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根本不該對他抱持任何希望!
什麼不習慣?!狗屁!什麼適應一下?!狗屎!
四天過去了,他每天一來就說要睡覺,偶爾起來吃個飯,卻吃到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弄得一身菜葉肉渣,還得她幫著清理,昨天他甚至睡在走廊上,還是路過的人進來叫她,她才去把他拖進來,而他竟像睡死了般,倒在她身上繼續睡!
這麼會睡,而且到處都能睡,簡直是睡仙轉世!
「叩!」
硬物撞擊實心木頭的聲響穿過總經理辦公室的木門,到達邵絮耳中。
她偏頭听了一會兒,沒听到其他怪聲,便回頭繼續工作。
可惡!所有的行程都被他打亂了。
兩個會議、三個客戶的飯局、一大疊待批閱的公文……都被他睡過去了!
幸好有總裁秘書來幫忙處理,不,該說是代他坐穩總經理這個位置,不然,就算他是總裁的獨生子,也早就被踢回家吃自己了!
真不知道他晚上都在干麼,不睡覺去抓鬼嗎?
還是他體質特殊,一天得睡上二十四個小時才行?那他管理碩士的文憑是怎麼來的?哈佛耶!能用錢買嗎?!
「叩!」
又是一聲怪響,這回更大、更響亮,隱隱約約的痛呼聲緊接著傳來。
邵絮用力甩下握得死緊的鋼筆,尖銳的筆尖直直插入厚織的地毯,顫抖不已的筆管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刺進她憤怒的思緒。
不行!她得控制脾氣,不能因為他破壞了苦心經營的形象,更不能因為他打壞了自己對這份工作的堅持!
她在心中反覆對自己說著︰我是端莊、冷靜的秘書,是盡忠職守、任勞任怨的好員工,絕不會將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做好了心理建設,她深吸口氣,屈指猛敲眉心幾下,再做幾回深呼吸,漸漸地,憤怨從她臉上褪去,又是一派冷靜自持的模樣。
她快步走到關著睡仙的辦公室門外,象征性的敲敲門,不等回應便推門而入。
不是她不懂禮貌,而是這幾天來的經驗告訴她——不會有人回應。
現在十一點,正是他睡得最熟的時候。
門一開,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沒有半點聲響,那兩聲怪響不知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她走向左側一扇貼著「休息室」字樣牌子的小門,照樣輕敲兩下便推門進去。
這是辦公室附設的休息室,原本是給辛勤工作的總經理小憩的地方,現在則是晉尚闕的睡房。
床上沒人、書桌邊沒人,放眼望去,近十坪的空間里沒有半個人影。
怪了,他又沒出去,怎麼沒看見——
嗄?!床腳邊有一只手,手指微微地顫動著。
心頭一跳,她連忙快步上前查看,隨即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不覺月兌口驚呼,「總經理!血……流血了!」
癱在地毯上的晉尚闕眼眸緊閉,劍眉揪成一團,額頭左側靠近發線的地方有個兩公分長的弧形傷口,汩汩流出的鮮血沿著太陽穴,經過耳朵上緣,滴上白色的地毯。
踫上這種狀況,邵絮心中掠過一陣驚慌,她蹲,拍拍他冰冷蒼白的臉頰,焦急地叫喚,「總經理,醒醒!你還好嗎?快醒醒!」
好好的怎麼會撞破頭?她眼角瞥到沾著暗紅血塊的床頭櫃。難不成是掉下床時撞到的?
那現在呢?他是睡著了,還是暈了?
「總經理!」她用力按壓他的人中,焦急的語氣中帶著哀求,「醒醒!拜托……可別就這麼翹了!」竟讓她踫上這種鳥事!究竟在搞什麼?
