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衛又綺干燥的口腔中滿是嗆鼻的酒精味,腦袋里則是暈痛難當。當她坐起身時,甚至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穿著一身發縐的洋裝睡在床上。
下一秒,她的腦子馬上恢復了「記憶」的功能,不禁申吟出聲,懊惱地直抓著發根。
她是著了什麼魔啊?她的所做所為……她允許冷奇在她身上的所做所為……她在自我嫌惡之余,雙頰卻逐漸紅燙起來。
她向來就不喜歡和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就算是自己的家人也極少有「擁抱」這種親密舉止。但是,冷奇不僅擁抱了她、親吻了她,而且還在她的積極暗示下,更進一步地了她…-我一定是瘋了!
她艱辛地將雙腿挪放下床,觸及微涼的地面。這個原本輕而易舉的動作,在酒精宿醉的影響下,變得非常具有高難度。待她搖搖晃晃地扶著桌幾邊緣站穩,桌面上的便條紙方才抓住她的注意力。
早,火腿蛋在餐桌上,附加熱咖啡和阿司匹林。
下款注明冷奇的簽名及一組電話號碼。
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輕柔地撫過那些蒼穩雄勁的字。他的字漂亮而端正……太端正了,有點不像她所認識的冷奇。他看起來是那麼隨意灑月兌,她以為他的字也該是行雲流水般…-
得了吧,你對他又認識多少?而且昨天只是你的情緒過于騷亂,而且你是真的受到驚嚇,包括……無法控制人的。
她低頭就看見自己半開的衣襟,一邊被拉到乳峰的下緣,果出一只雪腴圓潤。而最要命的,是她的粉色又硬又挺,彷佛還在留戀冷奇那親昵的……
衛又綺顫巍巍地伸出手月兌掉衣服,立刻去洗了個熱水澡。套上干爽柔軟的衣服後,她下樓,果然在餐桌上看到食物及咖啡。咖啡壺尚細心地被放在電磁爐上保溫,等著女主人蒞臨享用。
她拉開椅子坐下,慢慢啜著咖啡。一切的動作都是機械化的,此刻她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一顆心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她竭力地甩掉腦海中一再浮現的景象,然後漫不經心地瞄到牆上的時鐘,整個人立時從椅子上彈起來。
十點半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遲到了!正確的說法是,她曠職。不是!缺席——曠課——哎呀,哪種說法都對。都完了還管是什麼說法。
都是那些酒害的。她向來不喝酒,就算別人百般勸酒也只是淺嘗即止。嚴格說起來,她這些年來喝酒的次數用一只手便可數完。
衛又綺一邊責罵自己,一邊沖上樓準備換衣服出門。
一整天下來衛又綺都非常忙碌;先是挨了園長大人一頓「守時的重要性」的排頭,稍後午餐時間又忙著調解兩個小孩的戰爭。五點孩子們被送回家後,又開了一個月一次的托兒所會議,而且一直開到七點半。
會議散罷,好幾位女老師便趕著回家。
「真糟糕,我老公還等著我回去做飯。」
衛又綺對這名女老師笑笑。「這麼晚了,不如你打個電話回去約他出來,吃個兩人晚餐也不錯。」
「哎,都老夫老妻了。」女老師擺擺手,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浪漫這碼子事就留給年輕人吧!更何況我那口子啊,老嫌外頭煮的不合胃口,非要我這老太婆親自下廚才成。」
衛又綺輕柔地點頭附和,她其實挺羨慕這位女老師。他們夫妻二十五年如一日,永遠那麼恩愛。三周前才出國到歐洲度假慶祝結婚二十五周年,托兒所里的老師都十分欣羨;老實說,現在離婚的速度可比結婚更快。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總是吵吵離離分分合合,目前這對老人家到移居英國的大哥那兒度假去了,希望他們能玩得開心。
「嘿,千玉、又綺,你們趕快出來,停車場那里有個大帥哥喲。」一名女老師顯然興奮得過了頭,一路上跑著過來,話也講得氣喘吁吁的。
「在哪里、在哪里?」千玉馬上跳起來,不停左顧右盼的模樣令人發噱。「我最喜歡看帥哥了。」她一馬當先便沖了出去。
「我的天,原來她真的比我還花痴。」原先跑進來通風報訊的女老師搖著頭,帶著滿臉「我終于遇到對手」的表情跟了出去。
衛又綺不可置信地搖頭,也開始著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肚子好餓,想想她一整天其實根本沒真的好好吃過東西,實在該回家煮一頓「好料的」犒賞自己可憐的腸胃。
「吃什麼好呢?」她喃喃自問。肉醬面,還是弄道日本的鐵板燒,或者廣式炒飯也不錯,還是——
想了又想,衛又綺發現肚子雖然大唱空城計,吃的卻慢慢消失。
一個人吃飯好無聊,那麼大費周章做什麼?
