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東西還給我!」
「我不要!」
「我再說一次,把東西還給我!」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季培琳!」盡管氣得渾身發抖,但季培萱仍耐住性子沉住氣,然後一步步走向那個長得像天使、使壞時像惡魔的親妹妹。
「怎麼樣怎麼樣!有種妳來打我啊!」挑眉作了個鬼臉,季培琳挑釁的笑,手里揮舞著季培萱的日記本。
季培萱動也不動,一雙眼楮透著怒火。
「怎麼,是不是不敢打我呀?」她火上加油。「早知道妳沒那個膽子。」
「我不打妳是因為我不想讓妳稱心如意,好讓妳去跟爸媽告狀。」她冷冷的斜仰起下顎。
「算妳聰明。」季培琳笑得更加無邪,水汪汪的大眼楮眨動間格外動人,卻是不懷好意的水光。「所以妳要不要跟我妥協?」
「休想。」
「不過就只是一篇作文而已,妳干嘛死不幫我寫?」
「妳叫我幫妳做一堆功課作業也就算了,現在連比賽用的作文都要我幫妳寫?妳想都不要想!」
「妳最好乖乖听話,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否則──嘿,我就把妳的日記本拿去給大家看。」
「妳敢!」
「我為什麼不敢?妳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哦,我可是說得到做得到的,別小看我的威脅哦。」
「快把日記還給我。」咬牙喊著,季培萱朝她逼近了一步。
「妳不幫我寫作文,我就不還妳。」她賊賊一笑,往後退了兩步。
「還我!」
這一刻,季培萱再抑制不了胸間的不平,一涌而上的怒火擊垮了她僅剩的理智,她大吼一聲撲上去搶,季培琳卻機靈的立即閃身,快速的推開家門跑進中庭里。
「搶不到搶不到!」揮舞著日記本,她繞著中庭噴水池轉過來轉過去,臉上的笑容既得意又囂張。
在兜著噴水池好幾圈仍追不到季培琳後,季培萱已是忍無可忍,于是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往她的方向沖去。
「喲喲喲!快跑──」季培琳見狀,眼尖的拔足要溜,一個回身,卻撞上了一堵肉牆。
「唉喲喂呀!」往旁一跌摔到地上。
「把我的日記還我!」季培萱見機不可失,趁她撞得七葷八素之際抓向那本日記,但季培琳可非省油的燈,即使都摔得發疼了,那本日記仍緊緊抱在胸前不放。
「快點放手!」季培萱叫。
「不要!」
「快還我!」
「就是不還妳!」季培琳跟著叫,絲毫不顧心愛的花裙子已經沾上泥巴。
揚起手,季培萱幾乎要一巴掌揮過去。
但下一秒,她的手卻停在空中沒有落下。
不,不行,她不能再讓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妹妹又有機會告她的狀,她絕對要忍住,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動她一根寒毛。
手還沒放下,卻看到季培琳突然掩住臉,作勢啼哭起來。
「嗚……」
下一秒,她明白她的用意是什麼了。
「培萱妳住手!」
童佳妮氣急敗壞的沖過來推開她。「妳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動不動就要欺負妳妹妹」
「我……」她當場啞口。
「嗚嗚……嗚嗚……」季培琳松開手中的日記本,在童佳妮心疼不舍的攙扶下倚進她的懷抱。「媽……」她抽抽答答的哭訴著。「姊她……嗚……她把我推倒又……又打我……」
童佳妮氣極的瞪向大女兒,一副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樣子。
「培萱!妳到底是怎麼搞的?難道就因為前幾天爺爺女乃女乃買了鋼琴給培琳妳就鬧別扭嗎?還是因為培琳去學芭蕾舞妳沒能去學就不高興?」
強咽口氣,她只覺喉嚨緊縮。「……我沒有。」
「如果沒有,妳為什麼要把培琳推倒在地上還動手打她?」童佳妮拉高音量忿忿質問。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培琳她──」
「嗚哇……」這時,季培琳突然哭得更大聲,把童佳妮的注意力全拉了過去。
「怎麼了怎麼了?」
「媽,我的腳好痛,一定是扭到了,嗚……」
「因為培琳──」季培萱還想說點什麼,但母親已經不想理她。
半晌,她放棄爭辯,硬生生將到口的話吞回肚月復。反正,她從來就沒有澄清的機會,又何必多作掙扎。
「培琳乖,媽馬上帶妳去看醫生。」
「嗯嗯。」抹揩著眼淚,季培琳對著身後的季培萱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在她們走後,季培萱神色黯然的垂下眼睫,有好一段時間就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她有點茫然,懷疑自己跟那兩人的血緣關系……
要不,為什麼她會被如此排除在外?
