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時分,位于北市著名的高級住宅區中,出現一名拎著兩袋行李、行徑有些扭捏,顯得和此處相當格格不人的女子。
她立在其中的某幢豪宅前,一臉遲疑。
若不是她持有通行證,否則以她可疑的舉止,保全人員早就上前關切關切,說不準還會讓人以為她居心不良,將她轟出住宅區也說不定。
這名女子正是于傾心。
「別緊張,別緊張……」她喃喃念著,不斷的深呼吸,企圖消弭自己緊繃的情緒。
她的確是于傾心沒錯,但她此刻的外型實在很難讓認識她的人想像,這名瞼上有著一大塊胎記,看起來不怎麼順眼的女人,竟然就是眾人公認的大美女于傾心?
而她之所以行為舉止如此不自然,大半的原因全是拜她這身丑化自己的裝扮所賜!
不是她吃飽太閑,沒事刻意扮個丑女來荼毒他人的眼楮,她會這麼做,得從昨天開始說起。她是應齊威和白士璋的要求,如果想獲得這份看護工作,除了得搬來和雇主同住外,還必須配合要求的丑化自己。
他們為何如此大費周章,硬是要一個天仙美人變成讓人看了皺眉的「圓仔花」?這個嘛……
據說,她那還沒有機會和她踫面的雇主對于太美的女人一律依照「標簽理論」看待,將對方貼上美女等于沒能力、只會用自身的美色勾引無知男人包養的標簽,是以她才會絞盡腦汁把自己的絕色隱藏住。
哼,自以為是的沙豬,于傾心皺皺鼻,對這名雇主的印象因他這番含有歧見的論調徹底大壞。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這下她可以不必擔心發生職場性騷擾事件而被迫辭職。
想到這,于傾心側著頭思忖著,怎麼以前她沒想到用這個方法來逃避那堆害她不淺的爛桃花呢?
也罷,總之她現在工作有了著落,盡好自己的本分便是。
其他的,不必多想!
「呼——」于傾心吁出一口長氣,空出一只手,攤開掌心,凝視手中的鑰匙數秒,最後抱著宛如壯士斷腕般的心態打開眼前的大門。
門無聲的敞開,她小心翼翼的踏進門內一小步,左看右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室單調的冷色系布置,所有的擺設都呆板死寂得可以。
這讓于傾心不自覺的擰眉,她討厭這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處在這幾乎沒有溫度的地方,依她看,這楝房子在夏天所耗的電量」定很小,就算不開冷氣也夠涼快的了。
她的雇主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也許是白發蒼蒼的怪老頭哦,」于傾心自語著,為腦中浮現的畫面覺得有趣地一笑。
接著她放下手中的行李,開始四處走走看看,打算熟悉一下未來生活的地方。
她走呀走的,十分鐘過後,屋里的每一處,除了走廊最盡頭門扉緊閉的兩間房間外,差不多都讓她大略的看過了。
總而言之,屋子的格調一如她的第一印象,只有「冷」字可形容。
最後她來到緊閉的兩扇門扉中間。
她左右各瞥了眼,決定打開右邊那扇看來較有「人氣」的門。
將門的把手一旋,意外的門沒有上鎖,由于齊威在將鑰匙交給她時,並沒有告訴她哪些地方是禁地,于是她堂而皇之的進入室內。
一步、二步、三步……
喝!
于傾心步伐沒踏出幾步,猛然讓眼前的景象嚇到。
只見她斜前方的大床上正躺著一名……光著上半身的……的……
她無法形容,只知道對方是男性。
因為在她看到這「十八禁」的畫面後,她立刻反射性的轉過身,雙頰像讓淡紅的顏料灑上,緋紅一片。
天啊,她……她不是故意的!
原先她以為房間里應該是沒人才對,要不然她絕不敢擅自闖人。
現在該怎麼辦?于傾心自問著,慌得全身頻冒冷汗。
她像是鴕鳥似的不願回頭,生怕床上的人讓她擾醒,萬一他指控她圖謀不軌,那她還要不要做人哪?
不行,她雲英未嫁,可承受不起這羞人的罪名,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趕緊離開「案發現場」,就當她從沒踏進這間房間過。
嗯,就這麼辦!
拿定主意,她打算以逃命的速度奔離。
咦?
正當她提起腳跟,準備腳底抹油落跑時,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你是誰?」
冷冷的語調從于傾心的頭頂上傳來,讓她當場像枝冰棒般全身僵硬。
糟了,被發現了!而且,他還箝制住她的身子……
等等!他……他的手放在哪兒啊?