她震驚地停下腳步。曾幾何時她居然開始這麼想了。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她以前不也不辭老遠地開了三十分鐘的車到市中心的高級餐廳吃飯?愜意地享受那種衣香鬢影的雍華氣氛?幾時覺得寂寞過了?
以前大姊嬌月曾建議她養小寵物做為她的「同居者」,她真的該這麼做嗎?
遠遠的,她就瞧見先前那兩名女老師一臉如痴如醉的神情倚在一排轎車旁,兩眼直勾勾盯住前方的男人身影。
當真那麼「鹽豆」?衛又綺也被引出好奇心,尤其那男人正狀似悠閑地靠在她的轎車旁——
「小寶貝。」冷奇一瞄見她就大聲喚著,還故意用他先前對她親密的昵稱,聲量還加大到方圓百里都听得到的範圍內。
完?!細碎的腳步緊急煞車,衛又綺真想轉身拔腿就逃,她無力招架那近在咫尺的兩名老師的眼光,還有——大踏步逼近而來的冷奇。
他彷佛沒事人般,輕松地來到她身邊!再抬起頭時,她對他唇角流露出的柔情笑意睜圓了雙眼。
「哇——」名叫千玉的老師直率地先將驚嘆號嚷出口,又羨慕又嫉妒。「又綺,我們都不知道你交了這麼帥的男朋友。」
「呃?」眨眨眼,衛又綺急忙辯駁。「不是,這個人是——」
「小寶貝,」冷奇竟撩起她一繒秀發,順勢在她頸脈的皮膚上又印下一吻。「別這樣,甜心,再裝就不像了。」他的聲音暗啞中盛滿深情,再抬起頭面對兩位現成的觀眾時又是滿臉笑顏。
「又綺說的對,我不是她的男朋友,而是她的神秘愛人。」
這太離譜了!光听前半段還不怎麼樣,最後一句卻又讓她差點暈倒。
「真的?」千玉盯著冷奇的眼神可以媲美餓狗看到骨頭、野狼見到羊只!口水有必要流得那麼明顯嗎?
憑良心講,冷奇出眾的五官加上天生的衣架子,他穿什麼的確都很好看。瞧,他現在也不過穿件白色無袖T恤和牛仔褲,再加件牛仔外套,就這麼簡單,偏偏就是有辦法把這套衣著穿出味道來。誰能穿出他那股獨特的瀟灑魅力呢?
「又綺你藏私哦,有這麼棒的男朋友都不讓我們知道。」
「這個人他——」衛又綺硬是將原本欲出口的話給吞了回去,冷奇這一次居然將按在她腰窩上的手指慢慢往身側滑潤的曲線撫去,酥麻輕癢得令她屏息。
「抱歉,先失陪了,小寶貝和我還有個私人約會。」他眨眨眼,趁兩名觀眾還在暈頭轉向之中,施施然摟著衛又綺往她的車子走去;一面還順手接過她手中的車鑰匙。
「你要帶我去哪里?」衛又綺用力地甩著頭發,大聲抗議。此刻的她被塞在助手席端端坐著,冷奇已將車子駛離停車場。「這是我的車,我又沒有說要去哪里,冷奇!你馬上給我停下來。」
吱——的一聲,在她還正詫異冷奇怎會如此乖順時,他卻一臂攬住她,罩頭就是一記熱吻。在她唇內,舌尖盡情勾求著她女性的本能反應,爾後,他滿意地娣視她粉腫的女敕唇。
「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冷奇意猶未盡的在她鼻尖上一點-才又繼續開車。
這回她真的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撫著唇瓣,看著他一臉得意的神情。
這只是道開胃菜,而他想要的還豐富得很,可比滿漢全席呢。
長這麼大,衛又綺從沒想過有人可以霸道到這種地步——換句話說就是「蠻不講理」的同義異詞。
他擅自決定和她共進晚餐,擅自決定買材料來煮火鍋,擅自決定要親自掌廚。
喔,當然,她對他每一項「擅自決定」都提出義正辭嚴的抗議,她也沒料到他像有第六感般,往往抗議之詞吐不到第三個字完,他就會毫不客氣地偷襲她的唇瓣,直到她陷入天旋地轉之間…-
而且這家伙發動攻勢從不顧忌,毫不介意秀給大家看。在車子內那次不算,還有一次在停車場,一次在超級市場門口;最後一次就在大排長龍的收銀抬前,而且竟還引來一陣掌聲及喝采叫好的口哨聲。
