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撒爾其堡
「混帳!全都是一群豬!我若不一個個把你們炸得稀巴爛,這把將軍椅我就劈了當柴燒!」如雷鳴般的咆哮聲響遍整座撒爾其堡。
「將軍,請息怒。」軍師阿法汗一派沉穩的說。
「我愈想就愈氣,竟然找來殺手要對付我,什麼狗屁外援特務大使、狗屁軍事協議交流!他們當世人全是笨蛋嗎?明天那個瘟神一來立刻把他給我轟出伊拉克!」耶比達將軍忿忿地跌入瓖滿寶石的座椅內,一番嘶吼過後,面容頹然慘淡。
「您真是愛說笑,將軍。有美方在後支持、中東聯盟聘雇的人豈能說轟就轟。」阿法汗笑得僵硬。
「難不成要我鋪上紅地毯接迎那個瘟神?」面目猙獰的耶比達氣得一臉落腮胡差點著火。
「你听我說,將軍。」阿法汗語氣平和地從容應付一只著火的雄獅。「目前你最好是先按兵不動,這男人我們可得罪不起,至少他並非想取你性命,只要別讓他搜齊證據,想逮捕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們也可以如法炮制,找個人干掉那個瘟神。」耶比達忿忿道。
阿法汗搖搖頭,「不行,殺了他就等于得罪M盟集團跟美國政府,他們的勢力不容我們輕忽。更何況,銀狐從未失過手,他的能耐我們也不能小覷,想殺他恐怕比登天還難。」
「難道就沒別的辦法?」眼看著發達之路被瘟神擋駕,教耶比達如何能甘心?
「也不是沒有,只是恐怕得費一番心思。」
「說說看。」
「找個女人來牽制銀狐。」阿法汗獻計道。
「送個女人給他暖床?!」耶比達不敢置信的說。沒搞錯吧!阿拉,他的軍師居然提出這等鳥對策,炮轟瘟神都來不及了還要倒貼。
「咳,將軍,女人的用途很多,不單只是那方面。」阿法汗連忙解釋。
「哼!一個女流之輩能有啥用途?」耶比達嗤鼻道。
「若是名身手靈活,智慧與美麗兼具的女人,用途可大了。」阿法汗說著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
「說話別拐彎抹角,說清楚點。」
「美其名是送名佳人伺候,這女人可以監視銀狐的行動,等我們私下買通波斯灣四國的油田後,便將所有證據銷毀,屆時,他們能耐我何。」阿法汗胸有成竹道。
「如果銀狐不接受呢?」耶比達提出疑問。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我們的女間諜依然可以暗地里進行任務。」
「嗯。」耶比達捻著胡子點點頭,這似乎是個不錯的法子。「四國的油田只剩哪個沒買通?」
「只剩巴林。沙烏地阿拉伯派了軍隊駐守巴林沿岸油田區,想買通恐怕還得費番工夫。等四國的主要油田供應區均買通後,再布下向俄國購置的核子飛彈,然後將消息發布,相信各國一定會一一投降,到時再由將軍一舉並吞。」
「如果美國再來攪局呢?上回海珊攻打科威特就是因為美國加入,最後才殺羽而歸。」
「將軍,您所顧慮的問題,當初海珊入侵科威特時也不是沒深思過,但他依然選擇攻打科威特,海珊的失敗也只能怪他時運不濟;更何況,您還有一支敢死部隊充當後盾,有了退路,您大可放膽進攻。」
是啊!他差點忘了,中東最大的一支游擊隊已歸他旗下,只是……
「那群豺狼不好惹,我們之間的關系也只建立在薄弱的金錢利益上。」對于那些叛忠不定的恐怖分子他仍懷有一份顧忌。
「只要按時喂飽那群豺狼,倒也不怕他們生事。」只要彼此互惠,再薄弱的關系也能長長久久。
