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笑,效果驚人。
猶如嚴冬中突然吹拂而過的一陣春風,在他露齒而笑的瞬間,空氣中所有的危機意識、所有的緊繃狀態竟奇妙地消弭于無形,頓時,一個古怪到極點的想法蹦入她腦際--
這個男人不可能是壞人。
雖然說,壞人絕不會把「壞人」兩個大字刻在臉上,可是……他看起來如此地親切、如此地無害、如此地心無城府--等等!他剛剛叫她什麼?他怎麼會知道她是這里的管家?
玉蓁斂起心神,定眼一看,這才發現「小偷」先生的臉似曾相識。她見過辛家的老大和老三,眼前這張面孔和辛家三公子很像,雖然體格和膚色不太一樣,氣質也回異,但兩人的五官極為神似,簡直就是雙胞--
「你是老二!」她恍然大悟,沖口又說︰「你不是應該後天才到台灣?」
一位中文說得有些生硬的出版社編輯曾來電告知辛樵的行程,她很清楚地記得對方給的日期。
「我累了,想提早回家。」辛樵也不介意那略帶指控的語氣,照實招供。
其實,他搭的班機也提早抵達國門,只是上了計程車後,他發現自己想下起家里地址,于是只能讓司機依他指示的路線開……好吧,至少他「以為」自己記得路線,直到司機表示他們快進入基隆時,他才知道他指錯路了,所以……唉,不提也罷。
反正以上細節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餓了。」
「什麼?」玉蓁眨了眨眼,一時跟不上他轉換話題的速度。
「-要煮宵夜的話,可不可以算我一份?」他自然而客氣地問道,似乎渾然不覺自己剛剛差點把別人的小命嚇掉半條。
「我沒有要--」她這時才驚覺自己手中還舉著一只平底鍋,趕緊垂下手也閉上嘴。總不能坦承她原來打算拿鍋子敲他吧!
「我不挑食,真的,-做什麼我吃什麼。」
也不知是骨子里根深柢固的職業本能浮現,還是辛樵那副誠懇又透著渴望的神情使然,她听見自己說道︰「好的,給我五分鐘。」
炒個飯對孔玉蓁來說,比呼吸還容易。
只是盡管手上的動作俐落、快速,腦子卻仍渾渾噩噩,彷佛她正身處一個夢境里,四周的一切都顯得有些超現實。
就連身後坐在小桌旁,巴巴地等人喂食的男子都顯得不太真實。
她真的在半夜兩點多拿著原來充當「武器」的平底鍋,炒飯給一個原以為是賊,結果卻是老板的男人吃嗎?
說不定等她飯炒好,會忽然發現自己原來還躺在床上……
辛樵自然不知道她的感覺,他一手托著腮,那副眼鏡仍松垮垮地懸在鼻梁上,臉上掛著那抹萬年不變的飄忽笑意,看起來像是在沈思,又像是在欣賞眼前忙碌的苗條身影。
他一向在飯廳里用餐,對廚房這個有著高難度器材的地方總是躲得遠遠的,可是幾分鐘前這位管家小姐答應炒飯給他吃時,他想也沒想地就跟著她進來,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這個舉動就像小狗追著肉骨頭跑那麼自然。
不出一會兒,玉蓁來到他身側,手上的培根蛋炒飯正冒著熱氣。
他吸了吸鼻子,問道︰「香香的……什麼味道?」
嗄?她愣了愣。
「……蔥。」見那兩道眉疑惑地聚集在一起,她解釋︰「我在炒飯時習慣先爆點蔥花。」
「不是……」他確定自己沒有呆到分辨不出蔥的味道。
他傾身湊近她,像小狗似的在她腰側嗅嗅,猝不及防的舉動把她驚得僵在原處,手中的盤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是-發出來的味道。」賓果!
這、這男人怎麼……
她、她,她是不是被輕薄了?!
可是瞧他那股單純的得意勁,看起來又不像,最多是有點……月兌線。
他滿意地坐直了身子,拉開兩人的距離,她暗自松了一大口氣。
「-用的是什麼香水?」他抬頭看著她。
「嗄?」被那雙專注的眼楮一瞧,稍稍松懈的神經又驀地緊繃了起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身上只罩著一件睡袍,披頭散發,連鞋子也沒穿,她可從來沒在這種情況下被雇主撞見哪!
