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
原宿是展磊到日本做宣傳的最後一站,結束之後日本之行已到尾聲。回到東京下榻的飯店,明天要回台灣了。
夜半無人私語時,風也悄悄人也悄悄。
展磊站在飯店的陽台凝望星空,點點星兒點點愁。展磊正愁得很呢!因為他苦等無人,愁轉成仇。氣憤難消!
天上繁星閃爍,地上也相互輝映;夜如白晝般。東京是個不夜城,人多商店也多。一入了夜萬家燈火放光明,最閃亮的一處是一座鐵塔,東京鐵塔,日本和法國一樣,都有一座像征「精神堡壘」的鐵塔。一在東京一在巴黎。
展磊福至心靈想到,也許他會在鐵塔下四度狹路相逢。
冤家總是路窄不是嗎?展磊踩著月光直奔東京鐵塔,根本沒有閑情逸致去欣賞月用色有多美,沒有詩情畫意去細數星光燦爛……
雙雙對對的儷人,你儂我儂地倚偎。金風送爽著。
展磊逐一探看,引來白眼無數。氣餒,沒一個女人是她。夜色微涼風透入衣領間,展磊不冷反而情緒亢奮。偏偏眾里尋她遍尋不見,展磊足跡踏遍這彈丸之地。
在一個寂靜的角落一隅里,有個人橫坐在長板凳上。她的雙手環抱住雙膝,下巴靠在膝蓋上。若有所思我共影兒成雙,她穿著白上衣、籃裙子,還有雙平底鞋,樸素一如女學生。
梳著兩條麻花辮子垂肩而下,乍看又像個鄰家小女孩。女孩看來稚氣,但眼神中早熟而帶有點憂郁,蒼白而細瘦的身軀很難判斷出年齡來。她正陷入了自我的沉思中。
展磊看到了她,踏破鐵鞋無覓處--果然得來全不費功夫。不,他花了好大功夫,他只是用諺語來應景。
可他又遲疑了!她是「她」嗎?他不是非常肯定。
第一次見她是「翩翩」,他只看到她一雙眼楮。
第二次再見她是「雪兒」,他看到墨鏡外的那張臉。
第三次再見她是「朱寶貝」,他看到化了老妝的她。
把三次拼湊起來「對照」眼前的女孩……應該是她沒錯!展磊在「確認」無誤之後,立刻沖上前去--
「不管你是誰,現在讓我逮到你了,從實招來,誰派你來對付我的?你居心何在?三番兩次戲弄我……」展磊連珠炮僻哩啪啦地炮轟她。
她竟裝聾作啞的,展磊看了更是一肚子氣。
石淑四沒有反應,沉默是她現在唯一的表達方式。
「你說話啊!你在演‘啞女情深’是不是?」展磊一把抓向她,石淑四沒有反抗,任由展磊的手抓著她。
「你--到底叫什麼來著?」展磊怒不可遏。
石淑四像在看一個「陌生人」般,她不認識他。
天啊!難不成她扮「瘋女十八年」喪失了記憶嗎?展磊才不上當,她騙他大多次了,這回他可是精得很呢!
「回答我的問題,你和桑小梨有什麼關系?」展磊直覺此事定和桑小梨有關。
眼波才動被人猜,石淑四的眼神一閃而過。展磊飛快捕捉到了,果然如此沒錯,展磊不禁情緒激動了起來。
「我叫石淑四,先生你認錯人了!」石淑四甩開展磊的手,別看她個子嬌小卻有蠻力。
「淑四……」不像個女孩子的閨名,‘俗死’了,太沒氣質了吧!」展磊有意「刺激」石淑四,她越生氣他就越是得意。
怎知石淑四一點異樣也沒有,她默默地用手撫模著辮子一副我見猶憐狀。展磊一時之間怒氣停在半空中--不!她是在做戲,別又上當了!
