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時間,坐在熱鬧的西餐廳里,夏夜的心情卻是冰冷的。
保羅早已發現,當夏夜一離開住所,那座冰山又回來了。看著她恍恍惚惚若有所思的模樣,他已經猜出其中的端倪。
「就是他吧?」保羅打斷了她的沉思。
「什麼?」夏夜沒听清楚他說的話。
「我听小莉說,你最近和一個男人走得很近,應該就是他了吧?」保羅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媺笑。
「小莉那個大嘴巴。」她抱怨著她的櫃台小姐,卻沒有正面回答保羅的問題。
「看樣子,你病得很重喔!」保羅的心思非常細膩,夏夜的心情全表現在臉上,絕逃不過他的法眼。
「你在亂說什麼,我哪有什麼病?」
「愛情就是最要人命的病。」他儼然是[人間四月天]里多情肉麻的徐志摩。
「是嗎?那請問保羅醫師,這種病有藥醫嗎」 雖然是開玩笑的口吻,但卻也是夏夜此刻心中的疑問。
她希望真有那麼一種藥,能夠讓自己愛得少一點,心就不會那麼痛。或者,有一種藥能夠讓她回到遇見商御琛之前的平靜,那麼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吃下它……
看到她悲傷的神情,保羅以哀悼的心情宣布。「夏夜小姐,本醫師現在宣布,你已進入愛情癥候群末期,很抱歉,無藥可醫。」
夏夜真想拿起桌上的面包砸向他,但仔細一想,他說的又何嘗沒有幾分道理呢?
「不過,我不能否認,你的眼光確實很棒,他的確是男人中的極品。」保羅邊說還邊露出欣賞的表情。「你看他,眼楮是眼楮,鼻子是鼻子,胸膛這麼厚實,雙腿這麼修長,尤其那結實的臀部……真是完美到了極點。」
「夠了,拜托你別再說了好不好?」她已經夠沒冑口,別讓她再吐出來了。
她甩甩頭,這個商御琛到底有什麼魔力,可以讓男女兩方人馬都為他著迷?
「真的,夏夜,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是個好男人,如果你不好好珍惜,我可要橫刀奪愛了哦!」
「請便,我已經跟他沒關系了。」夏夜似是賭氣,卻又有幾分認真地說道。
「相信我,我看男人的眼光絕對錯不了……」
「好了,別鬧了,我今天找你出來是有正經事的。」夏夜斥責著。
「正經事?什麼事?」他還以為找他出來,只是為了演出戲氣氣某人而已呢!
「你的腳傷怎麼樣?好點了沒?」夏夜關心地問道。
「好一點了,只是目前還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他的腳來了?
「你看……你如果參加今年的日本國際標準舞大賽有沒有問題?」她一臉期待地問著。
「日本國際標準舞大賽?!下個月耶……我看是不可能的,陪你跳著玩還沒問題,要想幫你拿到獎杯,那是不可能的。」保羅很認真地回答。
他知道夏夜是個求好心切、要求完美的舞者,以他目前腳傷還沒完全恢復的情況,勉強出賽還可以,但想要有好的表現,實在不可能。
那怎麼辦呢?夏夜咬著唇,她本來打算找商御琛一起出賽的……
「試試看嘛!你不是一向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嗎?」她不死心,繼續試圖說服保羅。
「我有自信,是因為我一向不做沒把握的事,何況,我了解自己的狀況。」
「你不是說跳著玩可以嗎?那我們先練習看看,也許下個月你的腳就復原了啊!」夏夜央求著。
「好吧!」拗不過她,保羅只好勉為其難地答應。即使是性取向偏好男人的他,也拒絕不了美女的拜托。「我們明天早上先練習看看再說。」
「嗯,一言為定。」她滿意地舉起酒杯,和保羅干杯。
「唉——我的腳真是苦命,才休息不到一個月,竟然又得練舞。」
「呵呵——」夏夜放下酒杯,笑容里有計謀得逞的快意。「對了,你這次的腳傷怎麼這麼嚴重?我上個禮拜也是扭傷了腳,可是沒兩天就好了……」
糟糕,又想起他了。笑容頓時又從她的臉上褪了去;
「唉,還不是因為剛扭傷的前幾天,以為沒事所以也沒去處理,結果愈來愈嚴重,引起韌帶發炎才會拖這麼久,所以啊,舞者的腳一定要好好保護。」
夏夜的眼中竟又泛起一片薄霧,商御琛好象也說過類似的話……
「怎麼啦?你眼楮怎麼又紅了?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嗎?喂喂……別哭啊……」一見到女人哭就手忙腳亂的保羅,急忙地遞過面紙。
真是搞不清楚眼前這女人究竟是怎麼了,前一秒還好好的,這一會兒又無端哭了起來。看來,這女人真的病得不輕!
