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盡頭星墜落 第五章 作者 ︰ 宋星帆

「大姐,你總算是回來了,娘可是著急得白頭發都多出了好幾根來!」齊如意語帶夸張地接著姐姐齊如月。

回家了,齊如月回到了齊家莊「威龍鏢局」。

「如月。你這一出門大半個月,可是到了哪去了?」齊夫人殷切地問著,擔心女兒這一路上可遭遇到風險。

「沒事的,娘,我只是到處看看,隨便走走瀏覽風光。」齊如月回避著實情。教她如何說得出口,她做了什麼事。

「沒事就好,我還真怕你耽誤了婚期。」齊夫人已把嫁妝之類的東西,大都張羅好了,就等著齊如月試穿花嫁新衣。鳳冠霞帔擺在眼前,齊如月卻心神恍惚。

「好漂亮哦,大姐,你快穿穿看——」齊如意慫恿著齊如月,這小丫頭羨慕死了,不知哪天才輪得到她。

「我有點累,明幾個再穿吧!」齊如月意與闌珊。

「如月,你該不會——」齊夫人不禁問道。

「娘,你想到哪去了!咱們齊家豈能失信于人。」齊如月否認著。她不能丟爹爹的臉,更何況男方又沒錯。

齊如月獨自坐在梳妝台前,如今的她蛾眉淡掃,一身的粉紫衣裳。看來氣質優雅端莊秀麗,如假包換的齊如月。那包錦袋,苔苔送給她的「臨別贈禮」她至今未打開。

沉甸甸的!里頭似裝了不少東西。

齊如月伸過手去,打開了錦囊。一顆顆的紅豆滾了出來。數以百計。「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前人有言看來沒錯,但這些紅豆只能「回憶」,她細數著豆子。

回憶著在廣寒宮中的一點一滴,這是「相思豆」嗎?又來「治」聶天星的惜口如金。苔苔的一片好意齊如月心領了。它派不上用場了!齊如月把豆子放在台上排列著。

她排出一個「星星」的圖樣來,好比天上的一顆寒星。她再排出一彎新月來,星月互相輝映伴隨。直到夜逝……她雙手一撥又弄亂了圖案,她不能再沉湎于星月之間。

一會兒齊如月又找出了針線,把一顆顆紅豆串成一圈。

「紅豆項鏈」取代她原有的「月牙項鏈」。她把它掛在胸前放入衣襟內,貼身感受到它的存在。她無言地望著窗戶星月,寒星點點依稀,但月兒慢慢變彎了。

十五已過,到了下居月時,她就要嫁人了。

「大姐。」齊如意悄悄地走入齊如月房間。

「如意,這麼晚了你還不睡?」齊如月收回惆悵。

「大姐,我覺得你有心事。」齊如意一語道破。

別看我如意只有十六歲,可也機靈得很呢!

「沒事,只是舍不得你們,大姐要嫁人了。」齊如月顧左右而言他。

「大姐,成親該高興才是啊!哥哥不知有多樂,居然可以娶到當今的雲霓九公主,他簡直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不過他們出門找你去了。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婚期押後。」齊如意說著齊劍飛和雲霓的事給齊如月听。(注︰詳見《愛到深處隨風飛》四塊玉之二——溫玉)

齊如意說得口沫橫飛,她是個說故事高手。把齊劍飛打擂台那一幕說得神氣活現的,好似重演了一般。

齊如月為弟弟感到欣慰,他總算「長大」了。

「哥哥說你遲遲未歸他有責任的,因為是雲霓公主把你在‘恨天涯’頂給‘罵’跑的!當時雲霓假扮‘小麥’姐姐!」齊如意把小麥和齊劍飛之事,也一並說了出來。

原來那位黃衫姑娘不是真的「小麥」。齊如月如今才方知,但知道又如何?一切已經發生了不能重來。

「姐,我覺得你心不在焉,回家後一直是這樣……」

「如意,別瞎猜,姐沒事的。」齊如月裝出笑臉。

「姐,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想嫁給向公子了。他不論是家世和人品都是一時之選,爹可是滿意極了。」齊如意搞不懂為何大姐看來愁眉不展,分明心事重重又故做沒事狀。向公子人不錯的,她也見過,向重陽長得一表人才。