還是沒反應,血還在流,他卻昏迷不醒。
邵絮臉色一凜,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听筒,準備叫救護車。
「搞什麼?痛死了!」癱倒地上的人倏地模著額頭,笨拙地坐起身,鮮血沿著蒼白的臉頰緩緩流下,暈染上襯衫,在他的肩頭和心窩之間,暈開成一朵血花。
他疑惑地盯著滿手的腥紅,再看看濕濡的地毯,怔愣了會兒,終于明白發生什麼事——「Shit!」
抓著听筒的邵絮听他中氣十足,大概死不了,仍謹慎地問︰「你沒事?」
「有事,痛死了!」晉尚闕雙手一撐,頎長的身子自地上爬起,皺眉忍著陣陣襲來的暈眩感,頹然地在床沿坐下,滿是鮮血的大手接過邵絮遞來的衛生紙,壓住血流不止的傷口。
見她抓著听筒戒備地望著自己,他不悅地一挑俊眉,卻扯動傷口,不禁哀呼了聲,才繃著嗓子問︰「你在干麼?」
「打電話叫救護車。」邵絮還抓著听筒,準備一有不對勁,就按下119。
晉尚闕睨她一眼,仿佛受到什麼天大的侮辱,「這點小傷用不著救護車。」
她懷疑地端詳他的氣色,伸出兩根手指在他眼前晃動,「這是幾?」
「二。」口氣非常不悅。
嗯,視神經沒受損。
「青蛙會飛嗎?」
一記狠瞪朝她劈來,「不會。」
嗯,沒撞傷腦子。傻腦睡仙?她真不敢想像。
看他還有力氣瞪人,邵絮這才放下心,吁口長氣,放松緊繃的情緒,放下听筒,上前一步,「我看看。」
他放下腥紅紙團,抬起頭方便她檢查,「現在不痛了。」
邵絮不語,她專注而輕柔地撥開他垂落額前的發,彎腰俯視滲出血絲的傷口。
她今天穿著淡綠色的套裝,在暈黃燈光的照射下,縴細的身形顯得蒙而美好,淡淡的女性幽香從她身上飄來,刺激晉尚闕昏昏沉沉的腦袋。
恍惚間,他發覺這個能干的秘書,比他想像中的還有女人味。
近在咫尺的她,明眸堆滿謹慎和擔憂,秀眉緊緊靠攏,可愛的菱形嘴微微嘟起,溫暖的鼻息不時拂過他的額頭,冰涼的手指這里踫踫、那里按按,帶來陣陣酥麻。
咦?「你在做什麼?」他只撞到額頭,她干麼模到他後腦勺去了?
「檢查傷勢。」邵絮翻開他頭頂的頭發,心不在焉地回答。
這女人……他好得很!用不著她來擔心他的腦袋是否完好!
晉尚闕劍眉一沉,頭往後一仰,月兌離她的小手,「傷在額頭上。」
「我知道,那只是順便。」她直起身,望著不再淌血的傷口,有些擔心,「傷口有點深,要不要去醫院?」
他不以為意地揮揮手,「過兩天就好了。」他可沒這麼脆弱。
「嗯。」她也不多說,腳跟一轉,便掉頭走出休息室,還不忘幫他把門帶上。
望著她快速離去的背影,晉尚闕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好冷血的女人!連句關懷都吝于給他,好歹幫他貼個OK繃吧?
他盤起長腿坐上床,垂眼凝視地上點點的暗紅,兀自生著悶氣。
多少女人巴不得多留在他身邊一會兒,她卻毫不留戀地掉頭就走,是他的魅力減退了嗎?還是她對男人沒興趣?但為人最起碼的同情心,她總該有吧!
不管如何,她毫不在乎的態度重創了他的男性自尊,讓他心頭悶得想揍人,更想把她抓來,逼她正視自己的存在!
「叩叩——」
短促的敲門聲打斷他混亂的思緒,他沒好氣地應聲,「進來。」
邵絮提著一個竹籃進來,望著他,表情冷靜而公事化,「來吧。」
他疑惑地眯起眼。來什麼?那些東西又是干麼的?進香團的香燭供品?
將沉重的竹籃放上柔軟的床鋪,坐在床上的晉尚闕跟著輕晃了兩下,卻沒搖掉他對她的惱怒,「你又來干麼?」
「處理災情。」邵絮拿出急救箱,取出雙氧水、優碘和棉花,「頭抬起來。」
處理災情?來幫他擦藥的吧!她就不能說得好听點嗎?