另一邊,在酒吧里,商御琛和李源崇並肩坐在吧台。
商御琛的面前已經擺了四、五支空酒瓶,卻仍不發一語地喝著悶酒。
一旁的李源崇,戰戰兢兢地也陪著喝了兩、三瓶,他知道商御琛的心情一定是惡劣到了極點,否則不會晚上找他出來喝問酒。
「究竟是怎麼了?」他從沒見過商御琛這個樣子,一向意氣風發的他到底是遇到什麼挫折?根據他精密的推斷,應該是……為了設立分公司的案子吧!
「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麼了?我對她付出這麼多心力,她還有什麼不滿意?」顯然商御琛已有了三分醉意,才會將心事對這個少根筋的人吐露吧!
這下李源崇就听不明白了,他知道商御琛對這個案子是付出很多心力,但是案子進行得很順利啊!何況他是老板耶,誰敢對他不滿啊,
「不會啦,總裁,這件事你已經盡力了,放心啦!一切都會很順利的。」他好言安慰著。
商御琛皺著眉,大腦似乎還在分析著李源崇剛才說的說——
「沒錯,你說得沒錯,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如果她對我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這段感情也不值得再繼續下去。」商御琛的情緒有些憤慨。
「……」李源崇臉上突然出現三條黑線,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為了感情的問題啊!但他們商大總裁一向風流瀟灑,把愛情當游戲,把女人當玩具,一向只有女人為他哭,怎麼也有他為女人喝酒的時候呢?
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呢?根據他[精密的推斷],應該是——LuLu小姐吧!
「我早說過,工作就是工作,舞伴就只是舞伴,不該放入任何私人感情,我不
該為了一個夏夜,破壞了自己的規矩。」商御琛的情緒愈來愈激動,拿起桌上的酒猛灌。
李源崇的臉上又多了三條黑線,原來——是為了夏夜工
他早該想到的嘛!也只有夏夜能讓商御琛這樣失魂落魄。因為這兩個人都太優秀、太好強,也太驕傲,驕傲得不願為對方退讓一步。
這時,李源崇簡單的腦袋里出現了無敵鐵金鋼與花木蘭決戰的激烈畫面。
「其實,你和夏小姐真是才子佳人,天生的一對,你們都是頂尖的人物,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許多不必要的煩惱。」李源崇突然有感而發,嘆了一口氣。
「像我們這樣平凡的人,能遇到自己心愛的人,就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一定會非常的珍惜,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呢!」好不容易,他終于說出一句有道理的話。
可是轉頭一看,商御琛居然已經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了。唉——看來今晚
他得背著身高一百八十五的商御琛回家了……
一大早,夏夜的舞蹈教室里,傳來了乒乒乓乓的舞步聲——
夏夜穿著緊身舞衣,和保羅嘗試著新的舞步,兩人隨著節奏明快的音符在地板上踢踏、跳躍著。
她步伐依舊輕盈美妙,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跳舞本來是一件很自然而愉快的事,和商御琛共舞時一切是這麼的和諧,而現在,卻變得像背公式一般。
「轉身——」保羅將手伸出,這時夏夜應該順著他的手勢轉身旋入他的胸前,不過她卻慢了一拍。
「滑步——」她又快了 拍。
「對不起。」夏夜已滿身是汗,在連續兩個失誤之後,干脆停了下來。
「夏夜,照這種情況看來,如果贏不到獎杯,可能不是我的問題喔!」保羅笑著調侃她。
夏夜低頭不語,拿起掛在扶手上的毛巾拭汗。
她究竟是怎麼了?夏夜仔細地思索著,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保羅的舞步和姿勢都完全正確,而她的也沒有錯啊!
「這不是你的錯。」保羅手倚著欄桿。
夏夜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你只是習慣了另一個舞伴,或者說……你找到了更適合你的舞伴。」
商御琛?!是因為他的關系嗎?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夏夜間道。
「舞伴之間的關系是很媺妙的,人一生中很難遇到一個完全適合自己的舞伴,而一旦遇到完美的搭檔,就很難再與別人搭配了。明白嗎?」保羅媺笑地向她解釋。「夏夜,你的舞步已經變了,變得更精湛而自然,幾乎不再受到音符的限制,我想,你已經遇到最適合你的舞伴了。」保羅斜著頭,以一副智者的態度分析道。
舞蹈的藝術,正是表現出舞者間的默契與交流,社交舞更是一種男女間親密的互動,所以舞蹈界許多出色的搭檔都是情侶或夫妻檔。
夏夜低著頭,半晌不語。
她知道保羅說的是事實,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習慣了商御琛的舞步和他帶舞的方式,也因此,當她再次和保羅搭配時,產生了許多不適應。
「那……該怎麼辦呢?」她低聲自言自語。
「怎麼辦?如果你想贏得獎杯,就應該去找那個人啊!」
「不,我絕不會去拜托他。」夏夜拉著保羅。「保羅,我們再試試看。」
「夏夜,沒有用的啦!」
「我不管,一定可以,我們再試一次嘛!」她央求著。
保羅無奈地被她拉回練習室中央,只好再陪著不死心的她繼續練習——
而剛剛走進練習室的商御琛,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哼!這女人動作還真快,有了新歡馬上忘了舊愛。不過,這男人跳得也不怎麼樣嘛!
