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一度的「海詠大典」,終于在萬眾矚目及擊鼓鳴炮下,于金碧輝煌的海神堡前熱熱鬧鬧地展開了一連七天的慶祝活動。
身處水中,擁有法力的眾神們能夠輕易解除水壓的問題,讓所有慶典像在陸地上舉辦一般順利。
首先舉行的是祭天大禮,由奧林帕斯眾神中派幾位代表參加,以示對天地之無窮遼闊表示畏懼與尊敬。
另外掌管地府的赫地司亦出現其中。雖然他代表著死亡,但大家依舊歡迎他的到來。
不過,即使來自各方的大小神-皆來到海里共聚一堂,揭開了這場華麗而豐富的盛會序幕,但波塞頓理所當然還是重心人物,畢竟這廣大的海洋是屬于他的管轄範圍。于是海里各個族群派系皆浩浩蕩蕩地來到此地,為接下來的演出先行暖身。
而這之中當然包括了人魚族。
尼羅斯與多麗絲這對老夫老妻,對于自己膝下這五十個寶貝千金充滿信心。他們也看過她們練舞的情形,驗收成果自是十分滿意。
依據整個大典的流程,他們人魚族于第六天表演,但第二天即得派人參加一連串的海底趣味競賽。
這海底趣味競賽共分七項︰個人游泳、團體游泳、猜謎、歌唱、尋寶、水舞及選美。
為了爭奪排名與榮耀,尼羅斯把女兒們通通集合起來,個別將推派名單填好交出去,只是他們很顯然忘了要數人頭,因此屈荻亞又給遺漏了,她半項都沒參加。
其實尼羅斯對于他這五十個女兒都是一視同仁、十分疼愛的,只是他不可能每回都數數看是否到齊,所以這也不能怪他。
伊南娜氣呼呼地想抗議那份名單,因為「個人游泳」項目沒推派屈荻亞真是不智之舉,可是眾家姊妹吵得她耳朵疼,想打岔說個話都難,她壓根兒不知該怎麼辦。
結果等她找到屈荻亞,才知道她人根本就在「凝聚廳」外面,而她是故意不進來的。
「恭喜你呀,伊南娜。」屈荻亞一瞧見她便開心地拉著她的手恭賀。「你被選上要參加選美耶。」
「你這死小孩,為什麼躲在這兒不進去?」伊南娜不理她,逕自凶惡地逼問著。
「躲在這兒很好啊,無事一身輕,多自在啊。」
「無事一身輕?你難道完全不想參加比賽,贏取榮耀嗎?」伊南娜的綠發沖冠,顯然也在冒火。
「讓別人贏取榮耀不好嗎?更何況我去比賽也不一定能贏。」
「我們人魚族多了個尾巴是多假的嗎?怎麼說都會贏的嘛。」
「那上次比賽有人贏嗎?」
「呃……關于這個你就別管嘛,更何況你確實泳技一流啊。」
「泳技一流不代表非參加比賽不可,我壓根兒不願出這種風頭。」
「這不是出風頭,這是為咱們「尼羅妲」爭光,也是你個人的榮譽。」伊南娜好聲好氣地糾正她。
「唉,你為什麼老愛注重這些事情呢?我真替你覺得累。」屈荻亞生怕她再繼續叨念下去,連忙轉移話題。「對了,我剛剛在海神堡瞧見了提格拉茲,他已經來了耶。」
「咦?」伊南娜心髒猛地狂跳,兩眼瞪大。「來了?你看到他了?」
「是啊,不過我沒跟他打招呼,因為我想他大概不知道我是誰。」
「那……」她有些無措地撥著自己的頭發。「那我現在要怎麼辦?是直接去找他?還是請人送紙條給他?」