齊南生是京城總鏢頭,而向家則是京城有名的武館總堂,門下弟子不下百人。向重陽的父親向翠山和齊南生結下了親家,雙方對各自的兒女都十分滿意,非常登對。

如果沒有巧遇聶天星,齊如月真會嫁給向重陽的。因為他無從挑剔.各方面條件都好,她並不討厭他。至于愛不愛他,齊如月也說不上來,因為她一直是個听話的女兒。

父親的安排,她是不會反對的。

她不像齊如虹,有著男子氣慨一向為所欲為。

「如虹呢?她怎麼也不在家?」齊如月問。

「不知道啊!二姐跟著鏢車出去了,搞不好同大姐你一樣乘機游出玩水去了。我看全家就屬我最乖了。哥哥‘逃家’時可把爹氣炸了。現在好不容易喜劇收場,爹下巴可笑得快掉下來了。現在就等著把大姐你風風光光地嫁到了向家去了。」

紅花大橋一來,想反悔行嗎?齊如月低垂下頭。

「姐,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向公子能言善道而且處世圓滑,他就快繼承他爹的武館了,你只要等著當大少女乃女乃。你們兩真是一對璧人,誰說你們不配準是瞎了眼!」齊如意似乎對這未來的姐夫挺滿意的,替他說話。

「他很好我知道。」齊如月訕訕地道。

「知道你還在躊躇什麼?這種好郎君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齊如意下了這個結論,希望姐姐別再考慮了。

齊如月沒有多做解釋。這事旁人是不會懂的。

「等你嫁了就輪到二姐了,可二姐一天到晚嚷著不嫁人。我知道二姐討厭當女生,可當女生有可不好呢?真搞不懂二姐——」齊如意是真的不了解齊如虹。

「去睡吧,晚了。」齊如月輕柔地說著。

「大姐講話就是這麼溫柔,向公子才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他如果成親之後敢散負大姐,我一定替你出頭——」齊如意信誓旦旦的,就像她也替齊劍飛「出過頭」。「整」了冷小翠一頓。

齊如月臥擁著被,她的心湖至今尚未平靜下來。

他回到家了嗎?他如何同家人相處。他獨特的生活方式在這世上除了她之外,再也無人懂。他會在家住下嗎?齊如月不停地思索著,想他入夢來。想他入夢來找她!

