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馬車一路進了城,走在長長的街道上。
呼呼咚咚像是小鼓敲鳴的響聲,由幾尺遠的繁雜市集那頭,劃開了層層的嘈雜喧鬧,清脆的鑽進了馬車里。
平日里小小不會引人注意的細微皮鼓聲,此刻卻像千斤鼓鳴般的撞擊在心頭。
一聲一聲的惹得人心顫又慌然不已!
「停車!」
眼看將要讓悲哀蔓延、滅頂之際,李心宸抖著唇開口要駕車的沐府車夫停住馬車。
她在薩嬤嬤的攙扶下,步履踉蹌的下了車,一步步的隨著小皮鼓的聲響來源走去。
「公主要上市集走走,你先送兩位美人回去。」服侍她多年的薩嬤嬤,回頭簡短的和駕車的沐府車夫交代了聲,只留下一位沐老夫人派來伺候的小廝跟著兩人。
沒管身邊的人說了什麼,李心宸舉著千金重的腳步,空洞的目光里只有前方那個賣童玩的攤子。
她遠遠的盯著賣童玩小販手里那只正在左右晃動的小皮鼓,心頭滿是濃烈的哀疼和灼痛。
一對年輕夫婦牽著大哭的女圭女圭走了上前,年輕的男人掏出錢袋替自己那個正在鬧脾氣哭號的女圭女圭,買了小販手里那個古拙的博浪鈴鼓。
咚咚咚的鼓聲響了起來,大哭的女圭女圭止住了哭聲,好奇的瞪著小鼓,任由自己的爹娘牽離攤子前。
無法克制的眼眶再次紅了起來,她怔怔的走到童玩攤子前,不理會小販的熱絡招呼聲,逕自握起另一支博浪響鼓呆愣的看了起來。
「姑娘,要買鼓嗎?這是前日剛到的新貨,你听這鼓聲清脆,保證材質上等敲不壞!」小販從攤子上順手拾起另一只同款式小鼓,笑嘻嘻的在她面前使勁的搖著。
叮咚的鼓聲傳進了心頭,震得她搖搖欲墜的無法穩住身子。
肚子里沒人疼的孩兒,就由她來護著好了!
此後,她至死都不會再提孩子的爹親一句,寧可讓人恥笑,也不要再和他牽扯上絲毫瓜葛。
因為這段奢態……傷她太深!
暗暗的吸口氣,將眼淚逼回眼眶里頭,李心宸努力的擠出微笑,抬頭回視殷勤的小販。
「我買這個。」她緊握手里的小鼓說著。
一旁的薩嬤嬤狐疑不解,從未帶錢在身上的她,伸手探向腰間,解下了向來不離身的彎月玉鉤。
「這玉鉤應該夠買下小鼓!」她捏著玉鉤,在薩嬤嬤的大驚失色中,將它遞給責童玩的小販。
「這……這玉鉤太貴重,姑娘,我不敢收!」捧著玉鉤的小販一看到那專屬于皇室徽征的彎刀造型,嚇得連雙手都開始抖了起來。
這若不是皇家失物,就是假冒皇室寶物的造樣,總之兩者都會教他抄家滅族的。
「公主,玉鉤是先皇御賜的,不能給旁人。」薩嬤嬤緊張的拉住她,求她收回玉鉤。
「薩嬤嬤,那是本宮賞給他的,若有人問起,他盡管照實說,大街上所有人都可做證明。」她心意已決的搖手,尊貴優雅的氣質在此刻表露無遺,讓四周的小販和百姓全愣傻的停下手邊動作。
「不不……草民不知是公主大駕,這玉鉤草民真的不敢收,請公主將玉鉤收回,小鼓可以敬贈給公主,只求公主別折煞草民。」一听到薩嬤嬤喊出的稱呼,童玩小販嚇得跪在地上,欲哭無淚的求她收回東西。
這是皇室寶物……他真的不能收,因為他不想被抓去砍頭啊!