「別鬧了,伊南娜。送紙條?你不覺得那很好笑嗎?」
「不然我應該怎麼做才好?」她扁扁嘴,一臉委屈狀。
「真不明白愛情怎會讓一個胸大有腦的女人變得低能。」屈荻亞一聲嘆息。
「別咕噥這些,快告訴我該怎麼做才好嘛。」伊南娜急急地搖晃著她。
「很簡單啊,直接到他的面前向他打招呼,問他是否仍記得你,然後你就開始和他閑話家常,加深他的印象嘍。」
「萬一他旁邊還有別人在呢?」
「那就一起聊啊,你還怕生不成?」
「如果他沒空呢?」
「看他要忙什麼就緊跟著他呀,發揮出死纏爛打的功夫。」
「這樣他會討厭我的。」
「像你這麼有魅力的女人,他沒理由不喜歡你的,除非……」屈荻亞故意停頓,淘氣地轉了轉眼珠子。
「除非什麼?」
「除非他已經有心上人啦。」
「這……」伊南娜緊張地心髒繃緊。「我不會這麼倒楣吧?」
「那很難說。所以呀,愈早下手愈好,否則真讓人捷足先登,你就後悔莫及了。」
伊南娜反覆地吸氣、吐氣、扭脖子、甩手臂、搖、做表情,想把自己的不安減至最低。
「你到底決定得怎麼樣了?」
伊南娜鼓著兩個腮幫子,做出勇往直前、無所懼怕的表情。
「好,我去向他搭訕。」
「既然你考慮清楚了,那我們走吧。」屈荻亞也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直接拖住她的手就朝海神堡游去。
而此時,廣大的海域熱鬧非凡,真可說是盛況空前,魚蝦貝類等海里生物到處竄動,四方神-相偕到此,來回交錯、穿梭其中。
這樣繽紛美妙的景象,是難以形容的一幅奇景。
即使出現的人那麼多,伊南娜還是一眼就發現了提格拉茲──她心目中最愛慕的人。
他有著高大頎長的體型、俊美清秀的臉龐以及翩翩風雅的斯文氣質;談吐彬彬有禮,聲音饒富磁性,笑起來那麼迷人、那麼性格、那麼出色。伊南娜早為他而傾倒了千次、萬次。
發現伊南娜突然靜寂,屈荻亞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知道她是因為瞧見了提格拉茲,于是她重重地捶著她的背,好讓她恢復清醒。
「不要看了,現在就去和他打招呼。」屈荻亞催促她。
「可是……」伊南娜感到羞慚想逃跑,但屈荻亞眼明手更快,一把揪回她。
「想想你的幸福吧,你就不會退縮了。」
「那……那你呢?你要陪我一塊過去嗎?」
「你嫌電燈泡還不夠多啊?」屈荻亞扮個鬼臉。「不用了啦,我自個兒會去遛達溜達。」
「我……」
「我告訴你啊,你要是沒去跟他說話,我以後就不理你啦。」屈荻亞下了最後通牒。
伊南娜見掙扎無益,只好硬著頭皮,慢條斯理地接近提格拉茲。
他似乎正觀望著一連串的祭典儀式,且身旁也沒別人在,她想這機會絕不可失,因此一鼓作氣地沖到他的身後去。
沒想到游得太急,一個不注意撞上了他。她大吃一驚,糗得滿臉通紅,他亦錯愕地轉過頭來。
「對、對不起。」伊南娜在心里狠狠咒罵自己︰這個節骨眼你還笨手笨腳的,真是白痴死了!