「嗯,必要時這群人可以制造暴動威脅政府,他們可是我活命的最後砝碼。阿法汗,喂飽他們,讓他們多賣命些。」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將軍,您要的酒送來了,還有您欽點的小妾。」一名身材瘦高的僕人推門而入,奉上一瓶美酒,送上一名侍妾,便彎身行準備離去。
「喂,那個叫什麼里的站住。」耶比達出聲叫喚。
「阿里。將軍。」阿里體貼地第N次呈上自已的名字。
「阿斯克特睡了嗎?」耶比達已記不清有多久未曾見到他唯一的孩子。
「睡了,將軍。」阿里經不起將軍的大嗓門,微按住發生耳鳴的右耳。
「你們兩個都下去吧。」
「是。」
◇◇◇◇◇◇
「你……你是誰?」
當耶比達被人搖醒時,乍然瞥見在他睡床旁的椅子上坐著一名陌生的女人,當場嚇掉他的三魂七魄,連喊聲「來人」都喊不出來。
「你……你是怎麼闖進來的?侍衛呢?」明早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侍衛的腦袋。
「更正,我可沒膽擅闖將軍府邸,你的侍衛也沒瞧見我。」賀青蹺著修長的腿逕自端坐在椅子上說。
「你究竟是誰?有何目的?」他可不會笨到以為這女人是來以身相許的。
「我是女人,而且是身手靈活、智慧與美麗兼具的女人。」賀青像在分析某樣產品般的介紹自已,「正好是你所需要的那種女人。」
「三更半夜你像鬼魅一樣的出現,就是為了要推薦自己?」耶比達懷疑的問。
「不然呢?難道我還來找將軍聊天不成?」賀青露出壞壞的笑容。
「你憑什麼篤定我會需要你?」雖然這女人長得可真清艷標致。
「憑本事。銀狐明天便會住進貴堡,你已經沒多少時間去找個肯冒險接近死神的女人,更何況,我不要你任何一毛酬金,我的目的只是要接近銀狐。將軍肯用我,那我們的合作就能各取所需。」
「你暗戀那個瘟神?」任何人在听及賀青這番話後,大都會做此猜測。
賀青聞言,當場笑了開來。笑得讓耶化達模不著頭緒。
「相信我,將軍,在你見過銀狐後,就絕不會認為他是個會接受女人暗戀的男人。」「為何你又肯冒這險耗費心思接近他?」
「這些事與你無關。我會幫你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前提是,你得用我,怎麼樣?」
耶比達思忖半晌,緩緩的問︰「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反咬我一口?」
「很遺憾,將軍。」賀青搖著頭站起身,「看來,我們是達不成共識了,你另謀他人吧。」倩影當下旋身飄向窗戶,臨走前她回頭又道︰「只是別怪我沒警告你,普天之下,只要光听銀狐名號的人躲都來不及了,誰還有膽受雇于你。」
說罷,長腿已跨上窗欞。
「慢著!」耶比達驟然喊住她。「好,就你了。」能躲過營區嚴密的守備闖入堡中的人應不會是個泛泛之輩。
◇◇◇◇◇◇
艷陽下,黃沙飛揚,紅地毯自的撒爾其堡向外延至營區鐵門,紅地毯兩旁排排站著迎賓步隊,顯然對來人極其重視。
「還真的用紅毯迎賓。」耶比達的低吼只有阿法汗听見。
「現在外頭有多少人正等著看你笑話,將軍,別失了您的風度。」阿法汗勸道。
「我現在能站在這里迎接瘟神就已經很有風度了。」耶比達沒好氣地扭過頭。
說瘟神,瘟神到。一輛加長型凱迪拉克在兩輛軍用吉普車引道下,緩緩駛入營區。車子在堡前停下,十來位身著軍裝的壯漢迅捷地跳下吉普車,在堡門外排列成隊,豪華房車的車門一開,銀狐站在一群深褐膚色人種中,冷白的煞臉立時凝凍窒人的熱氣。
耶比達上前一步,伸出蒲扇般的大掌,「耶比達。伊拉克的陸海空三軍全由我掌管。」明顯的想讓對方明白他權勢有多大。
「格司。」銀狐報上假名,簡短的與對方握個手後,便疾步進堡里。
什麼鬼氣候!
