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入BOC興業大樓的大廳,丁筱薔立刻為其磅旖氣勢所震,廳內流泄著輕快音樂柔和了正式的嚴肅場面氣氛,可容納三百人的場地,此時聚滿紳士名流、名門仕女,顯得熱鬧非常。
「這麼說或許有點俗不可耐,但這實在真的能稱之為有錢人的聚會。」丁筱薔忍不住咋舌道,「我該感謝以禮給我這個機會大開眼界,只不過,你想我真的有辦法讓今日在場的美女相形見絀,成功地達到制止她們不近你身的艱巨任務嗎?」她對著杜維倫打趣地說。
「我才擔心自己無法將你自即將成群而來的傾慕者中救出咧!」杜維倫笑道,雖然丁筱薔只略施薄粉,過肩的長發盤綰而起,兩側自然垂落的發絲卻增添一抹柔美氣質,加上她身上一襲剪裁素雅的純白合身洋裝,將她襯托得更加雍容高雅。「我已迫不及待想見見其他男人羨慕我的目光了。」「不論是否恭維,听到你這樣說,我還是很高興。」丁筱薔嫣然一笑,跟著他走入人群中。
因為杜維倫的緣故,丁筱薔認識了不少人,不過在打過招呼後,她旋即忘記這些人的面孔,她幾乎一整晚都跟著杜維倫穿梭于人群中,旁觀的角色當久了,她發現一種現象,就是場內的賓客幾乎不論男女都有一種嬌生慣養的氣質,一看上去就是知道家境富裕,她下了這個觀察結論。
大廳的一隅,丁筱薔輕啜著果汁,狀似優閑地觀察場中的動靜,她不敢說今晚的晚宴好玩,畢竟這是個純商業化的晚會,身為杜維倫的秘書,于公于私她都應該扮好自己的角色,大廳中央已空出來成為舞池,而兩側的長條桌上已換上各式各樣甜點及飲料供來賓享用,她看見不少人走入舞池中隨著音樂輕輕地起舞。
「你一個人來的嗎?」
丁筱薔劉覽的目光不經意對上一雙杏仁般的美眸,配上心型的臉龐-單純甜美的氣質、優雅的舉止,一看就是個極具教養的大家閨秀,丁筱薔發覺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回應著她的笑容,「不,我有同伴,只是他現在人不在這里。」
「顯然我們兩個都落單了,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方夕黎。」
「我叫丁筱薔。」她心想,眼前的女孩該是今晚場中最出色的一位了,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清新無邪的韻味,完全不見嬌氣,反而讓人產生一股想呵護的感覺,反觀自己,她喪氣地心生一種難登大雅之堂的挫敗感。
「你覺得今晚的宴會如何?」
「是種舒服的享受,像這種場合,通常不是像我這樣的小職員有此榮幸參加的!」丁筱薔回坦言不諱道。
方夕黎對她的說法抱以一記微笑,「你客氣了。」
「你不去跳舞嗎?」丁級薔問。
「暫時還不想,我的男伴現在不在場。」方夕黎回答。
「你的答案恐怕會令在場引頸期盼的男性失望。」
「謝謝你的贊美,不過,我想他們的目標不在我,而是你,你比我漂亮多了。」方夕黎一臉真誠。「啊,我家人在找我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很高興認識你,丁小姐,待會再見!」
丁筱薔微笑地注視著方夕黎縴細的身影沒入人群中,這段意外的小插曲,讓她對今晚產生一絲好感。
「怎麼了,盯著人群在笑,是不是發現心儀對象?」杜維倫順著她的目光認真的梭巡。
「別拿我窮開心,否則我回去後鐵定要在以禮面前參你一本!」她斜睨他一眼恐嚇。「就說你——樂不思蜀?」
「哇,說說而已,犯得著如此?所以說,最毒婦人心。」他露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樣。
「什麼心?抱歉,我沒听清楚。」丁筱薔附耳示意他再說一遍,她笑得極不懷好意。
當然,杜維倫也清楚那笑容背後代表的意思,于是他立刻改口,「最好心!我是說筱薔小姐最好心了。」
「那當然。」她微昂起頭滿意地說道。
「方才和你談話的女孩是誰?」玩笑過後,杜維倫問。
「她突然過來和我聊天,她說她叫方夕黎。」
「方夕黎?」
「你認識她?」她就杜維倫的語氣猜測。
「是听說過,她是常集團董事長的孫女,今年方從美國回來。」
「你還真清楚啊!」丁筱薔壞壞地接口。
