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周末夜即將結束,十一點多的台北街頭透出些許寂寥的氣息。
冷鷹玄甫自一個商業性聚會月兌身,駕車返家途中,不期然地,聚會中一張張虛假的面孔閃過眼前、一聲聲心懷目的的奉承笑聲溜過耳際,他厭煩地拉下領結,冷臉上添了份疲倦。
父親過世後,他便接下了冷氏這個重擔,在商場打滾多年的結果,讓他見識到了人性中貪得無厭的丑惡、爾虞我詐的奸巧,而他,為了生存,雖是厭惡,卻也習得了個中巧妙,應付自如地周旋在種種虛與委蛇之間。
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這種生活方式,然而不知為何,今晚的他卻深覺疲憊。
周末倦怠癥?他自嘲地撇撇嘴。
街景快速向後飛去,夜色透過車窗,貼熨他白的面容,湮沒、覆蓋真實的他。
車子轉入小巷,時過午夜,巷邊的住宅沉入漆黑,小巷里僅剩路燈的微弱光線和車燈的光亮。
在車燈的照射下,只見四道行動詭異的身影,其中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兒忽地跳進他的視野,他心一悚,不由得凝目注視,只見她忽左忽右、騾上驟下的怪異舉止,在夜闌人靜的深夜里,更加顯得突兀。
他放慢車速,見她們朝他前進,連忙改用遠燈。
果然是她!然而最叫他驚訝的是,那張小瞼又是紅腫、又是月兌皮的,腳踝甚至還纏著紗布,幾乎沒一處完好。
兩名女子手臂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架起來跑著,三人身後還有一名慌張的女子。
搞什麼鬼!在這種時候、這種地點,她竟以這種方式、這種狼狽的模樣出現?!
一顆心怦怦亂跳,什麼疲憊、倦怠全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他緊張地驅車向前,降下車窗探出頭,急急地揚聲叫喚,「汪楚嫣!」什麼鬼勞子的冷漠面具全碎了一地。
驚惶失措的四人一見是他,個個面露喜色,汪楚嫣卻在下一秒轉為羞窘,「哦!好丟臉,怎麼老在丟臉的時候遇上他?」被人架在半空中,腳下旋空,後面還有一群惡人追逐不休……
「幸好是他,你以為我們還能跑多久?」黃苡玦架著她,氣喘吁吁,驚人的胸波急促起伏,俏臉因奔跑而泛紅,更添幾分嬌艷。
在她們身後不遠處,十幾個粗鄙猥瑣的男人卯足全力緊追不舍,咒罵和恫嚇聲混成一片,「操!非抓到她們不可,絕不能讓今晚的事漏了風聲,」
「媽的!臭女人!再跑就打斷你們的腿!」
「老大,酒店還缺幾個妞,不如抓了她們——」
「啥啥,我們可以先嘗嘗,那個大女乃女人長得可媚了。」
「我們不過是看了幾眼,他們干麼這麼生氣?」墊後的李香媛怨憤地嘟嚷。
「剛才那場面八成是黑道談判,可能怕我們會壞事吧。」陳韻芳看似冷靜,心中卻是滿滿的慌亂與不安。
她們方才非常「有幸」地,偷窺到香港黑社會電影中的談判場面——
廉價的海產店中,一張漆紅的圓桌圍坐著兩票人馬。
一邊是十幾個口嚼檳榔,一言詞和神情都很鄙俗的男人,一看就知道是屬於愛逞凶斗狠、專營不良勾當的類型,正是身後窮追不舍的那票人。
另一邊則是三名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看似平凡而無害的普通上班族,但為首的男人眉宇間流轉著一股危險的氣息,犀利的眼眸在發現她們的偷窺時,躍過一簇銳利的光芒,彷佛在那一瞬間便將她們的瞼孔牢記於心,而她們在發現情況不妙轉身欲逃時,自眼角餘光,她捕捉到他唇邊的笑意,而令她不解的是,她竟覺得那張嘴很眼熟!
對!就是嘴!眼楮、鼻子、長相什麼的都陌生得很,就只那張嘴,眼熟得讓她不安……
「快上車!」冷鷹玄將車停在她們身邊,急聲催促。那票凶神惡煞見她們有了幫手,已紛紛掏出西瓜刀來了!