以往因任務需要,再干熱的沙漠區他也曾到過,但那也僅只待個幾日,任務一完成便可拍拍走人。
然而此行與以往不同,中東聯盟花了一堆錢聘請他,不消他動武動槍,唯一得花費的是「時間」。授查證據這種任務他不是沒接過,英國女皇也曾聘他搜集某臣相私通外國的證據,但在這種鬼熱天里得耗上十天半個月進行搜查任務,實在相當磨損精力與體力。
這是最後一次。銀狐發誓,下回再多酬金也別想要他再干這種耗時費力的工作。
昨天的會議上他是著了什麼魔才會答應?銀狐著實不解。
「你給我看看,他那樣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好像有多委屈似的。」一走進堡內,耶比達就看見銀狐不耐煩的神色,一把無明火再度直竄胸膛。
這小子,老擺副森寒相,給誰看啊!他才不吃那套。
「格司先生,耶比達將軍身旁那位是他的幕僚軍師阿法汗。」
伊國總理堅持派遣一支受過訓練的特種部隊護隨銀狐,以防耶比達叛變,謀殺美國派來的特使,在銀狐身邊報告的便是特種部隊的隊長。
「格司先生,一路辛苦了。」深知將軍正處于氣頭上絕難以禮相待,于是阿法汗代替他主子開口,「請各位到房間休息,稍晚再替各位設宴洗塵。」
「阿里。」阿法汗揚聲喚道。
「是。」阿里恭敬的應了一聲。
「帶貴賓們到房間,不準怠慢了。」
「是。」阿里高瘦的身軀始終彎著腰,「各位,請隨我來。」
待一行人離去後,耶比達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瞬間炸開。
「待會記得提醒我在洗塵宴上一槍把那小子給斃了。」
「別動怒,將軍,想不想看看我們的利器?」說完,阿法汗便拍了拍雙掌。
不一會兒,一名輕盈曼妙的佳人自簾後款款步出。
「你遣人把她改造成這副德行!」耶比達怔怔地看著眼前美艷的女子。女賊一夜之間幻化成凌波仙子,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阿拉真神,瞧礁她那一身白女敕的肌膚,嘖嘖嘖光看就令人欲火難耐。真是,早知道昨夜就該先享用她,結果平白便宜了那個死家伙真是可惜呀。
忍!
賀青巧笑倩兮地抽出陷入魔掌中的玉手,心里卻砍殺婬魔一千次。那群不知死活的女佣竟讓她套上這身的薄紗,若不是任務所需她準會殺光這堡里的人,然後咬舍自盡。
為了讓銀狐點頭回到蛇冢家,這些犧牲她也只咬牙撐過去。
◇◇◇◇◇◇
銀狐的房間被安排在撒爾其堡的最里面,里頭的裝潢擺設完全符合耶比達庸俗的理念。寬敞的臥室內,足以躺上一支籃球隊的大床四周是旖旎色彩濃厚的薄紗,微風吹來,薄紗便會輕緩飄動,可以想見,堡內的房間均是同樣鄙俗的擺設。
銀狐真是倒足了胃口。
緊蹙的濃眉散發出相當駭人的凜栗,藍瞳里開始布上陰悒,連一旁的阿里都驚覺出情況不妙。
滿室鄙俗的裝潢還不足以挑起銀狐向來波瀾不起的心湖,而令他心情惡劣在于房間內觸目可及的女人,身著粗鄙紗龍的女人。
怎麼會這樣?阿里暗自叫苦,阿法汗是不是把耶比達的所有妻妾都給搬出來招待賓客了,真是嚇人。
「格……格司先生……」阿里惶恐地叫喚著站在門口的貴客,瞧他生根似的站在原地,不打算進去嗎?
「叫她們滾。」冷森陰寒的語音自銀狐唇間飄出。
「將……將軍的意思……是想讓她們伺……」別又來了,他委實快禁不住貴客三番兩次的寒光逼射,當皮條客的又不是他,瞪他也沒用嘛!
「立刻!」不容置喙的殺氣凜凜,阿里沒膽再造次。
「統統下去吧。」
那些女人聞言,不禁抱怨連連,跺著步伐一一含恨離開。
「我的房間內,不準那些人再出現。」
「是。」阿里盡責地扛進兩大箱行李。
「放下。」銀狐目光警覺地喝道。
「是。」阿里立刻照辦,他也懶得身兼搬運工。
「下去。」
「是。」呼,終于可以退場了,伺候這家伙還真是件苦差事,佣人難為啊!
「慢著。」銀狐忽然喚住阿里。
「還有吩咐?」拜托一次講完OK?