于傾心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胸部下方正讓一只男性健壯的手臂環住,身後還傳來一陣陣熱源,以及男性特有的氣息。
「放、放開我!」她慢半拍的反擊,企圖掙月兌他的箝制。
「你是誰?」冷紹-不耐的再問一次,有力的臂膀依舊緊緊環住于傾心嬌柔的身子,沒讓她那丁點兒大的力氣撼動分毫。「為什麼會出現在我房里?」
他的語氣極具危險,相當介意有人膽敢入侵他的領地。
嘖,他實在不該信任這里的保全,連一個弱女子都有辦法闖空門,看來他每個月支付的管理費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冷紹-此刻沉著俊臉,十分不悅。
和他有交情的人都知道,他有極嚴重的起床氣,尤其是在讓人擾醒的情況下,火氣會成倍數成長。
齊威和白士璋哪會不清楚這項禁忌,就是太清楚,他們才居心不良的沒提醒于傾心,擺明等著看好戲,想看看他們這食古不化的老友是否能和隱藏起美貌的于傾心擦出一點火花?
「我……」于傾心舌頭打結,一時答不上腔。
她為什麼會在他房里?她哪知道這里是他的房間啊!她只不過是想熟悉一下環境,又不知道屋子里還有其他人。
「快說,不要讓我再問第三遍!」他的語調不再冷,而是充滿煙硝味,顯然起床氣正旺,可憐了在他臂膀下的于傾心。
她讓他吼得耳膜發疼。
由于背對著他,于傾心看不見他的容貌,再加上他緊摟住她不放,這輩子她還沒讓男人這麼親密的踫觸過,恐慌之餘,她記起了曾經學過的防身術。
現在,該是派上用場的時候了,這個念頭一閃過腦海,于傾心馬上使出絕招,一抓、一勾,手肘狠狠的擊向冷紹-的胸膛,等他一松手,再令他摔不及防的朝他的重要部位一踢——
「嗚!」
冷紹-悶哼一聲,連退三、四步,怎麼也料不到這闖空門的女人會突然來這一招。
他臉色更加陰沉難看,不爽到了極點。
好樣的,這女人敢在他的地盤撒野,簡直不要命!
「別想跑!」冷紹-忍住痛楚,沒兩三下就將欲奔出房間的于傾心制伏住。
只不過一個拉扯,他倆雙雙跌倒在地,這回的姿勢更加曖昧。
「放、放開我啦,大!」
大?冷紹-感覺額際的青筋隱隱抽動。
他都還沒懲罰她闖空門的罪行,她反倒先聲奪人指控他是?
直到此時,冷紹-才注意到身下人兒的容貌。
他瞥了眼于傾心右半邊的臉,對她那塊令人看了覺得不怎麼順眼的青紫色胎記皺了皺眉。
「我還沒到饑不擇食的地步。」他的語氣含有一絲輕蔑。
「你!」于傾心怎麼會听不出他話里的譏諷,她抬首,想出言反擊,卻在看清冷紹-的容貌後整個人怔住。
她的心彷佛忘了跳動。
他長得相當俊帥,而且眉宇間有一股她形容不出的氣勢,那雙幽深的黑瞳彷佛能攝人心魂般,讓人不自覺的陷入其中。
重點是他像極了深藏在她記憶中,她難以忘懷的那個人!
于傾心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一定是她眼花了,「他」早已離開這個世界許久,現在,又怎麼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我怎樣?」冷紹-極為淡漠的勾起唇角,一點也不意外于傾心眼底浮現的茫然。
這幾乎是所有女人第一次見到他會有的共同反應,就像一則公式,亙古不變。
他毫無溫度的鄙夷表情馬上喚回于傾心的神智。
她思忖著,很快的做出結論,眼前這名態度冷然的男子絕不是「他」!
「你……」氣惱的漲紅臉,于傾心咬牙切齒地道︰「既然你不會饑不擇食,那就請你放開我!」
「你在說笑?要我放開闖空門的女人,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他冷哼一聲。
「闖空門?」于傾心眨了眨眼,想弄懂他的語意。
原來,他以為她是小偷!
知道自己讓人當成梁上君子,于傾心本能的想解釋。
「你誤會了,我不是闖空門的女人,是一位齊先生交給我這里的識別證和鑰匙,否則這里的保全這麼嚴密,我不可能進得來。」她邊說,邊困難地從口袋中掏出識別證和鑰匙,以證明她所言不假。
又是齊威那家伙搞的鬼!