「你可別誤會!」杜維倫敏銳地察覺她眼中那抹不尋常的光芒,立刻澄清,「對方可是名花有主了,听說就是今晚BOC即將宣布上任的年輕總裁,他們兩方家族也相當樂見其成。」
「郎才女貌,很好啊。」
「可不是。」杜維倫同意,「BOC興業也進入第二代經營了,雖然年紀輕輕,二十幾歲就當上總裁,不過他的能力卻是不容忽視的!這點可從BOC興業一、兩年來的成長壯大可見一斑,真想有機會和他合作看看。」
「嗯,的確是個來勢洶洶的新總裁。」丁筱薔點頭附和杜維倫的說法,「不過……可惜呀!」她的話鋒直轉而下。
「可惜什麼?」
「可惜你——沒希望了!」頓了一下,她才說道,看見杜維倫恍然大悟後,她才輕笑出來。
「好呀!你竟如此消遣我。」他橫眉豎眼,「我指的合作對象並不是方夕黎!可惡的丫頭——」他作勢要懲罰她。
丁筱薔突然清喉嚨,正色地說道︰「形象!老板,請注意你的形象,四下已有人往這邊看了。」
杜維倫聞言再度上當,在他朝左右看去時,她已快速移向廳外,還一面對他揮手,對他無言的表示,她要出去透口氣,待會見。
「這小妮子!溜得比以禮還快,真是小看她了。」
夏宣豪抬頭看著眼前落成的BOC大樓,經過今晚的公開宣布後即為他日後的上班場所,高等的學歷,還有即將而來的總裁職位,接踵而來的成功以及名利並未帶給他快樂,他的日子空虛到令人感到寂寥,他背轉過身,以手護著打火機點燃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大口。
她到底在哪里?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小女人,即使多年不見,他仍舊無法將她忘懷,他輕輕吐出煙霧,看著逐漸化去的煙霧,他感覺多年來一直伴隨他的孤單感又涌上心頭,而今晚的感覺更甚以往。
毋需轉頭,他就能知道大廳里熱鬧情景,今晚的情況絕對是一個絕佳的社交應酬點,他依稀听得見流泄出的音樂聲,或許,這才是令他今晚備覺孤單的原因吧!一個熱鬧的晚宴。
嘆口氣,他吞雲吐霧著。
另一方面,走出大廳的丁筱薔投入夜色中,享受晚風拂面的清涼感,她此刻的心情還保持著走出大廳那一刻的愉悅,無疑的,蔣以禮的細心提供了她一個不一樣的夜晚,她雖然不喜歡類似的商業化場合,但杜維倫卻是個稱職的好男伴。
不在乎晚風是否會吹亂她的頭發,她貪婪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也在同時,她發現此處不止她一人,因為空氣中多了淡淡的煙味,她下意識地四下張望,然後她看見了一個幾乎被幽黑夜色所淹沒的男子,倘若不是他手上正燃燒的小紅點,她想她絕不會發現。
她好奇地對他多望了一眼——他的個子高跳、身型壯碩,丁筱薔知道自己該走開,以免驚擾到對方,然而她卻莫名的被吸引住了,她看不到那人的長相,但是那種感覺她有些熟悉,一種襯托著沉默的孤寂,落寞的氣氛絆住她該離去的腳步,她詫異自己竟在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身上感受到這種熟悉的寂寥滋味。
丁筱薔看見他將手中未燃盡的煙蒂拋入夜色中,不假思索地,她月兌口而出,「這樣將未熄的煙蒂隨意拋棄是很危險的!」
話一出口,她立刻掩住自己的嘴巴,但為時已晚,對方已經听見了,在他猛然回過頭來時,她立刻低垂下頭深感歉意的又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我只是正巧來到這里,所以對不起,我馬上離開。」她接著就要離去。
夏宣豪淡淡地看著眼前準備離去的女孩,「我沒有怪你,這里本來就是任何人都可以來的地方,而且你說的對,萬一引起火災就不好了。」
听到他的回答,丁筱薔松了一口氣,當下還是決定要回大廳,然而是一陣攖萆令她忍不住好奇地循聲望去,她發現對方似乎是在找出煙蒂將它踩熄,接著他不經意地抬起頭,他們的目光就這樣對上了。
四目交接的下一秒,丁筱薔震驚得瞪大雙眼,臉色刷白,身子像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
同樣的情緒,震驚、錯愕、不敢置信……繼而是狂喜,多種復雜的心情像驚滔巨浪打入夏宣豪心中,震懾、驚愕,全不足以確切地形容出他此刻心里的感受,他才在想她,她就這樣戲劇化地出現在他面前,在他遍尋她不著幾乎快放棄、心死之際……
這是夢?抑或只是錯覺?!
