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櫻桃一直以為,她與衛權赫最後一次見面,是在衛氏的豪宅,因為她覺得彼此應該沒有再見面的機會,當然,也不會想到陳冠義私下出賣了她,因此,她的日子依然過的逍遙,沒有因為誰的存在而打亂自己的生活步調。
這個周休二日的假期,她回到老家──嘉義。
嘉義其實小小的,最熱鬧的街道不過也就是文化路以及火車站附近的鬧區,最有名的名勝,可能就屬于民雄那帶。
洪櫻桃提著簡便的行李,回到老家。出了火車站,便打電話要家人來接她,等了十分鐘左右,來接她的竟然是──衛權赫!
「搞什麼鬼!」洪櫻桃退後一步,望著車內的衛權赫。「你……該死的怎會在這里?」
有沒有搞錯呀!她左看右看,以為剛剛還在夢中,她其實還沒到嘉義。
但往後一瞧,確確實實看見「嘉義火車站」五個大字掛在火車站門口。
「上車吧!」他為她開了車門,BMW的銀色跑車在陽光下顯得非常耀眼。「停在這里不太好。」
「上什麼車啦!」她覺得非常惶恐,怎麼她從台北跑回嘉義,卻還是能遇上他?「我、我剛剛叫家人來接我了,不用勞煩衛先生。」
「你表哥忙的離不開。」他倒也不急,反而扯起一抹輕笑。「所以你母親吩咐我把你載回外婆家。」
表哥!?她皺了好看的柳眉,發現停在他車子後頭的警察已逐漸靠近,甚至還指著他們,示意將車子開走,她只得坐進前座,與他一同離開火車站。
車子除了音樂外,兩人像是陌生人般的安靜,終于,她眉尖打了死結,忍不住開了口︰
「你怎會來嘉義?」
「我是來嘉義玩的。」他嘴角噙著笑容。
「你來嘉義玩,怎會……」她側頭想了一下,還是想不通。「怎知道我今天回嘉義?」
她明明是叫表哥陳冠義來接她,怎會變成他呢?
陳冠義、衛權赫……她愈想愈不對,這兩個人……
啊!她恍然大悟,忽然明白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里了。
「哦,該死的陳冠義……」這個花痴表哥,肯定將她出賣,以換取他自己的好處。
Shit!等一下見到陳冠義,她非要親手宰了他。
「不關他的事。」他轉了方向盤,像是看透她的心事,回應著她。
「放屁!」她很不淑女的低吼著。「一定是陳冠義告訴你,我外婆今天生日對不對?利用這個方便,所以你才會出現在這兒,對不對?」她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吼著。
他輕笑一聲,沒有因為她的怒吼而拉下臉。「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就算連當個朋友,你也覺得很排斥?」
被他這樣一問,原本被氣怒的她,忽然靜了下來。
「我哪兒讓你不滿意,我可以為你改。」他眼光望著前方,然而耳朵卻很仔細地听著她的聲音,就連微小的呼吸聲也不放過。
「你這是何必呢?」她壓下怒火,好聲好氣的說著。「我對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你又何必死纏爛打咧?」她不懂耶,怎有男人犯賤到這種地步,總愛踫她這個硬釘子。
「你對我的印象,只是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為什麼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和平相處,你再重新評斷我的全部也不遲,不是嗎?」他的聲音就像柔美的大提琴,低沉、好听。
她抿著粉唇,忍不住將眼光望向他的側龐。
唉,不是她愛把男人往外推,而是她向來對花心的男人沒有好感,他又是出了名的公子,就算她第一眼對他有好感,也因為他花名在外,所以只能跟他說聲「謝謝,不聯絡」,免得以後受傷的人是她。
「你害怕和我交往,是因為怕自己受到傷害?」他模擬著她的心態,將假設說出口來。
「別妄自評斷我的一切。」她冷冷回道,不想與他多費唇舌。「我和你不適合,你是听不懂唷!」
「沒交往前,感覺都是不準的。」她番,那他就比她更堅持。
厚,這男人是听不懂人話哦!