「我待在薩爾其堡的這段期間由你侍奉?」
「是的,格司先生。」
銀狐銳利的精光將阿里徹底掃視過後,訕謔的神色立刻被隱藏在冷峻下。噴,失敗的偽裝。
「若非有重要的事,我不喜歡有人來打擾。」
「是。屬下告退。」
真是個嚇人的男人,他的心差點蹦出喉嚨了。
拭去一身汗,阿里嘀嘀咕咕地走在長廊上。
「喂,你在念些什麼?」一道女聲突然響起。
這聲音是……
「老板……噢,別讓我再看見沙龍,拜托,一想起剛才的畫面我就想吐。」真不懂中東國家的男人怎麼會喜歡女人這種不入流的裝束。
「你以為我喜歡啊!」賀青結實地賞留加胸口一拳。
「老板,你真要替耶比達監視銀狐啊?」留加一把扯下蓬鬈的假發,順便取出右耳里的竊听器。
「當然不。」
「你們昨夜不是協議好了……老板,你演反間計喔!」不愧自小服侍左右的留加,一猜便知主子心中的打算。
「只要蠻頭將軍答應讓我留在堡內以利于我們的計劃,至于他要求的交易大可敷衍了事,我只管銀狐一人,他才是我不辭千里的最終目的。」賀青不在乎的說,「蠻頭將軍被逮是遲早的事,以銀狐的行事速度不會讓他逍遙太久,最好在這段期間內說動銀狐歸族,否則一延再延,以夫人的病情看來,恐怕熬不過今年。」最令她擔憂的正是此事。
當年師父、叔伯們允諾夫人,當銀狐能獨當一面時再將他迎回宗族,而今拖延了數年,她再不盡速完成就愧對蛇冢家了。況且,若是銀狐再不回歸本源,她就永遠只能當個影子,永難自由。
「那家伙肯嗎?假如他不答應呢?還記得當年歐德那家伙帶我們來美國時說的話嗎?早在銀狐加入M盟後他就背棄了蛇冢家,歐德不可能沒跟他提過他的身世,但銀狐還是選擇了拋親棄祖。」有誰在得知自己擁有如此顯赫的家世背景後,還能毅然決然投身殺手一職。
聞言,賀青不悅的瞪了他一眼,「拜托,留加,別在我信心滿滿時潑我冷水好嗎?」
留加說的這些她當然懂,但那又如何?明白與現實是兩回事,即使明白要達成這個目的是超乎想像的艱辛,她還是非做不可,難道享要她背著影子干金的嘲諷過一生。
「老板,不是我愛說你,你怎麼老愛往死胡同里鑽呢?其實你大可過著屬于你自己的日子,別去理會‘蛇冢’這名號帶給你的負荷,銀狐的事就算了吧!他不會跟我們回日本的。」留加這些勸言三不五時會出現,卻不曾達成功效過,他的主子是全世界最死心眼的女人。
「那我到底算什麼?你告訴我。我沒有流著人家名門皇族的血液,卻還得假冒身分當個虛假的影子千金。至少,蛇冢家教育了我十八年,我願意再用一個十八年替蛇冢家帶回他們的小少爺,還我一身輕松與灑月兌。我不是蛇冢凌皓的影子,我要當個自由人,留加,你能明白嗎?應該孤獨人世的是我,而不是被送走二十六年的銀狐。」說完,賀青便轉身離去。
她和他,被由不得他們選擇的宿命安排走向對方的軌道上,而今兩道平行軌交集了,也該是各自回歸正軌的時候。
命運就是這麼無奈,注定與選擇,半點不由人。
留加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反復思索主子的話,一顆心也隨之無可奈何的往下沉。
◇◇◇◇◇◇
佣人也是有尊嚴、有人格的,何必受人如此糟蹋?站在門外敲了十分鐘門的留加無可奈何的想。而令他快敲腫手的正是門里那位讓他吃足閉門羹的死家伙。
好,男兒當自強。留加再度掄起拳頭往門板敲下去。
「先生、格司先生……」留加的叫喚聲自門外清晰地飄進銀狐耳里。
銀狐竭盡所能地讓心思集中在電腦螢幕上,可是外面一聲大過一聲的呼喊偏偏清楚地迥蕩在他置身的空間內,嗡吵的雜音似乎打算與他抗衡到底,縱使他刻意用力敲打鍵盤,也壓不過催魂般的叫聲。
「英明神武的格司先生,請您開門好嗎?格司……」未完的呼喚來不及結束在驟然開啟的門板。
門內是一臉陰氣森森的銀狐,他的怒火全寫在藍瞳里,無須任何譴詞表達,留加也能讀出其中的冰風暴。
「感謝阿拉,您終于肯為下人我開啟您深鎖已久的門扉,我正……」
迸射數道寒劍後,銀狐頭一甩,用力關上門,打定主意讓它繼續深鎖。
「請等等,格司先生。」留加眼明手快,在房門即將關上之前,瘦高的身軀俐落地閃進銀狐所營造出的北極世界。
「嘿……真好啊,格司先生,您房里都用不著冷氣,自然涼爽哇!」倘若在十分鐘內他能全身而退,他影山留加就此改信阿拉真神。
「你耳背?」否則怎會忘卻他之前撂下不喜被打擾的警告。銀狐坐回桌前,開始「蹂躪」筆記型電腦。
「沒有啊,阿里從頭到腳都很健康哩!」留加不動聲色地湊近電腦,想看看螢幕上的內容。
「沒要事報告就即刻滾出去。」銀狐向來冷言冷語,無關對方身分崇高或卑微。
唉,看不清楚,放棄算了,反正又不甘他的事。「當然有事呈報。」
「說。」忙碌的人依舊頭也不回。
這男人分明對他存有戒心,只是不加以拆穿,卻放任他站在後頭觀看,未免也對自已太有自信了吧!
