的臂膀,把她從水里拉了起來。
「你有病啊!你要娶那個小偷為妻!」馬小川聲音比平常還要高了好幾倍。
「是啊!」
「既然她是個小偷,你怎麼還……而且你也沒看見對方長得什麼樣子。」馬小川使出渾身解數,拚命說服關龍打消娶她的念頭。「基于我是你朋友的立場,我‘不準’你做下這種無聊的決定。」
當下,她已經把套出小竹笛來歷的事忘得一干二淨了,眼前最、最重要的,就是趕快讓這家伙打消娶她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