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翊安真以為瞿光現在正在哪個不想被人打擾的地方,忙著重建資料的話,那她就太高估一個男人感情受傷後的復原能力了。
潘韋治說得沒錯,協理這個位置對瞿光而言並不算什麼。
付出全部真心,到頭來卻發現自己被最親密、最信任的人背叛,這種打擊,遠甚于失去協理的職位。
對他來說,重要的是戰斗,而不是職位或頭餃,但是現在,他卻已經失去了戰斗的力量。被人背叛,真是一種最沉痛的打擊,可以讓一個人的意志力完全消沉。
現在的他,根本不在乎明天的董事會、不在乎潘韋治得意扭曲的臉孔……但滿腦子揮之下去的,卻還是關翊安那張楚楚可憐又委屈的臉孔。
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相信翊安會背叛他,但這畢竟是他親眼所見的事實,或許,從一開始,她到他身邊,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想到這里,瞿光拿起吧台上的酒杯,不怕醉死地大口猛灌。
PUB里煙霧繚繞,彌漫著各式各樣的女人香,頹靡的音樂可以讓心碎的人更心碎。
這間號稱全台北最高級的夜店里,進進出出的女人也是全台北最美麗嬌艷的尤物。這里,是名列八卦雜志上男人獵艷、女人釣金龜的最佳場所之一。
瞿光一個人坐在吧台前,喝下了今晚第三杯威士忌。
舞池里有人縱情搖擺舞動,長沙發上也有各形各色的美女,擺出最優美動人的姿態,雙腿交疊,優雅地談笑、品酒。雖然瞿光完全無視于身旁這些「尤物」,但這些「尤物」可早就盯上了他。
看他臉孔俊魅有型,體格強壯而勻稱,全身上下穿戴的都是頂級名牌,這種市面上罕見的極品型男,肯定是身世不凡或事業有成的男人。這樣的「單身」男子當然立刻就被這些眼光銳利的女人盯上,大家只是伺機而動,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上前「制造機會」。
看他已經喝得七、八分醉,一個穿著白色露肩系頸背心,花色雪紡迷你裙的時髦女郎,手執酒杯經過他旁邊。她踉蹌了一下,一個「不小心」,便重心不穩地跌在他身上。
「哎喲∼∼」女郎輕倚著他的肩,手扶自己額頭故作暈眩狀。「不好意思,我好象喝多了……」虛弱的聲音听來頗誘人。
女人的手一觸模到他寬闊的肩膀,就像吸鐵似的黏著不肯離開,因為只要一輕輕一踫就知道,那襯衫底下,是一副多麼迷人的身材!
「啊,我真的喝醉了……」見瞿光沒任何反應,女人以為他沒听見,刻意又放大了聲量,順便加重一下倚在他身上的力道。
「那就早點回家休息吧。」瞿光扶正她的身體,「善解人意」地加以勸導。
「呵呵∼∼你好壞喔……」女人故意呵呵笑著,玲瓏有致如模特兒般的身材,清涼時髦的服裝,以及完美的彩妝,讓她對自己充滿信心,在這間夜店里,還沒有她到不了手的男人。「人家都已經醉了,你還叫人家回家?」
瞿光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她的臉蛋清純、藍色眼影下有雙水亮動人的明眸,那蒙的眼神,讓人很難分辨她是真醉還是藉酒賣弄。
「喝醉了不就該回家嗎?難道妳還想再喝一杯?」他淡淡地問道,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就是一個字--酷!
「好壞喔,人家都醉了還要人家再喝?」她提起粉拳輕撾他的手臂,模樣又嬌又羞。「人家喝醉了,不如……你送我回家嘍?」
瞿光睥睨地看著她,沒想到在她清純的外表下,卻是這樣的放蕩隨便,很抱歉,他對這種女人一向沒什麼興趣。
尤其是現在,他對這種用清純外表欺騙男人的女人更是痛恨到極點。
「走開,不要打擾我喝酒。」他蹙著眉,聲音冷得要結冰。
女人才不相信他說的話呢,以為他只是在要酷,對自己的魅力仍然深具信心
「哦∼∼我知道了,你還想再喝啊?好啊,那我陪你嘍∼∼」她縴長的手指仍然在他強壯的手臂上流連忘返。
「我看,妳想要的是這個吧--」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往他的口袋里移去,女人被他這大膽的動作驚得倒抽一口氣,表情卻是充滿異樣的光彩。
「哇!這是什麼,好大喔……」女人的驚呼,惹來在場其它女性的目光,有的羨慕,有的嫉妒。
只見瞿光從口袋里拿出一「大」疊厚厚的鈔票,重重放在桌上。
「妳們女人,心里想的、要的,就是這個吧?」他恨恨地看著她。
「哇……」女人看著那麼厚一疊大鈔,原本的幾分醉意霎時全然清醒,蒙的眼神倏地發亮。
男人長得像他這麼帥已經夠棒了,再有錢簡直就是完美的神了。
其它原本在一旁優雅地晶酒、談話的女人們也停下動作,像暫時停格的畫面,屏氣凝神地密切注意他接下來的動作。
「拿去吧!」他一手拿起鈔票往空中用力一拋,鈔票立刻像雪片般飛舞在空中。
「天啊!錢耶--」那些原本安靜優雅坐在沙發上的女人,眼楮立刻閃過一道金光,每個人都奮不顧身地往前沖,下顧形象地搶著天上掉下來的鈔票。
賺到了!賺到了!沒想到喝酒還能遇到這種好康的事!