「筱……薔……」顫顫地深吸了口氣,他自口中輕吐出這個在心中已然烙下印記的名字,小心謹慎的語氣,像是怕她又會如出現時那般轉眼不見,「是你嗎?被薔。」
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不……」丁筱薔的雙唇不住地顫抖,她急忙伸手搗住,生怕自己叫出聲來,她搖頭,不可遏抑的淚水沖上眼眶,她眼前霎時一片水氣迷,模糊她的視線,仿佛方才所見只是錯覺。
是的,一定是!六年來都不曾見過面,如今當然也不可能再見,一定是錯覺……她恍惚地倒退了一步,毫無預警地轉身就走。
「不!」飽受震驚地,他幾個箭步沖上前將她攔下,下一瞬間,他已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抱得死緊,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體內,「真的是你,筱薔,真的是你!」他激動不已地低喃著,這種擁著她的感覺以及她的氣息……「真的是你!我終于找到你了!」他悸動難平地說道。
老天爺終于讓他遇到她了!那個惟一能撼動她的女子,那個能使他心生保護欲及佔有欲的女子——他的心悸動得直令他覺得整個人仿佛一瞬間虛弱得無法承受這份突如其來的大驚喜。
在他將她擁入懷中的一剎那,昔日的記憶如潮水般一幕幕涌至腦海中,同時也挾帶著一股強烈的心酸悲楚,為什麼經過這麼久後再讓她遇見他?為何偏偏在今晚,在她全然無準備的情況下?
「筱薔?」他的手試探性地抬起來想觸模她,但她卻開始掙扎。
「放……放開我!」她硬是由顫抖的雙唇中擠出這句話,她努力平復內心的澎湃,強自鎮靜,失去的血色緩緩地重回臉上。
「不要踫我!」她怒斥道。
「不。」夏宣豪的語氣有著不容動搖的決心,「在我終于找你之後?我不會再放開你,難道……難道你已將我忘了?」他倏地將她拉開一些距離,想知道真相。
丁筱薔緊閉起雙眼,逃避他犀利目光的探視。
不是!她告訴自己,眼前這位稚氣已月兌,取而代之是成熟世故、高大俊逸的男子並不是她所認識的夏宣豪,那是一個男人,帥氣又灑月兌,同時兼具桀騖不馴與優雅性格,一個必然會吸引所有女人愛戀目光的男人。
是啊,她幾乎都忘了,他是個「發光體」,一位不論何時何地皆能吸引人們目光駐足的男人,而今,經歷成長與歲月的歷練,他變得更加耀眼了!她驚駭地察覺到,自己還會受到他的影響,即使時光苒荏,她還是強烈地記得他……
「請……請你放開我,先生,你認錯人了!」她強忍著劇烈的心跳,故意冷漠地說道,她氣自己竟還能受他影響如此深!她張開眼楮,冷冷地迎視他。
「我知道你在恨我。」他痛苦的低嘎,俊美的臉龐滿深刻的痛苦之色。
漠視內心陣陣抽痛,丁筱薔又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對峙中,她強迫自己裝出一副沒事的表情。
「不,我不可能認錯你的,筱薔。」他的眼神專注,幾乎自言自語的說著,「你變美了,也變得益發動人,但我還是不會認錯的!」他貪婪地看著她,同時也發現她比以前更來得清瘦,蒼白的容顏,臉上柔美的線條更是刻蝕著疲憊,當下他心中涌起陣陣憐惜之情,他情不自禁地舉手輕撫過她細膩粉女敕的面頰,秀挺的鼻梁,輕畫過瑰麗的唇瓣,借由手指勾勒出心中熟悉的容顏,望著她,那一段年少輕狂的往事,對她無法自拔的愛戀,猶如影片倒帶般一幕幕重新在心頭上映。
這已超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了!她緊咬著下唇,滿月復酸楚地想道,她深吸了口氣,毫無預警地將他大力推開。
「先生,請你自重!」她的語氣加上一絲惱怒。