該高興的時刻卻高興不起來,晉尚闕臉色一陣青、一陣紅,卻敵不過她公事公辦的語氣,還是乖順地抬起頭了。
他看看專心處理傷口的邵絮,再瞄瞄竹籃里的醫藥箱、食物和襯衫,知道是自己誤會她了,心頭的火氣不由得漸漸地消了下去,看著她,心里除了佩服她效率驚人、思慮周到外,更多的是感激。
雖然她沒對他抱怨過一句,但他知道這幾天來,自己給她添了不少麻煩,更讓她承受了不少壓力。
會議、飯局、公文和絡繹不絕的訪客,他都從她放在他桌上的行事歷知道了,也知道她是如何努力地想把工作做好,卻因為他的關系,想做也做不了。
但她一句怨言也沒有,仍是盡責地照顧他,幫他準備滿滿一冰箱的食物、幫他擋去想上門套關系的人、幫他睡個好覺……
可他也很無奈啊!每天練團練到天亮,累得半死,又沒時間睡覺,只好來公司睡,原本打算熟悉一下公司的環境,卻累得連保持清醒都很難……再說,現在也不是他出頭的好時機,他不「昏庸」一點,怎麼讓老狐狸把壞招使盡,然後他再來一舉擒賊,永絕後患?
包扎好傷口,邵絮倒了杯開水,拿出一塊絲帕沾濕,「頭轉過去。」
他轉過頭,從床邊的鏡子里看到幾乎佔據整個額頭的厚紗布,劍眉不以為然地皺起,「一點小傷而已,弄成這樣也太夸張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腦殼破了。
邵絮捏著絲帕,輕輕擦去他太陽穴上的血跡,「預防勝于治療。」省得他等一下又撞破頭。
聞言,他不禁氣結,卻拿不出話來反駁她的侮辱,畢竟,鐵一般的事實就在他的額頭上證明他的失敗。
「幾點了?」無言申辯,他只得吞下男子漢的尊嚴,換個話題。
「你又在干麼?」軟綿綿的小手在他身上模來模去,當他死了不成?他正值沖動的年紀,她再這樣誘惑他——
手中突然多了一塊面包,他的憤恨不平頓時變得荒謬可笑。
「快十一點半了,先吃這個墊胃,等一下再叫飯……如果你沒有要睡的話。」
她翻開衣領,擦拭他的脖子,然後伸手解開扣子,「流了不少血,襯衫要換掉。」
他悶悶地瞪著寫著「健康」二字的包裝,「我不想吃紅豆面包。」
突然發覺上身涼涼的,他納悶地一望,她何時月兌了他的襯衫,他竟然毫無所覺?!她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他瞠目結舌,「你——」對著他光果的上身,她竟還一副在處理公事的模樣!
「紅豆補血,籃子里還有紅豆湯。」邵絮語調平板地說,對他見鬼似的神情視而不見,逕自又從竹籃里拿出一件未拆封的襯衫,劈哩啪啦地撕開包裝,抽出襯衫,抖開,「左手伸直。」
「停!」晉尚闕硬聲大喝,決定自己不要再被她這樣「照顧」下去了。
邵絮眉毛也沒動一下,公事化的表情穩穩地掛在臉上,襯衫舉在半空中,靜候他的吩咐。
這女人在搞什麼鬼?他是老在睡覺沒錯,但這不表示他沒有行為能力,也不表示他不是男人。
最重要的是——她把他當成一項工作來處理的態度,讓他非常、非常的不爽。
「我自己穿!」他臉色不佳地丟下面包,扯過襯衫上二兩下穿好,忿忿地撂下話,「下星期開始,我會正常上班。」
他決定了!縮短練團時間、拉長清醒時數,拚了命也要證明他要醒著絕對不是件難事,絕對要讓她對自己刮目相看!
這股沖勁來得突然,別說邵絮,就是晉尚闕自己也嚇了一跳,完全搞不懂自己為何不想被她看輕、為何想在她面前爭一口氣。
「是。」她頷首,清麗的面孔波瀾不興,「總經理要吃飯,還是繼續睡?」
晉尚闕一僵,臉色刷地鐵青。該死!今天早上練到六、七點,後來又趕著來公司,他才睡了一下子……「睡。」聲音有點狼狽。
「還有其他吩咐嗎?」邵絮抓來微濕的絲帕,彎仔細擦去床頭櫃上的血。
把你可愛的小離我遠一點!他在心中吶喊。
她彎著腰,及膝的窄裙往上縮,露出大半截白女敕的大腿,形狀姣好的小圓臀就在他眼前,就算他很想睡,還是熱血沸騰得想一口吞了她。
「沒有。」晉尚闕悶悶地撇開頭,避開她引人遐想的姿勢,卻抹不去浮現腦海的旖旎畫面,血液直沖腦門,漲紅了一張俊臉。
是太久沒踫女人了嗎?為何她不經意的一個小動作,就能引發他的熱血反應?不過是發現她還有點女人味,也不用饑渴成這樣吧!
