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老師,您好,我是葛禹龍的舅舅,我姓韓。」
「韓……韓先生,您好,非常歡迎您來我們這里。」倪馨亞伸手,禮貌性地與他握手寒暄。
雙方在班主任介紹下,彼此做了簡單交流,接下來就由她為舅甥兩人做課程簡介,以及帶著他們參觀整個故事屋的所有設備。
在大約十分鐘的互動中,韓在予完全以初次見面的態度來面對她,一來一往之間,完全听不出有曾經見過面的感覺。
雖然兩人在對話上都顯得彬彬有禮,客氣周到,但雙方的眼神中,卻藏著只有兩人才明了的「內幕」。
她看得出來,他是故意不揭露兩人間的關系,他知道要是讓班主任知道自己晚上竟然出現在不適合老師出現的酒店,肯定會二話不說馬上炒她魷魚,永不錄用。
從這地方看來,這男的還算挺有良心的,沒有當場拆穿她,讓她難堪。
「韓先生,我琨在要準備上課了,你要陪著禹龍,還是要先離開,等他下課的時候再來接他?」她說話溫柔有禮,巧笑倩兮,跟幾天前恰北北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求求你先離開吧!免得我上課分心。她在心中默禱。
「我留下來好了,我看好多家長都坐在教室後頭觀摩,我也能坐在那兒嗎?」韓在予哪舍得離開,一個女人既能跳鋼管,又能說故事,這麼多才多藝,他才不願錯過。
「你……你也要留下來嗎?」哇靠,看完鋼管舞不過癮,還要看她套玩偶裝扮可愛。
「這是當然的,要與小朋友有良好的互動,就要融入他們的世界,倪老師,你說對嗎?」
對,對你的碗稞!
「對,對,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教育是百年大計,韓先生連這麼細微的部分都能如此重視,禹龍將來一定會是國家的楝梁,社會的精英。」她模模葛禹龍的頭,而他也堆滿笑容看著她。
「倪老師,你看起來比我媽咪還老ㄟ!」
哇哩勒!
這小鬼真是欠扁,竟然敢說她比他媽媽還老,這姓韓的是怎樣教外甥的,有沒有教他看到年輕姊姊要適度地贊美,不能提到老這個字。
「禹龍真是可愛,這麼小說話就這麼幽默。」
「我是說直的,你看起來真的比我媽還老,舅舅,你說對不對?」
韓在予看倪馨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知道她非常在意葛禹龍的話,為了怕影響她上課的情緒,因此便轉了角度。
「倪老師那不叫老,叫成熟,所以以後你要跟倪老師說,她很有成熟美。」他蹲下來,當場來個機會教育。
葛禹龍腦袋瓜轉不過來,「成熟美」三個字對他而言,就像是托福高階單字,他長到這麼大,听都沒听過。
不過他听不听得懂無所謂,反正對于小孩子說的話,她一向左耳進、右耳出,氣過就算,不予理會,現在這個年頭,要是凡事太跟小孩子計較,到時候怎麼上報的都不知道。
為了要看她是如何受小孩子歡迎,韓在予決定留在現場,跟著外甥听完故事再一起離開。
滿滿一教室的小朋友及家長全是慕名而來,今天他們所在的教室是池塘荷葉屋,所有的小朋友都坐在荷葉坐墊上,看著在池塘中央的老師,要為大家帶來什麼精彩的故事。
只見倪馨亞穿著一套有著長耳朵的灰驢裝,從教室另一端爬了出來。
她行動雖然笨拙,但臉上的妝有趣可愛,一出場就贏得滿堂喝采。
「從前,有一只小灰驢,就系我啦,它听話老是听不清楚,又不愛去查證,所以就一直惹很多笑話……」
「有一天,它放學回家,興高采烈對著媽媽說,媽媽,媽媽,告訴你一個大新聞喔,我們班上剛轉來的那個小熊貓,它的爸爸好凶,居然會打媽媽,還把它媽媽的眼楮打到黑輪……」
她用拳頭假裝打了自己一拳,還故意跌在地上,她跌得有些用力,夸張的動作自然引起小朋友的共嗚,他們看了無不哈哈大笑。
如此生動活潑的表演,讓韓在予有著無限感慨,看到這個叫倪馨亞的女人在工作上認真打拚的表現,想到她即使到酒店幫朋友代班,也是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懈怠,認真的態度著實讓人打從心底佩服。
「後來它媽媽說︰『這些話你是從哪听來的?』小灰驢就說︰『是小熊貓自己說的啊,它說它媽媽的眼眶黑得好厲害!』灰驢媽媽一臉被打敗的表情問︰『我問你,你什麼時候看過沒有黑眼眶的熊貓,熊貓都有黑眼眶的你不知道嗎?』」
一說完,就有一個第一天報到的小朋友站起來問道︰「老師,你剛剛說熊貓爸爸是怎麼打熊貓媽媽的,你再表演一次給我看好不好?」