可她偏偏夢不到聶天星,她夢見的是她爹齊南生。

齊南生正在大發雷霆,比上回齊劍飛「逃家」還怒不可遏。為什麼?爹爹何事發這麼大的脾氣?不知道,夢只到這兒!她睡著了。紅豆項鏈陪著她進入了睡夢之鄉。

聶天星站在家門口時,有些困惑,因為家「變」了。

位置依舊,可全翻新過了,而且連招牌都換了。以前聶天星的爹爹聶四海,做的是木材生意,可如今卻是藥材行,而且店鋪門面很大,想來生意一定十分興隆。

聶天星站在「藥鋪門口」,他確定他沒有走錯地方。

「這位客人,您要買些什麼藥材?」

一名伙計招呼著聶天星,態度很親切,做生意就是要和氣生財。大小老板都通令吩咐,做人伙計怎敢不從。

可是這位客人卻緊閉雙唇一語不發,好似啞子般。

「阿助,怎麼讓客人呆站著呢?還不奉上茶水——」一個年輕俊朗的聲音傳了過來,看來不過十七歲模樣,可是少年持重。「是,小老板。」阿助連忙去倒茶。

買賣不成仁義在,做不成這樁還有以後。

「這位客官,不知想買些什麼藥材?本店貨色齊全。」小老板迎了上來,原來張著的嘴看到聶天星呆愣了住。

「哥——你回來了!」這位小老板正是聶天星的小弟聶問兒。聶問兒認出了哥哥,雖已十一年不見。

聶天星離家時,聶問兒也不過才六歲大。可聶問兒還是認出了哥哥,因為聶天星的冷峻無比,十年如一日。

面對弟弟的熱絡,聶天星並無特殊的回應。但聶同兒不以為意,因為哥哥的「脾氣」向來如此,他們家都習慣了。聶問兒連忙出聲喚著聶四海夫妻快出來見人。

聶夫人率先沖了出來,她一把抱住聶天星不放。

「我的好兒子,你終于回來了。去年就該回來了!」聶夫人喜極而泣,可聶天星的回應是一貫的冷淡。

沒關系,兒子的怪脾氣做娘的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天星——你回來了。」聶四海走了出來。

聶四海沒有妻子激動,他畢竟是個大男人。聶天星還是靜靜地站立著,好似他真像「客人」般,同這家一點關系也沒。從小就是這樣,至今仍是如此。一點也沒變。

聶四海看在眼里只能嘆氣,他生出了個異于常人的兒子。幼年帶他走遍京城藥鋪尋訪名藥,看能否治他的病。說來也是巧,「久病成良醫」吧!聶四海同京城藥鋪全熟了起來,後來甚至改行做了藥材生意,而且分店不少。

這也能算是「因禍得福」嗎?或許吧!總之,聶四海這一輩子有兩件事,最讓他無法釋懷。一個就是聶天星,兒子可以不同老爹說話,甚至不同任何人說話。勸他、說他,甚至打他罵他也沒用。

一度,他真以為自己有個啞巴兒子。

後來遇見了「無言道長」,同兒子很「合」。好吧!既然軟硬都不成,就讓聶天星去換個環境也好。說也奇怪,他的女兒和另一個小兒子都很「正常」,唯獨聶天星例外。聶天星是大哥,連妹妹和弟弟同他也玩不在一塊兒。

聶天星自小就習慣一個人,也不怕悶出病來。

聶四海就是不明白,怎會有人天生不愛說話。是不是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所以今生懲罰在兒子身上。抑或是「現世報」,他另一件難以釋懷的「事」遭天譴。

聶四海和齊南生原是拜把兄弟,而且就快結成親家。聶四海的妹妹聶若蘭原本要嫁給齊南生的,都說好了。

怎知聶若蘭竟見異思遷,同石破天這男人跑了。這一跑,不但斷了兄妹之情。蓮帶地連齊南生也十分不諒解,甚而惱羞成怒同聶四海絕交,聶四海一直耿耿于懷這件事。

二十年來,他不只一次地想和齊南生重修舊好。

可是齊南生態度堅決,他容不下不守承諾之人。聶若蘭是聶四海唯一的妹妹,可他卻阻止不了她臨陣月兌逃。

有時聶四海想,這是不是老天爺在「懲罰」聶家,所以當時已懷身孕的聶夫人,生下了一個「怪胎」來。連出生都不會哭叫,聶四海往事涌了上來,唉!他心有未甘。

聶四海真的很希望能和齊南生恢復幫交,既名為四海,就代表他是大方之人,怎知齊南生就是絕裂到底沒得談。

「天星,讓娘好好地看著你。你妹妹莉娟已嫁人了,她日子過得挺好的。弟弟問兒也很爭氣幫你爹做生意。天星,回來了就別再走,好好地待在家陪娘好嗎?」

面對聶夫人的苦口婆心,聶天星卻是沉默以對。

「四海——」聶夫人眼望著丈夫,她知道留不住兒子。算命先生說過,聶天星斷六親,同家人無緣。

好,就算同家人無緣,那這世上總會有有緣人吧!

聶天星一語不發地進房,他的房間也重新更換過。比以前大些。但聶天星知道,這兒並非他的久留之處。

他會走的一走向何處?閑雲野鶴或是浪跡天涯。

在另一房中的聶四海夫妻正商量著,兒子怎麼辦?

