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一到,‘光研’公司內部就喧鬧起來,員工們從繁忙的工作中月兌身,打卡離開。光研以光學鏡片起家,後來和日系企業合作,研發相機晶牌,一手創業的老總裁已經是半退休狀態,公司事務主要由擔任副總裁的長子處理。
品管部二課的角落,單莘語忙著收拾辦公桌。她擔任二課的秘書,這份新工作相當得心應手,盼望能長久做下去。
副課長殷雪桐經過她桌前,親切微笑。「回家路上小心喔。」
「副課長也是。」部門內對這位太年輕的女主管頗有閑話,不過副課長的能力無可挑剔,待人又溫柔,她是全心擁戴的。
她收好桌面下班,手機響了。
「小語,下班了吧?一起吃個飯嗎?」嚴桂妏爽朗的嗓音傳來。
「不行,今天秘書課有聚餐,我是新人,要跟管理我們秘書課的韓特助正式會面。」以往秘書課的新人都由這位韓特助親自訓練,她應征進來時,正好老總裁的次子學成歸國,他被調過去協助,秘書課改由一位尤姓大姊負責。
「可是你好久沒跟我吃飯了,我好想你……」
單莘語失笑。「不是昨天下午才一起喝茶嗎?」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何況跟美女用餐,路邊攤也像五星級餐廳;阿青每次都點滿桌的菜,活像一輩子沒吃飽過,食欲都讓他破壞光了!」
「誰要你挑食,青哥怕餓著他的寶貝女友,只好拚命養胖你。」
「他根本是想養肥我!好啦,不提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最近不順遂,我當然要多陪你嘛!」頓了頓,似在聆听手機這端的輕笑聲。「你這兩天心情似乎好多了?」
「是好多了。」單莘語含笑望著一旁的玻璃帷幕,倒影映出臉頰微紅、神情愉快的自己。「我要進電梯了,明晚再吃飯吧。你多陪陪青哥,否則他要是怪我拐跑你,下次就不肯幫我設計發型了。」
她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那一夜的荒唐。酒醒之後,她幾乎不敢面對自己的瘋狂行徑,是那位陌生人的當頭棒喝讓她警覺——如果她面對問題只會自暴自棄,誰也救不了她。
痛定思痛,她更專心于工作,以微笑代替失魂落魄,添購新衣,勤于保養,外在煥然一新後,內心的陰霾也逐漸消去,失戀前自信開朗的單莘語一點一滴地回來了。
與他,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事情既已發生,她不願懊悔,就當是青春一次月兌軌的輕狂,放在記憶深處吧!
到達秘書課的樓層,電梯門一開,聚著聊天的秘書們看見單莘語,喳呼著圍上來,拉著她就往會議室走。
「小語,還以為你們品管又加班,正要殺上去叫你們課長放人呢!」
「其實各部門知道我們有例行聚會,哪敢把人捆著不放?萬一耽誤了你‘拜碼頭’,韓大哥不計較,我們可饒不了他們!」嬌聲笑成一團。
單莘語微笑。「听你們這樣說,韓特助好像比老總裁還重要似的。」
「當然是老總裁最重要嘍!不過韓大哥管秘書課,我們能成為主管得力的助手,都是因為他訓練嚴格,他還請專人幫我們設計進修課程,對公司這麼盡心盡力的員工,更應該讓我們多跟他學習啊!」
「款款,」忽然有人壓低聲音。「我昨天跟男朋友去吃宵夜,經過‘浮夜’的時候,看到韓大哥站在外面耶!」
單莘語眼皮跳了下。那正是她一夜放縱的起點。
「你看到了?」听到八卦,人人眼楮發亮。「所以他真的會在下班以後去夜店把妹喔?」
「九成九是,他站在門口抽煙,有個辣到讓一票男人狼嗥的美眉在旁邊轉來轉去,對他笑得超花痴的。天啊,你們都沒看到,他抽煙的樣子好性感……」
「這有什麼,韓特助也是男人,男歡女愛很正常。」年長的秘書對小妹妹們的大驚小怪不以為然。
「可是他在公司都不理我……們……」哀怨萬分。
「廢話,他說過不談辦公室戀愛,你想打破界限,先遞辭呈再說。」