她鼓著白皙的臉頰,不高興的瞪著他。
是怎樣啦!她好話、壞話都說盡了,這男人怎麼還不懂得知難而退,還是依然黏在她的身邊呀?仿佛不達目的,死不罷手。
他真盧耶!她氣呼呼的,已經辭窮的找不到話可以罵走他,只能氣在心里得內傷。
好煩、好煩哦!她咬著唇瓣,想不到辦法能拒絕他,逼得她好想罵髒話。
這個男人比錢小盼還要番必霸!
厚,她輸了啦!洪櫻桃懊惱的低吟一聲,衛權赫厚臉皮的程度,已是她的冷言冷語、咆哮大喊都穿不過的厚度了。
天啊、天啊!這世界上怎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啦!
她雙手互相絞扭,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掐死眼前的男人,好省得他來煩她。
「你好煩吶!」她深呼吸一口,耐心已經用盡了。「我干嘛要跟你交往啦!奇怪耶,我不喜歡你也不行哦!」
「是嗎?」他輕笑一聲,趁著紅燈的時候,望著她的小臉,隨後給了她一個迷人的笑容。「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故意將聲音放柔,準備以魅人的聲音誘惑她。
唔……望著他深邃的黑眸,听著他好听的聲音,再加上他的俊顏不斷在她的眼瞳里放大,令她覺得頭一昏,只能傻傻的望著他。
感、感覺是有那麼一點啦!只是你這麼花心,如果我被你耍著玩怎麼辦呀?她在心里嘀咕著。
「這樣好了……」他大手拂上她滑女敕的右頰上。「如果我吻你,你還是對我沒有感覺,我就放棄,如何?」
「什、什麼!?」她倒抽一口氣,瞠大了她的圓眸。「我、我為什麼要讓你吻?」
「一個吻而已。」他說得很簡單。「外國人打招呼都是以吻代替,難道你保守到連一個吻都不敢給?或是……這根本是你的初吻?」
她的臉莫名的熱了起來,最後倔強的說了︰「你……誰說我不敢吻呀?就一個吻而已,如果我吻了你,我若還沒有感覺,那你就得放棄追求我!」
「沒問題。」呵,他就不信吻了她,她還能對他無動于衷。
她主動的湊上他的薄唇……
唔,軟軟、溫溫的,沒什麼味道。
倒是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有點癢癢的。
這個吻,沒什麼感覺嘛!
當洪櫻桃正要慶祝自己的勝利時,忽地,她覺得自己的兩排牙齒被濕濕滑滑的舌尖給頂了開。
媽呀,那是什麼東西呀!?
她還來不及抗議,他的舌頭便已滑進她的口里,快速的與她的舌尖交纏,不讓她以「蜻蜓點水」式的輕吻做為結束。
事情出乎她的預料之外,她想推開他,卻發現全身沒有半點力氣,只能任由他放肆地吻著她。
嗚……她後悔答應他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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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洪櫻桃回過神時,她人已經在媽媽的娘家了。
她站在三合院里,身旁則是幫她提著行李的衛權赫,而家里的長輩則站成一排,眉與眼笑得彎如新月。
就連洪櫻桃的母親,也笑得合不攏嘴。
「阿妹,回來了呀!」洪母喚著櫻桃的小名,眼光則是在衛權赫的身上滴溜溜地轉著。「我听阿義說,你今天帶了男朋友回來呀?」
男、男朋友!?這三個字像是炸彈般,在她腦海里炸了開來,洪櫻桃的理智差點斷成兩截,眼光忿忿地找尋陳冠義的身影。
目標在九點鐘的方向,現在正嘻皮笑臉的在一名女子身旁打轉著。
那名女子似曾相識……
咦,那不是衛氏的千金衛水靈嗎?奇怪,怎會出現在這里呢?洪櫻桃的腦袋因剛剛的震撼幾乎糊成一團,差點不能運作。
最後,她終于明白了。
該死的陳冠義,真的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出賣她啊!