「為什麼?筱薔。」
「你認錯人了!」丁筱薔再次轉過身,打算置之不理。
「不!別走,筱薔,你听我說——」夏宣豪再次扣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你放手!我說你認錯人了,你听不懂是嗎?」她忿忿地說道,聲音尖銳而高亢,「如果你再亂來,我就喊非禮!」她怒瞪他一眼,甩掉他的手轉頭就走,因為再不走,她的淚水會在他面前演堤。
丁筱薔極力漠視身後那道熾人的視線疾步往大廳走去,就在快到門口處,她與出來找她的杜維倫撞個正著。
「筱薔,原來你在這里!你出來這麼久,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咦?你怎麼了?哭過了?」杜維倫因這個發現而低叫。
「不……」丁筱薔拭去淚痕,不想讓他擔心,「我……我……」她的手腳顫抖得好厲害,思緒也一片混亂,她不敢轉頭看夏宣豪是不是還在看她,她只知道自己必須離開。
杜維倫擔心地看著突然變得不太對勁的丁筱薔,「你還好吧?」當他的手搭上她的時,他發現她竟在發抖,而且手也變得冰冷,這下他真的急了。「筱薔,你不舒服嗎?」他急忙攙扶著她略微搖晃的身子。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不過是出來一下,怎會突然變成這樣!他看見她眼角還殘留著一絲痛苦的淚痕,她似乎是受到某種程度的驚嚇……
難道那里還有誰在嗎?他立刻抬起頭自她背後里去,他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的怒氣倏地上升,「筱薔,是不是那邊那個人欺負你?」
丁筱薔聞言,一顆心差點停止跳動,他還在……轉眼間,她抖得更厲害了,而她的情況卻造成社維倫的誤解。
「可惡的家伙!我去教訓他——」
丁筱薔一驚,旋即瞪大了雙眼,「不……不,不是的,維倫……」她設法硬擠出一句話來,她緊抓著他,「我……不舒服……我想回……回去了……」她必須快走!她必須……
「可是……」杜維倫衡量情勢,不得已只好放棄找那個人算賬,眼前還是她比較重要。「好,我們回去、我們回去。」他安撫她。離去前,他不忘對那個人再投去憤怒的一眼。
另一方面,夏宣豪在看見那個男人走近她時,他當場沖動地就要沖上前去,然而是一個聲音適時插入阻止了他。
「少爺,原來你在這里,老爺在找你,說是時間快到了。」一名侍者從另一側走過來。
夏宣豪仿佛未聞地死命盯著不遠處的兩人,當他看見丁筱薔偎向那個男子時,他的眼神變得銳利、雙唇緊抿,震驚與嫉妒同時佔據他的心。天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忍住沒沖上前將他向自丁筱薔身邊拉開。
那個男的是誰?會是因為他,她才不認他的嗎?他無法責怪她,但……他的下巴繃得死緊。
「少爺?」這位奉命前來的侍者見夏宣豪一直沒動靜,于是又喚了一聲。
而夏宣豪在看見他們相偕離去後,神色變得更加難看。
「我知道了,立刻就去。」他的聲音冷得就像是鬼魅般,令人感到不寒而栗。而首當其沖的就是這位侍者。
「那……我……這就回去稟告老爺!」他害怕地丟下這句話後,馬上就跑走了。
走了!通通都走了。夏宣豪嘲諷地想道。
不論他是誰……和筱薔是什麼關系?他都不會放棄的,因為她是他的!這一次,不論是何種阻礙,他絕不會再輕易地放她走!
丁筱薔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令她覺得安全的小天地,一回到她租來的小公寓,她強忍的漠不在乎在這一刻全然瓦解,她萬般狼狽地跌坐在床沿上掩面低泣。
為什麼要讓她再次遇上他?