「咦?是你啊。」看到她,提格拉茲好像想起什麼。
伊南娜一陣欣喜,心頭如小鹿亂撞。「你……你記得我?」
「記得呀,怎麼會不記得,上回我來海里,你還送我一顆罕見的金色珍珠對不對?」
「金色珍珠?」伊南娜恍遭雷擊般呆住。
「啊!不是你嗎?對不起、對不起……或者你送我的是水晶海馬?」
一顆熱騰騰的心直落到冰凍的水底,伊南娜再也笑不出來了,此刻她只感到無比的尷尬與難過。
「仍然不是你?」提格拉茲再迭聲道歉。「對不起啊,因為你也是人魚,所以我以為……」
「送你東西的都是人魚?」
「是啊……那,我們究竟見過沒有?」
「有,而且我送你的是千年珊瑚。」她低垂著頭輕聲說。心中盤算著究竟有多少女人也喜歡他。
「哦,有,我有這個印象,原來那個千年珊瑚是你送的啊。」他恍然大悟。
「你還留著嗎?」
「當然,我保藏得很好。」
「那就好了。」伊南娜提不起勁地說。
「真是抱歉,可不可以再告訴我一次你的名字?」他禮貌地詢問她。
「伊南娜,我叫伊南娜。」她努力保持優雅的微笑,雖然她知道自己只是皮笑肉不笑。
「伊南娜,你也來觀看祭典嗎?」
「我……」她欲言又止,到口的表白又吞了回去。「是啊。」
「說也奇怪,我總覺得對你很有印象,為什麼我的腦子就是記不得呢?」
提格拉茲敲敲腦袋,那動作像孩子般稚氣,伊南娜忍不住真心笑了。
「沒關系,你每天要認識的人多,當然沒辦法牢牢記住每個人。」
「可是我是西風神,這樣的記憶力實在太差了。」
「神也不是萬能的,不是嗎?」
「話是沒錯,不過……」他搔搔頭,很認真地凝視她。「像你這樣的美人魚,我應該要努力記住的。」
伊南娜的心迅速奔跳起來,想從他眼中找尋話里的真實度有多少。她很怕他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人,畢竟他確實有這個條件。
「啊,我想起來了!」他突然叫了聲。
「什麼?」她一怔。
「就是你對不對?上回我來海里,是你替我帶的路。當我要走時,你還依依不舍地吻了我的衣角。」
伊南娜的臉再度緋紅一片,激動的情緒亦跟著澎湃翻滾。
他想起來了,他果真記得她!
「是吧?就是你對不對?」
她羞愧地點頭,恨不得找只水母來把自己的臉蓋住。
「所以我才覺得你很面熟啊。幸好還是讓我想了起來。」他高興地說,眉毛像把彎刀與笑容成反比。
「你要在這待上七天嗎?」
「是啊,我是風神代表,當然要待上七天。」提格拉茲想想又說︰「對了,你是人魚,泳技一定很好,是不是有參加競賽?」
「我?」她尷尬地笑笑搖頭。「我沒有。」
「哦,那真是可惜。」
沉默一會,伊南娜實在不知道能和他聊些什麼,而提格拉茲也已專心地在觀看祭典,她想她還是靜悄悄地離去好了。
沒想到她正要偷溜,他卻突然轉過頭來。
「嘿,伊南娜。」
她嚇了一跳撇過頭來。「什、什麼事?」
「你明天願不願意帶我在海里繞一圈?」
她睜大眼,對這樣的請求會落到她頭上來難以置信。
「我?」
「是啊,我從沒發現海里的世界會是如此美麗,它一樣有山岩、有河溝,而且海底的生物都好可愛,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有這個榮幸請你當我的向導嗎?」
伊南娜喜出望外地拼命點頭。「當然,我樂意得很。」
「那麼,我明天這個時候在這兒等你。」
「嗯。」她用力點頭。
伊南娜心滿意足、快快樂樂地離開,雖然不時戀戀不舍地回頭看他,但一想到明天可以與他獨處在一起,她就絲毫不覺得悲傷了。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真好,她如此深刻體會。
可是,他適才說也有別的人魚送他東西,那麼,在她們姊妹之中,也有人喜歡他嘍?
真是糟糕,看來她的情敵不少,而且還是以自家人居多。
傷腦筋啊!她猜不透還有誰喜歡提格拉茲,這可怎麼辦才好?