厚,難怪衛權赫、衛水靈會出現,她明白前因後果了。
「男朋友?」她假笑幾聲。
「阿妹,你這個男朋友很不錯耶!」洪櫻桃的阿姨很大方的來到衛權赫的面前,以精明的眼光打量著他。「听說在台北是當大老板啊?」
「我是衛氏集團的總裁。」衛權赫大方的坦白,並沒有被這麼大的陣仗嚇到。
大伙兒一听到總裁,眼楮都亮了起來,尤其洪櫻桃的外婆,更是親自拿著一張板凳來到他的面前。
「唉呀,衛先生你就別客氣了,我們這種鄉下地方,怕你見笑了。」櫻桃的外婆臉上掛著笑。「我去里面泡茶,你們年輕人聊聊。櫻桃,記得招呼人家吶!」
洪櫻桃翻了翻白眼。要不是今天是外婆六十大壽,她也懶得回家,還得接受親戚間的盤問。
煩啊,這就是大家族的不方便。
當大伙兒圍著衛權赫說話的時候,一雙短腿蹣跚的來到他旁邊,那肥肥的小掌沾滿巧克力,就這麼直接往他的西裝沾去,形成一大塊的污漬。
大人們都發出驚呼,卻見衛權赫面不改色的將這個小女娃兒抱起來,放在他的大腿間。
「唉呀,快點把珊珊的手擦干淨。」
大人們急成一團,衛權赫卻完全不管自己身上昂貴的西裝,溫柔的朝著小娃兒一笑,抱起了她。
他這一笑,帶給洪櫻桃一大沖擊。
她以為他會下意識的躲開小娃兒的「攻擊」,沒想到,他卻抱起她家的小寶貝珊珊,令她對他稍微加了分。
珊珊是她表哥的小孩,剛學會走路及發出簡單的單字,是很清秀的娃兒,也是她的寶貝。
「沒關系。」他笑的很自在,完全沒有一點虛偽與做作。
許是他打從心底喜歡小孩子的原因,見到這麼小的娃兒,令他忍不住抱起她。
他曾經幻想過以後會和心愛的女人結婚,然後再生下一堆的小蘿卜頭,而他就與老婆陪伴著小鬼們成長。
只是在成人的世界打滾久了,他發現愛情並不是那麼純潔無瑕,而是以心機、手段堆積而成的游戲。于是,他漸漸也學會謊言,在愛情里瀟灑來去,只為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沒有辦法安定。
面對洪櫻桃,他承認有那麼一點心動,但她的倔強挑起他的征服欲,令他想讓她臣服在他腳下。
但幾次的接觸後,他發現她與其他女人不同,有著不同的氣質、不同的脾氣,以及特立獨行的個性……她的一舉一動,都教他為她吸引。
就像中了她的蠱般,他想一步步揭開她的神秘面紗,像是剝洋蔥般,想看看她最里頭的心。
只是她一直不給他機會,令他感到非常的無奈,這是他這輩子感到最挫折的事了。
瞧他,很從容自在的跟著她的寶貝珊珊玩著,一點也不在乎身上的西裝弄髒了,原來,他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洪櫻桃輕抿著唇,看著他自在的與親戚們對話,又分神與珊珊玩著。這是他真實的另一面嗎?她在心里喃喃自語著,又忍不住將思緒飄回在車子的那段短暫時光。
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于他的吻,確實動了心……
她還以為接吻,只是四唇相踫,不像他直接將那濕濕滑滑的舌放進她的口里,一點招呼都沒有,而且還很可惡的,吻得她回到老家還回不過神來……
好、好吧!看到現在這一幕,她不得不承認,其實還蠻欣賞他現在這個模樣,就像鄰家的大男孩,拋棄原來的自大與偏執,融入她的世界里。
或許,她會願意改變對他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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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洪櫻桃半眯著眸坐在客廳里,一股睡意朝她襲來。
唉,沒辦法,吃飽、喝足之後,她就好想睡覺。無奈今天多了一個衛權赫,她知道自己沒有那麼簡單就逃過全家的盤問。
唉,大家問得她好煩,且長輩又是一個接一個地問,她想擺臉色又不能,只能僵著笑容,應付他們的盤問。
煩死了!她勉強的撐著眼皮,現在的她只想在夏日的午後,吹著涼涼的冷氣,躲在軟軟的床鋪上睡覺。
都是衛權赫啦!她沒好氣的瞪著他高挺的身影。
她想睡覺啦!可是她的家人怎麼還是碎碎念個不停呀!她暗自的翻了翻白眼。
「你想睡了?」看著她不斷打盹的模樣,他趁著她家人暫時休息的時間,低頭問著她。
她老實的點頭。「嗯。」
這時間是她睡午覺的時間呀!