「喂。」
听到身側有個聲音平空冒出,季培萱愣愣地抬頭。
「妳的日記。」
循著聲源望去,她的目光首先觸及那人的胸膛,順勢往上,她見到了個相貌十分俊朗清秀的男生。
不知怎地,她微微一愣,感覺自己的心跳微微加速。
許是風吹亂了他的發,他的劉海有些亂地披在額上,濃黑的眉毛帶著幾分英氣和霸氣,還有那麼點少年青澀的稚氣。
盡管此刻的他並沒有笑,面上神情甚至還有些嚴肅,但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就是很陽光,毫無理由的就驅走她心頭的大半陰霾。
她想他應該大她好幾歲吧,不過,他的個子實在好高啊……
「妳不是一直要把這本日記搶回去嗎?」許是剛經歷過變聲期,他的聲音听來有點粗獷。
一個心驚,季培萱將日記抓回緊抱在懷里。
「妳為什麼不說實話?」他又問。
「什麼?」她蹙眉。
「妳應該跟妳媽解釋清楚的不是嗎?畢竟妳並沒有推倒她,也沒有動手打她,一切都是她演戲裝出來的。」
「你……」季培萱睜大眼楮,有些發怔。
「她是因為撞到我才跌倒的,我看得很清楚。」他一字一句慢慢說著。「可是妳卻沒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妳這個樣子,會讓妳媽對妳不諒解,妳難道不知道?」
她慢慢的又垂下眼睫,臉上一片木然。幾秒過後,她突然打起精神將臉仰起。
「謝謝你幫我撿日記,我要回家了。」
「喂。」他喊住她。
「干嘛?」
「妳住哪棟樓?」
她頓了頓,用下巴指了指側後方的屋子。「那間就是我家。」
「哦,那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唇瓣微啟,他果然有著陽光般的笑容,那瞬間,她心里又是一陣悸動。
「鄰居?」她直覺地瞄向隔壁那間洋房。
「是啊,就是妳看到的。」他點頭,笑容加深了些。「我叫莫言武,妳呢?」
「季培萱。」她想也不想的就報上名字。
他上前一步,手搭上她的肩,彷佛自己是她兄長一般。
「我知道妳一定比我小,所以從今天起,妳就喊我一聲阿武哥吧。」那語調是一派的理所當然。
「阿武哥?」季培萱瞇起眼,不敢相信這個認識不到五分鐘的男孩子,竟要她喊他一聲哥哥。
「對,就這麼說定了。」他笑,那笑容燦爛得刺眼。
糊里胡涂多了一個不曉得打哪兒冒出來的哥哥,季培萱除了一頭霧水還是一頭霧水,完全忘了要去感傷剛剛那場鬧劇所帶給她的傷害。
這一年,季培萱不過十二歲。
莫言武十四歲。
他們的相遇,打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門鈴聲響了一陣,甫從廚房走出來的童佳妮忙前去應門。
「來了。」
開了門,首先看到的是一對十分登對的中年夫婦;在他們的身後,還站了個相貌堂堂的大男孩。
「妳好。我們是你們的新鄰居,我姓莫,這是我太太亞竹,還有我兒子言武。」莫華升禮貌的自我介紹道,手上還帶了一籃禮盒。「另外,這是一點見面禮,以後還請多多照顧。」
「啊……」童佳妮愣了下,隨即連忙回禮。「先請進來坐吧。真不好意思,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沒關系,是我們來得太唐突。」