「不如,我易容成時髦美眉,也跑到‘浮夜’,說不定韓大哥就會多看我一眼?」開玩笑的語氣,怯怯地幻想著實行的可能性。
單莘語靜靜地听。公司不大,但她總遇不到這位韓特助,關于他的事倒听得不少。他很早就進公司,被副總裁選為貼身特助,秘書課原本由尤姓大姊負責,因為副總裁對他的能力很滿意,希望推廣他的經驗,于是派他從旁協助,他從此身兼二職。
一個據稱英俊如明星的男人管理一群年輕女人,卻沒有利用外貌優勢大享艷福,完全與紼聞絕緣——她欣賞這樣有原則、也能貫徹分際的人。
至于他上夜店,那是人家的私生活,她不會過問。不過,還真巧,他們到過同一家Pub,也許那晚她曾與他擦身而過。
「……還要喂飼料?」
單莘語跨入會議室的腳步一頓。有兩人佇立在窗邊談話,其一是尤姓大姊,另一位是西裝楚楚的男子,他的嗓音低沉動听,很耳熟。
大姊回了什麼,引得他低笑。「好好,我現在不就知道了?我沒養過,不能怪我啊。對了,這事別說出去,算我拜托你。」他顯然察覺到進入會議室的娘子軍,回過頭來。
就算那張臉沒有五官,單莘語也不會這麼驚嚇——是他,那個曾和她共度一夜的男人!
韓忍冬玩味地望著傻在門口的她。半小時前他看到人事檔案,發現她原來近在身邊時,表情應該沒這麼滑稽吧?
這幾日,他天天去‘浮夜’報到,因為新擬了酒單想和酒保討論,目光卻總在陰暗的空間里搜尋那顆赫本頭。
她說過不會再去那里,可有些人就是犯傻,看在他們一夜的交情上,他認為他有阻止她再踏入狼窟的微薄責任,更有義務協助‘浮夜’維持水準,以免搞不清楚狀況的她又來殘害其他人……
直到現在,終于面對面了,依舊是赫本頭,鵝黃色薄襯衫加開低衩的及膝裙,秀致優雅的韻味令他胸膛里起了不明的情緒,悶悶地燒灼。
什麼理由都行,他就是想再見她。
「來來來,小語,這位就是我們秘書課的大頭目,韓忍冬。」年逾四十的尤姊一向以老媽子自居,拖著韓忍冬迎向單莘語。
「他這人做事龜毛,明明你適應良好,他還是認為該好好跟你談一談,就怕你對公司有哪里不習慣。」
單莘語震驚得無法反應。他當時給了英文名字,她連他姓什麼都沒問,更從未想像過和他在同一個職場的可能性……
「別叫我頭目,我們這里是公司,不是山寨。至于龜毛的評語,我就收下了。」她的模樣險些讓韓忍冬失笑。傻女孩,眼楮瞪得這麼大,別人馬上就看出他們之間不對勁了。
精明的尤姊果然察覺了。「小語,你已經見過忍冬了?」
「我……」單莘語大腦完全當機,粉潤唇辦傻愣地半張著。該怎麼辦?她一定得阻止他說出那一夜……
看在她無助得很可愛的分上,韓忍冬決定為她解圍。「其實,前幾天——」一只柔荑驀然按上他唇。
霎時間鴉雀無聲。
女秘書們傻眼地瞪著新來的同事。她居然按住她們上司的嘴!膽大包天!
單莘語脹紅了臉,小手拚命搗緊。她從沒做過這麼不禮貌的事——
掌心突然被輕輕一咬,嚇得她急忙縮手。
「我們前幾天就見過面了。」韓忍冬後退一些,離開她的‘魔爪’範圍。「在一家超市里,她不小心打破番茄醬,灑在我鞋子上。」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小事罷了,我真的不介意。沒想到會再見面,更沒想到我們會是同事。」
這麼一解釋,大家都信了。尤姊笑道︰「怕什麼呀,忍冬不會因為這樣就為難你的。好啦,我快餓扁了,有話到了餐廳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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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莘語坐在日式包廂里,被同事們的談笑聲與食物香氣包圍,卻食不下咽。
最初的慌亂過去後,她的理智開始運作分析︰一夜先生是她的上司,今後他們將朝夕相處——她該如何面對這種情況?