「你為什麼跟蹤我?」展磊趕緊恢復敵對狀態。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淡漠的眸子,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展磊听罷腦門直沖血。「你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別怪我不客氣!」
「先生,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叫石淑四,石淑四從未和你相識。」石淑四面無表情的。
「那翩翩呢?雪兒呢?還有朱寶貝扮的白發魔女呢?」展磊一一指控,他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的。
「那你去問她們啊!」石淑四答得很干脆。
「你不就是她們!」展磊不想再打啞謎。
「我是石淑四--」石淑四重申她說過的話。
「你夠了沒?簡直就是……不可理喻!」展磊氣得有點結巴。他已經準備要采取行動了,教訓這娘兒們。
惡女就要有惡男治,人善真的被人欺。
「你這人才是奇怪,糾纏不清想耍流氓是嗎?」石淑四反唇相稽,不屑之情盡在嘴角。
展磊看了更是火冒三丈。「你信不信我把你五花大綁然後大卸八塊。」展磊卷起了袖子,打女人的男人沒水準,可他現在顧不得這些。
「是嗎?堂堂的銀幕偶像、情歌王子會這麼粗魯?我看你的工作跟‘牛郎’沒什麼兩樣。」
「你說話放尊重一點,你是說我出賣色相?」展磊提高了音量。在旁人眼中恐怕還以為是一對情侶在鬧別扭。
「你本來就是靠那張臉吃飯,若是生在古代準可以入宮當武則天女王的‘入幕之賓’,嘖!嘖!真是可惜啊,精力全用在伺候女人上了。」
「我……我……」展磊又結巴了起來。
「對,其實這也沒什麼可恥的嘛,多扭幾個圓潤,再露一點胸膛肌肉,才不埋沒你天生‘雄厚’的本錢。」石淑四說得展磊臉綠了大半。
「你……你實在是太可惡、太可恨了。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一直和我過不去是什麼意思?」展磊實在掛不住臉,在她口中他一文也不值,而且不倫不類。
「回去做你的大明星吧!GAMEOVER。」石淑四不想再談下去。
「把話說清楚。」展磊要知道「原因」。
卻見石淑四解開辮子甩開了長發楚楚可憐起來,展磊一驚。
「你要做什麼?要喊非禮對不對?」展磊向後退了三步「保持距離」,他不會中計的,他上當太多次了。
「報紙登了也沒人相信,搞不好人家還以為是我想‘染指’你呢?」石淑四似笑非笑的,月光下的她十分詭異。
「你……你給我記住,我一定會再來找你的!」展磊決定重新布局,今天的首度交鋒讓他有股挫敗感,不過他不會就此認輸的。哼!勝敗還早得很呢!
展磊走後,石淑四一人獨自仰望著東京鐵塔,她當然不是狐狸精。她是人,貨真價實的人。只是她這個人從小就和別人不太一樣。
小時候,石淑四喜歡綁辮子,因為石老爹喜歡。
後來她就不綁了,因為她發現了她的「身世」。聰明如她,「嗅覺」和「視覺」外加「听覺」都是如此敏銳。她是「私生女」。「遺月復子」,生母難產而死。
是她的錯嗎?不,沒有石老爹這始作俑者就沒有這一切。于是她恨自己的父親,再也不叫他一聲「老爹」。這麼多年過去了,石淑四一直在「游戲人間」,盡情地揮霍石老爹所給予她的金錢。
她有演戲的天分,不當明星是太可惜了。但她只有張平凡臉,也沒有前凸後凹的身材,盡管她念的是戲劇系,石淑四仍沒走上演藝之路。因為她不想當個陪襯的配角!