倪馨亞當然點頭說好,她舉起拳頭,再次往自己眼楮假裝重重掄上一拳,一個踉蹌倒地,小朋友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唯有這位小朋友意猶未盡,主動走到她面前,說道︰「老師,你演得不像,我要學熊貓爸爸打你打到變黑輪。」
這頑皮的小鬼不等她回應,小小粉拳就直接往她臉上招呼過去,看在韓在予眼里,心,莫名揪成一團。
接著,他又看到那個小鬼似乎玩上癮,騎在跌在地上的倪馨亞身上,兩只小手左右開弓,不停往她臉上打去,一群小朋友在旁邊瞎起哄,而一旁的家長卻視若無睹,無動于衷。
「喂,小鬼,你敢再打一下試試看!」
他最後看不過去,一個箭步沖上前,粗魯地將小孩子抓到一旁,也許是力道過猛,被甩到一旁的小朋友,哇地一聲當眾哭了起來。
「你沒事吧?」他把整個癱平在地上的她扶坐起來。
「我……我沒事。」
嘴上說沒事,但他發現這小朋友的力道雖輕,但胡打亂揮,尖尖的指甲還是劃破她粉女敕的肌膚,在眼臉下方劃出一道口子。
「這就是你取悅小朋友的方法?」任由這些小魔鬼又捶又打?
「也還好啦,看你大驚小怪成那樣。」
才說時,先前被韓在予甩到一旁的小鬼的家長,在稍事安撫好自家寶貝後,下一步當然是來興師問罪。
一位戴著眼鏡,打扮時髦有型卻滿身銅臭味的年輕媽媽,氣沖沖地牽著小孩來到他面前。
「這位先生,你怎麼可以對小孩子出手那麼重呢?要是傷到他的筋骨,還是撞到頭,那後果是很嚴重的你知道嗎?」
韓在予沒有被這惡婆娘的口氣給嚇到,反而直言不諱地說︰「他的手還是他的腳被摔斷了嗎?」
「沒……沒有。」
「既然沒有,你在鬼叫什麼,小孩子跌跌撞撞在所難免,跌個跤摔在地上你就這麼心疼,有這麼嚴重嗎?」
「你……」年輕媽媽氣得不停發抖。
「老師在講故事,別的小朋友都專心听,只有你家的孩子特別頑皮,還騎到老師身上打老師,你們家到底有沒有家教啊?」
「我……」年輕媽媽氣到眼鏡都滑到鼻頭,「我的事不需要你管,我告訴你,等會我就帶我兒子去給醫生看,要是有驗出受傷的地方,我一定要你重重賠償。」
「好啊,那我也帶倪老師去醫院檢查,你看好,她臉上這傷痕就是你兒子抓的,到時我也會把驗傷單拿去法院告你,一定可以讓你賠得灰頭土臉,還得乖乖地向倪老師道歉。」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倪馨亞忙跳出來打圓場。
「大家別再吵了,消消火,順順氣,小事一樁,別傷了和氣。」當著小朋友和眾家長的面吵成一團,對于故事屋的形象是有害無益的。
面對她的息事寧人,韓在予可無法忍氣吞聲。
「什麼叫做別傷了和氣?小朋友不懂就是要教,我一直好奇你受小朋友歡迎的原因是什麼,原來就是任由他們這樣把你當成玩具又打又鬧,你這麼做,已經失去當老師的尊嚴,會讓小朋友不懂得何謂尊師重道,你知道嗎?」他要順便教教她,小朋友不能這樣寵的。
就在這時候,班主任進來勸架,看著家長們吵成一團,他當然是不會找他們出氣,而被當成箭靶的自然就是倪馨亞。
「倪老師,不好意思,麻煩你跟我進辦公室一下。」
被叫進辦公室的倪馨亞一臉無奈。怎麼被打的是她,被叫進辦公室修理的人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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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被訓了半個多小時,她才從班主任辦公室走出來。
教室內像立法院般混亂,家長與家長如立委互罵,班主任自是把責任歸咎于老師管理不良。
被念完後還是得乖乖把課上完,情緒雖糟,她還是得強顏歡笑把課上完。
下課後,韓在予想親自去跟她道歉賠不是,畢竟,事情是由他而起,他難辭其咎。
「倪老師,我……」
「什麼都別說了,你先帶禹龍回去吧,我還有事還沒做完,不能陪你多聊了。」
她心情糟到極點,懶得再多說一個字。
等到將下星期課程表安排完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走出故事屋,夜風輕輕吹拂,抬頭看天空像黑色河流,一痕新月飄在夜空里,點點星光眨著眼相伴。
她垂頭喪氣,心情低落,在今晚發生那件事,又被班主任責備之後,她的心好累,覺得老是在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步下石階,一個轉彎,一道黑影就這麼蹦進她的視線。