萬一他拿那晚的事威脅她,她要如何自保?
幾杯酒入喉,同事們都玩開了,她充耳不聞,瞪著滿桌美食想心事,直到一只手掌持著酒瓶要往她杯里斟,她慌忙掩住杯口。
「我不喝,喝酒會亂性。」她再也不踫酒,她受的教訓夠了。
但一抬頭,卻迎上韓忍冬的眸光。他收回酒瓶,很自然地對她微笑。「也對,喝酒亂性,有點節制比較好。」
那個字眼經由他的嘴仿佛特別曖昧,她惱紅了俏顏,瞪著他。
「怎麼,還在想番茄醬的事啊?」尤姊笑咪咪地挽住她。「忍冬都說了不介意嘛!來聚餐就要喝點酒,女孩子要培養點酒量才好啊!」
「不必怕喝醉回不了家,我們有專屬司機!」一位漂亮秘書指著喝茶的韓忍冬。「就算喝醉,韓大哥也會把我們每個人平安送回家喔!」
「每一個都‘平安’地送回家?」單莘語揚眉,擺明了不信。
「他說我們平常陪上司應酬很辛苦,課內聚餐要讓我們好好放松,所以他不喝酒,還開九人座休旅車來,準備送我們回去。」喝紅了臉的秘書們嘻嘻笑。「有這麼贊的保鏢在,喝到爛醉也不怕!」
「是啊,你們盡管喝。」韓忍冬悠閑啜茶。「不過,徐秘書,你再吐在我車上,我就把你載去賣給人蛇集團。」
秘書們爆出一陣嬌笑聲。他薄唇勾笑,在一室旖旎風情里端坐,像穩重的父親看顧一群頑皮女兒,眸光掃過單莘語時,深沉了些。
那眼光教單莘語背脊輕起戰 ,昂起臉蛋瞪回去。他才不安全!這副紳士面貌才不是他的真面目,那晚他明明……嬌顏更紅,撇開頭去。
「單小姐如果不喝酒,喝茶也不錯。」他又靠近她,這回拿的是白瓷茶壺,斟了一杯碧綠茶水。
「別再假裝我們是初次見面了。」趁同事們玩鬧,該把事情說清楚了。
她先沉不住氣了。他淺笑。「好,這表示我也可以像她們一樣,喊你小語?」原來是語,不是雨,留的是她的昵稱,也下枉他破例留下英文真名。
「隨你要怎麼喊。」單莘語小手握緊,沁汗。「你想對我怎樣?」
他挑眉,復述︰「我想對你怎樣?」
「你如果想拿那晚的事勒索我,我寧可丟掉工作也不會屈服!」
「我會勒索你什麼?」
「金錢,違法的事,或者……性要求。」
「喔,性要求?」他詭異地揚眸。「這我倒是沒想過。」
單莘語臉蛋乍然蒼白,心跳劇烈。「你……」
她還當真了。韓忍冬沒好氣道︰「你真以為我是那種禽獸?要逼你,那晚就這個徹底了。像這樣和同事聚餐、連絡感情還可以,太復雜的關系就免了。」
「我是听說過你不談辦公室戀愛;」
他嗤了聲。「我們幾時戀愛了?上過床和戀愛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他警覺地住口。他是對那兩個字很反感,也不該如此傷人。
她臉色更白,卻——笑了,漾開美得令他屏息的微笑。
「說得很對,上過床和戀愛差得很遠、很遠。」好像有針在心頭扎了下,冒出一縷殷紅的血。單莘語垂眸,短促地輕笑。「你要記得現在說的話。」
這樣很好。她的第一次給了個浪子,成了他獵艷名單上的一筆記錄,只是個記錄,不會牽扯不清,這樣很好。自己做的事,什麼後果都得承受。