還是先回去和屈荻亞商量商量,否則憑她這顆笨腦袋,就算想個十天十夜也想不出來。
當全海洋都沉浸于「海詠大典」的盛事中,屈荻亞選擇和她的貝塔離開這個過于壅塞的地方,到較遠一處深海去。
她翻騰身軀,瞬間轉變成人身模樣,耳骨上的碧綠色旋渦跳出,化為一根緋玉權杖,紅色的瑩光恰好符合她的發色。
她閉上雙眼,低聲默念,然後舉高權杖,召集著她的小兵。
不知為什麼,即使最神聖的「海詠大典」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魚兒們依舊齊心遠從四面八方紛紛游至,形成另一場盛會。
像往常一樣,一旦她心情煩雜,便會與這些小兵們同游,與它們心靈相通,共同譜出美麗的舞曲。
她乘坐在貝塔的背上,默契相合。飛散的紅發像一道傘狀的虹瀑,但偶爾會成波紋飄動,指頭大的小魚在她發間鑽動,細碎的水泡像鑽石閃動著光采,連海星都力爭上游,緊隨在後。
屈荻亞最得意自己的地方就是這個,雖然她不過是一介小小的人魚,但她卻可以讓上萬只的小兵臣服于她、听她的指揮,與她一塊悠游在這藍藍的海洋之中。
也唯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是海底的一份子,甚至她會認為自己是海中的女王,因為她深受海中生物們的愛戴。
這或許就是一種天生的本能吧,她如此深信不疑。
離開貝塔的背上,屈荻亞自在舒服地徜徉在魚群之中,讓它們完完全全包圍住她……
然而屈荻亞沒有注意到遠處已有人見到了這一幕,且大為震驚。
波塞頓與勞瑟歐停在一塊珊瑚礁之後,將適才的一切全攬進眼底。在他們巡視海洋一圈後,一方面奇怪這個區域為何充滿各類魚群生物,一方面納悶它們怎能如此規律地齊舞。
後來他們發現了一只塞鯨上坐了一名女子,她舉著權杖,儼然是個指揮者。在她顧盼生姿的風采中,有著一股王者的氣勢與風範,仿佛她是它們的女王,它們都是她的子民。
于是當波塞頓乍見到紅發少女,他整個人都呆掉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若非牢記住她的容顏,他真不敢相信那位女王般的少女是她。
可是,一個平凡女子如何在如此深的海中行動自如呢?看來,她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勞瑟歐見波塞頓看得兩眼發直、一瞬也不瞬的,霎時就明白他們這位海神又迷上了一名少女。他偷偷地嘆口氣,知道悲劇又要重復上演了。
「波塞頓,我們還得回到海神堡前的廣場上繼續儀式……」他提醒道。
「瞧見沒?」波塞頓粗聲打斷他。「這女孩美呆了。」
勞瑟歐仔細瞧了幾眼。「美是美,可惜挺傲氣的樣子……哎呀,波塞頓,你老是這個樣是不行的。」
「什麼意思?」波塞頓立即不爽地瞪他。
「意思是,你不能見一個愛一個嘛,而且這個一看就不太可能……」
「為什麼不太可能?」他更凶了。
「因為……」雖然有些害怕,但勞瑟歐還是說了實話。「因為這女的太漂亮了,肯定又不會接受你的求愛的。」
「你又知道漂亮的女人都會拒絕我,說不定她就是那個例外。」
勞瑟歐實在不忍心告訴他︰你以往喜歡的那些丑女人都看不上你了,這個又怎麼可能呢?