「四海,你看如果幫天星討一房媳婦,他會不會‘改變’過來。同咱們無緣,同妻子有緣也算可欣慰了。」聶夫人提出幫聶天星討門媳婦的主意,看能不能有奇跡出現。

「成親?」聶四海心想,這倒是個好主意。

「唉!不知哪家姑娘可以打動天星!」聶夫人想找媒婆幫忙,可聶四海說不用,他自有打算。

「四海,就怕天星不肯——」聶夫人擔心。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之事。」

「可是你忘了,天星根本不遵循世俗倫常。」聶夫人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更何況不知有姑娘肯嫁否?即便聶天星長得儀表堂堂,可是不愛說話這毛病——

聶四海心中已有了打算。也許可以一次把兩件「事」一同解決了。聶四海雖同齊南生不再來往,但他一心想重修舊好,重拾少年時的肝膽相照。所以齊家之事他略知一二,聶四海留意著齊家的動態,他是關心朋友之情。

齊南生的兒子原本「不成材」,可如今有「溫玉公子」雅號,而且即將成為朝廷駙馬爺的齊劍飛,他知道。聶四海還清楚齊南生有三個女兒,大女兒齊如月已和人訂了親。

可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叫齊如虹,一個叫齊如意。

于是聶四海立刻修書一封,在信中提及當年舊事至今仍汗顏。現在希望兒子聶天星能夠同齊南生之女結為連理。上一代的未竟之事,就讓下一代來圓夢。

「登門提親?」聶夫人不敢妄想,兒子怎做得出來。

「不同他說就是了——」聶四海決定瞞著兒子。

「天星,我希望你去見一下爹的知交世叔,他叫齊南生,他是‘威龍鏢局’的總鏢頭。替爹做這件事好嗎?」聶四海道出當年之事,一直覺得愧對齊南生。

「天星,南生他不肯見我。你是晚輩,他應不會遷怒到你身上,如果他答應了,信中願意同我恢復交往之事,爹爹此生才不會一直內疚在心——」聶四海撒了謊。

因為此信的內容是形同「合番」,欲化敵為親。

「天星,爹媽拜托你一次行不行!反正你不用開口,只要把信遞給齊南生。如果他的回答是‘不’那就作罷,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爹也就不枉此生了!」聶四海近乎低聲下氣的,只希望聶天去走訪齊家莊一趟。

「爹,哥不願意,我可以——」聶問兒打岔。

聶夫人使了個眼神給小兒子,聶問兒是明眼人,即刻不再多說什麼。他明白爹娘一定有他們的用意的——

「只是送一封信去而已——」聶夫人幫腔。

聶天星把信接了過來,信封上寫著「齊南生親啟」。原本聶天星想離家了,到一個深山或幽谷遺世而獨立。但臨走前,就替爹完成一項心願吧!因為這次他一走,恐怕再也無回家之日。這世上他唯一牽掛的——

竟是一個不知真名的女人,他只擁有她的月牙項鏈。

聶四海告知兒子齊家莊位在何處,他等著好消息。當然,若是齊南生依然懷恨在心,不肯將女兒下嫁他也認了。這原本就是在踫運氣,賭一把,雖然勝算不大。

但有機會就會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丁點……

「威龍鏢局」內為了齊如月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齊南生喜不自勝,他頭一回嫁女兒不能叫人小看。得風風光光才成,辦得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老爺,外面有人拿著一封信要給老爺。」書僮小益向齊南生報告有訪客到。可齊南生正忙著呢!