雖然棉質睡袍既厚又保守,不該露的地方一處也沒露,可她就是覺得自己像是連最基本的保護膜都沒有,沒來由地心慌。
「我、我不用香水。」她只是喜歡在洗完澡後在身上抹些嬰兒油,不過這麼私人的事,她當然不可能向他透露。
「請慢用,如果沒別的吩咐,我、我先上樓了。」也不管他有沒有吩咐,她慌慌張張地放下炒飯就走。
她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覺……
「-不吃嗎?」他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我不餓!」她頭也不回,就算真的有些嘴饞,饞蟲也被這個怪里怪氣的雇主嚇跑了。
管家小姐消失,辛樵低頭看著令人垂涎的炒飯,遲遲沒有動筷。
「嬰兒油……」半晌後,一句低喃回蕩在廚房中。
他想起來了,小時候家里沒錢,老媽有好一陣子都在幫人帶小孩,有幾個小小孩甚至還沒學會說話。每次當她幫小孩洗完澡,就會替他們抹嬰兒油,所以家里也常常可以聞到這種既純真又宜人的香氣。
他推了推眼鏡,白淨的臉上若有所思。
是的,他認得這種味道,只不過從這位管家小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似乎比記憶中的味道,更香。
不可思議……真不可思議……
辛樵頂著未梳理的亂發,瞠著眼楮杵在樓梯的最後一階,一時之間很難說服自己眼前的女人跟昨晚香噴噴的長發女子是同一個。
她穿著一套熨燙得筆挺的灰色套裝,裙子直到膝蓋下至少二十公分,整套裝扮毫無剪裁、弧度可言……總之就是從頭到腳一直線,比較之下,修女穿的黑袍子還顯得性感些。
還有那個精確中分,扎得很緊的包包頭,連他這個觀看的人都覺得頭皮發麻了,難道她不覺得痛?
「少爺,早安。」
他充耳未聞,仍詫異地瞪著她。
玉蓁神態恭謹,對那呆愣的表情只當沒看見。她的管家裝束給她自信和力量,工作表現也恢復了平日的水準,前一晚的失態只能歸咎于夜晚作祟,神智不夠清醒。
現在,該是重新建立形象的時候,她會讓他明白,他付高薪請來的是個絕對專業,盡責、一等一的員工。
「夫人等您起床等了好一會兒,後來她的朋友來接她出門去了,」自從有了管家後,辛夫人把生活安排得滿滿的,免得在家閑得發慌。「少爺想用西式的還是中式的早餐?」
辛樵終于回神,眉頭卻困惑地皺了起來……誰?
「少……爺?」那是在叫他嗎?
「如果少爺決定好早餐,我馬上去準備,早報已經放在桌上。」
「呃……」剛起床就遇到這種詭異情形,他好難調適,「-煮什麼我就吃什麼。」
「好的。」這個簡單。
「那個……」他叫住她,她以為他改變主意,卻听到他說︰「-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少爺?」
玉蓁被他問得一怔,隨即正色說道︰「我是您雇來的管家,我認為這個稱謂很恰當。」
「那……意思就是不行嘍?」鏡片後的眼楮似乎閃過什麼,但是玉蓁只看到那張臉上的遲鈍。
「如果您不喜歡的話,我也可以叫您『先生』。」稱謂是劃清分界的基本要件,她向來徹底遵行。
「也不好,直接叫我辛樵或阿樵就好了……還有那個『您』字,把我的胃都擰起來了。」說著說著,他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不覺得有什麼好笑的。
「看來我的幽默感有待加強……」他泄氣地抓抓頭。「-還沒告訴我-的名字。」
「孔玉蓁,玉佩的玉,蓁是草字頭下一個秦朝的秦。」雇主要知道員工的姓名,很正常。
「玉蓁……」他低聲把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像是要牢牢記住的模樣,玉蓁想皺眉,但是克制住了。
「我以前服務過的家庭都叫我『孔管家』或『孔小姐』,您如果願意,也可以這麼叫。」言下之意夠明顯了吧,雖然曾有較年長的雇主直呼她的名字,但她可不打算讓他知道,听那溫醇的嗓音說著自己的名字,讓她沒來由地不自在。
「我叫-小蓁好了。」他輕快地決定,不給她反對的機會,接著問︰「小蓁,管家的工作包不包括提供一個舒適的生活環境?」
難道與辛醫師的面談不算,眼前才是真正的測試?
「當然。」她謹慎地回答,暫時把稱謂的問題擺在一旁。「事實上,那是專業管家的服務宗旨。」
「而我算是-的老板?」
「是的。」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嗎?難道……是個陷阱問題?
「那麼如果我說少爺,先生等等稱呼會讓我的生活很不舒服,該怎麼辦?」
她迅速地抬眼看他,卻尋不到丁點狡詐,只有毫不作假的懊惱。她又打量了他一會兒,忍著滿月復的不情願,終于僵硬地點頭。
「我明白了。」
畢竟他是老板,如果他不喜歡,她可以不喊他「少爺」,不用「您」,但是要她直接叫他的名字,則是萬萬不可能。堅持已久的工作原則不可拋棄。
「謝謝。」他憨直地沖著她一笑,玉蓁被他笑得一時竟忘了呼吸。
見到他的第一印象是,辛家三兄弟中或許就是老二最不引人側目,可是在這一瞬間,她竟覺得他的風采比起他的兄弟們,猶有過之。
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去去去!她是來辛家管理家務的,選美可不在她的職責範圍之內,除了自己的男朋友之外,別人就算是天神下凡,她也不該多注意!