冷紹-盯著于傾心手中的物品,比對她所說的話,心底已相信她並非竊賊。
「為什麼齊威會將這里的鑰匙交給你?」弄清楚一切都是誤會,冷紹-緩和了語調,松開對于傾心的箝制。
「因為我是齊先生錄取的看護,他要我先搬到雇主住的地方,才能盡快熟悉環境。」于傾心狼狽的坐直身子,乖乖的回答冷紹-的問話。
她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看向他,生怕他那張神似「他」的臉龐會喚起她最不願回想的過往。
再說……他還光著上半身呢!要她觀看這樣養眼的畫面,難保她不會臉紅心跳、休克而死!
「你是他找來的看護?」冷紹-眯起眼,心中納悶著,既然齊威和白士璋已經找到合適的看護人選,為何沒事先知會他?
同時,他以銳利的目光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著于傾心,評估她是否具備他所開出的條件。
她……
冷紹-細看眼前這低垂著頭的女子,發現她除了臉上那塊礙眼的胎記外,其實五官長得相當精致,而且經過剛才的觸踫,他肯定她在寬松的衣著下,有著一具極為誘人的嬌軀。
不過由于那一大塊胎記實在太醒目,再加上她一身俗氣不適合自己的穿著,任何人看到她第一眼的印象都不會將她和美女畫上等號。
就這點而言,她合格了。
再來,于傾心給他的感覺,她不像是心機深沉、別有企圖的那種女人。
即使初見到他時,她同樣流露出茫然的眼神,但接下來,她幾乎不會正眼瞧過他。
于傾心依然壓低自己的腦袋瓜,只輕點下頭作為回應。
「不要用你的頭頂對著我!」冷紹-對她不敢看向他的舉動沒來由的感到不滿。
他一吼,于傾心馬上反射性的抬首,反應快得活像是做錯事後百般听話的小學生。
奇怪,她何必這麼听話?于傾心皺眉想著。
到目前為止,她都還不清楚這男人的身分呢!
〔你、你凶什麼?我是這間房子主人請來的看護,那你呢?你又是誰?」于傾心理直氣壯的質問他,刻意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
那張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實在教她難以平穩自己的心情。
「我?」冷紹-聞言,揚起鮮少讓人目睹的俊朗笑容。
不過他的笑卻讓于傾心覺得刺眼。
她的問題有這麼好笑嗎?
「我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冷紹-開口,突然興起想逗弄于傾心的念頭。「你確定你是我請來的看護?怎麼我一點也不記得?」他邪惡地道。
他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
于傾心忽地刷白臉,有一瞬間無法反應。
她真是有夠笨,怎麼沒想到這個可能性?
但這也不能怪她啊,她以為那位齊先生已經將她今天要搬來的事告訴雇主,才會下意識地認為不知情的他不可能是雇主,哪里知道……
唉,听他的語氣,她該不會又要失業了吧?
相對于于傾心的沮喪,冷紹-的起床氣倒是因為她沉著臉、嘟著嘴的可愛模樣而消弭。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你叫什麼名字?」
她仰起頭,有氣無力的回答︰「于傾心。」
于傾心……是嗎?!他記住了!
冷紹-撫著下顎思忖,朝于傾心道︰「除了這間房間和隔壁的房間外,你隨便挑一間空房住下,至于你的工作內容,齊威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他盯著她圓瞠的美眸,「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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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進冷紹-住處的第一晚,于傾心失眠了。
此刻她待在自己所挑的房間內,即使已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她仍然翻來轉去,難以成眠。
想起早上的情況,她的心情極為復雜,雖然高興保住工作,但一思及往後得天天面對冷紹-,她開始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對他產生移情作用。
他實在和魏子煜長得太像!