「如意——你去看看是誰?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就打發掉。」齊南生想八成是來送賀禮的,想來沾一下光。

齊如意一聲「好」就朝門口跑了去——

聶天星站在門外,手中拿著信。書僮小益問了他半天也問不出個所以然,直到看到信封上有齊南生的姓名。

「就是你要找我爹嗎?」齊如意半信半疑地詢問。

聶天星緩緩轉過身來,神情冷峻,齊如意感到一陣刺眼。怎會有這麼「冷」的人,冷得像冰塊、像寒玉似的。

可長得很好看也!酷酷的,不愛理人的模樣。

「我叫齊如意。你要找我爹是嗎?我帶你去。」原本齊南生說不重要的人就打發掉,可齊如意想替他引見。因為他太特別了,鶴立雞群般,不同于俗世凡人。

這種人怎能不多看他一眼,特是是她這種正值二八年華的少女。光瞧他那張酷死了的臉,齊如意臉就紅了起來。她想認識他,想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我告訴你我的名字,你沒告訴我你的——」齊如意不想吃虧。

可是她踫了個釘子!人家理都不理她,甚至連正眼也不看她一下。她又不是丑八怪!齊如意嘟起了嘴,但她生不起氣來。因為她真想知道他叫會麼,他領著他入內。

聶天星手中的信,齊如意很熱心地代他轉交給齊南生。齊南生一看,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原來是「故人之子」。他這一輩子最難堪的莫過于聶若蘭的逃婚。

齊南生當時說了重話,不再和聶家有任何來往。

他一生重承諾,最痛恨背信之人。雖說背信之人並非聶四海。可他遷怒了!因為他無法把怒意發泄到聶若蘭身上,她已失去了蹤影。他曾那樣地深愛這女人——

所以憑聶四海如何解釋都無用!齊南生動怒了,而且說絕交就絕交,一晃眼二十年已過去。

「提親?」齊南生看到這兩個字就想笑,門兒都沒有!取前的男子叫聶天星,聶四海在信中提起了。

原本齊南生想即刻開口「拒絕」的,可是……他發現聶天星根本一副不在乎無所謂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事都與他無關。

這是搞什麼東西?

做爹的在信中又是懇求又是拜托的,可是這兒子卻絲毫不以為忤。即使他「拒親」也不會讓他皺一下眉頭。怎麼會有這種人?聶四海居然生出如此傲慢的兒子來……

其實是齊南生「誤解」了。聶天星本性就是如此。

齊南生一個「不」字原本就要月兌口而出——卻又停住。別以為只有女人才會記恨,男人同樣會報復的。即便過了二十年,可齊南生沒忘。何況如今又是「仇人」自動送上門來,是他們父子倆要「自取其辱」的,他心生一計。

他要報復,報復當年聶若蘭給他的「羞辱」。

「好——我答應。兩天之後,要你爹一塊兒來——」齊南生決定要清算舊帳了,做一個了斷。他要一雪當年之恥。兩天之後,他在聶家的人付出「代價」來。

聶天星得到了答復,轉身要走。

「帶我的回函以表尊重。」齊南生即刻動筆寫了回函。

齊如意又熱心地把回函親手交給聶天星,她看傻眼了。即便聶天星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卻叫人不能忽視他的存在。她望著聶天星出府,直目送他身影消失。

「如意——人都走遠了你還看什麼看,兩天之後他會再來的,你肯不肯幫爹做一場戲?誰叫如虹又不在……」齊南生打著小女兒的主意,齊如意不知爹爹所指何事。

「我要你和他比武招親——」齊南生語出驚人。

「他?」哪個他?齊如意想會是「他」嗎?

「就是方才那小子‘聶天星’!」

原來他叫聶天星,好名字,可這姓……似乎有些耳熟。比武招親!齊如意耳根子紅透了,她同他比武招親?

「聶天星就是聶四海的兒子,聶若蘭就是他姑姑。」齊南生老謀深算了起來,他這次要讓他們父子丟臉。

聶若蘭!這姓名好耳熟,好似——

「原本我是要娶她的,可是她背信毀約。」齊南生恨恨地說。

「爹——你。」齊如意不再害臊,取而代之的是恐懼。

「我要聶家的人嘗嘗同樣的滋味,就如我當年一樣!」齊南生要齊如意和聶天星比武招親。如果她打敗了他,就當對方高攀不上。不過齊南生閱人無數,看得出來聶天星的武功底子在齊如意之上。那他如勝了,到時就……