她輕咳了一聲。「我去準備早餐,少……嗯,請稍候。」
「等等!」
「還有其他吩咐?」她停下腳步,又怎麼了?
「-幾歲了?」
她頓了頓,很快就明白了。說穿了,這個老板就是不信任她的工作能力。
神情一凜,她挺直了背脊。「年齡和我的能力沒有關系,我是個專業管家,有好幾份前任雇主的推薦函,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可以打電話向他們詢問我過去的表現。」
「嘿!」辛樵舉雙手投降,笑道︰「別那麼嚴肅,這不是面試也不是考試,我相信我大哥的眼光,既然他錄用了-,就表示-一定夠格。」
她臉上的線條微微緩和,但心中不解。
不是面試?那他問她的年齡做什麼?
「我猜-應該還比我小上幾歲,二十五或二十六?」他徑自猜測。
「二十八。」盡管想不通他到底想問什麼,她還是據實以告。
「那也很年輕,」他還是眉眼彎彎地笑著。「可是-為什麼要穿著阿婆穿的衣服?看起來好老。」
玉蓁呆了下,一股強烈的不悅升起。雖然說這個古板的形象是她刻意塑造出來的,但從他嘴里听到這種評論,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覺得不高興。
什麼阿婆……她的服裝只不過樣式保守了點、剪裁簡單了點、裙子長了點、顏色暗了點,他有必要那麼夸大其辭嗎?
「我是來工作的,這樣的打扮沒什麼不妥。」她冷冷道,心中決定如果他再拿老板的身分壓她,她就要考慮另外找份工作了,雖然他付的薪水真的很優渥,雖然她真的很需要錢……
但是他沒有。
「我只是覺得-原來的樣子可愛多了。」
心里的不舒服奇跡似的被他這句話化解,一種淡淡的異樣感覺卻輕輕泛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覺得受到冒犯,還是該覺得高興。
工作了多年,她知道該如何應付言語輕佻的雇主,偏偏現任老板就是一臉無辜,無害,沒有一絲猥褻的意味,反倒敦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說真的,-昨天晚上看起來真的比較年輕、好看。」彷佛怕她不相信,他努力強調。
「我又不能穿著睡衣工作!」一句話沖口而出,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楮。
不會吧……這麼沒大腦的話是她說的?!
她何必在乎這個古怪老板對她外表的看法?她的自制力跑哪兒去了?
深吸了一大口氣,她迅速戴上不苟言笑的管家面具。「如果沒別的事,我去準備早餐,請稍等五分鐘。」
她轉身走開,走路姿勢比軍人還直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功夫才維持住表面的鎮定。
「太神奇了……」看著她的背影,辛樵再度嘆為觀止。
昨晚見到她時,他著著實實地吃了一驚,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到家中,他全然沒料到迎接自己的會是個白皙縴細,有著一雙明澈眼眸的清秀佳人。在那一-那,他以為自己是眼花了,才會看見一個誤入凡間的精靈。
當時的她,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長睡衣,一頭墨黑的長發披散肩頭,神情卻宛如一名失去盔甲的戰士,看起來那麼驚慌,那麼脆弱,也顯得年輕與……真實。
而剛剛,她披著那套灰衣服,把自己隱藏在一身「盔甲」後,渾身的防備,明明對他說的話不高興,卻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只因為他是雇主而她是受雇者,擺明了就是要劃清兩邊的界線,不願跟他有任何公事以外的牽扯。
唉,怎麼辦?他發現自己偏偏就不想讓她如願呢……
將早餐送上桌後,玉蓁的自制力再度面臨考驗。
「白粥和小菜不合你的口味嗎?還是荷包蛋的熟度不合你的心意?」見辛樵面對著中式早餐呆坐了足足三十秒,連筷子也不踫,她問道。
明明是他自己說隨便吃什麼都好的!
辛樵抬頭,坦承︰「-站在一旁看,我會吃不下。」
什麼?!難道她的古板裝扮真的讓他倒盡胃口?
但是她拒絕再讓情緒失控,自制……冷靜……千萬別忘了。
「那麼我就不妨礙你用餐,請慢用。」她只是習慣在上完餐點後多待上五分鐘,以免雇主還有其他需求,既然現在礙了人家的眼,她當然會識相地自動消失。
難不成他真以為她愛站著看別人吃飯?!