「小哥,你收下吧!我保證不會有事的,薩嬤嬤,我們走吧!」不理會小販和一旁眾人呆傻的表情,李心宸面色蒼白的轉身,逕自往與沐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公主,可是……唉!」薩嬤嬤不死心想繼續勸說,有點噸位的身軀在童玩攤子和李心宸之間,猶豫來回的看了幾眼,最後只能放棄的拉起裙擺追上已然走開,離自己有點距離的李心宸。
「公主,您要去哪……回沐府的路不在那兒!」她跟上前,在李心宸的身邊說著。
她的好公主難道忘了沐府是在後頭過去的大街上嗎?
「沐府?」李心宸身子顫了下,她搖搖晃晃停,將空洞的目光定在腳下的石板路面。
「我們不去沐府,該走了……」
她低幽無力的飄茫話語讓薩嬤嬤嚇了跳。
不回沐府,那她們要去哪?就算要走回皇宮,也不是這個方向啊!
「公主,您想去哪?」薩嬤嬤擔心的開口。
而她身後的沐府小廝聞言已焦急的只差沒跳腳。
「我也不知道,只要能離開這兒,哪兒都好。」在薩嬤嬤的驚惶失色中,李心宸身子晃顫了下。
「幫我們備輛馬車,我要離開。」她臉色蒼白異常的回頭命令那個已經被她的驚人話語,嚇得手足無措的沐府小廝,接著緩緩的舉起沉重的步伐,虛弱搖晃的往前走去。
她根本不擔心自己離去的消息會傳人沐府,更不擔心沐雲在知道自己的去處後會上門來尋人。
因為她不是他心上的人,明白他不會為了個不值一顧的女人費力耗神!
此際,沉沉的撕裂痛楚緩緩的由胸際蔓延開來,流遍身軀百骸……
手里的小鼓落了下去。
劇烈的昏眩猛地襲來,讓她再也難以克制承受的路退了幾步——
痛苦無力的昏厥在薩嬤嬤懷里。
×××
這一夜,枝兵場外的天空飄起了皚皚白雪,下個不停的大雪幾乎淹沒了整個駐兵營區。
站在專供將相居住的木造營房門口,沐雲眯著眼看著外頭灰暗沉冷的天色。
此刻,一顆閃爍著淡藍光芒的星子,緩緩的月兌離了群星的行列,孤零零的似乎正要移向遙遠天際那端。
他狠狠的握起拳頭。
淒冷陰寒的夜色,讓他忽然想起那件隱藏在記憶中許久,有生之年都不願再想起的痛苦往事。
記得那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雪,慶州沐府的大宅院里結起了大大的紅燈籠,上上下下都在為那無情男人迎娶妾室進門的事,忙得不可開交。
而他娘也在長久的淚眼痴等卻仍無法讓那無情男人回心轉意後,一反常態的穿起艷紅的衣裳,在精心梳妝打扮過後,溫柔的牽著他的手走到了下著雪的院子里。
娘要他數天上的星兒有多少顆,要他等著夜空墜下星子,然後向閃閃發光的墜星許願,這樣所有心里想要的人事物就可以成其,然後她人便噙著笑慢慢的走回房里。
只是那時幼小的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好不容易瞧見閃閃的星子拖著尾巴劃過夜空,興高采烈的想回房叫喚娘親時,推開門見著的卻是一雙腳——
一雙懸掛在半空中,套著紅色繡鞋的腳……
于是從那一刻開始,他就再也不相信老天爺,不相信任何人了。
是娘說會等他長大,會看著他得到幸福,可最後她卻先違背誓言拋下了他!
所以,他再也不信任何人了,因為越是深信,被背叛時就會越痛!
這些年來他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無情無心的活著。
只是現在一切都亂了,從那個丑顏女執意要進入他的生活開始,自己原本能夠掌握在手里的命運波紋,便逐漸因為她的糾纏不放,而飄亂蕩漾,再也無法重回當初的冷然淡漠!
