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羽-每天睡不到三個小時。除了積極察訪線索,就只期盼湛柔來電,深怕一個閃神漏接了電話。
但一個星期過去,始終音訊全無。
為了不讓腦子空下來,除了例行的會議、任務編組外,一得閑,他便鑽進健身房,把自己弄到筋疲力盡。唯有如此,他才不會因入睡前想念她而整夜失眠。
這樣的自我折磨,看在旁人眼中是痴傻,羽-卻甘之如飴,沒一句怨言。
這晚,羽-洗完澡走出浴室,正想到廚房倒杯酒喝,門鈴卻突然響了。
他看看牆上的鐘,午夜一點,誰會在這時候來訪?
他放輕腳步走到門前,從門孔中看見芊婷站在門外,先是一驚,隨即開門問︰
「芊婷,發生什麼事……」
羽-門一開,話才說完,芊婷立刻低著頭鑽進他懷里,嚶嚶啜泣著。
「羽-哥……」
芊婷將雙臂伸入敞開的浴袍里,抱住羽-偉岸的身軀,帶淚的臉緊貼他胸膛,那沐浴乳的清香讓她貪戀不已。
「怎麼啦?」羽-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芊婷卻不松手。他只好妥協的問︰「不管發生什麼事,進屋再慢慢說。」
羽-轉身欲領她進屋,這才讓芊婷不得不放手。
走進客廳的羽-順手綁好腰上的帶子,再拿了件較厚的袍子罩在身上,越過客廳,直接走進廚房。
他幫芊婷沖了杯熱茶,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當他走回客廳,特意挑了張單人沙發,不與芊婷並肩而坐。
「發生什麼事了?都凌晨一點了-還一個人跑出來。」
芊婷一個勁的搖頭,半天不吭一聲。羽-沒辦法,只好移坐到她身邊。芊婷一見他坐近,立刻將身子倚靠過去,伏在他胸前哭著︰
「對不起,這麼晚……我不該來打擾你。」
「說什麼傻話,這里也是-的家,只要-想……隨時都可以來。」他幫芊婷擦了眼淚,安慰的笑笑。「說吧,到底什麼事惹得-這麼傷心?」
「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她抬起淚眼望著羽。
「今天……」
「知道你忙,我不怪你。反正爸已經去世三年了,生日過不過都無所謂,但是……」
「生日?唉,-怎麼不早說?我最近事情多,又是開會又是查案的,搞得暈頭轉向,一天睡不到三小時,有時連飯都忘了吃,-該早提醒我的。」他愧疚地拍拍她的肩,道歉說︰「這是我的疏忽,對不起。」
芊婷順勢將手抱得更緊,體諒的說︰
「我都知道,所以我一點都不怪你。我只是討厭自己這麼依賴,好象永遠長不大似的。」
「-能這麼想就表示長大了。」
「雖然我也有幾個貼心的同事朋友,但爸這件事我只能對你說。有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忍不住想到就會……」
「我知道,是我不對。」羽-扶著她的肩,語帶歉疚的說︰「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到爸墳上跟他賠罪,-說好不好?」
芊婷點頭,灼灼閃動的雙眼凝視著羽-,接著便張開手臂攬上他的脖子。
「你真好,我愛你。」
羽-因這突來的一句話愣了兩秒,待他回神,芊婷的唇已經自動送上來。
他毫不遲疑的轉頭、起身,隨即站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以免過于堅定的態度讓她太難堪。
芊婷迅速抹去淚水,跟著起身,慢慢的走近他。
「為什麼還是拒絕我?難道你的安慰只是作戲,只是可憐我?」
「我喜歡-,但那只是兄妹之間的親情,與愛情無關。」羽-解釋。
「小時候是兄妹之情,但現在我已經是個女人。」
「沒錯,-是個美麗的女人,但我並非對每個女人都有感覺。」
「你根本不讓我靠近,怎麼有感覺?!怎麼愛我?!」芊婷根本不接受這種說法,她上前兩步從身後抱住他,打算將心中的感覺一吐為快,「要是沒有關汐雅從中作梗,要是爸還活著,我們早就結婚了!」
羽-知道無論自己說得如何婉轉,終究還是會傷了她。與其拖磨下去兩人痛苦,倒不如一次徹底解決。
「要是真有可能結婚,我娶的女人絕不會是。」
「什麼?」
「我做不到。」羽-轉過來扶住她的肩,坦然的眼神充滿堅定,「除了汐雅,我無法再愛任何人。」
「她已經死了!」芊婷大喊,對自己的提醒感到好笑。
「即使如此……」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芊婷又急又氣,當場抓住他的衣領,高聲質問著。
「我疼。喜歡-,但我的愛只能給一個女人,不管她在不在,都不會改變。」
「這是什麼話?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耶!」芊婷扯著嗓子,氣急敗壞的胡亂揮手。
她可以輸給任何人,卻不能接受自己輸給一個死人。
更讓她氣憤的是羽-說話時眼中浮現那一抹新鮮且充滿生命力的熱情,彷佛他正愛著關汐雅,而那灼燒的愛情正在豐富他的生命。
芊婷不懂,就算對逝去的人念念不忘,頂多只是傷感中帶著些許無奈,偶爾觸景傷情,怎麼可能像羽-這般鮮活、這般撼動人心?