糟糕,昨晚宿醉,現在頭又痛了起來!因為听了李源崇那番話,他才決定一早就來找她好好談談,沒想到卻看到這幅畫面,害他氣得頭疼。
「咳!」商御琛故意出聲打斷了他們的練習。
夏夜和保羅同時回頭。
「是你?」夏夜驚訝的樣子和保羅驚喜的表情形成明顯的對比。
「打擾到你們了嗎?」商御琛講話的口氣之酸,像剛喝下一桶醋似的。
「沒有、沒有,怎麼會?」保羅搶在夏夜之前開口。
商御琛瞥了夏夜一眼。
「你來這里有什麼事?」夏夜沒好氣地問。
「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嗎?」夏夜雙手環胸,眼楮卻看著旁邊。
「本來是沒有好談的,因為根本什麼事都沒有,但偏偏有人疑心病重,又不听別人解釋,所以我現在必須忍著頭痛來跟她好好[談談]!」他的冷靜總是毀在這女人的手上。
他頭痛?怎麼了?他生病了嗎?夏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嗯……模樣是有點憔悴,臉上還有些胡髭……
不行!不能、心軟。櫻媺說過,男人最會用苦內計博取同情,千萬別被他給騙了。
「商先生,我跟你已經沒什麼好談了,你請回吧!」她說得決絕,不讓自己有心軟的機會。
「好。」算她狠,早說過她是個狠角色了。「我只是不喜歡被人誤會,那天你在電話里听到的女人聲音是我的一個廠商。那天我只是跟她洽談解除合作關系的事,我過去的生活方式或許有些荒唐,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我願意為你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只差這句話他說不出口。
看著他真誠的面容,夏夜的心幾乎要動搖了。能相信他嗎?她側著臉,迥避他的眼神。
「不用再解釋了,我不會相信你的。」她發過誓,絕不讓自己再有受傷的機會。
「是因為他嗎?」他意指保羅,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保羅一臉無辜,如果說他是商御琛的情敵,那他這個情敵也未免當得太不稱頭了。因為,自始至終商御琛根本沒正眼看過他,好象他完全不具威脅性似的。
「我沒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商御琛看著夏夜,夏夜看著保羅……保羅卻不知道要看誰?這種情況還不是普通的尷尬。
商御琛幾度欲言又止,難道真要他在別人面前低聲求她?抱歉,這點他商御琛做不到。
「不相信也無所謂,我今天來還有第二件事,明天晚上我要出席一場晚宴,我已經提前一天通知你了,別說我沒為你改變。」
「我不會去的。」夏夜索性轉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軟弱的表情。縱然嘴硬,可是心中的堅持卻早已軟化。
「我會等你。」他淡淡地說著,這次他不再霸道地強迫她。如果,她真的不來,他再也不會強求。
夏夜咬著唇,始終背對著他。
商御琛疲累地看著她,最後,他嘆了一口氣便走出練習室。
「你還不去追他?」見夏夜始終沒有反應,保羅忍不住提醒。
夏夜背對著門口。其實她已經沒有那麼生氣了,只要他解釋,她願意相信他的,或許,只要他再說一句對不起,她就會原諒他了……
只是,強烈的自尊讓兩人終究踏不出那一步。
夏夜苦笑。想想也是,兩個從來不曾低頭的人,怎麼知道退讓的那一步要怎麼走呢?
「明晚……你會去嗎?」保羅倚著欄桿,像剛剛看完一場精彩的電影還意猶未盡似的。
她低著頭,走向音響旁收拾衣物,不置可否。
不去!她不去。有人這樣道歉的嗎?連句對不起也不會說喔?他為什麼就不能哄哄她?
「夏夜啊,不是我在說,你實在是太好強了。」保羅搖搖頭,天啊,條件這麼完美的男人,為他做牛做馬都甘願了,她竟還三番兩次地拒絕他?
這該怎麼辦呢?男的不會道歉,女的不會低頭,旁人也是愛莫能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