「啊……別走!」
「還有事?」又不想她在這里,又不讓她離開,這位少爺怎麼那麼難伺候?
「-坐下來陪我吃好不好?」
不好!她從來不跟雇主一塊兒用餐,這是她的鐵律之一。
「我已經吃過了。」這也是事實,她早在廚房里解決掉早餐。
「那-就坐下來陪我好了,我吃。」他咧開嘴。
也不好!她哪有那麼閑!
「我還有很多家務要做。」她臉上仍掛著那一千零一號表情--也就是沒有表情。
「這樣啊……」他理解,卻還是許久一動也不動,只是用四只眼楮直直地望著她,毫不掩飾地傳達他的意圖,
兩人對瞪了好一會兒,淡漠的面具瀕臨龜裂的危機。
「我不坐下來,你就不吃?」現在是怎樣?這麼一個大男人學小孩子耍賴嗎?
「-好聰明!」他贊賞地點頭。
「粥快涼了。」她提醒。
「沒關系。」
「半熟的荷包蛋冷掉會很惡心。」她無情地再指出。
「對我沒差。」
唔……好,她暗咬牙根,語調一變,改以美食誘惑。
「辣蘿卜和菜心是我自己腌的,家傳的秘方,香脆爽口。」
「-真厲害!」他由衷贊美,但是不吃。
「豆干小魚是我剛剛才炒的,又香又下飯。」
「看就知道很好吃。」不過還是不吃。
「土豆面筋是一個有名的師傅做的,不僅好吃,還不合人工添加物。」
「有健康概念。」不吃。
這會兒他干脆用手托住臉頰,滿臉輕松愜意,而她的耐性,則在臨界點邊緣徘徊。
咕嚕咕嚕∼∼
響亮的聲音戳破空氣中的僵持。
那是什麼怪聲?她睜大雙眼,隨即領悟到「噪音」的來源。
「你明明就很餓!」她大聲指控,甚至忘了平日堅持的禮貌。
「是有點餓……」他自在地承認,口氣卻彷佛制造噪音的是某個不相開路人甲的肚子。
咕嚕咕嚕∼∼
又來了,這一次比先前更響亮。
「餓了還不趕快吃?」她快听不下去了,這男人腦子里到底裝了什麼?
「-坐下來陪我,我就吃。」一句老話。
「你--」不吃拉倒,餓死活該!
一句話硬是梗在喉嚨,對著那張笑得眉彎彎、眼彎彎的無害臉孔,她忽然有種體認︰他是絕對認真的,除非她點頭,否則他不會在乎跟她耗上一整天。
可是他大少爺或許時間多得很,她卻有滿山滿谷的事情得做啊!
罷了罷了,在這場意志力的角逐中,她決定認輸。
「五分鐘。」她冷硬地開出條件,一秒都不能多。「我只坐下五分鐘。」
「沒問題。」他也干脆。
「而且只此一次,」她並不願用上這種大不敬的語氣,但是對付這種賴皮雇主,絕對不能縱容,否則對方要是得寸進尺,她要如何維持每日的工作進度表?
「好。」
她暗嘆一口氣,伸手要拉椅子,卻萬萬沒料到有人搶先一步。
手頓在半空中,她眨眨眼,一方面不太相信看起來慢吞吞的雇主居然有這麼快的動作,一方面更是對他的舉止大惑不解。
「你想換張椅子坐嗎?」不然他為什麼要跟她搶?
「-是女士。」
這還用他提醒嗎?
她心中納悶不已,很懷疑他們兩個是不是在說同一種語言,然後他優雅地作了一個手勢。
是的,優雅。
以一個連進自己家門都會笨拙地撞到家具的迷糊男人來說,這個形容詞真的有點讓人難以想象,但事實的確如此。
一個領悟驀地擊中她。「這……是給我坐的?」
可能嗎?別說他是少爺,她是管家,兩人的身分徹底倒錯,就連她自己的男友也沒替她拉過椅子呀!
他輕點個頭。「請入座。」
她努力地保持表情的波瀾不興,直著背脊坐下,但實際上只覺得腦子里像是突然被灌滿漿糊,不僅難以正常思考,連額角都開始隱隱作痛。
有一種說法是︰女人來自水星,男人來自火星。
在她看來,這個古里古怪、教人完全模不清的老板,根本就不屬于太陽系。
看著他終于回座,乖乖地吃早飯,玉蓁同時也下定決心,從今以後,她要更加努力維持多年來的形象,堅持工作原則。
他是雇主,她是員工,兩者之間不該有所混淆,盡管眼前這位少爺行事完全不按規矩來,她也必須讓他知道界線所在。畢竟,她是個資深的專業管家,絕對有能力應付任何刁鑽古怪的雇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