「不——我才不要。卑鄙!爹,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這不是給人家難堪嗎?毀婚?我做不出來這種事!」齊如意不肯狼狽為奸,「算計」聶家之人,她不要同流合污。

「如意!由不得你不答應。兩天後準備應戰——」

「我一定打不過他的——」齊如意急了。

「輸了正好。反正不會讓你嫁他的,一報還一報。」

「爹,你瘋了不成?聶天星是無辜的,你不該拖他下水的。」齊如意替聶天星說句公道話。

「是他們舊事重提,又想攀門親事咎由自取——」齊南生丟下狠話。要女兒準備,否則別怪他祭出家法。

「二姐在就好了!她武功比我好,而且她不想嫁人,一定非打敗聶天星不可。」齊如意憂心忡忡的。

如果是「真的」比武招親,齊如意可能會樂得睡不著覺。可問題是「假的」,而且是個「陷阱」,她煩得睡不著……怎麼辦?怎麼辦?她整夜無眠地傷透腦筋。

窗口有聲響,齊如意夜有訪客。

「如意。今晚要不要再去一趟‘四季紅’啊!」來者正是雲霞公主,又來找齊如意出去找好玩的事。

救星!太好了。雲霞是她的救星——

「雲霞姐姐,我遇上麻煩了。」雖然齊南生交代她不準泄漏半句,可她真的不想「傷害」無辜。打敗聶天星,然後結不成親,總比輸給他「假成親」來的好。

雲霞听罷,興致勃勃了起來,因為她也參加過「比武招親」。好玩!她要齊如意安心,一切包在她身上。

「雲霞姐姐,你別下手太重,你功夫這麼好。」

「噢!瞧你心疼的。難不成你看上那小子了,那我更要會會他才行。可萬一我打輸了呢?就幫不上忙了。」

「你不能輸的,爹做的出來背信毀婚的,他要報復當年之辱,沒想到爹爹對這事一直耿耿于懷……」

「安啦!我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否則上回公主比武招親我不是得嫁人去,幫人我一向熱心,整人我也熱中。」雲霞說笑了起來,齊如意的擔憂減少許多。

「娘,爹在做什麼?」齊如月問著齊夫人。

齊如月不知發生什麼事,為何在庭院搭起了擂台來。

卻見齊夫人臉色黯然,顯然她已知道了些。她沒有想到丈夫居然會如此工于心計,而且對那個女人無法釋懷。可丈夫不許她過問。這是他同聶家人的恩怨。

齊如月再看到「比武招親」四個字,更是莫名。

「招親?如虹又不在家……難道是如意,可是她還小,爹在想些什麼?難不成一次要嫁兩個女兒不成——」齊如月問不出所以然,直接找上了妹妹。

「都是爹的主意,巴不得我快些嫁掉——」齊如意噘起小嘴。

「如意,你真想嫁人?」齊如月感嘆她就不想嫁。

「假的啦——糟了,我又說溜嘴了。」齊如意連忙掩住嘴。

「如意,從實招來,何事做假?爹爹行事一向光明磊落!」齊如月不解。

「爹算是正人君子沒錯。可是如果舊恨重升也會出軌使出小人行徑的!」齊如意想說都說了,反正姐姐是自己人。

「舊恨?」齊如月想著這兩個字。

「就是以前爹被一個女人甩了。這都二十年前的事了,可偏偏現在翻起舊帳。聶四海也真是的,居然派了個兒子登門提親,好彌補他妹妹聶若蘭的逃婚之罪。可爹根本不領情,反而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居然要我和他比武招親,我輸了爹也不會認帳。」

這段往事齊如月僅略知一二,因她不是好事之徒。

姓聶?好巧呀!難怪當時聶天星道出姓名時,齊如月會覺得聶姓似听聞過。齊如月不想探人隱私,但也不苟同爹有如此報復性的作為。大丈夫何患無妻?爹何必一直耿耿于懷!