這是怎麼回事?大家難道都沒看見她在努力抵抗——呃,也許不是那麼「努力」——不不,她不是自願——呃,其實他的吻還不壞——豈止不壞,只是她不願承認,在他懷中,她根本是一塊快溶掉的巧克力。
「原來你躲到這里來了。」冷奇神出鬼沒地站到她身旁,還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樣。衛又綺盯著他身上系的紅心圍裙及手中持的菜鏟,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干麼!?」口氣很不好的,帶著小女兒特有的潑辣。
「來恭請女王大駕呀。」冷奇比個「comeon」的手勢,一方面卻不容她拒絕地環住她的肩。「火鍋的火候正是時候,現在加魚頭下去,煮出來的湯最鮮了。」他滔滔不絕地邊說邊將她往餐廳帶去。
這絕對是夢,一場整天過度疲倦下所產生的噩夢。只要我閉上眼楮,再睜開。一切就恢復正常——沒有火鍋、也沒有擁住她的這雙大手,更沒有冷奇這個人。
最後導致結論的想法令她爽快了一點——直到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才擊破了她的幻想。
「我不要跟你一起吃飯。」她忍不住又抗議了,可是冷奇依然來一招不听不聞。
衛又綺一張小臉脹得通紅,死命瞪著他殷勤俠來置于碗中的菜。無計可施之余,她「咚」的一聲,將小拳頭往桌上一捶,筷子應聲跳起雙人舞,「啪啦」掉落桌面。
隨著筷子的掉落,兩人之間的空氣突然降溫,凍結到零點。
有點兒心虛、有點兒害怕、有點兒愧疚,然而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衛又綺會做這種事?
當面將他人的好意劈頭扔回?
表現得像個不懂事、沒有教養的小孩?
可是,可是眼前這個家伙也大沒有道理了呀!
討厭,明明不對的是他,可自己干麼一直避開他的凝視?是他先沒來由地闖入她的生活中,吹皺一池春水的……
那就抬起頭來瞪他、凶他,把這個不速之客踢出門外。
冷奇慢條斯理地將筷子撿起來,慢條斯理地在她對面坐下,慢條斯理地用手支著下顎,等著她抬頭。
「你在對我發脾氣嗎?」
「——對。」只敢抬頭微微顱他一眼,回答的聲音倒是挺亮的。「你、你太不應該了。」
「不應該什麼?我不應該像個紳士一樣送位女士回家,請她吃晚餐?」冷奇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還是本人親自下廚的?」
衛又綺瞠目結舌。「你、你——」黑的都給他說成白的,死馬也可以說成活馬了。明明是一件妨礙人身自由的行為,怎麼說起來好象反成了她在鬧別扭似的?
「但、但是你——」
「你肚子不餓?」
「不,不是——」
「你討厭火鍋?」
「不、不會——」
「那就把筷子拿起來。還是……你要我喂你?」語畢,冷奇作勢真的起身就要過去,衛又綺立刻忙不迭地捧起碗筷。
冷奇看著她狼吞虎咽,明白她是真的餓壞了。
他不介意她對他發脾氣或是鬧別扭,從任何一方面來說,對他而言,她的情緒反應都是好的。
至少,衛又綺面對他時不再是憎恨、仇鄙——以及畏怯。
她沒有再開口趕他走,只是繃著一張俏臉。
冷奇好幾次都試著逗她開口,還穿插幾則詼諧的笑話,害她差點「破功」。不能笑!一笑就表示她輸了。這頓飯得吃得冷冰冰的,讓這家伙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想和她同桌吃飯僅此一回。
「吃飽了。」冷奇像個小孩般快樂地宣布,露出兩排健康的白牙。「有隻果哦,我去拿。」
衛又綺一再硬逼自己鎮定下來。「你究竟想做什麼?」她終究忍不住將問題沖口而出。「我不了解,冷奇,你今天表現得就——就像——」一個朋友;一個愛人!