在石淑四的「世界」里,她一手包辦所有的主配角。她什麼角色都能演,「演戲」是她唯一的寄托。她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她只需要「觀眾」欣賞她的「演技」。
石淑四真這麼做,她旅游世界各地到處「公演」。
可是她精湛的演技卻彌補不了自己空虛的心靈。
因為她心中沒有愛,只有恨。石淑四茫然,她好想找個人來愛,也好想有人來愛她。
什麼時候,她只做「石淑四」就好,太多的「我」叫人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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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台北
「石淑四?」桑小梨對這名字有印象,因為石家的兄妹依「賢良德淑」排列,賢一、良二、德三、淑四。
桑小梨即刻想到了佟暮雲……會和他有關嗎?桑小梨無法馬上給展磊答覆,她並不清楚佟暮雲和石淑四之間……
「小梨,你認得石淑四?」展磊大喜。
「她是石家的四小姐,常年都不住在家中,形蹤飄忽不定,性格……」桑小梨約略听佟初雲提過。
「性格乖張還外加人格分裂。」展磊恨得牙癢癢的,桑小梨看了噗哧一笑。
「小梨你笑什麼?」展磊還在氣頭上。小梨怎可長她人志氣,滅他的威風。
「展磊,你從未如此在意過一個女人,不是嗎?我在報上寫過你的花邊新聞全都是煙幕彈,連我自己也被紀大同‘利用’了。」桑小梨不愧是文字記者,有著敏銳的觀察力。
「展磊,或許你的真命天子出現了哦!」桑小梨語帶促狹。
「當然不是,我和她是仇人。她無端招惹我--」展磊否認著。她是很「特別」沒錯,可是特別得讓人心驚膽顫。
「展磊,有件事我還是和你說清楚比較好。」桑小梨清了清嗓子,把她和佟暮雲之間的過往,一五一十轉述給展磊听。
展磊無辜地說︰「那關我什麼事?如果石淑四真對佟暮雲有意見,或是基于‘親戚’關系的道義為他出頭,找上的人也該是你啊!」展磊不解。整件事從頭到尾他都是「局外人」,可是他卻被拉扯了進去,而且是「強迫上壘」方式,他連拒絕的機會也沒。
「展磊,你真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虧你還是大眾情人。‘愛屋及烏’的道理你可知?淑四不想傷到暮雲所愛。」桑小梨以女性的細膩心思分析著。
「那我不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我和你之間又沒怎樣!」展磊直呼「冤枉」,全都是紀大同硬把小梨配給他。
「誰教你一直不肯有個紅粉知己呢?所以我只得湊和著上場了。」桑小梨看得出來,紀大同不想展磊有「同性戀」的傳聞,因為那對藝人的殺傷力太大了。
「小展,新片要開拍了。這回外景選在--」紀大同話還沒說完,展磊就接了下去,他要新片在加拿大開拍。
「加拿大?小展你怎會情有獨鐘加拿大?」紀大同原和導演決定要在別的國家拍攝,但展磊相當堅持。
「不去加拿大我就不拍!」展磊說得斬釘截鐵。不外是因為佟暮雲在加拿大-書,也許會再踫到石淑四……
「好吧!就依你。可是小展,讓別人說你耍大牌可不好听耶!」紀大同自始至終都在維護展磊的形象。
「我早就沒形象了!被說成了‘面首’!」展磊可是對這兩個字記憶猶新的,石淑四可真「看」得起他,膽敢消遣他,公然的侮辱他。
「在哪里?」紀大同緊張了,要快快「消毒」。
展磊不想同紀大同蘑菇,去找吧!找得到這條新聞才怪。沒有一個記者下筆會比石淑四更「惡毒」,沒有。史無前例。紀大同當真在查有關這則小道消息,他真是敬業。
展磊開著朋馳車,在陽明山的仰德大道打轉。心想也許和石淑四來個「不期而遇」,石老爹家就在陽明山上。不過展磊沒有踫個正著,天曉得石淑四人回台北了嗎?
展磊甚至想「直搗黃龍」,直接闖入石家去捉拿「現行犯」。
「展磊,別沖動。」桑小梨勸阻展磊。別鬧出事來。
「我就是氣!」展磊說來說去都是這個「氣」字。
「不如我去找暮雲的姊姊談談,讓事情不再擴大。」桑小梨覺得此事她也有責任,她不能「置身事外」。
「我同你去--」展磊興致勃勃地附和。
「你--」桑小梨又笑了,笑得展磊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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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初雲對于展磊早就久仰大名,她熱烈地招呼著。
只是不知兩人所為何來?近來家中喜事連連,石良二和梅若仙,石德三和洪芍萸,就只差淑四一人了,這個刁鑽四小姐。