靠!八成是失血過多,腦子秀逗了!
他做下結論,決心忽視身體的自作主張,卻不由自主地瞄眼引發大火的小圓臀。
清理完畢,邵絮直起身,將沾滿鮮血的絲帕收回竹籃,再將一干物品放進去,平板著聲音,「地毯改天再叫人來清,我先出去了。」說完,朝他輕點個頭,便挽著竹籃急步離開。
望著她再次迅速離去的身影,晉尚闕只覺得有桶冷水兜頭澆下,狠狠澆熄他滿腔的熱情,他忿忿地一捶床墊,「該死的工作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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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揚升大樓附設的員工餐廳
公司闢了兩層樓面做為員工餐廳,並高價聘請歐洲名廚為餐廳加分,精致美味的餐點不輸給外面的大餐廳,價格卻非常便宜,因此大部分的員工都在此處用餐,偶爾還會出現慕名而來的外客——當然是靠著關系進來的,因為沒有證件或主管人員的許可,外人根本進不了這棟保全嚴密的大樓。
此時,大批人潮陸續涌進餐廳,偌大的空間內充斥著食物的香氣和喧鬧的人聲。
靠牆的小桌邊坐著兩條縴細的身影,慢條斯理地吃著義大利面。
方允濰叉起一塊蝦仁,圓圓的眼楮盛滿好奇,「你家的睡仙還在睡?」
邵絮持刀的手緊了緊,明亮的眼兒冒出一絲火氣,「你沒跟別人說吧?」
「當然,你交代過了嘛。」方允濰吞下蝦仁,偷偷打量她。
她跟邵絮相識十幾年,對她外冷內熱兼恐怖的個性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所以,她就是向老天爺借膽也不敢罔顧她的交代,泄漏她家上司的真面目——睡仙一尊。
想到這,方允濰不禁佩服好友超凡入聖的忍功,明明脾氣差得很,竟能容忍他四天。
她一定是很用力敲眉心,才能控制住那恐怖的脾氣,不愧是「上司至上主義者」,即使上司不像上司,還是一樣的任勞任怨。
「他說下星期要開始正常上班。」邵絮語氣平淡地說。
方允濰詫異地放下叉子,「正常上班?他要振作了?」
「或許。」邵絮卷起一團面,不干己事般地說道。她拒絕再對他抱任何希望。
方允濰沉吟片刻,「會不會太晚了?」
邵絮秀眉微聳,不解其意,「晚?」
「他老關在辦公室里,總裁秘書又老往你們那里跑,還有幾個會議因為他開不成,一些難听的傳言紛紛出籠,把他說成沒用的大少爺。」
邵絮沉默了,對著美味可口的面點,卻揚不起一點食欲,索性放下刀叉,推開吃到一半的盤子,支額沉思。
那些傳言是怎麼說的,她早听允濰這個大八卦台說過了。
例如,他靠關系坐上總經理的高位,其實一點本事也沒有;再例如,如果真讓他接下總裁一職,就算揚升的根基再厚實、財力再雄厚,不出兩年便會敗在他手上。
諸如此類的,大抵說他沒有真才實學,遲早會搞垮揚升,更甚者,還攻擊他第一天來上班時的出色裝扮,說他虛有其表、欺騙世人,想魚目混珠。
期待越高,當失望來臨時,便會得到更深的失落與憤怒,這也是人之常情,怨不得誰。
在這種情況下,他是動輒得咎了,除非他能徹底改變人們對他的看法,然而,這談何容易?他才上任不久,又沒在公事上花心思,能有多大的作為?
但她又能做什麼?她不過是個秘書,能幫他什麼?