「那該死的女人!」他低咒了起來,俊逸的面容里有滿滿的惱怒掙扎。
也不知那女人是下了什麼蠱,每次只要一見著她,娘蒼白的面容就會同時浮現眼前,讓他飽受往事的煎熬與折磨。
恨恨的閉起雙目,沐雲深吸口氣,正準備干脆將一切拋諸腦後,轉身回房時,後方木造營房的屋檐上頭卻發出了奇怪聲響,接著一個圓滾滾的不明物體便由半空中摔下,摔了個狗吃屎。
「笨小鬼,你師父又要你來說什麼?」仿佛一點也不驚訝似的,沐雲冷冷的向著那個剛撫著從地上爬起來,身上還裹著厚重冬衣,鼻頭凍得紅通通的熟悉小少年說道。
「師伯大……大爺,師父要我拿信給……給您……」年約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結結巴巴的應著,一手探進懷中不知在模索些什麼。
「小鬼,我不是你師伯!還有Ⅱq你師父滾遠點,沒事別來煩我!」懶得對眼前的笨蛋小鬼多解釋,沐雲冷淡的舉腳走回屋里。
「不……不不,師伯大爺,師父說您是他的兄長,所以我該叫您師伯大爺,還有師父要我拿——」小少年不死心的連忙迫上前,想把自家師父交代的事說個完整,只是話沒說完,就讓沐雲不耐的叱喝聲給嚇得噤了聲。
「我姓沐,你那討人厭的師父姓風,兩人不同姓的人也能稱得上是兄弟?你滾吧!少來煩我!
「可是……師父要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定要堅持到最後,把這封信交給師伯大爺。」小少年不放棄的跟進屋,將手里剛找到的信件遞到沐雲面前。
不悅的瞪了眼前不知死活的小鬼一眼,沐雲沉著臉將信接過來。
「你那瘋師父又在玩什麼蠢把戲?」打開信看了上頭的字一眼,沐雲冷怒的眯起眼。
一生懸命?
就這樣?為了四個沒意義的字大老遠的叫這小鬼送信來?
「好了,我收下信了,你可以滾回去叫你那無聊的師父,從此以後都不要再來煩我!」沐雲揚揚手趕人離開。
「不行!師父還要我傳話給師伯大爺,我要是沒照辦,回去師父會剝了我的皮!」怕師父的小少年緊張的連忙上前拉住沐雲,也不管他的冷臉有多嚇人,硬著頭皮將師父說的話默了出來。
「別……別時容易見時難,然後……然後師父還說了什麼?不……對了,不如歸去!師父就是這麼說的。」滿頭大汗的小少年丟三落四,好不容易才詞不達意的勉強將話傳達出來,卻遭到沐雲一個冷到不行的瞪視。
那個可惡的家伙,定是又濫用他那與生俱來能窺視眾生命運的特異能力,來探究自己的心念,否則不會派這個小蠢蛋來傳話。
.可姓風的似乎忘了,這小鬼的蠢和沒記性是眾所皆知的,瞧他連從客棧到校兵場這條走了數次的路都記不住,每次都還會從不同地方滾出來的景況,就知道派他來傳話,還不如送只信鴨過來實際點!
「你確定你師父真是這麼說的?」沐雲冷臉低問。
「沒錯沒錯!師父說……孤星月兌列,所以要師伯大爺快點回去,不然就是……一生懸命的遺憾了!」傻里傻氣的小少年皺眉抓頭的想了想,終于想起了最重要的那個重點。
是啊!師父說的是——有些人錯過了,便是一生懸命的遺憾!
×××
那一邊的沐雲正讓風焯派去的小徒弟攪得滿腦疑惑之際,這頭的沐府卻鬧出了驚天動地的事情。
「公主有孕了?」怎麼也無法相信大夫剛出口的話,沐老夫人踉蹌的倒退好一大步,搖搖晃晃的險些要昏厥。
她不敢置信的揮退那些欲上前攙扶的婢女和老嬤子,惱怒的將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敲去。
「阿三!小丁!你們在將軍門前當差,該知道將軍這些日子以來是否曾到過公主房里,他到底去了沒?」一一喚來所有的家丁和婢女,沐老夫人不肯錯漏一點線索的質問著。
待所有沐府下人都焦急搖頭否認後,她惱火的摒退眾人,只留下平日在身邊伺候的親信婢女和兩名老嬤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若將軍沒進公主房里,那孩子是怎麼來的?」沐老夫人暴怒的猛以拐杖擊地,嚇得身邊的人紛紛後退了好幾大步。
一向替公主打理屋子的僕婦說從公主住進的第一夜開始,就從沒見到床褥上有任何足以證明公主清白的落紅跡象,而其他人也說沒看見自己的寶貝孫兒進入公主所居的院落過。
她的孫兒未曾和公主圓房,公主卻又有了身孕,那不就是公主在未入沐府前已先不守婦道的勾搭上別的男子?