「抱歉,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公私不分,沒有任何輕率的意思。」韓忍冬懊惱地解釋。
「我懂,我也認為應該要公私分明。」玉頰恢復血色,她輕吐口氣。「幸好我們有共識,否則我就得想法子對付你。」
「你想怎麼對付我?」他很好奇。
她想了想。「如果你真的提出那種要求,我打算弄迷藥——」
「原來你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弄上床?」胸口那燒灼的感覺又回來了,令他躁熱。他居然期待她會說‘是’。
她瞪他一眼。「是為了拍你的果照,這樣我就握有你的把柄,反過來威脅你。」大概是這樣吧,她沒有威脅人的經驗,只好從社會案件現學現賣。
「拍我的果照?」韓忍冬失笑,打量柔弱的她。「你辦得到嗎?」
「你如果想害我,我一定會反擊。」她也笑,氣氛意外地和煦。對了,那晚的他也是如此風趣,是後來發現她隱瞞,態度才丕變。
她怔怔看他,他的膚色曬得均勻,襯衫勾勒出胸膛結實的線條,他的唇厚薄適中,嘴角經常上揚,最吸引她的是他的雙眼,深棕色的眼眸極為溫柔,有時卻顯得冷漠,此刻正凝視著她——
呃,凝視著她?猛然發現彼此目光曖昧地糾纏,她連忙別開眼,粉臉微熱。
「幸好我身材不錯,不怕人看。」他笑,想像他昏迷了,被她剝光,隨她擺布……他居然異樣的亢奮。
他的直覺沒有錯,她是那種為了感情犧牲奉獻的女人,他不該招惹她,他們最好到此為止,可是為什麼,他的眼光無法離開她?與她靦腆的眼光交會,他莫名悸動,著迷于她暈紅的頰色。
他咳嗽一聲,拉回思緒。「在品管部順利嗎?」
「很愉快,大家都很好相處,副課長尤其照顧我。」
「她是位好上司,你跟著她學習肯定會成為優秀員工,不過在別人眼中卻可能是麻煩份子。」他語帶玄機地一頓。「課長依然不太管事吧?」
「多半是副課長在處理,課長很少在他的位子上,只有廠商代表來拜訪時,偶爾看他跟他們聊天。」成天模魚的課長很明顯地和某些廠商特別親近,單莘語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課長可能會刁難我?」
「我什麼也沒說。」他狡猾又無辜地聳肩。「總之,人心復雜,到哪里都一樣,你自己多小心就是。若踫上任何問題,隨時找我談。」
「和你談就能解決?」
「雖然我很想耍帥地說‘當然’,但實際上不行,部門事務由主管管轄,我不能越俎代庖。」韓忍冬眨眨眼。「不過,身為秘書頭子,至少做得到听你們訴苦,全力支持你們。」
「好,我會記住的。」他的眸光磊落明亮,她終于完全安心了。「那就祝我們共事愉快了。」
「肯定會的。」他沙啞地回答,想的是另一種愉快,耳鬢廝磨的歡愉,想得心浮氣躁。
他不想和她只維持同事關系,可是他絕對無法給她她想要的感情,要引誘她上床,他絕對辦得到,事後呢?保守的她一定會自責,撻伐自己的輕浮——他擰眉。他竟然在意她受傷害?