「跟你說句實話,我以前就見過她了。」波塞頓坦白說了。
「哦?」
「就是那回我去米德拉島時遇到的,我還以為她不過是個平凡人,沒想到她竟然騙了我。」
「你是指那次你知道有怪風一事?」
「是啊……」波塞頓這才想起。「對了,我不是叫你辦這件事嗎?你去查了沒有?」
勞瑟歐趕緊點頭。「我後來去了一趟米德拉島求證事情真偽,發現怪風確實有,只是我還沒去問風神。」
「這回海詠大典,風神代表是提格拉茲,或許你可以問問他。」
「提格拉茲啊,那我知道了。」
這時,屈荻亞已經舉杖撤兵,準備離開。
波塞頓親眼看著她轉變成一只美人魚,整個人激動地叫了起來──
「美人魚!她是一只美人魚!」
勞瑟歐不解地看他。「我也看得出來她是一只美人魚,但這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嗎?」
「你知道嗎?」波塞頓過度興奮地掐住他的肩膀。「上回我去給費金算命,他說我未來的妻子會是一只美人魚。」
「真的?」勞瑟歐眯著眼。「他是這麼對你說的?搞不好他算得不準也說不定。」
「這是水晶塔顯示出來的結果,我想錯不了的。」
「就算真是如此,也不代表你未來的妻子就是她呀。」
「不,我相信一定是她。」
「波塞頓,這「尼羅妲」一共有五十只美人魚,你如何判定就是她呢?」
「反正我的直覺不會錯,絕對是她。」波塞頓強硬道。
「好吧好吧,是她就是她吧。」勞瑟歐放棄與波塞頓爭辯,既然他要這麼一廂情願,他也沒辦法。
「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既不會嚇跑她,又能讓她接受我。」波塞頓躍躍欲試,一副摩拳擦掌、蓄勢待發的模樣。
見他有幾分認真,勞瑟歐也不想敷衍他。
「就用你的誠意感動她吧,如果你這回不是濫情癥發作的話。」
「濫情癥?」他有點火冒三丈。「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是濫情嗎?我只是……只是……」他接不下去,因為突然覺得勞瑟歐的形容很貼切。
「只是比較博愛。」勞瑟歐干脆再替他接下去。
「唉,勞瑟歐,你既然了解我,又何必挖苦我呢?」波塞頓泄氣地說。
「唉!」他也跟著唉聲嘆氣。「我就是了解你,才覺得你這回也許又是三分鐘熱度,不得不先提醒你呀。」
「如果是三分鐘熱度,也得試了才能知道呀。」波塞頓說得振振有詞。「而且我總覺得這回的感覺很沉重。」
勞瑟歐欲言又止,心想還是不要再勸他比較好,免得他待會兒又捉狂,然後破口大罵。
「不如這樣吧,人魚族于海詠大典的第六天表演,到時「尼羅妲」那五十名人魚都會出現,如果你在看過所有美人魚後仍堅持只喜歡她一個,那麼你就直接和尼羅斯說去,看他願不願意介紹他的女兒給你。」
波塞頓沉思半晌,覺得勞瑟歐的話挺有道理。「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
「不過那女孩當時一定不知道你就是海神波塞頓吧?」
「是啊,我告訴她我叫海生,她確實半信半疑。」
「那你有問她叫什麼名字嗎?」
「她叫做……安菲屈荻亞,這應該是本名才對。」
「既然連名字都知道了,那麼你想追她應該就沒困難了。」勞瑟歐的口氣十分輕松。
波塞頓知道「沒困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總得試一試才行。
轉頭一看,她的身影已經不在了;那處海域已經恢復寂靜,仿佛什麼事都未曾發生過一樣。波塞頓有股強烈的失落感,想再看她幾眼。
看勞瑟歐一臉對他沒信心,波塞頓著實有些不甘心。怎麼濫情的人都不會有認真的時候嗎?
話說回來,連他自己都不敢夸口說大話,畢竟這回若又只是一時沖昏頭,到時可又要被他們恥笑了。
身為海神波塞頓,他非得拿出點氣魄給他們瞧瞧,決計不能教他們給看扁才是。
日夜交替,海詠大典進行第二天的流程,而主持工作理所當然是交給勞瑟歐。
海底趣味競賽的第一項是個人游泳,各族的代表選手在西太平洋的中間點出發,游至海神堡的終點線,等于是繞了半圈的地球,得有相當的體力與毅力才行。