她們一上車,他馬上加快速度,直直朝那票人駛去,嚇得他們干聲不絕,連滾帶爬地閃躲一旁,幾個帶哀的家伙甚至直接滾進排水溝,問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的髒話混著滿口的泥水,連綿不絕、震耳欲聾,吵亮附近的住家。
另一邊,四個歷劫歸來的女人臉色慘白、精疲力竭,沉重的喘氣聲此起彼落。
一時之間,誰也擠不出話來,冷鷹玄則是靜靜地開著車,瞼上有著淡淡的怒氣。
「哇!好狠!」汪楚嫣自後座探出頭,滿臉的佩服和興奮!「想不到你這麼勇猛,連黑社會都敢撞!」她被架著逃,沒花到什麼力氣,撫平驚嚇後又神采奕奕了。
他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那種情況有時間給他回轉嗎?
他注意著後視鏡,見那些人終於放棄了,希望他夠快,沒讓他們記下車號。
汪楚嫣慶幸地拍拍胸口,「幸好遇到你,那些人說要把我們抓去當酒店小姐耶!」
酒店小姐?!她們到底惹上什麼麻煩?冷鷹玄抿唇皺眉,不願想像若他沒轉進那條巷子,她們會遭受到什麼樣的不堪!
「小嫣,這包東西很礙事。」黃苡玦縮起長腿,努力避開裝滿髒污瓶子的袋子。
汪楚嫣往後坐好,拎起袋子抱在懷里,討好地笑道︰「這樣就不會了。」
陳韻芳推推眼鏡,揮開適才的不安,重拾冷靜,「謝謝。」語氣中有著面對上司時的嚴謹。
副駕駛座上的李香媛這會兒才意識到救了她們的人是誰,她抓緊逃難間猶不舍棄的蛋糕店提袋,往車門挪了挪,咽了口口水,聲若蚊納地囁嚅,「謝謝總裁。」不愧是冰塊總裁,給人的感覺冷冰冰的,好像一踫到他就會結凍似的。
黃苡玦倒是泰然自若,「多謝了。」沒因為他是總裁就對他特別恭敬。
汪楚嫣伸長了手,往他肩頭一拍,「對喔,謝謝你。」忘了上周五的羞怯,也忘了方才的羞窘,隨性的態度讓人有種他倆交情匪淺的感覺。
陳韻芳和黃苡玦相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冷鷹玄自後照鏡觀了眼汪楚嫣,胸中的怒氣逐漸上升,「去哪?」
看她那張宛如蛇皮的臉,她究竟是怎麼照顧自己的?!一抹心疼在怒氣中裊裊升起,兩道細長的淡眉緊緊靠攏。
「快一點了,先去我家,明天再一起去上班?」黃苡玦提議。
陳韻芳頷首,「也好。」要總裁將她們分別送到家,是太麻煩他了。
「小嫣要去上班?」李香媛驚詫地驚呼,「腳不要緊嗎?」哇啊!總裁的下巴在抽搐!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嗎?
「當然要去,不然一整天的薪水和全勤獎金就沒了!」汪楚嫣理所當然地大力點頭,「再說,不過是點小傷——」
「地址?」冷鷹玄硬生生地截斷她的話尾。
冷硬的語調讓她一驚,他在生氣?疑惑的大眼轉向好友,「怎麼了?」
黃苡玦不理她,逕自說出自家的地址,陳韻芳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緊繃的側臉,膽子小的李香媛則是將自己抱得緊緊的,奮力抵抗從他身上傳來的低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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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冷鷹玄將車子停在一棟豪華別墅前時,說他不驚訝是騙人的。
一路上,這四個女人讓他大大開了眼界,首先是汪楚嫣認定他不是直的在生氣
因為她怎麼想都找不到他生氣的理由,於是展開夜間聊天的最高興致,從她們幾個的關系講到深夜在外徘徊的原因,再講到被流氓追趕的事,從說到她腳受傷的事,再說到昨天下午在游泳池畔發生的事……說不完地說、講不完地講,途中還有幾個好友的打岔說明,吵得他耳根子沒一刻清靜,不得不贊嘆女人聊天的本事。
他滿肚子的疑惑總算得到解釋了,但卻沒有因此而感到比較輕松,因為他只要一想到游泳池那一段,就有種想把她抓起來狂搖亂晃的沖動。
她腳上的紗布是因為她在游泳池畔滑了一跤,扭傷了腳踝;臉上那些紅腫月兌皮則是因為她忘了擦防曬油,在烈日下曝曬了一整個下午的成果,而她竟還興高采烈地給他看其他紅腫的部位!