「剛見到你時,我很緊張。」單莘語坦承。「那一晚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改變,我做了違背自己價值觀的事,困惑了很久很久……」
「我懂。」單純的小羊,越界一次,就是天崩地裂的罪。
「我太沮喪,所以做出瘋狂的事,多虧你那時罵我——」
他歉然聳肩。「男人欲求不滿時,火氣會很大。」
她被他露骨的言語惹紅了臉蛋。「你讓我想了很多,將來還可能遇到比現在更糟糕的事,但是連自己的信念都拋棄,才是真正的悲哀。」
她看他,澄澈眼眸像一湖淨水。「能遇見你,我是感激的。謝謝你。」
她向他道謝?韓忍冬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你該捶我一頓,這樣的反應比較正常吧?」
她笑。「是我自己的決定,遷怒你就太過分了。」
忽然有道嬌嗓介入他們。
「韓大哥,老板請我們花壽司和生魚片,快來嘗嘗!」企劃室的小江興匆匆地跑到韓忍冬身邊,瞧向單莘語的眼光略帶防備。「小語也一起吃吧?」
「不了,我還有事要和尤姊談。」單莘語知道小江對他有好感,不想引起誤會,最後看他一眼。
「雖然你裝出玩世不恭的模樣,但我知道,你是好人。」起身離去。
韓忍冬俊顏發僵。不愧是他向來敬而遠之的良家婦女,正經到讓他倒盡胃口,就算他將她拐上床,說不定還會條列哪些部位只能親吻、哪些部位只能,還限制他的姿勢,一堆讓男人不舉的羅唆規矩——他撫住下頜,忽而笑了。
「韓大哥,你們在聊什麼啊?」看他笑得燦爛,眼底那異樣的光芒讓小江心跳怦怦。
「沒事。」只是忽然覺得他好像有病,想像她果著雪白曼妙的嬌軀,振振有辭地對他說教,他居然心頭火熱,有荒謬的期待感。
引誘正經八百的小羊,將是他最艱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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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說出那些話,單莘語自己也訝異。話語就那樣自然地月兌口而出,看他不以為然的模樣,沒當場吐槽她,還算客氣了。
接下來的日子,品管部極為忙碌。
課長與副課長常意見相左,課長是主管,常有不合理的決策,副課長只得做事後補救,負責執行的單莘語也常焦頭爛額。她是秘書,不好插口什麼,但這一天下班後,臨走前她檢查作業班的進度,有發火的沖動。
「副課長不是說要先檢查海虹的嗎?」在預備加班的作業區域前,她瞪著完封未動的綠色紙箱。
作業班班長尷尬道︰「課長說海虹這批貨瑕疵太多,明天讓他們收回去,叫我們先處理全友的。」
「就算瑕疵太多,也該先篩過再退,不是一向這樣做的嗎?」
「課長說海虹最近的不良率太高了,要給他們一點警惕……」
「海虹的不良再多,也還在規定之內,課長無權違背公司規定。」單莘語很清楚課長在搞什麼把戲。品管負責過濾不良,退回廠商處,依據不良數目請款,課長卻以少報多,多請款項中飽私囊。
多數廠商不知情,少部分知情的也不敢得罪課長,海虹是新合作的廠商,一察覺便立即反應,課長惱羞成怒,將海虹的貨品一律打退。
「可是課長要我們先處理全友的……」作業班班長一逕畏縮。
單莘語秀眉擰起,一旁傳來溫柔的嗓音。
「怎麼了?」副課長殷雪桐走過來,見秘書惱得秀臉通紅,作業班班長一臉為難,她往綠色紙箱一瞧,心中立刻了然。
「班長,今晚加班,請優先處理海虹的部分。」
「可是課長……」
「他如果問起,就說是我要你們做的。」輕聲細語的殷雪桐自有一股威嚴,班長不再多說,點頭答應。
她一扯單莘語,兩人走到一旁。
「課長的行為明明不對,為何大家都不反抗?」單莘語不平地抱怨。
「別怪他們,他們大部分是有家計要顧的伯伯或阿姨,不敢得罪他。」
「難道就這樣繼續放任課長?」
「夜路走多了,遲早踫到鬼,他不會永遠這麼順利的,你無須和他硬踫硬。」殷雪桐眨眨眼。「除非你不想待在我這個上司身邊了,想快點被炒魷魚,就去故意激怒他吧。」
「我看是你嫌我不夠圓滑,想換個更得力的助手吧!」單莘語佯怒,換來腰間被一掐,兩個女人笑成一團,不愉快的插曲煙消雲散。
「就這樣,你先回去吧。」殷雪桐望了門口的男子一眼。「你們秘書課又有聚餐是吧?韓特助十分鐘前就來了。」
單莘語回頭,果然看見韓忍冬站在品管部門口,她快步走過去。「你怎麼……」剛開口就聞到濃濃酒味,他臉色也不對勁。「你喝酒了?」
「和我們技術合作的日本公司派了代表來,副總裁讓我去接待他們,其中一位和我是老朋友,灌了我不少酒,幸好沒醉。」韓忍冬苦笑,和她往電梯走。「尤姊和小江臨時有事,先走了。」
「喔。」今晚的聚餐不就只剩她與他?