「你躲在這做什麼,想嚇死人啊?」
韓在予滿臉寫著愧疚,對于今晚的事,仍舊耿耿于懷。
「你們班主任好象很會罵人喔!」
倪馨亞走過他身邊,沒好氣說道︰「你是他的衣食父母,他不會罵你,當然把氣出在我身上。」
他跟上前去,與她並肩走在紅磚道上。
走沒幾步,她突然停下腳步。「對了,你怎麼會在這,禹龍呢?你沒帶他回去嗎?」
「我讓他媽把他接回去了,這小子好象被你下了降頭,一踫到他媽就一直夸你故事講得有多棒又有多棒,你真是孩子王,很會抓小孩子的心。」看她今晚被罵得滿臉豆花,他不吝惜多多給予贊美。
但她並沒有因為他的贊美,而使臉上多出一些笑容。
「這是我的工作,要是抓不住小孩子的心,我要怎麼繼續做下去。」言語中不經意透露出,要不是她深受小朋友歡迎,或許早被班主任叫回去吃自己了。
在如此不景氣的年代,不小心說錯話或得罪同事、上司,就會砸掉得來不易的飯碗,像今晚的事又不是她的錯,但到頭來遭殃的倒霉鬼還不是她?
「你……你傷口沒事吧?」看她臉上貼個OK繃,那明顯的印記好象在譴責他,今天的事全由他而起。
「韓先生……」
「我叫韓在予,我們見過不上一次面了,不需要這麼見外吧!」他試著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倪馨亞停下腳步,看著他,說道︰「韓在予先生,我很感謝你今晚對我的仗義執言,但從今以後,如果你還要跟禹龍一起上課,不管小朋友怎麼對我,或是對我有什麼不禮貌的行為,都請你不要再插手,可以嗎?」
這番話听在韓在予耳里,覺得無法苟同。
「倪馨亞小姐,我之所以會等到你下班,除了擔心你的傷勢外,還有……」他覺得自己似乎過于雞婆,「想跟你談談有關你的教學方式。」
「我的教學方式?」
「沒錯,我無法容忍你怎麼可以讓一個頑皮的小鬼在你身上又捶又抓,我更無法接受你為什麼不當場告訴他的家長,這麼對待老師是不對的行為,這件事對我而言是相當荒謬、無法理解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態,當看到那調皮的小鬼對她動手動腳時,他就是想沖上去幫她,把那小鬼從她身上抓開。
他這些話听起來就像是從一位充滿正義感的超人口中說出,配上那張正氣凜然的臉龐,感覺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她甚至懷疑,他到底出社會了沒?
「韓在予先生,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今年幾歲了?」
「我二十一,不過,」他清楚她要說什麼,「別以為我年紀比你小,就懂得比你少,你看起來才像是比較需要受到保護。」
「什麼?你才二十一?!」天啊,也是小鬼一個嘛!
「你的表情會不會太夸張了,沒錯,我雖然只有二十一歲,但處理事情的態度可比你成熟多了。」
「你處理事情的態度比我成熟?」她有沒有听錯啊!
「是啊,換成我是你,我就不會讓那小鬼對老師如此沒禮貌,我會當場在他媽面前給他機會教育,同時也教教他媽,什麼叫做尊師重道。」
「說得比唱得還要好听。」
「可不是嗎?這道理很淺顯易懂啊!」
「我看你真的是溫室里的花朵,不知民間疾苦!」
倪馨亞不理他,自走自的,韓在予隨即從後頭追了上來。
「你這句話我听不懂,你不準走,除非你有一個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
他橫臂攔去她的去路,只想听听她的不同意見,而非存心找碴。
她真的很不想把話說白,這可能會損及他的尊嚴,但看他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樣子,她也不得不說。
「好,我就說給你听,我想你應該是在家世背景不錯的家庭中出生的吧?」
韓在予不想欺瞞,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你曉得現在大學畢業生出來找工作,一個月薪水多少錢嗎?」
一直待在家族企業,雖然讓他有接觸社會的機會,但實際上對于外頭的行情仍是知之甚少。
他再度搖了搖頭。
「好,我告訴你,起薪頂多兩萬出頭,那麼想必你也一定不曉得一份工作對平民老百姓而言是多麼珍貴,萬一失去工作,要再找一份新的,究竟會有多麼不容易了!」
他現在才知道,一個大學畢業生到社會上當新鮮人,竟然只有薄薄的兩萬多元薪水!