她對不起他!是她沒有將小念豪照顧好,她沒臉再見他……
她不恨他當年說走就走的行為,畢竟有誰能忍受像她父親這般給予的侮辱,換成是她自己也做不到。然無可否認地,他的離去在當時仿佛也將她的心一塊帶走了。
在那段猶如行尸走肉的日子中,因為有了小念豪,她的生命才又逐漸恢復完整,他是她的一切希望、生存的重心,即使為了保有他不得不離開家,她也不後悔,只要有念豪。
可是上天卻殘忍地開了她一個玩笑,一個不治之癥奪走她的寶貝……
「為什麼?」她破碎地喊道,臉頰上是滂沱的淚雨,「為什麼你要再次出現?」
他一出現,隨之而來的就是不堪回首的過往,想起她可憐的小念豪,她頓時突得肝腸寸斷。
他不該再出現的……
丁筱薔如往常的去上班,她知道自己昨晚的異常一定讓杜維倫和蔣以禮為她擔心,或許是昨晚哭太久,所以她覺得很不舒服,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她將全副的心思擺在眼前的工作上,現在的她的確需要借由另一件事轉移她的心思,否則她會崩潰。
一早上的時間很快的過去,接著是中午休息時間,轉眼間下午也過了泰半,隨著時光流逝,丁筱薔愈來愈坐立難安,她覺得有點怪異,不由得停止敲打鍵盤的動作,轉頭望向老板辦公室,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大感納悶不解。
以禮是怎麼了?竟不若她預期般地出現詢問有關她昨晚異常的舉動,就連中午相處時也不曾提及,這和他們平常對她有如母雞護小雞的態度相比,實在有點叫人匪夷所思,難不成……維倫並沒有對以禮提起?
總之她就是感到不對,而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算了!她告訴自己,像這樣不是很好嗎?她將昨晚的事拋到腦後,也不用老是要他們兩個為她牽腸掛肚,一切就像未曾發生過一般。接受這樣的解釋後,丁筱薔再次投入工作中。
然而下班時刻,蔣以禮出現了。
「嗨,以禮,等老板嗎?」丁筱薔笑問。
「不,我找你,一道走吧!」
「找我?」面對蔣以禮突如其來的邀約,她顯得有些意外,「為什麼?」
「我們好久沒一起逛街了,難得今天興致好,一塊去走走吧!」蔣以禮興致高昂地說道。
興致好?真是這樣嗎?她笑自己神經,胡思亂想。「好吧!」她立刻答應道,反正此刻她還不想回去面對空蕩蕩的房間。
「那走吧!」蔣以禮率先轉身就走。
「咦?你不等維倫嗎?」丁筱薔錯愕地問。
「今晚的約會沒有他的份。走吧,他會自己安排節目的。」不待她反應,蔣以禮已調轉回頭推著她走出辦公室。
蔣以禮是個很好的同伴,和她在一起時,煩惱不如意的事全都不存在,只有輕松快樂,她們先去逛街,當然免不了小小地失血一下,然後她們又去用餐,在浪漫、柔和的餐廳用餐是種舒服的享受,對她而言也是種奢侈的享受,不過今晚的她不一樣,她想放縱一下自己,于是乎她們又去看了場電影,直到十點多才回到了丁筱薔租來的小公寓中。
「好累。」回到家中,丁筱薔倒頭癱倒在沙發上。
「很棒的一個夜晚。」蔣以禮繞到廚房替彼此倒了一杯白開水。
「你精力真充沛,看來我是老了。」丁筱薔感嘆。
蔣以禮噗哧一笑,「我有沒有听錯呀?你竟然在大你足足三歲的女人面前稱老?」
「我們不論年齡,談心境。」丁筱薔嘆了口氣,突然正色道︰「說吧!我想你今晚不光只是想單獨邀我去散心而已。」
「那麼明顯嗎?」蔣以禮低叫,顯得有點震愕,接著重嘆口氣,「還是瞞不了你。」她喪氣的說。
丁筱薔輕笑開來,「不,該說是我太了解你了,你根本就不是個藏得住心事的人。」
「听你這樣說,真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哀?這種心境真叫人矛盾。」蔣以禮搖頭,顯得有些沮喪。「你想知道的是昨晚發生什麼事,對吧?」見蔣以禮點頭,她又說︰「真難為你了,要你隱忍這麼久。」
「對不起,我並不想探究你的隱私。」蔣以禮歉然道。她雖知道丁筱薔未婚生子,也有個無情至極的父親——因為小念豪生病,筱薔回家請求父親借錢讓她籌措醫藥費,結果非但沒借成,反而還說她已不是丁家的女兒而被趕出去。除此之外,她就不知道了,她敢肯定那是個會令人扯心裂肺的心酸史,所以也就不願因自己的探問再次觸及她的傷痛。
「要說抱歉的應該是我,又害得你們替我擔心了。」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接著又說︰「我踫到他了。」
「踫到他?誰呀?」蔣以禮不解的問,突然問她恍然大悟,錯愕地瞪大了雙眼,「你是說……念豪的……父親?!