「那回房睡?」他體貼的問著。
「不到晚上,他們不會讓我走的。」想回家?想得美哦!
難得有男人出現在她的身邊,而且又自稱是和她相過親、想追她的男人,她的眾親友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那如果我們偷偷溜走呢?」他噙著笑容問著。
她挑著眉,側著腦袋想了一下。「像陳冠義和你大姊一樣?」
他大姊剛已受不了她家親戚的熱情,借口要去雜貨店買東西,便與她表哥逃掉了。
「嗯。」他點頭。
「可以。」她柳眉中間的郁結瞬時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笑臉。
她站起身子,主動拉著他的大手,趁著大廳都沒有大人時,準備要往外頭溜走。
不料,這時卻被她的外公抓到。
「櫻桃,你和衛先生要上哪兒?」
「厚,阿公!」洪櫻桃嘟起小嘴。「我帶他去四處看看,他好不容易從台北下來,總不能都叫他陪你們聊天吧!好歹讓我帶他去看看阿公你種的田,听說今年的荔枝不錯,我帶他去摘。」
她胡亂謅了一堆,便拉著他往外跑。
「你家族的人都很可愛。」他跟在她的後頭,大手還被她的小手牽著。「很純樸的一家人。」
「拜托,小時候就沒有那麼好過。」她努努小嘴。「那時表兄弟姊妹一堆,吃飯時要搶只雞腿都沒有我的份……」哼,都怪她身高太矮,手不夠長,都搶不到,害她到現在還懷恨在心。
「我家的人數很少,我父親也很少回來吃飯。」他倒有點羨慕這樣的吵鬧,和樂融融的,不像他家,永遠都是冷冷清清。
她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與他走在田梗上。「我爸也幾乎不回家吃飯,但是我覺得那未必是件壞事。」
陽光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呵出兩道紅雲。
他一愣,當然听得出她雲淡風輕的語氣中,所透出的微微悲哀。
「或許。」他倒也沒多問,以她的個性,想必不喜歡外人提出疑問,除非她願意相信他,才會讓他多了解她一點。
「耶……」她回頭看著他,忽然扯了一抹甜美的笑容。「我問你哦!你在小時候看盡大人們的一切,會告訴自己長大後不要變得像大人們那麼丑陋,可是當自己長大時,你發現自己卻成為了小時候最痛恨的大人模樣,你會怎麼辦?」
「我會試著去接受成人的殘酷世界。」他老實說出自己的感覺。「若是不接受,永遠沒有辦法立足在這個世界上。」
她抿著唇,最後抬起晶亮的雙眸,開口輕問︰「所以,你也成為自己小時候最憎恨的大人了?」
「那你呢?」他反問。
「我?」她側頭想了一下,最後搖了頭。「沒有。」
他沉默一會兒,以深邃的黑眸望著她,「于是你抗拒他們的世界,拒絕一些你覺得討厭的事,總是置身之外,甚至獨來獨往也無所謂?」
她倒抽一口氣,他竟看透了她!
是的,她就是這種人。她抗拒成為丑陋的大人,也不想重蹈大人們的錯誤。
她不願走母親走過的路,不願為了酒鬼父親而守著一個破碎的家庭,在親戚中永遠抬不起頭。
她不想,于是力爭上游,為母親爭一口氣,卻怎麼也爭不到母親的幸福,因為母親的青春已逝,再也挽不回。
于是長大後,她極力避免成為小時候覺得討厭的大人……
她的偽裝,只是為了想掩飾自己的脆弱,至于男人……並不是她生命的全部。
「男人,不是女人一輩子的依靠。」她抬起小臉,對著他鏗鏘有力的說著。
「我承認。」他點頭。「但是當一個男人願意給一個女人承諾時,已經表示那個女人會成為他這輩子的支柱。」
他的話就像一顆小石頭,輕擲入她的心湖,起了圈圈的漣漪,讓她久久不能言語……
當她發愣時,他的吻又落在她的唇瓣上,這個吻又輕又軟,不像之前他們在車上的熱吻。
吻!?
他又吻了她了!
雖然不願意,但她卻又不得不承認,其實她覺得這個吻──
溫柔的像陣春風,直拂進她的心,吹暖了她冰冷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