連吧台後的酒保也看傻了,喝醉酒亂給小費的客人是不少,但像他這樣亂「灑」鈔票的,卻是前所未見。
酒吧里一團混亂,大家忙著在地上撿鈔票。只有瞿光,卻像這一切不關他事似的,一個人走出酒吧。
那麼清晰地看到人們貪婪的真面目,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翌日。
早上九點十分,會議室里,董事長及各董事都已經到齊,所有人都坐在位子上等候著瞿光。
不過,距離會議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瞿光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開會遲到這種事,對一向非常注重時間觀念的飛訊董事們來說,已經是件難以容忍的事情。
十分鐘又過去了,瞿光依然沒有出現,瞿董事長的臉色已經鐵青。
會議室里的氣氛愈來愈凝重,溫度也似乎不斷下降,站在一旁的翊安開始覺得寒意不斷襲來。
「唼∼∼這麼重要的會議居然遲到了二十分鐘?這簡直是浪費大家時間嘛!」陳董事第一個站起來放槍。
「就是說嘛,我看這個會也不用開了!」另一位金董事也緊跟著放了把冷箭。
潘韋治微微牽動嘴角,原來這幾個人都已經被他收買了。
「不!請等一下!瞿協理他……他一定會出現的,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關翊安情急之下,不顧自己只是個小秘書,竟然大聲地對著董事們喊著。「請大家再等一會兒,拜托--」
「妳是什麼人,這里輪得到妳說話嗎!」金董事怒斥道。
「我是瞿協理的秘書,我知道,他是個負責任的人,他的個性是絕對不會讓大家空等的,請大家再等一下吧,或許他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翊安著急地替他辯護。
「不必了。」瞿董事長扶著拐杖站起身。「在這麼重要的會議中缺席,是不可原諒的,我宣布散會--」
「等一下!」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打開,翊安的眼眸一亮--是瞿光的聲音!
她跟著眾人轉頭往門口看去,果然是瞿光,只不過他的模樣讓大家有些吃驚。他的臉顯得憔悴而疲憊,彷佛腦神經里還殘存著宿醉的痛苦,凌亂的襯衫上沒有打領帶,衣服上甚至還隱約殘存著酒精的味道。
「在散會前,我還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他手里夾著西裝外套,毫不在乎地站在門口。
;沓有什麼事要宣布?昨天關于潘課長的事你還沒說清楚呢!」金董事不客氣地說道。
「沒錯,我沒辦法提出任何證據,所以我今天就是來向董事會提出辭呈。」瞿光將西裝披在肩上,冷冷睨著座位上的所有人。「我只是來講這句話的,現在你們可以散會了。」
說完,他便轉身走出會議室,留下一堆瞠目結舌的人,和暗中得意的潘韋治。
「請等一下!」翊安對著門口大喊。
瞿光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瞿協理,請等一下,你這樣就放棄了嗎?」翊安大聲地問道。
他仍舊沒有回頭,大家卻互相看來看去,看得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瞿光舉步正要繼續往前邁出門,翊安再次叫住他--
「瞿協理,請你等一下,我是不會這樣就認輸的,我會讓大家看到真相!各位,請看這里--」翊安一手關掉電燈,拉下投影布幕。
頓時,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片白色的布幕,瞿光這才緩緩回過頭來。
接著,翊安按下計算機按鍵,一張張潘韋治向廠商收受賄款的證明,立刻放大一百倍地出現在大家眼前,引起了台下一陣軒然大波。
「天啊……」李安娜驚呼,金董事也驚呼,而潘韋治的臉色只能用慘白來形容。
「這些就是瞿協理PDA中的資料,因為被人暗中刪除,所以才會發生昨天的事情,現在,這些資料可以證明瞿協理說的都是事實。」翊安一邊說著,一邊瞪著潘韋治,她已經說得夠含蓄,夠給他台階下了。
瞿董事長凝神看著布幕上的資料,然後和旁邊幾位董事交頭接耳一番。
「都是因為我一時大意,才會弄丟這麼重要的資料……所以,真正該辭職的人不是瞿協理,而是我!」翊安說完話,便低著頭沖出會議室。
瞿光還沒搞清楚這是怎樣一回事,會議室里的燈光已經打亮,瞿董事長起身向大家宣布--
「以不是我們董事會一致的決定--企劃課潘韋治即日起撤職,永不再錄用。」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再看一眼自己的兒子。「至于瞿協理,你仍然維持原職,你提出的營運計劃……非常好,董事會很期待你的表現。」
一向嚴肅的瞿董事長,摘下眼鏡,給兒子一個鼓勵的微笑。同時低聲對旁邊的李安娜說︰「剛才那女孩,就是妳說勾引我兒子的狐狸精?我覺得她還不錯呢!」
說完,便微笑對瞿光使了個眼色,揮揮手,彷佛在對兒子說︰還站在那發什麼呆?還不快去追?