「將軍請先生及隨從人員一同前往大廳,設宴好替諸位洗塵。」
「沒空。」
「將軍有令,所有人非到場不可。格司先生,您就別為難我了。」留加真想自背後踹他一腳泄憤,不過氣歸氣,他還是熱烈邀請那顆始終背對他的完美頭頂。
「目前你只听命于我。」銀狐周遭的低氣壓開始匯聚成形。
「付我薪水的可是將軍哩!」
他話聲方落,一疊美鈔像魔術般出現,被重重地塞進他掌心。
「馬上消失。」幾近惱火的銀狐森冷地命令。
留加毫不赧然地將鈔票塞入褲袋里,哈腰諂笑道︰「當然,只要格司先生肯出現大廳,小的馬上消失給您看。」
「啪」的一聲,螢幕消失,森寒的背影如妖魅般緩轉過身,面容冷酷如昔,雙瞳依然清澈湛藍,但隨即一層灰溜蒙上那片冷藍,銀光開始懾人心魂,教人看了發寒;至少被死盯了數分鐘之久的留加已開始心驚膽戰。
這男人想干嘛?拜托,這種攝魂大法誰受得了。
「你我心知肚明。」沉寂已久的銀狐開口道,「我不是什麼美國外援特務大使,你也不是這里的低等賤民,你我各為所需,別再企圖干擾我。」語氣里的警告意味相當明顯。
「我……那……」算了,再解釋都是多余。「將軍準備了盛宴招待,你若不到場,未免也太說不過去,只要你露個臉,我也好交代。」
就說吧,銀狐早將他看穿了,這種偽裝也只騙得了那些凡夫俗子,至于想騙過銀狐這超凡人種,是不可能的事。
唉,老板啊,留加暗自嘆了一聲,你想說動一塊頑石心甘情願認祖歸宗,恐怕比登天還難。
◇◇◇◇◇◇
洗塵宴過後,耶比達留下銀狐說有要事相談,雙方遂來到將軍書房。
「美國自從波斯灣一役後便與我國交惡,現下忽然派出使節來訪,不禁令人覺得奇怪。格司先生,您此次來訪的目的為何?」耶比達開門見山的問。
「中東危機關系著全球,我方僅代表聯合國前來進行訪談,此行仍會訪遍中東各國以調停中東內部危機,必要時加以協助,如此而已。」
「軍事交流又是怎麼回事?」
「波斯灣四小國向來是所有野心家窺伺的對象,而貴國是最早采取攻勢,雖然戰火已平息多年,但基于種種考量,將軍,身為一個軍事家,你應當了解‘軍事交流’所涵蓋的種種意義,何需我再言明。」
接下來長達二十多分鐘的談話,兩人就著波斯灣危機等問題,你來我往迂回式的問答,耶比達的問題敏感尖銳,而銀狐只避重就輕地將話題轉向。
「所以訪問期間仍會暫住貴堡,還希望將軍見諒。」銀狐的話中,听不出絲毫誠意。
耶比達瞟了阿法汗一眼。這瘟神可真會演戲,把外文使節的角色扮得活靈活現。
「即然如此,就不再打擾您的休息時間。這段期間內,我們必會提供您各方面需求。」阿法汗說道。既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沒有再深談的必要。
銀狐不怎麼客氣地起身,沒有任何告退詞,頭一扭,長腿不疾不徐地跨出門檻。
「接到我送給你的禮物了?還滿意嗎?」耶比達意有所指的問。
銀狐停下腳步,回首瞄睇笑得詭異的兩人。
「格司先生,相信你會喜歡的。這段時日有這寶貝陪著,包你夜夜春宵,嘿嘿嘿!」說完,兩個奸佞之人逕自笑得猥褻。
甩上門,銀狐立刻離開這兩個蠢賤之人。
◇◇◇◇◇◇
當銀狐疾步回房時,終于明白他們口中的「寶貝」所指為何。
「嗨,好久不見。」漾著一抹微笑,賀青端坐窗台上打著招呼。
「我不想見你。」銀狐環胸倚著門板,口氣異常平靜,卻保持極度疏離。
這女人拋下死城無故出現他面前所為何來?