「別擔心了,他是他、你是你,到時候被炒魷魚的人不會是你。」方允濰不忍見她愁眉苦臉,出聲安撫,甚至故作搞笑地端出大八卦台的嘴臉,神秘兮兮地湊近她,像是在泄漏什麼天大的機密似的,「我跟你說,最近啊……有不少女同事想去釣金龜。」
「金龜?」恍若听到可笑的話,邵絮一掃陰霾,好笑地直搖頭,「睡龜還差不多。」
看她笑了,方允濰重拾叉子,卷起面條塞進嘴里,口齒不清地放送八卦,「雖說他沒用,家里有錢卻是不爭的事實,就算他被踢出公司,也還是個闊大少啊,而且,他長得挺性格的,又有點神秘的味道。嘖嘖!這樣的男人現在正流行哪!」正是所謂的「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見邵絮滿臉不以為然,她吞下面條,繼續發揮大八卦台的本色,努力散播八卦,順便向遲鈍的好友說明晉尚闕的迷人之處,「最厲害的是那雙會放電的眼楮,電流吱吱吱地響,可電麻了不少寂寞芳心!」不過,依邵絮遲鈍的程度來看,她很可能壓根沒注意到。
性格?神秘?會放電?有嗎?那些人是怎麼看的?
邵絮不解的同時,腦海冷不防浮現剛才月兌掉他襯衫時看到的景象。
他的心口上刺了一頭獵豹,金黃色的豹身結合了力與美,騰躍的姿勢似要抓刨他的心髒……那胸膛線條優美、寬闊結實,似乎蘊藏了驚人的力量。
性格?那頭豹是挺性格的……好吧,那胸膛也挺性格的。
神秘?一天到晚都在睡覺的人當然神秘。
會放電?她比較常听到他打呼,什麼電的,一次也沒看過。
總結說來,她看不出他有任何令人著迷的地方。
「咦?你干麼臉紅?」方允濰驚奇地看著她緋紅的臉頰,「難不成……你也對他有興趣?!」
對男女之事一向遲鈍的好友,竟會因為男人臉紅?
邵絮瞪她一眼,駁斥她的揣測,「胡說什麼!」卻不自覺地模模發燙的臉頰。
剛才月兌他衣服都沒事,怎麼一想到那赤果的胸膛就臉紅了?
沒道理……大概是義大利面太辣了,嗯,一定是這樣。她冷靜地分析。
方允濰推開餐盤,拿紙巾擦擦嘴,識相地換個話題,「你想不想調回來?」
邵絮原本是總務經理的秘書,能力之強,受到多方矚目,幾次被業務部挖角,都以「忠于上司」為由拒絕了。
上星期,她突然被最頂頭的上司——總裁召喚,調任總經理秘書,向來以上司為大的她,當然是一口答應了。
大家還在羨慕她的幸運,誰知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而總務經理少了她有條不紊的頭腦和超強的整理能力,也傷透了腦筋。
若她有意提出調職申請,應該會通過,反正總經理沒在做事,秘書不一定要是她。
「不行,這是總裁直接派下的人事調動,我不能、也不想違抗上司的決定。」邵絮想也沒想便斷然拒絕,堅決的語氣擺明了這事沒得商量。
方允濰張口欲言,卻被她一瞪,話全縮回肚子里了。
她敲敲眉心,嘆了口氣,顯得有點疲倦,「你知道的,我必須堅持住這些原則,退了一步,就可能會影響到我的決心。」看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她拿起餐盤,準備回辦公室。
方允濰跟在她後頭嘟嘟囔囔的,「是是是,上司最大是吧!我早知道你會拒絕。」不愧是忠犬。
「那你還問?」邵絮沒好氣地瞥她一眼。
「我也是被逼的啊!那些想釣金龜的人,叫我一定要來問你。」
邵絮回頭想問清楚,卻在瞄到金明松時吞話入肚,加快腳步將餐盤歸位。
方允濰雖是一頭霧水,卻也跟著她加快動作,兩人一前一後就要走出餐廳——
「邵小姐。」金明松干啞的嗓音喚住了她。
她深吸口氣,轉身面對那張干皺的臉,努力做出恭敬的表情,「金董事。」
自從晉尚闕因他露出嘲諷的神色後,她便對他起了戒心,此刻,那張揚著笑容的干臉,看上去竟還真有幾分陰險。奇怪,她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到他眼底的奸邪?
