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個陽光普照的好天氣,光線從窗外透進來,灑在她熟睡的臉龐上。
解天磊左手支著頭,深情的黑眸愛憐地看著她美麗的睡顏,微笑著,這張臉,怎麼看都不會厭倦,她是他的一生鐘愛。
像是某種情人間的感應,察覺到他的注視,杜謙若幽幽蘇醒,一睜開眼,他立刻低下頭給了她結實的一吻。
「早安。」他笑著將她摟在懷中,「我喜歡這種叫醒睡美人的方法,你再也不需要鬧鐘了。」
「又在耍嘴皮子了。」
「怎樣?你還滿意我的這副嘴皮子嗎?」他噘起嘴來,惹得她哈哈大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才沒有胡說,你敢說你不喜歡我的吻嗎?」他傾身作勢要吻她,「嘴皮子來了。」
不消說,又是一個火熱的吻。
她的手指細細撫過他的臉龐,連一條小小的細紋都不放過。
「你整夜沒睡嗎?」她心疼地說︰「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舍不得睡。」他握住她的手,貼在心口上,「倒是有人……睡得像只小豬呢!」
不說還好,經他這麼一提,昨晚那些綺麗繾綣的畫面全都回到她的腦海中。天啊!她甚至連衣服都還沒穿上呢!
「還說!都是你——」她紅著臉不敢再說下去。
如果不是她的默許和鼓勵,他是不可能任意而為,而她,終于成為他的了。這份認知令她幸福得想哭。
「對不起。」他輕吻了她一下。
「為什麼這麼說?」
「我弄疼你了,」他用手背憐惜地撫著她的臉頰,「我真的很抱歉。」但卻是不可避免,昨夜是她的初次,除了驚訝,他還有點驚喜,更重要的是,他要更珍惜她。
她搖搖頭,「我沒事的。」因為是他,所以她願意付出。她什麼都沒有失去,反而得到更多。
「還疼不疼?我看看。」說著,他的手往被子底下鑽去。
「解天磊,不要鬧了啦!」她躲著他的毛手毛腳,翻來覆去,還是滾進他的懷中。
沒有任何時刻比得上這一瞬間甜蜜的溫存,解天磊強忍住自身蠢蠢欲動的,體諒她初次的不適需要時間來恢復,他輕擁著她。
「告訴我,這不是我在作夢,你是真的在我懷里,你是我的。」
「我是真的,真的在你的懷里,」她伸手輕撫他頸上的海豚項煉,「我愛你。」
「這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沒有人能分開我們,不管是誰。」
他沒忘記她父親曾硬生生地拆散過他倆,也耍過手段阻止他們聯絡。十年過去了,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沖動的小伙子,為了他最愛的女人,他會力爭到底。
「阿磊——」
「嗯?」
「我沒有不守信用,只是……我怎麼也找不到你——」想到那些蝕骨思念的日子,不禁令她又泛起淚霧。
他吻吻她的額,「噓,今天不要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都過去了。」
「可是我怕——」
「有任何困難我們都要一起面對,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單打獨斗,你還有我。」他給她信心,也給自己鼓勵打氣,這是他們現在最需要的。
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滑落,他用手指一顆一顆接住。
「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沒有,」她微笑著,「你從來都沒有說過。」那是她最想听到的一句話。
「杜謙若,我愛你。」
「以後天天說給我听?」她開心得又想哭了。
「我會一直說一直說,直到我沒有呼吸為止。」這是他的承諾。
解天磊離開杜謙若的住處後,先回家換了衣服才去上班。雖然幾乎整個晚上都沒什麼睡,但他仍是顯得精神奕奕,而且笑容滿面,一改過去在公司里建立起的大酷哥形象。
他在辦公室查看今天的工作行程表時,柯羿蘭不請自來。
「有事嗎?」他知道是她。
「你昨晚去哪了?」
解天磊抬起頭,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繼續整理工作時用得到的工具。
「我在問你話,你昨晚去哪了?回答我。」她掃掉他手上的底片盒,強迫他與她面對面。
「我有必要向你報告我的行蹤嗎?」看得出來,他極為忍耐了,今天心情太好,他不想發脾氣來破壞。
「我是擔心你呀!」她緊迫盯人,一刻也不放松,「你昨晚沒回家,手機又關機,幾個常去的地方也都說沒看見你,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我已經是成年男人了,晚上回不回家是我的自由,與別人無關。」他殘酷地加上一句,「跟你更沒有關系。」
但毅力過人的柯羿蘭並沒有被打倒。
「所以,你是到某個女人家過夜-?」她想套話。
「干你什麼事?」他快要爆發了。
她也知道不能再問下去了,只好放低身段,討好道︰「不要生我的氣嘛,我只是關心你。」
「謝了。」他也沒好氣地說。這種關心,他可承受不起。
「一起吃飯好不好?我還沒吃午飯,你應該也還沒吃吧?」她親熱地挽著他的手。
「我吃過了。」他推開她的手。
「那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吃?」她才沒那麼容易就打退堂鼓,「這附近的東西我都吃膩了,我們去東區吃義大利菜。」