五年前,當她揮別青澀的高中時代,正準備迎接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時,她利用空閑時間在一家高級西餐廳打工,就這樣因緣際會認識了大她整整八歲的魏子煜。
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不僅外貌出眾、事業有成,心思還相當稹密、待人溫柔,讓她深受吸引。
而後他們之間相處的細節,不但沒有因為年齡的差距而格格不入,相反的,他們還十分談得來,于是兩人都不在乎年齡的問題和懸殊的身分,自然而然的演變成情侶的關系。
這是于傾心人生當中的第一段感情,同時也是截至目前為止,唯一一次的戀愛。
他們交往不到半年,魏子煜便因為工作上的問題不得已離開台灣飛往美國。
于傾心雖然不願與情人分隔兩地,但她知道,她該成熟點,不能為了一己之私阻礙了他的事業發展。
就這樣,他們開始以電子郵件、電話談遠距離戀愛,于傾心深信自己能為他守候,直到他回到台灣。
可她怎麼也料想不到,三個月後,魏子煜突地斷了音訊,不管她用盡各種方法,他就像從人間蒸發般,再沒出現過。
為此,于傾心消沉難過了好久好久,直到一個寒暑過去,她赫然從媒體報導得知知名企業家魏子煜車禍身亡的消息。
她一直惦記著這段感情,但從這一刻起,它徹底結束了。
「唉……」于傾心輕嘆口氣,事隔多年仍然不明白魏子煜為何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離開她。
答案,無解。
對于傾心而言,這段過往是個謎、是她心中的傷痛,也是她人生中的遺憾。
在好友的安慰、打氣,和歲月的洗禮後,她逐漸走出低潮期,將關于魏子煜的一切鎖進心門不再憶起。
然而上天卻和她開了個玩笑,讓她遇見冷紹。
忽地,于傾心的腦海中浮現兩道身影,它們緩緩地重疊,最後,冷紹-的身影清清楚楚的浮現,而另一道身影卻逐漸饃糊。
天啊,她在想什麼?
于傾心詫異自己居然想著冷紹-,一名和她相識不到一天的男人!
他只是和魏子煜長得像而已,她怎麼能因此對他萌生異樣的感覺?他並不是魏子煜啊!
「還是早點睡吧,省得胡思亂想!」
嚴正的警告自己過後,于傾心悶頭就睡,但她卻忘了,感情這種難以捉模的虛體即使她不願去想,它仍然悄悄地產生化學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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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又在耍什麼把戲?」
甫一踏進冷氏集團專屬于他的辦公室,冷紹-就見齊威和白士璋兩人閑閑的窩在名貴的真皮沙發椅上交談,悠哉游哉地等著他的到來。
他掃了他倆一眼,而後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嘿,我們不辱使命,替你找來符合嚴格要求的看護,你這個大老爺應該說聲謝謝,而不是擺著一張臭臉,質問我們在玩什麼把戲吧?」白士璋還是一貫吊兒郎當的模樣,可語氣顯得有些不滿。
冷紹-抬首,投給白士璋一記眼神,又低頭處理起桌上的公文。「如果你們沒有其他怪異的念頭,那麼,我很感謝你們替我解決這道難題。」
「嗯哼,這還差不多。」白士璋滿意的露出笑,若是平常,他們可沒機會接受冷紹-的道謝。
「听你這麼說,我們找來的看護似乎是合格了?」齊威挑眉道,一臉興味地觀察冷紹-的反應。
「還可以。」冷紹-輕描淡寫的回答,在心里順道補充一句︰如果她沒將我當成襲擊我的話,我會更滿意。
思及此,他不自覺的唇角上揚。
像她這樣的女人,他是頭一回遇見。
怎麼說?
以往在他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的情況下,他所接觸過的女人少得可以,絕對不出以下三種類型——一,是表面上舉止端莊的富家千金;二,是具有天使臉蛋、魔鬼身材的歡場女子;三,是拼命想引起他注意,活像個花痴的悶騷女。
而于傾心……
以上皆非!
雖然她沒有美艷的外貌,但她的氣質清新自然,足以挑起他的……
嘖!他多想了。
她只不過是他為了秦愛兒請來的看護而已。
「哦,還可以?難道你不介意……她臉上那塊礙眼的胎記?」齊威噙著曖昧的笑,沒忽略冷紹-那張俊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嗯,看樣子,他和白士璋即將有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戲可欣賞,主角不消說,當然就是他們這位不近的老友羅!
「不介意。」只要她能照顧好秦愛兒,又不觸犯他的禁忌,就算臉上有塊礙眼的胎記又如河?
冷紹-態度肯定的回答,但隨後又擰起眉,不自覺的陷入沉思之中。
此刻他心底閃過一個念頭,他突然想知道,若是她臉上沒了那塊丑陋的胎記,會是怎樣的容貌?
他逕自沉思,渾然未覺齊威和白士璋兩人不斷露出賊笑,連他倆何時離開也沒注意到,甚至,忽略自己唇畔那道不知為何而勾起的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