她顯得猶疑,還沒有心理準備和他獨處吧?韓忍冬道︰「老實說,我被灌酒灌得很飽,邀聚餐的尤姊既然不能來,不如我們就此解散,讓我回家休息?」
「那就解散吧,我正好利用時間去買新鞋。」單莘語松口氣。「你要怎麼回家?」
他晃晃車鑰匙。「搭公車或計程車。我老婆只好在黑漆漆的地下停車場過夜。」
她遲疑了下,看他說得輕松,但皺眉的模樣似乎相當不適。「如果你願意讓我開你的車,我可以送你回去。」
正在按電梯鈕的韓忍冬聞言挑眉,眼光似是懷疑,又有一抹奇異的興味,看得單莘語不自在。
「你不願意就算了。」頓了頓,她嘟囔道︰「雖然我沒車,可是駕照不是考著好看的,我是真的會開車。」
他只是驚奇她會自告奮勇,她卻誤以為他像某些自認優越的男人,總以為女人只配坐在副駕駛座。
「我沒有不願意。看在你是女人的分上,允許你和我老婆有親密接觸。」他恐嚇她;「要是讓我老婆有一點刮傷,你要負責賠償到底。」
「拿什麼賠?」她抿著笑,看來他是個愛車如命的男人。
你的身體……韓忍冬抹抹臉,嗓音有些啞。「當然是錢,難道你會幫車子烤漆?」一定是因為喝了酒,下流的念頭才會突然冒出來。
電梯門開了,他跨步入內,不慎絆到自己的皮鞋,往前栽倒。
「小心!」單莘語扶住他,他比她預計的更重,她右手牢牢揪住什麼使勁撐住,觸感溫熱、結實,彈性極佳。
「呃……」他悶哼了聲,聲音怪異。
「你確定你沒醉嗎?連路都走不穩了。」扶他進了電梯,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緊緊抓住的是他的胸肌!
「真的沒醉,只是喝太多了,有點昏。」看她燙著似地猛然縮手,被襲胸的韓忍冬輕揉胸膛,一臉無辜。「你的五爪神功真厲害,抓得我好痛。」
「對、對不起。」單莘語臉蛋爆紅。被吃豆腐的是他,她干麼臉紅?
他呵呵低笑。「開玩笑罷了。你該大方一點,否則將來踫上難纏的上司或客戶,有得你頭痛的。」
「我會注意的。」她咬唇,她原本是很大方,但,對象是他——他終究是她的初體驗,在他身邊,心跳總是有些快,心緒總有些掌握不住的浮動。
而且,她不記得他的胸肌有這麼……雄偉……模起來和那晚似乎不同……
「怎麼不說話?」韓忍冬愉快地欣賞她泛紅嬌顏,可愛得令他想偷香。他敢打賭,那顆清純的赫本頭底下正在想‘色彩豐富’的事。
「我……」單莘語清清喉嚨,命令自己不準再胡思亂想。「我在想,技術合作的公司派代表來,副總裁不打算親自接見嗎?」
「他最近忙壞了,分身乏術,所以派我去陪貴賓。」
「既然是貴賓,怎麼會派你?」驚覺失言,單莘語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論身分位階、對公司事務的了解,應該派更正式的人,特助畢竟是助理性質,除非……除非你的工作並未局限在秘書領域。」
賓果!韓忍冬暗暗贊賞她的觀察力,四兩撥千斤地回答︰「副總裁對公司很用心,大小決策都會參與,我跟在他身邊,久而久之對公司運作也很熟悉。」
「你的能力並不僅止于擔任秘書吧?難道不想往上爬?」是缺乏事業心嗎?
這問題就太私人了。「你想知道原因嗎?因為——」他俯近她耳邊,輕喃︰「唯有在全是女人的秘書課,才能滿足男人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幻想。」他朝她耳朵吹氣,白女敕的耳垂讓他好想偷咬一口。
她聞言愕然,白他一眼,在他爽朗的笑聲中,抵達地下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