「對不起,我要工作。」
「天磊!」
「我說過,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我不能回報你的感情。」他絕情地說。
「為什麼?給我一個明確的理由,我不要听廢話。」她是很受傷沒錯,但絕不因此退縮。
長痛不如短痛,好過讓她越陷越深。
「因為真心愛的女人,我已經找到了。」
「什麼?」
「所以我不打算再給你胡思亂想的機會,這樣你懂了嗎?」說得夠明白了吧。
「是誰?那個女人是誰?我認識嗎?」她咄咄逼人地追問。
「是誰並不重要。」他不能再多說了,目前他必須保護謙謙的身份和名聲。
「我不相信,你只是為了讓我死心才胡縐的。」她上前抱住他,「為什麼你就是不能試著接受我、看看我的好呢?」
他推開她,溫柔地笑著,「從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愛上她了。我們曾經失去過對方,幸運的是我們又找回彼此,而且會一輩子都在一起。」
這是他的承諾、誓言和愛的決心。
「你騙人!」不可能,不會有這麼堅貞的愛情,美得像童話故事,她才不相信他,他在說謊。
「是真的。信不信隨你,這輩子我只會愛她一個。」然後,他背起大包包工作去了。
柯羿蘭發誓,她要找出他口中那個真心愛著的女人,否則她絕不放棄。
晚上七點,解天磊開著車到杜謙若任教的兒童美語學校接她下班,然後回到他的住處。
車停在一棟美觀新穎的大樓前。
「不是說好去吃晚餐的嗎?這里是哪里?」她不解地問。「這里怎麼看都像是住宅區,會有什麼大隱于市的知名餐館嗎?」
「下車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兮兮地笑。
站在大樓前,杜謙若感覺有些熟悉,她曾經來過——是停車場邊那輛機車喚起了她的記憶。是那棟舊公寓!
「這里是……那棟學生宿舍?」她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一直住在這里?」
「我一直住在這兒,後來房東改建,我一有能力就買下來,」他裝出一個苦瓜臉,「還欠銀行一債!」
原來小套房變成了五十坪三房兩廳的大空間,交通便利,吸引了大批社會菁英駐進,當年窮哈哈的學生們早已不復見。
唯一不變的是,那片可眺望遠景的窗,每當他被椎心的思念搞得心煩意亂時,在她最愛的窗旁站一站,煩躁的心便能得到平靜。
「我應該想到的,你沒離開。」她心上有著滿滿的、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感動。
「我不能搬,我怕你會找不到我。」連那輛破機車他也還留著。
她的眼角滑下滴滴淚珠,「不知道為什麼,遇上你之後,我變得好愛哭。」
「沒關系,哭吧!我會接住每一顆珍珠,好好收在心上的口袋。」他抬起手溫柔地拭去她的淚。
不說還好,他一說她哭得更厲害了,看見他臉上堅定的笑容,她也笑了。
「又哭又笑——」他點點她的額。
「小狗撒尿。」她接下去。
「是你自己承認的喔!我可沒說。」他逗她。
「解天磊!」她的小粉拳在他的肩上輕捶一記,「欺負我。」
他在她高高嘟起的小嘴兒啵了個響吻,牽她上樓。
「來吧,今天本大師親自下廚為你煮一道飛天遁地上天下海舉世無雙口感一流的獨家拿手菜。」說得他好像食神再世。
「是什麼?」
「味噌拉面。」
事實證明,他的確有一手,雖然成品賣相不佳,但他還是挺有架式的煮完這兩碗面。
「解大師,你的面不太上相耶。」她故意找他碴。
「外表不重要,重要的是內在,懂嗎?」他也一板一眼地回答。
將兩碗面端上餐桌,再取出兩瓶啤酒,超市買的涼拌小菜,這就是他們的晚餐了。
「好不好吃?」他問。
「嗯,要說實話嗎?」她顯得很為難。
「當然。」他對自己的手藝還有「一點點」信心。
「好吃。」
「那……不是實話呢?」
她看了他一眼,吊人胃口似地,「好……好好吃喔!真是太好吃了。」
「小搗蛋,你故意讓我緊張,到底好不好吃?」這是他第一次親手做飯給她吃,他可不希望她吃了鬧肚子。
「好吃,是我吃過最棒的拉面。」她握住他的手,「因為面里除了豐盛的食料,還有你的愛。」
從小錦衣玉食的杜謙若,吃遍山珍海味、各國美食,唯有這一道愛的料理最對她的胃。只要有心,哪怕是一碗清淡的白米粥,喝起來也會津津有味,這就是愛的魔力。
忽然,她的手機鈴聲大作,她一看螢幕上的來電顯示,立即關機。
「誰的電話?」敏感的第六感告訴他有事不對勁。
她沉默以對。
「是他?」
她點頭。
「謙謙——」
「對不起。」是她破壞了今晚和諧的氣氛。
「有什麼好道歉的,我們不是說好不管有什麼困難都要一起面對的嗎?找個時間向他坦白,不然對他也不公平。」
「我知道,可是家駒他……他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這正是她最擔心的地方。
「說給我听,我們一起想辦法。」他給她一個鼓勵的微笑。
杜謙若把這幾年來家中的情況娓娓道來,杜父因為綁標、圍工程的事被人檢舉,不但丟了議員的寶座,還差點去吃牢飯。
後來公司的營運也每況愈下,若不是廖家駒伸出援手,早就倒閉了。有了這層利益關系,她和他的交往變得理所當然,結婚則是必然的終點。
當時的她早已心灰意冷,嫁給誰都一樣,何況家駒對她家有恩,她已經負過一個人了,不能再忘恩負義。
她沒有完全的把握,他們真的能有未來嗎?