他眯了眯鷹眼鋒芒,原來如此,相當礙眼的企圖。
「不想見也得見,我可不是來這度假的。」賀青卸去笑顏以相同的清冷回應。「打從你進門到現在,相信你已讀出我的背景與目的,也好,省得我浪費唇舌。」
M盟里的四位大將拜薩杰所賜,皆具備讀心一術,從方才他睨望的神情,她便知曉銀狐正在探她的底。
「別讓我說第二遍,離開。」歐德把他的身世一而再,再而三的說給他听,多年來他听膩了,歐德也說煩了,但歐德竟敢瞞騙他,他們竟派了嬌貴的千金小姐來盯他。
「他們想見你,迫切地想。」
「想見我的人都得付出代價。」銀狐不甚在意地爬梳過齊肩的黑發,痛惡自己平靜的生活將起風波。
「他們已經付出相當的代價了。」一個母親花了一生的時間在思念與懊悔上,夠了。「他們所付出的沒兌現在我身上。」銀狐依然無動于衷。
賀青無力地嘆了口氣,「卻加諸在我身上。我在家族里整整代替你十八年,暗中跟隨你四處奔走八年,因為你,我只能當個影子,一當就是二十六年。」
「當年你我無從選擇,而今,你也沒得選擇,繼續當個影子,注定的事就別再更改。」他的生命不需要身世背景來點綴。
「我不要。我不要當你的影子,流著蛇冢血源的人是你不是我。夠了,二十六年的時間不算短,我只要自由,只有你回去我才能獲得自由。」就這麼簡單,為何他不願成全她?
「為何我要幫你?」銀狐冷睨著她,像在看著被鎖在牢籠里的小白鼠的慌恐無助。
「你怎能說得如此毫不在乎?我們被攪和在一個軌道錯亂的世界里,我只想還我原本角色,這麼小小的心願有錯嗎?」為什麼沒有人肯了解她的無助?
「當我的影子有什麼不好?」豪門家族的千金是多少女人的夢想,這女人未免也太不知足。
「當然不好!」賀青忽地跳下窗台憤吼,「當你才開始稍懂事時便被告知這個殘酷事實後,你又如何在不屬于自己的世界里活得輕松?告訴你,我無時無刻都想月兌離那里,只是……」她由激切轉為幽淒,「沒有你,我什麼也擺月兌不了,沒有蛇冢凌皓的存在,賀青永遠只能是影子……」
銀狐移步來到她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顎。
「那你就乖乖地當個影子,別再妄想自由,那東西不適合你。」
冰冷的氣息拂向賀青白皙的臉頰,她由心底竄上一陣寒冷,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無情的男人。
「你要我無怨無尤地守在你身後,直到老死?」然後虛緲的笑顏再次攀上素白的臉,「為何我要安分?」她一臉挑戰地反問。
銀狐不願歸屬卻要她代過?!荒謬的男人。
「你必須,畢竟背負親恩情義的是你。」他修長的手指撫向她耳緣,「你被烙了記號,還痴心妄想逃離,早被注定了一切,你拿什麼來跟命運抗衡?」
賀青無力地撒開臻首,拒絕再被踫觸,不願再听進任何奚落話語,她向後退開一步,月兌離銀狐陰沉的氛圍,一顆心霎時跌入無窮無盡的深淵。
「相同的記號,你也有,只是你始終選擇逃避與反抗,但你仍叫蛇冢凌皓,你仍是蛇冢後嗣,這些連上天都無法抹煞的事實,你卻拚命矢口否定。」說完,她如同一具滄涼的靈魂飄徙而出,留下滿室空幽。
這女人的出現,已然意味著他即將永無寧日,她說,她是他的影子,延續著他的一切而存在。
原來,一直有道清風似的影子在他身後相隨多年,是他太輕忽,還是她隱匿得太巧妙?
他竟渾然不察自己被暗中監視了八年,整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