是什麼樣的腦子可以讓她迷糊、月兌線至此?!再次,他懷疑她的說話功能取代了大腦的某些功能,更懷疑她是因為只顧著說話,才釀成那些災難。
「等一下。」他出聲制止她們下車。
汪楚嫣了解地點點頭,「嗯,我忘記說了,謝謝,明天見。」
她能想到的只有說話嗎?冷鷹玄深吸口氣,再次壓抑想搖晃她的沖動,〔你在家里休息兩天。」他可不想見她拖著那副慘狀來上班。
她張日欲反駁,但他的一句「薪水、全勤獎金照算。」有效地制止住她,而下一句更是讓她樂得差點飛上天,「幾位願意陪著她嗎?就當是出差。」
汪楚嫣眉開眼笑,「你真是個好人!」有人陪她,她就不怕沒說話的對象了!
這已經不是人好不好的問題了。三人心有靈犀,對望一眼,「好。」同聲答應。
於是,這個驚險、荒謬的夜晚到此劃下完美的句點,至少汪楚嫣是這麼認為的。
當她們站在寬闊的庭院里目送冷鷹玄的車子遠去時,屋內的燈光亮起,一名年約五十的慈藹婦人急步走向她們,「小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黃苡玦轉向看著她長大的王嫂,輕描淡寫地解釋,「有點事。明、後兩天我不上班,你去叫人幫她們準備房間吧。」
王嫂這才發現每個人都是一臉疲憊,且衣衫凌亂。「出了什麼事?」慈藹的圓臉掛滿了擔憂。
她跟丈夫在黃家待了二十幾年,膝下無子的他們一直把黃苡玦當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加上老爺和夫人忙於龐大的事業,所以幾乎是他們夫妻倆在照顧她,深厚的感情自是不在話下,這會兒見她這副浩劫餘生的慘樣,叫她怎能不擔心?
黃苡玦微微一笑,不願讓她擔心,「沒什麼!快去吧。」見王嫂進屋叫人辦事後,她才轉向好友問道︰「你能走嗎?」
汪楚嫣單腳跳了兩下,「可以,這點小傷不礙事。」
「別跳了,等一下又摔跤!」陳韻芳上前攙住她,直指事實,「老說是小傷,明明都不能走了。」醫生說她一個禮拜內是好不了的。
黃苡玦先賞她的腦袋一個爆栗子,才扶著她往屋里走,「你嫌你還不夠慘嗎?」
她乾笑幾聲,發紅月兌皮的臉有些嚇人,「夠了、夠了,再慘我就沒臉見人了。」
「知道就好。」黃苡玦沒好氣地哼道︰「反正總裁給假了,你就在我家休息算了,還有人伺候你。」
李香媛接過汪楚嫣手上的袋子,望著袋子里的保特瓶,「環保小尖兵,這些怎麼辦?」
「我讓人拿去回收,再把錢交給你。」黃苡玦搶先說了,「你可不可以挑早一點的時間做環保義工啊?要不是我們正好一道走,看你怎麼跑給人家追!」
她皺皺鼻子,不服氣地揚起臉,「我都是下班後直接去撿的啊,這次是剛好啦,誰叫那邊那麼多,我看了心癢又手癢嘛!」
「夜生活果然暗藏危機。」這是陳韻芳的感想。她小心地避開汪楚嫣受傷的左腳踝,穩穩地攙扶她跨過門檻,進入維多利亞風格的客廳,「以後還是少去夜店吧,這麼晚出來,很容易踫上奇奇怪怪的事。」例如那個只有嘴巴眼熟的男人。
她們跑去夜店喝點小酒,出來的時候都快十二點了,回程的路上汪楚嫣就一邊撿那些瓶瓶罐罐,一邊叨念現在的人太沒公德心了,還逼她們發誓會愛護地球。
這個月兌線的環保小尖兵,就是見不得可回收的資源遭人丟棄,而資源回收又有錢拿,對她那崇高的目標——存一大筆錢,然後通通捐給綠色和平組織,不無小補,所以她一見到滿地的空瓶,也不想自己只剩一只腳,馬上掏出袋子,以令人捏一把冷汗的危險姿態撿瓶子,嚇得她們不得不趕快幫她撿,撿著撿著,就撿到人家的談判地點去了,還不知死活地多看了幾眼,最後搞到被人追殺。
和陳韻芳合力將汪楚嫣放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黃苡玦這才倒在地毯上,身邊都是熟悉的事物,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安下心,「先在客廳休息一下,我爸媽出國了,沒人會來管我們。」