可是礙于某些原因,或許是身分差距懸殊,讓兩人無法名正言順的在一起,所以那惡毒的公主才故意設計讓自己的寶貝孫兒戴上這個不明不白的綠帽!
難怪那一夜她會無緣無故的失蹤後又平安的返來,那個截人的男子肯定是她的奸夫。
而若非今天東窗事發了,那個惡毒的公主恐怕還會昧著良心將肚子里的雜種賴到他們沐府上頭。
越推想便越憤怒的情況下,沐老夫人咬牙切齒的叫來心月復老嬤子,在她耳邊交代了一個冷酷又殘忍的決定。
×××
就著薩嬤嬤捧杯遞來的手勢,剛由昏睡中蘇醒的李心宸,茫然的喝下湊到嘴邊的茶水。
「公主,您還好吧!剛剛您真要把薩嬤嬤給嚇死了。」薩嬤嬤憐惜又心疼的替她攏起垂落在額上的黑發,無奈的目光飄向她蓋著暖被的腰月復。
「薩嬤嬤,我怎麼會回到這里?」抬頭看看四周破舊熟悉的擺設,李心宸臉色蒼白了起來。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吩咐要備馬車離開的。
「公主,您突然昏過去薩嬤嬤不知該怎麼辦,只好先把您送回最近的沐府。」薩嬤嬤忍著想掉淚的沖動,暗暗轉過頭去擦拭眼眶里即將溢出的淚水。
「薩嬤嬤,你怎麼哭了?」眼尖的發現薩嬤嬤顫抖的雙肩,李心宸擔心的扳過她,輕柔的替她拭去淚水。
「公主,您告訴薩嬤嬤,那孩子是不是沐將軍的……」
薩嬤嬤遲疑的猜測都還沒說出口,李心宸卻笑得很淒涼的直接搖頭。
她這一昏倒,沐府大概已經先請大夫來看診過了,所以薩嬤才會知道孩子的事。
「薩嬤嬤,你別問,這孩子沒有爹親,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怕再听見那個讓自己傷透心的男人名字,她急急忙忙的否認,阻絕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不留一點余地的寧可敗壞自己的貞節,也死都不提給予孩子生命的那個無情男子!
「如果公主不肯說,薩嬤嬤也不敢逼您,但剛剛大夫已 來過了,所以整個沐府怕是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公主可以不管旁人說得風風雨雨,可沐老夫人那要怎麼解釋?還有若傳回宮里,皇上和太後娘娘那兒又該怎麼說?」薩嬤嬤擔心的望著她,似乎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李心宸空洞無助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著手里絞扭的被角,半晌過後終于沉痛的開了口。
「薩嬤嬤,我不會回宮,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跨進那個地方一步,這個沐府也不能再待了,我想離開這里。」她蒼白著臉蛋,一字一句的說著今後的打算。
「好!那薩嬤嬤也跟著公主,您到哪我老婆子就跟到哪。」
薩嬤嬤忠心耿耿的跟隨宣示,讓李心宸留下動容的淚水。
她虛弱的起身下床,決定在自己還能走之前,逃得越遠越好。
就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一個公主失蹤這事總會在宮里掀起一點波瀾,更或者宮里還會在事發的那陣子派出侍衛人馬,意思意思的搜索一下,所以她還是避著點好。
能逃多遠就是多遠!