「你瘋了!關汐雅那個魔女,連死了都不放過你?!」
「我不祈求-諒解,只希望-珍惜自己,別再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
她微揚下巴,推開羽-走回沙發,坐下之後許久沒再開口說話。
芊婷冷靜後不斷反問自己,該不該就此放棄、認輸。
若羽-愛上別的女人,她當然可以成全。但目前她的退讓毫無必要,犧牲更是沒價值。
一個死人?
芊婷忍不住想笑。若自己真這麼放棄,才是世上最可笑的事。
她知道自己要什麼,更有把握能給羽-幸福。
這場戰爭勝負早已定了。
她有無盡的愛和關懷,更有熾熱的身體可以滿足他的需要,這是一個化成骨灰的女人怎麼都贏不了的。
想到這,她慢慢呼出一口氣,回頭,用盈滿勝利淚光的眼凝視他。
「我愛你,不管情敵是誰,我絕不認輸。」
羽-沒有說話。
她不在乎的撇撇嘴,繼續說︰「我相信你終究會愛我,而我……一定會戰勝那個幽靈,成為你的女人。」
芊婷說完便起身,腳步輕盈的定到門前,無聲的離開。
拍賣會結束,名琴最後落入一個台灣富商之手。
于是柏元鎧迅速撤離日本的部署,讓伙伴分批回到台灣,他和湛柔殿後。
一下飛機,他便從機場打電話通知留守的人準備好開會場地。
四十分鐘後,一進家門,他連坐下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直奔豪宅地下室的隱匿會議室,商討行動前的準備。
柏元鎧站在主席位,扼要的將流程重述。所有人都聚精會神聆听,除了湛柔。
元鎧早發現她心不在焉,尤其是幾次詢問關家的事後,他不但對她有了戒心,也暗中派人追查她的行蹤。
因此回台期間她到了哪、見了誰,他心里都有了底。
「湛柔,湛柔。」
「啊?」她猛然從恍惚中驚醒,緊張的垂下眼,不敢看元鎧。
「關于房子外圍的路線、信道,-都弄清楚了嗎?」
「喔,都……清楚了。」
根本沒注意問題討論的她,只好隨口呼應。
元鎧沉默了幾秒,關掉放映機,收起攤在桌上的建築物結構圖,用遙控打開大燈,才將視線轉回其它人,問道︰
「關于這次的行動,大家還有問題嗎?」
「沒有……」大家相視互望,皆胸有成竹的搖頭。
「那好。一切就按照計畫進行。五日凌晨,當獵物一下飛機,上了車之後,即刻開始行動。」
他環視這些出生入死的伙伴,然後點頭,示意散會。
大家各自拿起自己的資料起身離開。
柏元鎧本想叫住湛柔,沒想到她已經等在那了。
「我有話跟你說。」
「我也是。」元鎧以不變應萬變,一派輕松的坐回皮椅,點起一根細雪茄朝她指了指。「-先說。」
湛柔推開椅子,腳步急切的走到他面前。
她看來有點緊張,但神情卻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上次我問你關于『關氏集團』的事……」
「又是『關氏集團』。」他抬起手制止她說下去,然後拿起面前的計畫書,扔在她面前說︰「行動迫在眉睫,專心都來不及,-卻胡思亂想,把心思放在全然無關的事上。」
「我……」
「上次的失敗可以歸咎是意外,但這一次……我絕不容許再發生,-最好听清楚了。」
「可是……」
「如果不說計畫之內的事,就不用浪費唇舌了。」
「我都知道了。」湛柔搶著說。
「知道什麼?」元鎧好奇。
「你所否認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不顧他一再警告,湛柔執意追根究柢。她從口袋里拿出幾張照片,放在他面前。