陳韻芳取下眼鏡,擦去瞼上的汗水,「你們見過那個老大嗎?我是說沒來追我們的那一邊。」
李香媛把蛋糕拿出來,「沒有耶。要不要吃蛋糕?還有錫蘭紅茶喔!」
「我也沒見過。」黃苡玦撐起嬌軀上看到蛋糕盒子上的藝術字體,紅唇一掀,迸出不敢相信的喊叫,「又是禮雅坊!一次買七個?!你已經是他們的VIP了吧!」
「差、差一點。」她心虛地轉向汪楚嫣,「小嫣,你要哪種口味?」她沒膽說自己已經跟他們的師傅訂下某種不合理的約定……
汪楚嫣隨便選了一個,「我也沒見過他。你問這干麼?對人家有興趣?」
「不,只是……」頓了頓,她鏡片下的眼楮閃著迷惑,「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中,有那麼一張嘴的存在,可她就是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
汪楚嫣皺眉,〔眼熟?他是混黑社會的耶,跟那種人扯上關系會很危險的——」
見陳韻芳臉色變了又變,黃苡玦打斷她的話,轉開話題,一與其注意別的男人,你還是多想想怎麼把冷鷹玄搞定吧。」這兩天他肯定會有所行動。
「冷鷹玄?」汪楚嫣一臉納悶,「搞定他什麼?」
黃苡玦抱胸斜睨她,「別說你沒察覺他對你的特別。」
「嘎?」她一愣,大聲喊冤,「誤會!天大的誤會啊!」
然後啼笑皆非地猛搖頭,「如果你是指這得來容易的休假,那我可以解釋,很簡單,一句話——他是個面冷心善的人。這我以前就說過了嘛,他是個好人,放我們兩天假有什麼大不了的?」
「好人?什麼事都用好人來解釋的話!他就太可憐了。」黃苡玦禪機般的話語只換來汪楚嫣的滿臉納悶,她聳聳肩,不再多說。
李香媛倒杯紅茶給她,「他有嫌過你吵嗎?」這是她們最擔心的。
她抓抓發癢的臉頰,偏頭想了想,「沒有。不過,他話少得可憐,誰知道他在想什麼。」抓了又抓,還是很癢,「小玦?有沒有冰塊?」
黃苡玦懶得動,便遞給她一個陶瓷煙灰缸,「這個很涼。」
她不敢署信地大叫,「什麼!要我用這個?!」叫歸叫,她還是把臉貼上去,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真的好涼。」但下一秒,她又厭惡地皺皺鼻子,幽幽地嘆口氣,若有所失,「有煙味,還是他好用。」
陳韻芳推推眼鏡,「你想著他、他顧著你,兩性發動愛情模式的先兆。」平板實際的口吻活像動物頻道的主持人。
聞言!汪楚嫣呆若木雞,「嘎?」見她們對她猛點頭,「嘎——嘎?」像只烏鴉,除了嘎,她無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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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四個小女人突然得到一刻間,最想做的就是盡情放縱、不修邊幅……除了行動不便、渾身發癢的汪楚嫣。
「哈啦啦,我是快樂的上班女郎,啦啦啦……」黃苡玦哼著荒腔走板的怪歌來到客廳。
她身穿大膽火辣的比基尼,巨乳呼之欲出,曼妙的身段足以引發男人的熊熊欲火,她擺了個性感撩人的姿勢,準備接受芸芸眾生的膜拜,「來吧,稱贊我吧!」
李香媛自蛋糕食譜上抬頭,甜軟的小肉臉垂著一條口水,「好好吃。」
陳韻芳正在看《哺乳動物圖鑒》,她翻開漲大,正在哺乳的大猩猩圖片,
「就實用的觀點來看,你還不如它。」
「哈哈!對!要用!」汪楚嫣趴在鋪了白布的涼椅上,長發編成春麗頭,她也穿著比基尼,不過身上涂了一層厚厚的綠色藥膏,十足倒人胃口,「色大膽小是對不上封號的啦!」
黃苡玦泄氣地垂下肩,踱到李香媛身邊,悶悶不樂地偷吃她的蛋糕,「我也想用啊,但沒人追,我有什麼辦法?」家世、美貌都不輸人,怎麼就是沒人追?