「現在我想吻你。」他不僅答非所問,行動亦然。他真的在吻她,一種速度慢得令她難以忍受的輕觸。從她的額滑越她的鼻梁……觸及她的唇,就又退開了。
她反射性的抬手撫模唇瓣,這處女人的禁地感覺破人烙了印似,怎樣也無法扶滅。
「我喜歡听你叫我的名字,」他輕蹭她的鬢發。「再叫一次,叫我的名字。」
「冷奇」衛又綺顫著唇瓣,尾音拉得悠悠長長,恍如魔咒一般。她整個人軟軟地偎著他,無法克制地微微顫抖。
「我想我該走了,再下去我不知道能不能克制住自己。」冷奇的嗓音沙啞。「明天我再來接你上班,嗯?」
痴長到二十四歲,衛又綺終于承認她的確不了解世界上另一半的人口——男性。也的確是,她安靜的個性、她工作的環境、她足不出戶的生活方式,在在證明一件事——她不可能和男性有瓜葛。
她一直以為男人一旦色欲心起,會什麼也不顧的傷害女人——但是冷奇卻推翻了她這套想法。他摟著她、吻著她時,所有女性的本能都告訴她︰他想要她;但他打住了,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為什麼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難道他真的感受到她在發暈的欲念潮流下,依舊退縮又害怕的本性?他這麼尊重她?
還是——那吻,只是一種同情?
晚餐已經過了很久,衛又綺依舊坐在客廳里發呆想著她生活中的這名不速之客,刺耳的電話鈴聲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又綺嗎?」
「姊夫?」衛又綺應了一聲,思緒卻依舊散漫無章;也因如此,才沒察覺對方向來穩重的聲音中,此時飽含的都是焦灼急促。
「呃,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過來幫我照顧孩子?」用詞非常婉轉,口氣最哀
「發生什麼事?」有什麼事不對勁了,衛又綺整個人坐直起來。
「嬌月她——嬌月她——」姊夫的聲音哽咽起來,是一種無法壓抑的悲傷和恐懼。「她流產了!」
冷奇回到旅館的房間後,仍一再品嘗勝利的滋味——他是否算是解開了衛又綺心中的一個結了呢?
他的第一步打算就是先踏入她的世界,然後再慢慢的讓她習慣他的存在。手法也許強硬了點,但無論如何他都要打破這一關。
不停的胡思亂想,冷奇根本沒有心情閱讀劇本。他悻悻然地丟下手中的劇本大綱。
起初他對這一個月的「假期」有很好的計劃︰白天陪梅姑,晚上還可以看看各個編劇送來的劇本。
看來他的計劃得大大改寫了。
草草合上活頁夾,他伸個懶腰,決定到樓下旅館所附設的吧格喝杯酒提提神。
紀伯這家家庭式旅館只有十個房間,規模相當小,但一直不愁沒有生意。由于小鎮正位在台中市邊,風景怡人,一些家庭往往會開車來此度假。想住進這家古老而優雅的紅瓦旅館還得打電話預約呢!
紀伯也有六十出頭了,灰白的發及滿臉絡腮的黑胡子可謂是聖誕老公公的另類版,講起話來宏量得很,有點雞婆,但卻是個標準的老好人。
「阿奇,」紀伯叫著冷奇。「過來喝一杯呀。」他正把自己粗壯般的松樹身材擠在略嫌窄小的吧台後方,幫散坐在吧台的客人調酒,外場的幾張圓桌坐滿了人,音響中正播放著一首藍調老歌。
紀伯這兒的酒吧不僅是住宿的客人會下來喝酒,小鎮上的居民也三不五時喜歡將這兒當成聚會場所,唯一的小缺點就是此地也成了謠言擴散中心。
冷奇找了一張高腳圓凳坐下。「啤酒!謝謝。」
「啤酒就好了嗎?」紀伯高聳起一邊眉頭,那毛毛蟲似的黑眉生動地擠呀擠的
「不喝威士忌加冰塊了?」
冷奇對這位老人家微笑。「不了。」
「心情不錯?」紀伯拉開德國啤酒的罐裝拉環,啤酒雪白的泡沫立即滿出罐緣,酒精蒸發出的刺鼻氣味竄入了鼻孔中。「和衛家那小妞和好啦?」
酒差點從他鼻孔中噴出來;冷奇目瞪口呆看著紀伯。「小寶貝?」
「小寶貝?這小名是你給她取的?不錯。」紀伯將酒送到他面前,便又忙著去招呼另一邊的客人。
冷奇簡直不敢相信。他微側著身,看著幾個正朝這兒望,然後又假裝若無其事地別過頭去的酒客,他知道,小道消息馬上又會從這間酒吧蔓延出去。
哪個國家都一樣,愈鄉下的地方愈無秘密可言。這下他和衛又綺之間的事以訛傳訛,不知傳了多少。
他狀若無意一般,一口一口地淺嘗,耳朵卻如雷達四面八方地接收各方馬路消息。
「紀伯,威士忌再來一杯——?阿奇你也來啦?」臉頰紅醉的張家章頭一歪,自——眼下端詳身旁男子。「隔——真是稀客。」
「唔。」冷奇連眼也懶得抬,一方面是在壓抑心中冒出的那股殺人沖動;一方面是他真的不知道要和這位表弟聊些什麼——
如果他不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夜的真相,他也許還能向張家意打聲招呼;可是現在他只能在心中不停勾繪出對方被他飽以老拳的血肉紛飛狀。
盡管已經喝得半醉而迷糊,張家章亦能感覺到冷奇渾身散發出的那種陰冷氣氛,不禁惱羞成怒。
張家章從小就嫉妒冷奇。嫉妒是一種濃重的羨慕加上不甘,從小他面對冷奇時,這兩種情緒就一直在心底掙扎不已。
他一直恨自己不姓冷,冷氏家族的大家長冷日新連瞧也沒瞧過他一眼。為什麼他的媽媽不是男人,而是潑出去的那盆水?同樣流著冷家人的血,可他為什麼不姓冷?