元鎧低頭一看,雖然強做鎮定,但臉上還是出現明顯變化。
「我正納悶-這些日子忙著跟那個刑警見面,到底是搞什麼鬼,原來就為了這個。」
「你跟蹤我?」
湛柔驚訝,但元鎧卻用更強硬的語氣回答--
「是-先背叛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沒有真相,-有的只是現在!」
湛柔雖驚訝元鎧的不信任,但此刻她心里卻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也好,既然我們都知道,就不需要再顧忌什麼了。」她如釋重負一笑,直接問道︰「你為什麼隱瞞我的身世?」
「既然-都想起來了,何必再問我?」
「我並沒有恢復記憶,我有的……只是談羽-給我的訊息。」湛柔重申自己的忠誠說︰「元鎧,我並沒有背叛你,跟談羽-見面時我只字未提行動的事。見他……純粹是想知道我跟關汐雅到底有什麼關系。」
柏元鎧扔掉抽了一半的雪茄,突然起身沖過來抓住她。那張本來就沒表情的臉,此刻布滿令人恐懼的冷酷。
「失去記憶、忘了過去的身分是保護。要是夠聰明,-就該適可而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我為什麼需要保護?有人要殺我?」
元鎧沒有回答,但湛柔卻當他默認了。
「誰?究竟是誰要殺我?」湛柔直接問︰「為什麼不說話?是誰啊?」
她一臉茫然,無助的望著元鎧。
但元鎧什麼也沒說。
他神情漠然的轉頭,突然對著房門大聲喊人。
「阿杰!進來。」
「你叫阿杰干什麼?放開我!」
身型高壯的阿杰開門進來,元鎧立刻將湛柔推到他面前,下達命令︰
「把她關起來!」
「為什麼?!」湛柔驚呼。
搞不清狀況的阿杰也愣在那。
元鎧于是用更嚴厲的口吻再說一次︰
「我說把她關起來,沒听見嗎?」
「是!」
阿杰雙手一扣,力氣之大,讓湛柔連扭動身軀的余力都沒有。
「元鎧!你不能這樣對我!放開!」
元鎧對她的哀求充耳不聞,最後索性轉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央求無效的湛柔,當然不可能乖乖就範。她抓住幾秒反擊的機會,奮力掙月兌。
她的身手是元鎧親自訓練,靈活矯健自然不在話下。若不是她甘心被制服,一般人根本奈何不了她。
一旁的元鎧看手下驚慌失措,眼看就要讓她逃走,于是立刻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勸-別做傻事,乖乖的听話,這對大家都好。」
湛柔毫不畏懼的轉身,質問的眼中充滿困惑。
「你不會殺我,要你下得了手,當初就不會救我了。」
「-錯了,當初我是見-還有利用價值,所以留個活口。但我絕不會拿自己的安危性命來賭,要是-再妄動,我絕不會手軟。」
以她對元鎧的了解,她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
湛柔閉上眼考慮了幾秒,決定不再抵抗。她並不是怕死,只是不想失去得知真相的機會。
「很好。」
元鎧收下槍,對手下點點頭,示意他行動。
雙手被反綁的湛柔,被帶到二樓一間沒有窗戶的儲藏室關著。