瞿光這才會意過來,轉身快步走出會議室--
翊安回到辦公室,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打包行李準備走人。該做的事已經做了,她也不該再留戀什麼了。
正當地把所有東西塞進包包里時,瞿光正好沖進了辦公室,一發現她居然在打包東西,他一時呆住,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妳……妳這是在做什麼?」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奇怪,他是沒有眼楮,看不到嗎?
「收東西。」她低著頭,忍著淚,不敢看他。「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該辭職的是我,該走的人也是我。」
「妳不用走啊!剛才董事會已經宣布,該走的人是潘韋治,我仍然維持原職,而且董事會對我提的營運計劃也相當贊賞啊!」
男人很奇怪,在一些重要時刻,卻往往說一些不是重點的話。
「那恭喜你啦!」她酸不溜丟地說,繼續把桌上的東西往包包里塞。
「那妳為什麼還要走?」他受不了地往前按住她的手,阻止她收東西的手。
「我是臥底的嘛!我是背叛你的人嘛!你不是這麼認為的嗎?」她眼中含著淚,怨懟地說著,還帶著點嘲諷的口吻。「我做了不可原諒的錯事,害你差點丟了工作,你怎樣能留一個這樣的女人在你身邊呢?」
瞿光仍握著她的手下放,睨著她那張快要哭出來的臉--
「是呀!不過,我後來想想也不對,潘韋治怎樣可能派妳這麼笨的人當臥底呢?」他故意逗著她。
「哼!我都已經要走了,你說話就不能好听一點嗎?」竟然還說這些話來氣她?翊安氣得甩開他的手。
瞿光卻反身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就是不讓妳走啊。」
「我是壞女人,你還不讓我走?」她問。
「不讓。」他搖搖頭。
「我這麼笨,一天到晚把你的機密檔案泄漏給別人,你也不會要我走?」她再問。
「不會。」他用臉頰親昵地貼著她的頭頂,緊緊擁她在懷中。「我說過,無論妳是笨女人還是壞女人,我就是喜歡妳。」
翊安咬著唇,本來還想問下去的話卻梗在喉嚨里,眼淚不爭氣地一顆顆掉了下來。
「不過,妳是怎樣拿回那些資料的?」這是他比較好奇的。
說到這個,她可有一肚子苦水要訴了。
「還說呢!我昨天當了一整個晚上的賊,在他辦公室里撬了半天,才把他的抽屜打了開來。」她轉過身,卻仍舊被他雙臂牢牢擁著。
瞿光听了她昨晚的遭遇,忍不住哈哈大笑--
「原來妳不光壞、不光笨,還是個會偷東西的賊啊?」他笑著把她擁進懷里,疼惜地模模她的頭。
「你還說……咦?」她鼻子靈敏地嗅到他的襯衫上有酒臭味。「你喝酒?!」
他理直氣壯地點頭。她昨天害得他這麼傷心,喝喝酒難道不應該嗎?
「什麼?我昨晚為了你的事這麼辛苦,你居然還有心情跑去喝酒?」翊安瞇起眼楮睨著他,簡直想要擰他的耳朵。
瞿光反倒是一副無辜的表情--
「妳還說呢,妳知不知道妳害我昨天平白無故損失了多少錢啊!」今天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口袋里空空如也,他才想起昨晚「灑」鈔票的糗事。
「為什麼?」翊安問道。
「還不都是因為妳……」他開始把昨晚的荒唐事娓娓道來。
「哼!這也敢怪我?」翊安嘟起了小嘴。「根本是你這個人喜歡耍帥、耍個性嘛!活該!」
「是啊,是我活該∼∼可是那些錢本來是預備帶妳去做市調,順便再買些衣服的,不過現在可就沒辦法嘍!」瞿光雙手一攤,故作無奈的樣子。
「厚∼∼你竟然敢剝削我的福利?!」翊安瞪大了眼楮。「不管,帶我去做市調!」
瞿光莞爾一笑,這個女人,個性直來直往,卻也還滿好哄的。
「走!我們今天不去做市調……」他拉起她的手。「我們倆下午都請假,陪妳好好去逛個街!」
翊安這下滿意地笑了,乖乖讓他牽著她的手,其實無論是辛苦的市調,還是逛街血拼,只要和他在一起,都是最快樂的一種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