李香媛連忙自魔口下搶回心肝寶貝,「你吃另一塊,這是我要做實驗用的!」
「實驗?」陳韻芳兩眼一亮,「我來幫忙!」她對追求科學、真理最感興趣了!
「听她胡扯。」黃苡玦不以為然地冷哼,拿起藥膏,往汪楚嫣背上亂抹一通,「愛吃就說,我不會怪你『又』放棄減肥的,反正是小度假嘛。」看看那滿桌子的蛋糕,她是要開蛋糕鑒賞大會嗎?
她哀怨地捏捏肚子上的肥肉,「我沒放棄,真的是實驗嘛!」嗚嗚,眼看就要突破六十大關,她也不想再胖下去了啊!
「小姐,有人找汪小姐。」王嫂走進客廳,無奈地環視雜亂的景象。
她們決定在這里度假是沒關系,但兩個穿著比基尼、一個穿著小熊睡衣對滿桌子蛋糕猛流口水、一個攤了滿地的書,這成什麼樣子了?老爺、夫人看到了,不氣暈才怪!
「誰?」汪楚嫣撐起上身,好奇地往窗外瞧。她上台北工作才兩個多月,除了三個好友,就沒其他有交情的人,會是誰?
黃苡玦翻個白眼,「九成九是冷鷹玄,不然還有誰知道你在我這?」
「是的,那位先生說他姓冷。」王嫂好奇地看看汪楚嫣,她怎麼會跟那種冷淡的人扯在一起?
「請他進來。」黃苡玦戳戳汪楚嫣,語氣曖昧地調侃,「愛情模式啦!」
「我們回避一下。」陳韻芳抱起幾本書,「我回房間。」
李香媛點點頭,將蛋糕放到托盤上,「我去廚房。」
黃苡玦挺挺胸,堆起媚笑,「我來考驗他。」看他會不會被她的美色誘惑。
汪楚嫣頓時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我會尷尬死的!」她現在很丑、很丑,他干麼來?
黃苡玦端出兩性專家的架式,故作正經地搖頭晃腦,「當一個男人看到你這副鬼樣子還能留在你身邊,那就是真愛了。」
她沮喪到了極點,「噢!讓我死了吧!」更愛?她只希望他別吐了。
黃苡玦見他來了,搔首弄姿地朝他款步走去,「嗨!冷——」失敗!
她張口結舌地瞪著冷鷹玄的背影,他竟然無視她誘人的胴體,直直走過去?!打擊!這絕對是對她封號的打擊!
「小嫣,我走了。」她垂頭喪氣地走出客廳!往常的自信蕩然無存。
冷鷹玄望著眼前的小綠人,半晌出不了聲。
「喂!不許笑!」她決定當只縮頭烏龜,小臉埋在涼椅上說什麼也不肯抬起頭來,「你來干麼?」
來干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依他的性子,他是不會來的,但他來了……或許是她的純真笑語堆在心中,干擾了他的冷情,抑或是她少根筋的個性讓他放心不下
他又不說話了。他是嚇傻了還是怎樣?