「就是他,我一直沒對你說過,那是因為我不願再去想起和他之間的種種,但是昨晚,他又這樣毫無預警的出現,和他當時說走就走一般的唐突。」在一陣陣的心痛中,丁筱薔緩緩地提起當年——從意外的認識、相愛到她父親發現時的憤怒,接著是她發現自己懷孕時的種種經過……
「唉,听完這段往事,真不知該怪你父親還是那個夏宣豪?」在丁筱薔淚水的浸潤中听完她的遭遇,蔣以禮重嘆了口氣,未婚生子,最後最可憐的還是女人。
「事到如今怨誰已于事無補,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不是嗎?」丁筱薔打起精神強顏歡笑地說道。「你真堅強,筱薔,難道當時,你一點也不恨他?」
她搖頭,「我不曉得,不過,在得知他離去的剎那,我的確感受到心碎的感覺。」她輕描淡寫道,好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
「那現在呢?你還……愛著他嗎?」蔣以禮忍不住問。
丁筱薔笑了,只不過笑容帶著一抹哀威,「我不知道。一直以來的避之不談讓我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他了,然而這一切原來不過是我在自欺欺人罷了,他的出現還是能夠深深地影響到我。」她的眼神透露出一抹悲哀。
「這會不會是因為你還在乎他?」蔣以禮溫和地說。
丁筱薔狀似疲憊地揉了一下雙眼勉強地回答,「我的答案還是不變,我不知道,畢竟六年不見了。」
「話雖如此,但你為他生了一個孩子,平白受這麼多苦,難道不打算讓他知道?」蔣以禮激動地說道。
丁筱薔顛顛地吸口氣,旋即露出一抹淒涼的微笑,「說了又能如何?小念豪也不會回來了,只是徒增一個人傷心罷了。」
蔣以禮僵住,一陣熱氣迅速竄升至眼眶凝聚,僅是簡短的一句話,卻有著不容小覷的威力,蔣以禮狼狽地發現自己整顆心因觸動往事而酸楚不已,她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客廳里的氣氛霎時降到谷底,呈現一片低迷。
「你扯遠了。」丁筱薔最先恢復,她吸了好幾口氣,試圖讓痛楚而緊縮的胸腔得以喘息,然後她強迫自己掛上笑容,「昨晚只是個意外,不會再見的,放心吧!」
蔣以禮在心里長長地嘆口氣,明白這已是丁筱薔的極限,再深談下去,她隨時會崩潰,她突然握住丁筱薔的手說道︰「你知道,不論如何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你,以禮,我會堅強的。」丁筱薔給予其一個肯定的微笑,為了讓她安心,她遂又說︰「說不定人家早忘了這回事,如此一來,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你能這樣想,那就好。」蔣以禮點頭。
接下來兩人又東扯西聊了一下子,蔣以禮才告辭。
一直到蔣以禮走後,丁筱薔整個人才松懈下來,強打起的精神一旦松弛,她頓時感到無邊的疲累,她深陷沙發椅中,懶懶地不想動,靜靜地發著呆,約莫片刻之久,她的門鈴突然響起,想也不想地,她立刻強打起精神去開門,她想一定是蔣以禮忘了什麼又折返回來。
「你忘了什麼嗎?以……」
丁筱薔的話消失于嘴邊,當她看清來人時,仿佛五雷轟頂似的震在當場。
來人不是蔣以禮。也不是杜維倫,而是她不想再見到的人——夏宣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