「不過我找到靠山了!雲霞公主會幫我的,雲霞就是雲霓的姐姐,上次我同你說過。她有信心打敗聶天星的!」齊如意全盤供出,姐姐倆一向感情好不怕泄密。

「什麼?你說什麼?」齊如月听到一個令她如遭電殛的名字。

「姐——你怎麼了,臉色煞白的!」齊如意不解。

「你方才說‘聶天星’是不是?」齊如月搖搖欲墜,直抓著妹妹問。

「對!他就是聶四海的兒子,聶若蘭是他姑姑。你不知道那聶天星很有‘味道’哦!與眾不同!可惜是假的比武招親,否則我真的想上場跟他比劃一下。」齊如意抿嘴一笑。

齊如月呆若木雞狀……聶天星竟然找上「門」來了。

「可是……他找的不是我,他不知我的真實姓名……沒想到兩人的上一代曾有過一段恩怨情仇,如今蔓延到下一代。」她喃喃自語。

「姐,你怎麼了?發什麼呆。不好意思搶了你的鋒頭,只剩幾天你就要過門了,爹反而先把你的事擱下。」齊如意開著玩笑自嘲著。她不會明白齊如月為何失神半天。

「不行的——我非阻止這場復仇游戲不可。」

「姐,別去,爹會罵我的,你不能說我是透露的。也不能把雲霞供出來,要不然會搞砸了!」齊如意急喊著。

可齊如月听而未聞,她必須找父親問個明白。

齊南生正在飲茶,好不愜意,到了他快意恩仇之日。

「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齊如月劈頭就是一句重話,她想力挽狂瀾。

「如意和你胡說了些什麼?」齊南生神色自若狀。

「爹,君子不念舊惡,你是讀過書的——」她心急如焚。

「如月,你怎麼教訓起爹來了?」齊南生放下茶杯來。

「爹,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必須懸崖勒馬才成。」

「是他們咎由自取、自取其辱,怨不得我。」

「爹,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如果他們有心——」

齊南生用力拍桌,茶水溢了出來。

他冰冷道︰「人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你尚未離開齊家就已心向著外人了,而且還是仇人,你同姓聶的有什麼爪葛?替他們說話。同他們有宿仇的人是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你現在要什麼有什麼。劍飛也為你掙回了不少面子來。你要知足才好。」齊如月苦口婆心。

「放肆!如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爹,用寬容的心去包容別人好嗎?別意氣用事。」齊如月硬著頭皮講下去,因為她不能坐視不管。

因為他是聶天星,就算換做是別人,齊如月也不希望自己有一個「此仇不報非君子」的爹。感情本來就很無奈,沒有道理可講。

「爹,如果聶家真有誠意,你何不認真考慮這門親事。」齊如月依然幫著「外人」說話,她看如意似對天星有好感。

「作夢!姓聶的想娶我齊南生的女兒?別痴心妄想。」齊南生大吼一聲,齊如月如雷貫耳般。她也是「女兒」之一。

「做不成親戚那就做朋友,做不成朋友就形同陌路好了。不至于一定要把對方也刺得坑坑洞洞的才甘心。」她忍不住爆發出來。

「反了!如月,你今天是造反了不成?一直數落我的不是。我齊南生還要女兒教我如何行事,我就是要一意孤行!」齊南生鐵青著臉,不許女兒再多說半句話。是他們不仁在先,怎能怪他不義在後。

齊如月明白了,當年之「痛」,爹爹至今仍未痊愈,如今被挑了出來。可見齊南生當時用情很深,怎知一片真心換來絕情,情字傷人,愛就像一把利刃,不是傷人就是傷己。最怕是兩敗俱傷,而且做出後悔莫及之事。

天星!齊如月只能握著相思豆,一顆一顆地細數著。紅豆項鏈寄相思。齊如月看到爹爹為了報復可以一反平日作風,手段卑劣了起來。那她呢?她為何要再回來當乖女兒。

齊如月此刻驀然驚覺自己竟生起一股叛變之心,背叛她的爹齊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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