參加的各族依次有人魚族、大洋族、化人族、水神族、仙女族,還有各個不同海域的水族。
集合完畢,鼓聲一擊,各路人馬以最快的游速射了出去。
伊南娜擠在眾姊妹中,觀看了好一陣的比賽。由于「個人游泳」耗費時間較長,不能馬上知道結果,因此她趕緊趁著空檔去赴提格拉茲的約,要帶他在海底繞一圈。
她昨兒個和屈荻亞商量過,屈荻亞教她要盡量談些海底的事、問他問題,才能多多了解他的為人與想法。
而她今兒個也特地打扮美麗,把最好看的飾物叮叮當當地掛滿身上,雖然屈荻亞說她這樣子很俗氣,但她自己卻覺得可以增強自信心。
于是一找到提格拉茲,她迫不及待地迎面前去。
「提格……」
孰料,她看到她最小的妹妹碧特蕾打扮得比她更為過火,已先她一步游到他面前。
「提格拉茲,我上回送你的金色珍珠,你還留著嗎?」碧特蕾嬌嗲的聲音像蜜糖似的黏上他。
「你是……」提格拉茲望著她,同樣一頭霧水。
「我叫碧特蕾,你不記得了嗎?」
「碧特蕾?」他茫然且歉然地搖著頭。「對不起,我沒這個印象。」
「沒印象沒關系,反正這幾天我都會陪著你,好不好?」
碧特蕾開門見山地說,伊南娜在後頭差點沒暈了過去。
「這……不、不用了。」他婉轉拒絕。「我有許多事要做,如果你陪著我,會造成我的不方便。」
「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做事的,我會安安靜靜等你有空時再理我,好不好?」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這樣還是會增加我的麻煩,我想還是不要了。」
「人家就是想陪你嘛,你干嘛不領情呢?」她任性地說。
「我不是不領情,實在是因為……」她這女孩怎麼這樣呢?提格拉茲在心底直叫苦。
「難道你很討厭我嗎?」
「不是的,我……」
提格拉茲似乎急了,左張右望想找人幫忙解月兌,突然,他一眼瞧見了默默站在後頭的伊南娜,他趕緊將呆呆的她順手拉了過來。
「對不起,我已經答應了伊……?」他又忘了名字。
「伊南娜。」她低聲地替他接下去。
「是啊,我已經答應伊南娜要一塊走,所以才不能答應你。」
碧特蕾的臉色倏地一沉,惡狠狠地瞪著伊南娜。
伊南娜心中一驚,不相信碧特蕾竟然以如此陰狠的眼神看著她,她好歹是她的姊姊呀。
「伊南娜,你為什麼要橫刀奪愛?」碧特蕾氣憤地逼問。
伊南娜張口結舌。
橫刀奪愛?這話未免太嚴重了,她根本什麼都還沒做啊。
「碧特蕾,注意你的口氣,我是你的……」
「姊姊有什麼了不起?做姊姊的人難道就可以搶妹妹的心上人嗎?」
伊南娜瞪大眼,簡直被她的凶惡給嚇住了。
「我根本不知道提格拉茲是你的心上人,你怎能全怪在我頭上?」
「意思是說,你果然也是喜歡他的?」
「碧特蕾……」伊南娜無力招架她的伶牙俐齒。
「哼,提格拉茲,我告訴你,我姊姊不是什麼好貨色,你千萬別被她給騙了。」她轉而對他說。
「比司蕾……」
「我叫碧特蕾!」她大聲糾正他。
「好吧,碧特蕾,我和伊南娜只是朋友,你實在不需如此無理取鬧。」提格拉茲試著安撫她。
但碧特蕾不理會他的話,她用銳利如刃的眼神上下瞥視伊南娜,那意思像要把伊南娜的身軀撕裂一般。隨後,她不發一語地離開這里,但伊南娜整個人卻禁不住打個哆嗦,頭皮也開始發毛。
碧特蕾是怎麼一回事?
她們是自家姊妹,她卻用那麼仇恨的眼光看她。
「真對不起,讓你們姊妹反目。」
她搖搖頭,苦笑著嘆口氣。
「也罷,我和她原本就不熟,沒關系的。」
「但她的脾氣似乎很壞……」
「那是被寵壞的,不過,我想她也只是說說氣話罷了,用不著去當真,所以我不會與她計較。」
「你修養真好。」
「做姊姊的人本來就該寬容一些,不是嗎?」
提格拉茲的心底對她激生出一點贊賞。他微笑著點頭,溫柔的目光里似乎還夾帶著些許情愫,但伊南娜卻什麼也不懂,只是一再地傻笑。
「走吧,我們去晃晃。」
「哦,好。」她高興地點頭。
忘記先前所有的不愉快,伊南娜很快就投入與提格拉茲相處的滿足中;像被愛情灌溉的小花苗,正努力地茁壯當中。
但她卻忽略背後那雙妒火熊熊的眼楮,似要將她燒得面目全非、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