「不會不會!有你們這樣的新鄰居,我求之不得呢。」接著就把人領進門招呼著坐下。「你們先坐一下。」
轉了身,她忙去敲大女兒的房門。「培萱!培萱,妳出來一下。」
不一會兒,季培萱開了門。「什麼事?」
「去廚房切幾盤水果,有客人來。」說完,再去敲小女兒的房門。「培琳啊!快點出來,有新鄰居來咱們家坐坐。」
「喔。」
季培琳隨著母親來到客廳,人還沒坐下,已經注意到旁邊那個眉清目秀、長得俊俏的大男孩。
她的心髒不由得失序漏跳兩拍,一雙眼兒不住地朝他直望。
盡管她才不過十一歲而已,但她已經懂得欣賞一個男生長得好不好看了。
而這個男生對當時的她而言,可說是最好看的了。
「這個是我的小女兒,她叫培琳。」
「啊,您的女兒長得像洋女圭女圭一樣,真是漂亮。」莫華升不由得稱贊道。
「是啊,一看就好討人喜歡。」莫太太由衷附和。
「呵呵,哪里。您的兒子長得也很俊,我想過不了幾年,就會有一堆女孩子追在他後頭跑了。」童佳妮掩嘴呵呵地笑。
這時,季培琳忽然想到了什麼,于是忙起身進廚房,而季培萱正在里頭切水果。
「給我端。」季培琳忙搶過水果盤。
「妳干嘛?」她嚇了一跳。
「沒事,媽叫我端出去。」季培琳答完就走。
「媽會要妳幫忙?這可奇了。」季培萱嘀咕一聲,于是返回流理台整理桌面跟果皮殘渣。
「請用水果。」將水果擺到桌上,季培琳略顯害羞的說。
「喔,真乖呀,已經會幫忙切水果了。」莫太太稱贊著。
「是啊,我這女兒又乖巧又听話,雖說我沒生個兒子出來,不過,我這女兒可是人見人愛。」童佳妮毫不掩飾她的驕傲。
「這倒是。我一見就好喜歡呢。」亞竹笑答。
于是,這兩家人開始東南西北的聊了起來;除了小孩經,像莫家是如何搬至此處、對方在哪邊高就、平常有些什麼休閑嗜好,也都在話題當中。
聊了會兒,莫言武問起廁所在哪,季培琳馬上指了個方向。
就在經過廚房時,正和要出來的季培萱迎面遇上。
「咦?你怎麼在這里?」她好生吃驚。
「妳總算是出現了。」一見她,莫言武便如釋重負般的吐了一口氣。「我爸媽來你們家造訪,說是要和鄰居打好關系。」
「這樣啊,害我嚇一跳。」她也跟著吐一口氣。
「妳為什麼現在才出來?」
「我剛剛在廚房切水果啊。」還順便洗了碗盤。她在心里多補了句。
「我想也是。難怪她一進廚房沒兩下子就有切好的水果端出來。」他咕噥,對季培琳的印象更差了。
「什麼?」
「喂,坐在客廳很無聊,妳家有沒有書房或花園什麼的?」
她想了想。「後院有種花花草草,你要去看嗎?」
他點頭。「那就帶我去吧。」
沒問為什麼,也來不及思考那許多,季培萱果真帶他來到後院,還仔仔細細的跟他說了盆里種的是什麼植物。
「妳還記得我上回跟妳說的話嗎?」他打斷她,在她講得口沫橫飛的時候。
「嗯?」
「我不是要妳喊我阿武哥?」
「我又不認得你,怎麼喊得出口?」
「以後就認得了。」他挑了挑眉。「而且妳喊我阿武哥,可是有好處的。」
「什麼好處?」她覺得莫名其妙的。
「例如,以後妳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我說啊。」
听到這句話,她的心在一瞬間略微抽緊了下。
心事……她的心事一向只能藏于心底,或者寫在日記上,從來就沒有人會是她傾吐的對象。
但他卻說,以後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他說?