杜夫人拉著女兒,約了張淑媛以及杜謙若未來的婆婆——廖夫人一起逛街。
杜家只有杜謙若一個女兒,廖家也是頭一次辦喜事,雙方都不願表現得太寒酸,不管是嫁妝也好,聘禮也好,兩位媽媽都拖著她逛遍各大百貨公司、精品店,不停地買、買、買。
杜謙若只覺得厭煩,買這麼多的首飾珠寶要做什麼呢?到時所有的人都只看得見這些珠寶,而看不到她的人。
何況,這個婚還不一定結得成。
「謙謙,你看造條手鏈怎麼樣?」杜夫人要店員拿出一條黃金瓖鑽的粗手鏈。
「不錯啊。」口是心非,事實上她覺得俗氣死了。
「那這條呢?你喜歡哪一條?」廖夫人指著另一條更粗的項煉,不落人後地說。
「都不錯。」杜謙若的心根本不在這些昂貴的珠寶上,對她來說,最昂貴的東西是心。
「那就兩條都買好了,反正不貴嘛,才二十萬,買了放著也保值。」廖夫人做出結論。
「說得也是。」杜夫人附和道。
張淑媛在一旁早看出杜謙若的心不在焉了。
「杜媽媽、廖媽媽,這些珠寶玩意我們年輕人比較沒有研究,也不懂得挑選好壞,只好麻煩你們兩位老人家多費心了。我和謙謙去看禮服做好了沒,你們看怎麼樣?」
「好呀!你們去吧,這里有我們就行了。」杜夫人欣然同意。
「那我們先走了。」張淑媛拉著神游中的杜謙若走出珠寶店。
她們找了家咖啡店坐下來。
「你在搞什麼?謙謙,全部的人都在為你的婚事忙得人仰馬翻,你倒像個沒事人般,悠哉游哉,你是怎麼回事?」張淑媛一邊喝柳橙汁一邊說。
「小媛,」杜謙若一臉嚴肅地看著好友,「我……我不想結婚了。」
「你說什麼?!」張淑媛差點嗆死。
現在是什麼情形?都已經這個節骨眼上了,謙謙才說她不想結婚,她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我說,我不想結婚了,我不要嫁給家駒。」這輩子她從沒這麼肯定過,她不能嫁給他。
不是家駒不好,是他們根本不適合。而且她愛的是另一個男人。
「大小姐,你在說什麼笑話?現在距離你們的婚禮只剩不到一個月,你居然說你不想嫁,你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什麼?」
張淑媛真是搞不懂她這個好朋友在打什麼主意,這麼好的老公,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了,她還不要?!
「結婚不是應該要有愛情做為基礎嗎?因為深愛對方,想要時時刻刻和對方廝守在一起,所以才會結婚不是嗎?」杜謙若認真地問。
「話是沒錯——」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嫁給家駒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愛他。不,應該說,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她也感到如釋重負,總算把壓在心上的大石頭卸下了。「這麼說也許有點殘忍,但是,家駒給我的感覺就像個兄長。」她笑了笑,「也許應該用父親來形容他比較恰當。和他在一起,我並沒有心動的感覺,我不快樂,我不能嫁給他,讓我往後的人生繼續不快樂下去。」
「謙謙——」
「我真的不能嫁給他,你懂嗎?淑媛。」杜謙若清澈的大眼楮無畏地看著好友。她沒做錯事,不需要感到心虛或害怕。
「難道能帶給你快樂的那個人出現了?」張淑媛試探性地問。
杜謙若沒有否認地點頭。
「天啊!」張淑媛很沒形象地怪叫道,「你真的……哎,那個人怎麼不早點出現呢?偏偏挑在你要嫁人的時候出現,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真會挑時間。」
「還好他出現了。」一想到愛人,杜謙若的臉上堆著甜美的笑,戀愛的光芒擋都擋不住。
「那個人是誰?我認不認識?」
「學長。」她坦誠不諱,毫無保留。
「學長?!你是說……解天磊?」
「就是他。」
「天啊!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不能說她不震驚,雖然他們是彼此的初戀情人,當年還私奔過,但也過去十年了,難道……舊情復燃?這也不無可能。
「什麼都別說,只要祝福我就行了。」
「我還能反對嗎?」
「反對無效。」她開心地微笑。
真正的幸福,她已經握在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