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今生最真的回憶」。
聶天星在鳳凰木樹干上用劍刻下這十個字。他想今生再也沒有機會同齊如月說話了。月上枝頭星掛夜空,此刻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原本聶天星是個近乎沒有七情六欲之人,無悲無喜無怒無憂。他不屬于紅塵俗世,他超凡而月兌俗。師父無言道長逝世時,他的心境也極為平靜,他沒有流淚。
因為師父走得安詳。雖然師父有著不為人知的苦痛,但師父從未曾提起,因為無怨無尤所以無悔無恨。聶天星當時不知,只知這世上可能再無他牽掛之人了。
直到齊如月的出現,毫無預期完全地攻陷他的心房。
從來沒有人能走入他的內心深處。師父和齊如月是不同的。一個是師徒之情,一個是男女之愛。後者更為撼人。
他感到臉上一陣濕濡,他哭了。心是冷的而淚是熱的。
因為一切都將只成為回憶,可歷歷在前揮之不去。自從聶天星巧遇齊如月之後,他不但會說、會笑、也會憤怒。現在他的淚水滑過臉頰。他再也做不到太上忘情的境界。
窗口沒有人影,齊如月今晚將是別人的新娘。
聶天星願意舍身救她,但齊如月以死相逼不想他死。如果這還不叫愛,那這是什麼?這怎會是夢,他有著切膚之痛,聶天星又一次地尊重齊如月的「決定」,她要他走——
她好嗎?她會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嗎?
聶天星問著「齊如月」,可是窗口無人回應。「月牙項鏈」更不會回答。齊如月已不在,他痴痴地看著窗口,任淚一直流著。
他思念她、想見她。不只想同她說說話,還想同她在一塊兒。但卻不能如他所願,事興願違。她的堅決表情,好似要他當世上再也沒她這個人,齊如月和月奴都死了。
他以為……
他以為他眼花了!因為他居然又看見了齊如月。不在二樓窗口,而就在鳳凰木上。齊如月翩然飛躍而上。
聶天星凝望得太出神了,齊如月看得心疼不已。她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臉,拭去聶天星臉上的淚珠。
「天星,是我,如月回來了。再也不離開你——」齊如月沒想到男人的淚是這般深情滾燙。他本不該有淚的,可是為了她,聶天星比以往多了許多「人性」。「寒玉」也變暖和了。
但,也只是對著齊如月一人。她何其有幸得此殊榮。
男人流淚不見得就是懦弱的表現,只因未到傷心處。更何況聶天星流血也流淚。他身上的血自然已凝結,他根本沒有療傷,因為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宣泄他的情緒。
「天星,先別哭。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地方才是——」形象盡失,名節已毀的齊如月,她關心的只是能不能同聶天星在一塊兒?要哭得先離京城倆人再哭個夠,她也想哭。
「我如何出向家等會兒再同你詳說——」齊如月不想又橫生枝節。
「如月,這是真的嗎?」聶天星仍不敢置信。
「跟我走,不就知道了——」齊如月拉著聶天星飛離鳳凰木,飛離齊家莊,鳳凰木上不再有人,只留下「你是我今生最真的回憶」字跡,他們雙宿雙飛去了。
他們去哪兒?那重要嗎?重要的是同誰一起去?地方只是個落腳處,同行伴侶才是重點。天涯海解何處不能去——
「走了!大姐和‘恩人’走了——雲霓,我們去告訴爹。」齊劍飛和雲霓去稟報齊南生。
齊南生和聶四海正在把酒話當年,聞訊兩人會心一笑。
「我說四海啊!你這個兒子還真是怪,連一聲‘岳父大人’也沒喊就把我女兒給‘拐’跑了——」齊南生笑道。
「南生,你想得美哦!我盼阿星叫我一聲‘爹’,等了多少年都等不到,你還早呢?排在我後頭吧!而且听劍飛之言,應是你女兒‘帶’著我兒子私奔才對,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得給我一個交代才行——」聶四海「回敬」。
「我還有兩個女兒!大不了一個再嫁你小兒子嘍!」齊南生和聶四海兩人互相說笑著,親家是結成了,兩人關系更密切。
齊如意和雲霞仍留在如意房間的窗口。
「怎麼這麼快就‘結束’了!太沒有看頭了——」
「你啊!思春是不是?老想看些精彩鏡頭。」
「雲霞姐,人家都成雙成對,就我們兩個孤家寡人的!」齊如意長嘆了口氣,唉!哪個少女不懷春呢?