這些錢讓他加幾趟油、跟同學上幾次館子吃飯、上幾次夜店或是買幾件好一點的衣服,就全都一毛也不剩了。
從第一次在酒店見到她,他就覺得這女人與眾不同。
經由她口中說出是幫朋友代班,他就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說難听點,她是搶錢一族的錢嫂,可轉個角度想想,她辛苦賺錢,忍辱負重只想保住一份工作的韌性著實令人動容。
也難怪太爺爺和爺爺他們會希望他娶一個年紀比他大的妻子,像這樣過了愛玩年齡的女人,專心一致在工作上,沒什麼娛樂也不懂什麼消遣,將來嫁了人,才會把重心放在維系家庭上,他想到母親和女乃女乃,不也是這種平凡中見偉大的女性嗎?
這個女人,完全顛覆他對熟女的觀點。
過去,他只喜歡年輕貌美的女孩子,總覺得年輕就是要放肆地燃燒青春,但那些草莓族對他的未來能有什麼幫助?只會幫他多消費幾個名牌包包,幫他吃遍各大餐廳的山珍海味,除此之外,好象什麼作用也沒有。
要是太爺爺和爺爺非得要他在這時間挑個對象結婚,他旁邊這一位……
確實符合這這條件。
這時,兩人正好走到捷運站入口,倪馨亞朝他揮手說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那我先走了,再見。」
才一轉頭,就听見後頭傳來一聲。
「等一下。」
「還有事嗎?」
韓在予絞盡腦汁,想盡有哪些理由可以游說對方,答應陪他再多留一會兒。
「嗯……不瞞你說,今天是我生日,你能陪我去吃點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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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理由听來很爛,但倪馨亞竟然還是信了!
在林森北路的V-MIXKTV里頭,她一手拿著麥克風,一手舉著啤酒杯,站在小圓台上載歌載舞,不顧形象地狂扭狂High。
「看見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經比較大,不怕不怕不怕啦,膽怯只會讓自己更憔悴,麻痹也是勇敢表現,一個人睡,也不怕不怕啦,勇氣當棉被,不怕不怕不伯啦……」
她的忘情演出,似乎是把在白天所受的委屈與不滿,藉由唱歌的爆發力通通給他發泄出來。一想到自己為了五斗米折腰,看盡班主任那張吃人夠夠的嘴臉,她就忍不住再多灌自己兩口酒。
「韓……韓在予先生,祝你……生日快樂,來,我先干為敬。」咕嚕咕嚕,琥珀色的液體轉瞬間從杯中消失。
假藉對方生日為由,實際上她是想灌醉自己,把現實中的不愉快,借著酒精通通把它忘掉。
隨著酒醉的程度越來越重,過往的可怕經驗就像跑馬燈似的,一一浮現腦海。
在模糊的視線中,她靜靜地看著韓在予,頸背寒毛一根根豎立。他才二十一歲,小她整整五歲,唉,老天啊,你在搞什麼東西,莫非還要再開她一次玩笑不成?
她早就罹患「姊弟戀恐懼癥」,過去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時提醒她,小男人千萬別踫,惡夢絕對會重新上演。
她永遠也忘不了在她二十四歲那年,跟著十九歲的小男友回家見他父母,當對方父母問她年齡的那一剎那,他們臉上那種吃驚到宛如見鬼的表情,她是怎麼樣也不可能忘得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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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你比我兒子還大,大多少?五歲?!」小男友的母親一問完她的年紀,先前的笑容就全都藏到深山洞穴里去。
小男友的父親也是眉頭深鎖,對著自己兒子說道︰「你是生病了,還是你媽她不關心你,從沒給過你溫暖嗎?」
小男友的母親當場飆淚,立刻沖到兒子面前抱著他,像離家多年的母親從未善盡照顧兒子責任般滿心愧疚。
「兒子,媽錯了,從今以後媽會更關心你,不會老是打牌而不理你了,媽會減少應酬留在家里煮飯,陪你吃晚餐,陪你上網,還陪你用……喔,對了,我會學著用MSN,這樣以後媽在公司就能跟你聊天了。」小男友的母親當場懺悔,痛哭流涕自己沒好好關心兒子,才會讓他有「戀母情結」。
當時,倪馨亞坐在小男友旁邊,她處境尷尬,比一只會飛的小強還要不受歡迎,從他父母口中不難听出,他們兒子好象患了一種怪病,一種愛上比自己年紀還大的女人的病,而她就是病原,還是比愛滋病更加恐怖的病原。
短短不到半小時的時間里,她如坐針氈,生不如死,還被對方誤解為誘拐年輕男子,說她老牛吃女敕草,反正什麼難听、不堪入耳的話,通通都灌進她的耳朵里。
而她那沒路用的小男友,沒出息到連幫她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她一直以為時代在變,姊弟戀時有所聞,而她也不排斥年紀比她小的男孩子,只要真心相愛,年齡和身高或許是距離,但都不會是問題。
只不過,從那天之後,她便告訴自己,年紀小的男孩子絕對不能踫,他們不夠成熟,除非還想被傷得遍體鱗傷,要不然做做朋友可以,談感情?