阿杰踫的一聲關上門,湛柔瞅了一眼,踢翻布滿灰塵的椅子,開始在房里踱步。
她對這房間的堅固裝潢很清楚。被關進這,要出去幾乎不可能。
于是她不抱希望的隨便張望,走到隔音且加強厚度的牆壁前,氣憤的踢了兩腳,然後才一臉失望的坐在地上。
四周靜得出奇。
也因為靜,讓她開始冷靜思緒,試著將元鎧和羽-的話交互串連,找出前後連貫的關鍵點。
漸漸的……似乎有了個概略的雛形。
原來這是樁陰謀。
但她的思路只能觸及到這了,找不到任何過往記憶的她實在推測不出動機。思前想後,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談羽。
若能即刻將這些訊息傳送出去,不但能救自己月兌離困境,還能幫助他更快解開謎團。
想到這,她胸口突然涌現莫名充足的勇氣。
她必須好好構思,發揮天賦再演一出戲。
即使不解自己對談羽-的信任從何而來,但對他的那份悸動、牽掛,千真萬確超出元鎧幾百倍、幾千倍。
此刻,湛柔不再否認那愈來愈強烈的感覺,內心深處甚至不斷浮現一個聲音︰無論過去、現在、未來,他倆的命運始終都緊緊牽系在一起,從未分開過。
又一個星期過去,湛柔音訊全無。
雖然這結果早在羽-的預料之中,但他還是免不了失望。
剛結束一個冗長的會議,羽-一臉疲憊的回到辦公室,攤坐在沙發上。
昨晚昏昏沉沉睡了三個小時,雖然比起前一陣子算是好的一但羽-知道自己身心都已瀕臨極限了。
「談sir,談sir!」下屬敲門之後,直接開門走進來。
羽-睜開惺忪睡眼,瞅著站在面前的下屬,忍不住伸個懶腰打了個呵欠。
「什麼事?」
「您要的資料我已經收齊。這里還有一個你的包裹,剛剛收到的。」
「包裹?」
羽-接過疊在一堆的東西,先將資料抽出來,直接檢查那個用牛皮紙袋包扎緊實的包裹。
上頭沒寫寄件人姓名、地址,連郵戳也沒有,上頭只有用黑色簽字筆寫著「談羽-」三個大字。
他沉吟幾秒,抬頭對下屬說︰
「沒事了,你先出去吧。」
羽-支開下屬後,先用手掂掂重量,前後上下檢查一遍才撕開封口,拿出里面的東西。
這時,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羽-順手順手接起。
「喂。」
「談sir,收到東西了嗎?」線人壓低聲音問道。
「嗯,剛拆開,謝謝你了。」羽-用空出的手翻看他搜集的資料。
「用得上再謝也不遲。不過我很好奇……國際刑警怎麼會查到『關氏集團』內部的事?你向來不是負責刑案,怎麼會跟這些政商名流扯上關系?」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他急于檢視這些新資料,只想掛電話。「我會仔細研究這些線索的,bye。」
羽-掛上電話,先翻看放在資料最下層的一疊照片。
照片里大部份的主角是關峰,除了幾張新拍攝的,線民還將他提供當作參考的照片寄回。
對他而言,關峰的長相特征早已深入記憶中,很難抹滅。這些年來,他始終只注意照片中的主角,沒在意過其它人。
但今天,他卻無意發現其中一張……就這麼一張照片中,有個熟悉的人影,雖然那人一身黑衣,相貌因距離遠到根本看不清楚,但羽-卻非常肯定那個人就是柏元鎧。
「原來他們早就認識……」
雖然這驚人的發現令他振奮,但另方面,他也開始擔憂起來。
若事實真如他推測,這件案子的主謀和幫凶就是這兩人,那麼汐雅此刻不正身陷險境,生命遭受極大的威脅嗎?