「說的也是!雲霓同阿飛,如月同阿星。」雲霞心有戚戚焉。
朝有彩霞、暮有彩霞。就是夜晚沒有,只有星月。
她早早是局外人,想插一腳的「空間」都沒有。
「不止呢!還有嵐兒和陶丹楓也訂發婚期——不過沒關系,還有我二姐如虹,她說她一輩子也不嫁人。我們不用擔心會墊底……可是,總是覺得怪怪的。」齊如意又嘆。
「沒有男人追,咱們可以去‘追’女人啊——」雲霞又精神了起來。她們決定再女扮男裝上「四季紅」去。
「好吧!無魚蝦也好,可是我討厭‘冬院’那個丑八怪,不知道還在不在,討厭死了!老盯著人家看!」齊如意想起就一陣作嘔。她認不出來「小丑」就是冷小翠。
「還挑嘴呢?說去就去!」雲霞「玩」心又起。
這兩個大小麻煩又準備到「四季紅」逍遙一下。
「雲霓,我們還沒向‘恩人’親自道謝!」齊劍飛道。
「阿飛,如果當時他沒現身,我真吞下‘無花果’變成丑八怪,你還會娶我嗎?」雲霓盯著齊劍飛瞧。
「當然,我怎麼舍得不要你!」齊劍飛環抱著雲霓。
雲霓說要幫齊劍飛化妝,扮成第一次見他的「模樣」。而她是「雲公子」,一場顛倒陰陽兒戲再度上場。
而齊如月已拉著聶天星,攜手奔出了京城。
齊如月告訴了聶天星她如何月兌困的,她「重做馮婦」。
「如月,他們有沒有……」聶天星著急著。
「沒有,他們全受了‘相思豆’所控,話說個不停。不過苔苔送我的‘相思豆’全用完了,我該留下幾顆給你的。」齊如月和聶天星走在夜空之下,星月跟著他們走。
「如月,不用了。我喜歡同你說話,不必吃‘相思豆’。」聶天星說的是真心話,齊如月是他的知音。
「那我需不需要跳‘銷魂蝕骨舞’色誘你——」
「什麼意思?」聶天星不懂。
「我們以後就是」夫妻「了,你總不能對我一點‘反應’也沒有吧!」齊如月以「月奴」的口吻來說話,搞得聶天星面紅耳赤。
「如月,你以後只能跳給我一人看——」聶天星窘著說。
「什麼?還要跳月兌衣舞啊!我以為已手到擒來了!」齊如月看聶天星是「不解人事」,她還不是黃花大姑娘一個。
天就要亮了,黑夜過去之後就是黎明。夢的盡頭是另一個開始。星星跟著月亮一起西沉墜落,可人間「星月」已成雙。他們迎向曙光,迎向朝陽,把所有的陰影丟在身後。
他們到底要去哪兒?在避世隱居前他們要先到一處。
「‘鳳來客棧’。」兩人心有靈犀地說著。
「梧桐樹上有鳳來儀」,在梧桐樹上迎風招展的「鳳來」旗幟仍在飛揚。但「鳳來客棧」已不見了,只剩下梧桐樹。看來「廣寒宮」的入口處已經銷毀了。因為「鳳」不會來的,鳳舞死了。
聶天星和齊如月站在梧桐樹下。除了樹外再無其他。
聶天星拔劍使著「起舞弄蝶」這招給齊如月看——如當年他的師父「鳳舞」為溫小蝶創下這招劍法來。
希望師父「鳳舞」在天之靈可以安歇,溫小蝶在多年之後終于發現,她的「決定」是錯誤的。可已太遲了!
齊如月看著聶天星舞弄著劍招,而她的「決定」。是對的。即便結緣之處「鳳來客棧」已不在了,但她當初來對了。幸好她在生命中偶爾「月兌軌」一下,才會踫上聶天星。
否則她豈不是錯過他了!他才是她守候一生的男人。
「教我,以後咱們倆一起練劍。替溫小蝶圓夢,畢竟她才是助我們一臂之力的月下姥姥呢!」齊如月想學這招。
聶天星自然不會藏私,如今他的一切全都如齊如月分享。師父教他這招劍法,不但臨危解困也締結了良緣。兩人在梧桐樹下「起舞弄蝶」,梧桐樹上「鳳來」旗幟似含著笑意迎風招展著。
夢到盡頭星墜落。
今生最真的回憶。
就讓它長相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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