等了好一會兒,她終於禁不住好奇心的催促,抬起涂滿藥膏的綠臉看向他。
他靠坐在維多利亞式繁瑣華麗的大椅中,一襲品味卓絕的高級西裝,交疊的長腿襯出他修長的身形,有些倨傲、有些不悅……明明就坐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可她怎麼覺得他在地球的另一端?
下巴靠在扶手上,她瞄瞄牆上的大鐘,歉然笑道︰「不好意思,我不能起來。」背上的藥膏才擦上去,不能踫到。
冷鷹玄唇角縮了下,目光在她幾近全果卻涂滿綠色黏稠物的身體溜過一圈,「你穿這樣游泳?」根本是全身都曬傷了。
「只游了半個小時,其他時間都在做日光浴。」嘻嘻,他的話變多了耶。
「日光浴?」他譏誚地撇撇唇,「不是烤肉?」她今天扎了兩個辮子包包,俏皮的掛在腦袋兩側,露出兩只里著綠泥的耳朵,連耳朵都曬傷了,她是做哪門子的日光浴?
要不是趴著,她還真想捧月復大笑,「哈哈哈……我的媽呀!你有幽默感一—耶!烤肉,說得真好,哇哈哈!」她笑得全身顫抖,兩條縴細的腿兒踢呀踢的。
他瞼一沉,正想念她兩句,卻發覺身體的某個部位起了變化——見鬼了!
眼前的她跟恐怖片里的女鬼差不了多少,更像從沼澤里爬出來的活尸,他竟對她起了色心?!
「噢!」受傷的腳踝猛地撞到涼椅把手,她痛得倒抽日涼氣,額際沁出一層冷汗。
「醫生怎麼說的?」冷鷹玄壓下蠢動,坐到她身邊,對著厚厚的紗布皺眉。
「扭傷,要一個禮拜才會好。」悶悶的聲音帶著沮喪。
「那就在家里休息。」
「不行,休息沒錢賺,而且會好無聊。」五天減去兩天就是三天,她可不想賺不到那三天的薪水,再說,等後天小玦去上班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待在這里,那麼回家休息就代表她要一個人悶上一天,她才不要!
根據葛遠重熱心提供的資料,她是一個人在外租房子住的,親戚、家人全在台中,而他也知道她愛說話、怕無聊,於是說︰「請你的朋友『出差』陪你?」
汪楚嫣開心地撐起上身,扭過頭來看他,〔真的?那我呢?薪水照算?」
他看向她,微微頷首,「嗯。」冷眸卻在下一秒竄起火花。
比基尼根本遮不了多少肌膚,而且被她蹭來蹭去,有點歪了,再歪一點就會發現自己又起了色心,他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嗓音帶著一絲低啞,「趴好。」隨即走回原位,和她保持距離,神情復雜地低頭深思。
她乖乖趴好,瞅著他笑道︰「你真好,等一下我再問她們願不願意。」
「嗯。」他蹺起長腿,雙臂橫胸,決定忽視那不該有的蠢動,畢竟她此刻的模樣實在算不上賞心悅目,那鐵定只是身體的自作主張,他根本沒那個意思。
汪楚嫣哪里知道他的內心掙扎,只知道他的到來,讓她心頭甜滋滋的,望著他,小嘴不停地冒出話來。生活瑣事、兒時記憶、可笑的經驗等等,說得彷佛歷歷在目,一伸手便可抓到過去的點點滴滴,小綠瞼蕩漾著對生命的熱愛與純粹的快樂。
冷鷹玄靜靜地听著,偶爾搭上一句,或遞上茶水讓她潤潤喉……漸漸地,他臉部的線條轉為柔和,注視著她的眼閃動著與她相同的快樂,發自內心的笑意不時造訪他,在他臉上留下明顯的笑紋,微笑成了他在她面前最常做的表情,並在她的追問下,說了不少自己的事。
在和諧愉快的氛圍中,兩人像朋友一樣,談天說地、閑話家常,說說笑笑地度過了大半個上午,直到葛遠重再三來電催他回公司,兩人才依依不舍地立下明天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