她不知石淑四在哪兒!良二和德三的婚禮淑四也沒出現。這小妮子只對石賢一好,大哥和小妹兩人比較親。
「初雲姊,報上的花絮不過是供人茶余飯後閑聊嗑瓜子的話題!」桑小梨言下之意就是指那些傳聞並非屬實。
佟初雲看桑小梨出落得更加大方得體,唉!暮雲啊!她想起了弟弟來。展磊插著嘴,他急著想知道淑四下落。
「淑四?你見過她?」佟初雲十分訝異。
「是啊!還不只一次,我還見過翩翩、雪兒……」展磊「點到為止」地說著,沒辦法,自己的糗事可說不出。
「淑四又改名字了!」佟初雲會心一笑看著展磊。
「初雲姊……」桑小梨把她對淑四乖張行為的原因,試著說給佟初雲听。
「有這等事?」佟初雲先是吃驚,可再一想石淑四一向是「驚世駭俗」的,不然就不叫石淑四了。
「小梨,我認同你的看法,淑四必「遷怒」于展磊!佟初雲也這麼以為。
「太過分了!把我當什麼來著?」展磊又發飆了。
「你--」佟初雲在媒體上看到的展磊總是笑臉迎人的,現在卻大發雷霆?她不解地望向桑小梨。兩個女人互換了別有深意的眼神。這倒讓展磊有些莫名的不安了。
「初雲姊,暮雲他可有寫信回來?」桑小梨問著另一件事。
「有,報個平安而已。」佟初雲收到的信少之又少。
「希望他能有個新的開始!」桑小梨臨走前真誠地說。
「我也這麼希望。」佟初雲安慰性地拍了拍桑小梨肩膀。
她明白,桑小梨和佟暮雲已是「過去式」。原先她也想過暮雲和淑四是否有可能,但知弟莫若姊,恐怕暮雲這輩子再也難愛另一個女人了。
石賢一這時剛回來,他和展磊擦肩而過。展磊氣唬唬地也不同石賢一打招呼。
「天啊!我一不在家,你就有男人找上門,還是個電影明星是吧!叫什麼來著……」石賢一對外表光鮮亮麗的明星不是很了解。
「展磊,記住這名字,將來說不定成一家人呢!」佟初雲心想--也許石淑四的「真命天子」是展磊才對。
「初雲,你該不會‘見異思適’吧?」石賢一摟著嬌妻。兩夫妻說說笑笑的,恩愛異常。
佟初雲衷心期待有那麼一天。石家的「頑石」全都一個個點頭。
「淑四怎麼可能?」石賢一听完初雲的話不敢置信,她比良二、德三還難纏。
「你等著看吧!」佟初雲信誓旦旦地充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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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淑四也回台北了,「照例」她沒有回家。
她在書局閑逛,一排排的書整齊放在架上。石淑四早過了看浪漫小說的年紀,如今滿坑滿谷的言情小說她不屑一顧。寫得再好又如何?這世上真有愛情的存在?她轉過身時瞥見了旅游業書。她看到了「加拿大」三個字,她情不自禁取下了這本書,開始細細玩味……
加拿大?石淑四到過加拿大的溫哥華,她是想看看佟暮雲。她沒有上前和他交談,她只是遠遠地站在楓樹下靜靜地看著他,看他獨來獨往地往返學校和住處。
石淑四默默地注視著佟暮雲的背影,他看來好孤單好寂寞。她很想上前同他說說話,但她沒有,他看來就是不想別人打擾他。
石淑四合上書。心湖又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她似乎听到了加拿大在呼喚她,去加拿大告訴佟暮雲︰「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做你的女朋友?」荒唐而且可笑。她不禁搖搖頭。
也許,也許她可以「代替」桑小梨在他心中的地位……再想可能嗎?石淑四又搖了搖頭。她妄想過度了。
但「加拿大」三個字似乎不肯受到忽略,仍觸目驚心晃動著,字體越變越大。
去吧!看他一眼也好。即便他眼中沒有她!
石淑四緊抿了下唇,暗自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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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磊向桑小梨打听佟暮雲在加拿大的住處。他又有主意了!
他正在進行一個偉大的「計劃」。他不是紅娘,而是月下老人。他要為石淑四和佟暮雲「牽紅線」,到時候看石淑四哭喪的表情就可以把她底牌全給掀了。
從桑小梨口中得知她和佟暮雲的「一段情」,展磊听得出佟暮雲是個「死心眼」的男人,很難再愛上別人。
這不正好嗎?讓石淑四「自取其辱」,死得很難看!
一想到她最後收到佟暮雲的一封「無情宣言」轉交給她,上頭寫著--
「請你別再浪費時間做一些毫無意義、也毫無希望的事好嗎?」
妙啊!簡直妙不可言。石淑四一定羞死了。
「倒追」人家還踢到鐵板。展磊一想到此,連作夢也會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