千萬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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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得見熟女的另一種美,韓在予算是大開眼界。
倪馨亞臉頰上浮著一點紅暈,嫵媚慵懶地斜躺在沙發椅上,有時撥撥頭發,有時搔搔粉頸,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他的心髒承受著極大的壓力。
長輩們說的果然沒錯,熟女果真有熟女的味道,其實,他繼承韓家血統,會欣賞熟女也是天性使然,他承認過去的他錯了,跟那些只會聊風花雪月的小女生在一塊能有什麼趣味呢?
除了沒有樂趣,也難從她們身上學到什麼,不像眼前這位,才見面兩次就讓他領悟出不少人生道理。
讓他了解到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讓他了解到人生不要虛度光陰。
讓他了解到忍辱負重,要能伸也要能屈。
讓他了解到職業不分貴賤,只要不犯法,努力打拚就值得讓人尊重。
她帶給他的是這麼豐富的人生哲理,如果把她帶到太爺爺和爺爺面前,絕對會被豎起大拇指夸贊。
既能听從長輩們的諄諄告誡,又能如他所願娶到一位自己喜歡的女人,天底下再也沒有比這還要讓人興奮到睡不著覺的事了。
像她這樣的女人,就是一般人所說的賢內助,古話說︰娶妻要娶德,這不也正是太爺爺的座右銘嗎?
看她斜躺在沙發上,眼楮微微閉上,那海棠春睡的美姿就像一塊大磁鐵,正一寸寸將韓在予給吸過去。
離她越近,就覺得越看越有味道!
當他坐靠到倪馨亞身邊,兩人大腿外側緊緊相貼時,男人不安分的器官就跟著蠢蠢欲動。
他努力克制自己,千萬不要當個不入流的色鬼,低頭看看手表,天啊,快凌晨兩點了,總不能讓她一直在這邊睡,而不送她回去吧!
「倪馨亞小姐……」他用兩根手指,輕輕敲著她的肩膀。
完全沒有反應。
接著,他索性站起,以俯身的姿勢將臉慢慢湊到她臉頰邊。
「倪……馨亞。」小姐兩字也省略了。
還是沒有反應。
淡淡的香水味揉合著幽幽發香,讓韓在予忘我地,大膽地,義無反顧地把臉再往前推進,直到在她的臉頰上空三公分處,這才停了下來。
這一秒,他巴不得時間就此停下。
他的心髒就算跑了百米競賽,也沒像現在跳得如此夸張。
他的眼神就算在泳池邊看到比基尼女郎走過去,也沒像現在凝視得如此專在。
不知怎的,只是專心地看著她,體內便仿佛燃起熊熊烈火,燒得他全身都燥熱起來。
「馨……亞。」最後,他連她的姓也一並省略。
綿長的呼吸聲告訴他,她正在熟睡中。
密閉的空間,獨處的兩人,還有什麼時機比現在更適合一親芳澤……
一下就好。
輕輕地在臉頰上點一下就好。
要是速度夠快,前後應該不到三秒,三秒鐘的時間不會有人察覺的。
血氣方剛的年齡有著天馬行空的想象,他才二十一歲,看到讓他有感覺的異性,不可能視而不見,甚至當起謙謙君子或柳下惠……
就在他嘟起嘴,正往倪馨亞的臉頰親過去時,一只蚊子正好飛過她耳邊,嗡嗡嗡的聲音吵得她不禁皺起眉頭,並且下意識地舉起手,不偏不倚就往臉頰邊用力巴了下去。
咱!一掌正中韓在予的臉。
聲音之大,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