而冷奇,是那種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大少爺,吃飯喝水洗腳擦臉都有人服侍著。身為冷家這一代的順位繼承者,出眾的外貌令女人發狂男人發怒,一路細數下來讓人嫉妒之處也真不少。
如果冷奇外表是花瓶、肚子是草包,他還覺得平衡,可偏又不然。冷奇那家伙大學畢業後居然就和老頭子吵架;這一吵就吵得放棄繼承人寶座,大快人心也!他幸災樂禍地做壁上觀,還等著看他後續人生發展得如何貧困潦倒時,沒想到卻不出幾年他就自己搞起電影來了,還居然紅到可以賺錢——哪像他為了自己公司的生意忙得累掉半條命?
連他老媽的心也偏著他。我呸!胳膊要彎也不是這種彎法。從小老媽淨在他面前說冷奇如何如何,一番二回也就算了,但是一說再說,可也會令人翻臉的。
是,他承認冷奇是很優秀,也知道老媽故意在他面前夸獎是希望兒子能比他更成器,但誰受得了這樣挑三揀四的比啊?
現在冷奇這樣不理不睬對他張家章是什麼意思?哼,他可也算是闖出名堂的生意人呢!他雖比不上冷奇紅到全世界,至少也有自己的公司。
「喂,是不是你家里那口子也——嗦嗦教人受不了,才跑來呀?」張家章不怒反笑,右臂重重地往冷奇肩頭一放,力道大到直比七級地震。
「你說什麼?」
「哎,再裝就不像了,衛又綺呀!」
「什麼意思?」看來謠言真是滿天飛了。偷偷瞥巡在場「听眾」的表情,有的只是濃濃的好奇及等著後續發展的笑臉,他真想把張家章那張嘴撕下來。
「不是我在講啊,女人很難搞,尤其是那種老姑婆型的。」張家章壓低音量,像在分享某種男人間的小秘密。「老板著一張臉,連笑起來都像死人一樣,那臉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
冷奇輕輕放下酒杯,左手已經握成拳。
「…-不過話又說回來,喂,她在床上一定騷得要命對不對?我在澳洲就踫過好幾個這種類型。平常一本正經裝得像個處女,結果咧?在床上叫得整棟屋子的人都知道——」
「閉嘴。」
張家章眨眨眼,以為自己听錯了。「你叫我閉嘴?操,老子干麼听你的?那種浪女——」
冷奇旋風般爆發的勾拳撞擊張家章的月復部,深猛有力地一再泄恨。
「唯唧」一聲,張家章手中的酒杯應聲而碎,清脆的聲音在鴉雀無聲的空間中顯得特別刺耳。
冷奇一手扔下稻草般的張家章,眼光銳利冰冷得令每個人都不敢吭氣。較近的客人都听到他們表兄弟間的動靜,較遠的則被這種突發狀況嚇得不知如何反應。
張家章吃痛的大聲喘息。「阿奇你干麼?」看來這幾拳讓他收斂幾分胡言亂語,也清醒了點——至少他知道冷奇那殺人的眼光是準備投向他的。
「建議你對女士放尊重點。」冰焰在黑眸庭處燃著火花,俊雅的容貌比撒旦還要猙獰萬分。「離衛又綺遠一點,不然就少嚼點舌根。」
掛斷姊夫的電話後,有好幾分鐘衛又綺只是木著一張臉,手中依然持著話筒,讓「嘟——嘟嘟」的頻率穿透耳膜。
她的大腦罷工了。
嬰兒的啼哭在黑暗中無止盡地回蕩,一聲又一聲的啼哭提醒著她所犯下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