羽-用手指按著太陽穴,無法枯坐在這干等下去。
他必須放手一搏,就算賭上一切都不在乎。他要用盡各個管道,先找到她再說。
「開門啊!快開門!」
湛柔握起拳頭,猛力捶打木門。
她不知道自己被關多久了。而這些日子以來,元鎧一次都沒出現。看來他真是鐵了心,決定將她徹底隔離,不讓她參加這次行動。
湛柔持續敲打著。
要是她算得沒錯,今天應該是計畫行動的日子。
當初分派任務時,所有人都參與這次計畫。如今少了她,調度上勢必更加緊繃,因此今晚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敲了將近十分鐘,門外終于有人應聲了。
「怎麼啦?」
「我要去廁所。」
「剛剛不是才去過?」
「我知道,可我現在肚子好痛……」湛柔氣若游絲,裝出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肚子痛?」守門的阿杰遲疑幾秒,還是把門打開。
本來他對這說法存疑,但一看到湛柔臉色蒼白,攤坐在地上,多多少少也相信了。
「可不可以松開手銬,暫時不要綁我?」
「-最好不會要花招,因為柏先生交代,要是-想逃,格殺勿論。」他往腰上的槍套一模,警告的意味濃厚。
「我這個樣子怎麼跑?你要是怕,干脆叫寫全程監視我好了。」
「MAY不在,他們全都出去了。」
「今天……是行動日?」
阿杰癟癟嘴,沒有回答。
他彎身將她扶起,慢慢走出房間,一路上緊扣湛柔的肩膀,朝公用的洗手間走去。
湛柔舉步維艱的沿著走廊步行,正當經過她住的房間時,她突然停下腳步說︰「阿杰,我忍不住了,能不能就在我房間?」
阿杰沒有多想,扭開門把,讓湛柔先進去。
他把湛柔扶到浴室前,見她走進去後,才轉身在床邊坐下來。
等了十五分鐘,洗手間里異常安靜。阿杰忍不住開始懷疑。他叫了兩聲沒得到響應,就立刻拔出槍,慢慢朝浴室門接近。
「湛柔,-好了嗎?快出來!」
他對著門大喊,但里面還是沒有任何回答,于是他扯開嗓子提出最後警告︰
「-如果敢亂來,我會開槍的!」
阿杰深呼吸一口氣,抬腿用力把門踹開。他的槍口直指三坪大的空間,只看到湛柔躺在地上。
「-怎麼了?湛柔!-醒醒。」
阿杰使勁搖晃幾分鐘,她才喘了口氣,皺著眉,幽幽醒來。
「我怎麼了?」她額頭冒著冷汗,臉色蠟白,表情非常痛苦。「我正要出去,突然一陣頭疼,接著就……」
阿杰收起槍,趕緊將她扶出浴室,暫時坐在床上休息。
「-覺得怎麼樣?要不要我拿藥給-?」
因為一起生活了一陣子,阿杰很清楚湛柔頭疼的毛病。
「嗯……」她呼吸急促,虛弱的閉上眼楮。「拜托你,我的藥在樓下廚房的藥櫃里。」
「好,-等我。」阿杰不疑有它,立刻飛身下樓尋找。
待他離開,湛柔的表情驟然一變。
她用袖子擦掉淋在額頭的水珠,迅速用手撥撥散落的發,從容坐在計算機前,經由網絡發出一封求救簡訊。
「湛柔!」
就在她剛打完短短兩句話,樓下傳來阿杰的呼叫聲。
她立刻關掉屏幕,快步奔回床邊靠著。幾秒後,房間的門被推開。
「湛柔,我不知道是哪一瓶。」
她勉強撐轉過臉,望了一眼他手中的藥瓶。
「都不是……你有看到一個藍色的瓶子嗎?」
「藍色?好,我再去找找。」
阿杰點點頭,迅速走出房間。
湛柔望著關上的門,等了兩秒鐘,才敏捷的爬起,坐回計算機前完成發送。
五分鐘後,阿杰果真拿著一個藍色瓶子和開水,表情愉悅的上樓來。
湛柔一臉感激的坐起來,將維他命放在舌上,然後吞了口水送下喉嚨。起身時,還不忘道謝。
當兩人走回軟禁的房間時,阿杰一改先前押解犯人時的姿態,小心地攙扶縴弱的湛柔,配合她蹣跚的步子慢慢走著。
回到房間後,湛柔才剛坐下,阿杰就一臉歉疚的說︰
「對不起,我還是要……」
「嗯。」湛柔主動抬起手,讓他上了手銬。
隨後,她就仰頭,用哀求的語氣說︰
「阿杰,剛剛的事……你能不能保密,不要對元鎧說,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被責罵。」
「嗯,我知道。」阿杰靦腆一笑,對湛柔的體己備感溫馨。「-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我出去了。有什麼需要再叫我。」
送走阿杰,湛柔這才如釋重負的閉上眼,撫模胸口,安定剛剛幾乎停止的心髒。
「剩下的只有等了。」
她仰起臉望著昏黃的燈光,那溫暖就像羽-身上的溫度。她雙手緊握,不斷祈禱……只期盼他能在元鎧和大隊人馬回來前趕到,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因為過分期盼,湛柔無論躺在床上,還是在房里踱步,都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