「當然,我有心事的話,也會跟妳說。」
培萱睜大水汪汪的眼楮,覺得自己封閉的世界好像開了一道窗,陽光,馬上透了進來。
「真……真的嗎?」
「反正我就住隔壁,當然是真的。」
她半信半疑的一直望著他,似乎猜不透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關懷。
「就這麼說定了。」他拍拍她肩膀,又是那種不容置喙的口氣。
「可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問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跟我談心事?」她用著很大人的字匯,追問著他。
「為什麼?」他側頭想了一下。「因為妳很善良,我想照顧妳。」說罷,他很陽光的笑了。
莫言武回到客廳時,他的父母仍和童佳妮繼續閑聊著,廳里還多了一個中年男士,他想,應該就是季培萱的父親。
他沒有忽略那個像洋女圭女圭的女孩一直紅著臉在偷瞄自己,許是習以為常,所以他選擇視而不見。
然而他和季家兩姊妹的牽扯糾葛,卻從此展開。
八年後。
先是一個前踢腳,再一個旋身側踢腿,最後補上一記漂亮過肩摔,兩三下就把這個新入社的小學弟打得落花流水。
「嗚,饒命呀學姐!」
勒緊了腰間的黑帶,季培萱撥了撥淌滿汗水的劉海,作出一個又跩又酷的挑眉表情。
「如何,服氣了嗎?」
「服氣了,服氣了。」小學弟忙不迭地拱手作出甘拜下風的動作,隨及抱著肚子吃力的下場。
時光荏苒,歲月飛逝,季培萱已是雙十年華的年紀,蓄著一頭俏麗短發的她,還有張精致妍麗的臉龐,雖不若妹妹季培琳那般美艷動人,卻有另一股耐人尋味的清新氣質。
「服氣了就好。」
昂起自信發亮的臉兒,季培萱側身轉向旁邊那一票新入社的成員們。「接下來還有誰想向我挑戰的嗎?」
只見他們一個個瑟縮起肩膀,一對上她的目光便白著臉急急搖頭,深怕不幸被她點到名。
「怎麼,都沒有人嗎?」
環顧全場,就是沒人有那個勇氣舉手,季培萱正想挑個人繼續暖身,這時候,一個身形頎長、肌肉結實的男子走進場中。
「有。」
「哦?是哪個不怕死的?」
一回頭,看到來人,令她不禁蹙眉。
「你來這里作啥?」
「來找妳啊。」
「你沒看到我正在訓練新生嗎?」
「我看到了。不過,妳確定妳是在訓練新生而不是在蹂躪新生嗎?」
揚起一眉,季培萱似乎對他的話頗不以為然。「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絕不要看輕女孩子的力氣。」
「我相信他們已經見識到了。」他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那俊朗瀟灑的神采,讓在場其它不少女學員都為之傾倒。像他這種長相好看又不擺酷的男生真是不多了呀。
「那是一定的。」雙手抱胸,她大力點頭。
「所以,妳該讓他們休息了,要不,我想下一回社團活動時,他們八成都不想參加了吧。」他一語道出眾人的心聲,就看到一張張苦瓜臉都拚命點頭,有的還順便擦著額頭上冒出的冷汗。
忖度半晌,季培萱聳聳肩,順勢扭了扭腰。
「好吧,今天的練習就到此為止。」
下了場子,季培萱不忘轉頭瞪他一眼。「莫言武,你最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開玩笑,我哪一回找妳是有重要的事情呢?」他爽快一笑,說出口的話讓她不由得摔跤。
她沒好氣的再瞪他一眼。「我就知道!」
「還有,妳怎麼又連名帶姓的叫我?不是說了要妳叫我小武哥嗎?」
「那太惡心了,我喊不出口。」
「我記得妳在還沒上高中以前都會乖乖喊的。」
她頓覺很窘的微紅臉頰,但又故作毫不在乎。「那是因為我當時笨笨的還沒開竅,才會被你給唬住。」
「哈哈!說得好。」他仰頭朗笑,自然而然地攀住了她的肩頭。「不喊就算啦,我們吃冰去,快熱死了。」
她瞄了他擱在肩上的大手一眼。「你搭得挺順手的嘛,我們很熟嗎?」
「妳說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跟你一點也不熟。」她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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