「尚闕的狀況還好吧?適應了嗎?」慈祥的口吻像是望子成龍的父親。
「總經理適應得不錯。」最適應那間休息室。
金明松臉上浮現關心和擔憂,「昨天的晨間會議怎麼沒看到他?」
「總經理昨天身體不舒服,晚到了點,趕不上開會。」這倒是真的,他還是被歐陽凌攙進辦公室的,一副快暈倒的虛弱樣。
金明松感慨萬千地嘆口氣,「年輕人啊!身體要顧好,不然怎麼接掌這麼大的公司?麻煩你多照顧他了。」
語重心長、情深意厚的一番話,听得一旁觀看他倆對話的眾多員工頻頻點頭,一方面感動他的仁心善性,一方面擔憂身體不好的總經理當了總裁以後,會帶領他們走向什麼樣的悲慘境地。
悲喜交雜的低聲交談以金明松為中心點,逐漸擴散到整個樓面,听得邵絮眼兒直冒火——這就是他的目的?!
「是。」邵絮忍下罵他虛情假意的沖動,拘謹地回笞。
這招夠高明、夠狠!提高他的聲望兼中傷晉尚闕,那些竊竊私語不正順了他的意?他哪里不挑,偏在人最多的地方搞這等把戲,要是自己沒先對他有了戒心,還真會加入感激他的行列咧!
說不定那些難听的傳言正是他的杰作……一個大膽的揣測漸漸在心中成形,連帶點燃她刻意壓抑的壞脾氣。
金明松滿臉慈藹地點點頭,「你去吧,我不耽誤你了。」
邵絮頭一點,快速轉身,狂風似的卷出眾人感佩金明松心慈德厚的餐廳。
方允濰跟在她身後,心中大叫不妙。瞧那雙拳頭握得多緊!
「絮,快敲!」她不得不出聲提醒了。
邵絮環視四周,確定沒人之後,陡地停下腳步,咬牙切齒、兩眼發紅,小嘴迸出一串怒罵,「去他的老狐狸!他媽的高招!殺人不見血呀!就不要被老娘——」
方允濰暗暗申吟,拉起她緊握的拳頭,「快敲!」不然她要幫她敲了。
邵絮躲開好友伸來的手,「我自己來。」
她握著拳,猛敲眉心,力道之大,讓方允濰不禁擔心她會變成黑面媽祖,「就算火燒腦門,用這種方法真能熄火?你可不可以用其他方法呀?我真擔心你會把自己敲成白痴。」相識十幾年來,她不知把這話說了幾次。
邵絮咬牙說道︰「越痛越能抓住理智。」對她而言,要壓下火氣,這就是最有效、最方便的方法。
方允濰不解地問︰「有這麼氣?」
她知道邵絮在公司里一向是以冷靜、干練出名的,但她更知道那是她花了極大的心力才營造出來的假象,事實上,她是個脾氣很差的女人,很容易因為別人的冒犯而生氣,但,這回被冒犯的人可不是她,她跟人家生什麼氣?
「呼!等等。」接連幾個深呼吸後,邵絮才停下施暴的拳頭,再深呼吸幾回,終于找回冷靜,恢復平時的沉穩秘書態勢。
「你不老說我是忠犬?主人被咬了,忠犬卻連吠都不能吠,還能不生氣嗎?」
「呃……」方允濰尷尬地別開眼。她覺得金董事沒說錯呀!身體不好,的確要好好照顧……要當忠犬,也不是這樣護短的吧?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邵絮輕聲說道︰「你知道那些惡毒的謠言是從哪里傳出來的嗎?」
方允濰一愣,隨即會意,遲疑地說︰「你是說……金董事?」他在公司里的評價不壞、聲望也頗高,會做這種事嗎?
「八成是那只賤狐狸!」邵絮用力點頭,怒火又悄悄點燃,「雖然總經理真的毫無建樹,也不用被說成這樣吧!何況才一個星期,五個上班天,這麼快就判他死刑,未免太不公平,也太詭異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
她想了想,倏地握住好友的肩頭,直直看進她眼里,「幫我一個忙,找出散播謠言的人和證據。」這種事找大八卦台準沒錯,而且,在這一片撻伐聲中,她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歐陽凌和段延瑞?或許……
方允濰望著她堅定中帶懇求的眼,心里暗暗叫苦,這家伙拗起來可不得了,現在又扯上了上司,瞧她那副護主心切的神情,只怕是不容自己說聲不了。
她壓下即將月兌口而出的嘆息,伸手搭上肩頭的那只手,慎重地點了頭,「好。」
「反中傷聯盟」經老狐狸催生,在兩個女人交疊的手中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