焦躁讓她感覺度秒如年。
每多過一秒,她的機會就少一分,情況也更加難掌控。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眼楮因疲累幾乎睜不開,卻還是無法休息。
整幢房子靜得出奇。
她深深嘆口氣,心里開始有了最壞的打算。
不知不覺……她在疲憊的侵襲下漸漸睡去。
經過幾秒的黑暗,有些影像開始浮現,湛柔像是一個演員,穿起戲服,在似夢似幻的場景中站上破碎記憶的舞台。
那是一幢復古的歐式建築,白磚牆、紅屋頂,一徑碧綠的草皮延伸到湖邊,非常富麗堂皇。屋外庭園花草茂盛,爭奇斗艷。
她看見自己穿著一雙珍珠白的高跟鞋,快步走過光可鑒人的木質地板。圓柱上的雕花、壁上燈飾、花瓶……全都一塵不染,像新的一樣。
推開門,一個中年男人親切的對她微笑。但她沒有停留,反而加快腳步朝二樓奔去。
推開另一扇門,她走進晦暗的房間。雖然沒有光線,她卻暢行無阻的避開桌椅、床角,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簾幕。
她沒心情欣賞窗外美景,月兌了鞋,轉身走到床前,二話不說,突然抬起手臂將床頭櫃上擺放的相框全掃到地上去……
湛柔看見自己跪坐在地上,肩膀因為啜泣而不停顫抖。她撥開碎玻璃,從一片殘骸中拾起一張照片。
淚水讓她的視線一片模糊。
無論多麼努力,她都無法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是誰。
突然,門外隱約傳來說話和腳步聲把湛柔從淺眠中驚醒。
她撐起身體側耳傾听。但房子卻一如原來的靜謐,彷佛她剛剛的感覺只是幻听。
湛柔心一沉,隱隱感覺大勢已去。
她忍著頭疼下床來,手腕也因為手銬上得太久,浮現清楚的紅色痕跡。但所有的疼痛加起來,還是比不上她心里的傷悲。
就在她無助絕望的同時,房間的門突然打開。
湛柔一轉身,照片里那人的影像突然清楚浮現。
「是他。」
她驚詫的望著站在門口的羽-,淚水無聲滑落。
羽-沒有說話。
他疾風般的沖過來抱住她,溫熱的唇安撫的親吻她的頸項。
「是你……是你……」
「嗯,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才剛查到柏元鎧的落腳處,就接到-傳來的簡訊。」羽-淺淺吻過她的唇,細看那美麗的容顏。「我一秒都不敢耽誤,立刻趕來了。」
「謝謝你……」
湛柔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嗅著陽光般的溫熱氣息,彷佛想確定這究竟是錯覺還是真實的。
「-還好嗎?他有沒有對-用藥?有沒有打-?有沒有……」羽-上下打量,緊張詢問。
湛柔看他如此在乎,心里頓時一陣溫暖。
她輕輕搖頭說︰「沒……」
「-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人也瘦了,是不舒服還是餓壞了?」
他慌張失措,一臉急切,跟平時冷靜沉穩的樣子判若兩人,湛柔看了忍不住想笑。
「我很好。」她甜甜一笑。「只是很想見你。」
「真的?」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趕忙鎮定下來。
她點點頭,深深望進羽-的眼楮,說︰
「臉色不好只是好些天沒曬太陽,雖然吃得少,體力還不錯。重要的是我一看到你……什麼都好了。」
羽-雙臂一環,再次將她緊抱在懷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再說。」
「嗯。」
羽-一手牽著,一手摟住她的肩,快步離開房間。
湛柔在這強壯手臂的擁抱下,心里的溫暖難以形容,彷佛這是期盼她好幾世紀的幸福。
她不自覺的緊抓他胸口的衣服,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她便可以永遠停在他的懷抱中,不需去在意那些紛紛擾擾。
坐進車子前,羽-習慣性的左右張望,確定安全後才發動引擎離開。
或許因為放松了心情,駛下山路沒多久,湛柔就禁不住疲憊侵襲,倒在座位上睡著了。
羽-欣慰又滿足的看著她的睡臉,放慢速度,往回家的路上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