見狀,一旁的薩嬤嬤也心有靈犀的開始收拾打包,準備隨她一同浪跡天涯。
只是此刻屋外挾著大量怒焰而來的沐老夫人,卻不打算放過她們的命下人破門進入。
「公主!」沒有多余的復數,沐老夫人連好臉色都吝于表現。
她神色凝重駭人的擋在李心宸面前,銳利的眼珠掃向一旁正在收拾衣物的薩嬤嬤。
「老夫人?」為她過于明顯張揚的憤怒,李心宸有些不解的擰
「公主是否打算離開沐府?」沐老夫人苛刻的眼紳朝李心宸一掃,跟著嫌惡的直接挑明了說。
「公主就算要離開沐府,也請把話說清楚!公主月復中孩兒的親爹是誰?」沐老夫人給予她最後解釋的機會。
若這賤女人能從實招來,那她會考慮大發慈悲的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條生路。
「……」沒料到沐老夫人會這麼直接切人,李心宸身子震驚的搖晃了下,跟著心酸苦澀的移開目光,不吭一聲的望著前方空白的牆壁。
「公主請給個能讓老身信服的解釋。」沐老夫人咬牙下最後通牒。
「住口!老夫人未免欺人大過,公主的清白貞節豈是能讓老夫人在此大放厥詞、追問不休的!」薩嬤嬤看不下去的扔掉手中衣物,上前來捍衛自己的主子。
「來人!押下這刁奴。」
沐老夫人嚴厲的喝了聲,門外數名壯碩的家僕立刻沖入拖住正在掙扎的薩嬤嬤。
「住手!老夫人,你太放肆了!她是本宮帶來的人,不須老夫人逾越代為管教!」氣急之下,李心宸顧不得失了長幼復數的出聲低喝,尊貴懾人的皇家氣勢讓屋里的沐家人皆驚愣的停下動作。
「還杵著做什麼,盡管拉地下去,有事老身會擔!」沐老夫人略微驚嚇了一會兒,回過神後,也不甘示弱的再次嚴聲喝令家丁拉人出去。
「住手!本官命你們立刻停止,你們听見了沒?」李心宸不敢置信的走到門前想拉回薩嬤嬤,卻遭沐老夫人示意兩個老媽子一左一右的擋下。
「老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眼見門外走進了一個捧著藥碗的婢女,李心宸難得心驚的失了鎮定。
她們到底想對她做什麼?
「既然公主不肯說出那男人的名字,那老身也不能留著來路不明的小雜種來給沐府增添笑話,公主想走可以,先喝下這碗藥,老身便差人護送公主回宮。」沐老夫人揮手招來捧著碗的婢女,要她將冒著熱氣的藥碗放在桌上。
「那是什麼?你要給我喝什麼?」眼看著深褐的藥汁還冒著陣陣的白色霧氣,恐懼瞬間盤據了李心宸整個人。
她搖頭震驚的低嚷,跟著冷不防的沖回桌邊,捉起了擺在繡籃里的黃金剪,抵住了自己的頸項。
全是她們!是她們逼她這麼做的!
「你想做什麼!」沒料到李心宸會做出這樣激烈的反應,沐老夫人嚇了跳,緊張的叫出聲。
「放開薩嬤嬤!不然我……我立刻自裁死在你們面前,到時看你們怎麼向皇上交代!」拼著一股氣,李心宸用盡所有力氣的走上前,在眾人瞠目結舌的驚駭眼神中,拉回了薩嬤嬤。
「公主,你別做傻事,老身不逼你了,你快放下剪子,千萬別做出傻事……被她這一鬧,沐老夫人著實嚇了跳,跟著再想到自己孫兒的大好前途,真的有可能會因為一個皇家公主的死,而受到重大影響時,當下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我不相信你們了!給我們一輛馬車,我要離開這里!」李心宸豁出去的嚷了起來。
她什麼都沒有了!心愛的男人不願救她和孩子的命,所以是死是活現在都無所謂了,只是就算要死,她也寧願死在外頭的冰天雪地里,而不願死在有這個充滿她痛苦回憶的地方。
「好!全都讓開讓公主過去,還有快去準備馬車,讓公主離開!」沐老夫人嚇壞的連忙要眾人讓出一條路,給李心宸主僕過去。
只要公主別死在沐府,那剩下的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別毀了她寶貝孫兒的前途就好!
「不許跟過來,只要你們誰跟在後頭,我就劃開自己的頸項!」跌跌撞撞的逃出了沐府,臨上馬車前,李心宸把心一橫,將剪子尖端往自己脖間壓下,劃出了一道淌血的小傷痕,要緊張尾隨在後的沐家人不許再上前一步。
小小的傷口成功的嚇傻了沐府上下的人,卻同時在她的心上挖出一條流著血的鴻溝∼
永世難以磨滅的痛楚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