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邦知道這樣的要求很突兀,不過,我還是希望夫人能將綠兒許配給我。」翌日天方拂曉,柯定邦即登門拜訪,說明來意。
「你這家伙不會是當真的吧?」龍昊天眉宇-挑,不置可否。
「我心意已決,非卿不娶。」柯定邦微微一笑,眸里流露出真摯的情感。
莫雪兒了悟一笑,雖然沒看到昨天夜里這兩人一前一後離席,最後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嘛,看這位翩翩佳公子一臉春風滿面……呵呵,肯定是與春綠那丫頭偷偷做了什麼好事!
為了再一次確認,莫雪兒故意試探的間︰「咱們綠丫頭雖能得柯將軍的寵愛,但一女焉能配二夫?再說,春綠這門親事我已經先允婚了。」
「夫人,只要綠兒不嫁,我相信我仍有機會。」柯定邦俊眉一擰,淡淡的道︰「她會選擇我的。」
「那好。」莫雪兒輕輕一合掌,笑道︰「解鈴人還需系鈴人,沖著柯將軍這一句我這就讓春綠與你說個明白吧。」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還是由小倆口自個去說吧。過了一會兒,春綠面帶潮紅地出現在廳口,尚未進門就瞧見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
「綠兒。」柯定邦回身過來,笑看著她。
「呃,小姐。」春綠沒去看他,逕自繞過他走到莫雪兒的面前。
她漠然的舉動惹來柯定邦一陣不悅,笑意也瞬間僵住。
她又怎麼了?
「春綠,你來。」莫雪兒柔聲對她招了招手,正色道︰「現在你有兩個避擇,一是如期與恪齊公子結為連理,二是與柯將軍比翼雙飛。我並不想勉強你,因為這兩件婚事都是好姻緣,我希望能由你親自決定。」
「我……」春綠猶豫不決。
「綠兒,告訴他們,你會嫁給我的。」柯定邦叫道。他真的很害怕再見到她如此困惑的表情,經過一夜纏綿,她還是不懂他的心嗎?
「春綠,你的意思呢?」莫雪兒瞥向她一問。
「我……我選擇如期與恪齊完婚。」
「綠兒!你在胡說什麼?」柯定邦錯愕地霍然起身,怒不可遏的一把攫住她的手臂,狠狠地咬牙低語,「你昨夜明明已經……」
「住口!」她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冷漠的說︰「你要我在你面前咬舌自盡嗎?」
「綠兒。你怎麼……」他真的是被她弄糊涂了,但是為保全她的名節,也了解此時地點並非討論兩人私密之事的好地方,遂向身後兩人請示,「因事出突然,末將想暫借春綠一刻,請求肯允。」
「好啊,盡管拿去。」龍昊天大方的揮揮手。
「等等。」莫雪兒出聲提醒,「借人不難,但春綠好歹是我的貼身丫鬟,我可不許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她明白的暗示。
「末……末將明白。」柯定邦面紅耳赤的允諾。
風兒呼呼從耳邊竄過,柯定邦強將春綠從鎮北府拖了出來,蠻橫地攔腰抱著她,狂策座騎奔出城外,待遠離一切塵囂後,他選擇在一處僻靜的田野小路上停下來。
「我要你立刻放開我!」她喝令他。
「我不放!」柯定邦氣郁難抑,怒火再起,「除非你給我一個好理由,說明你那愚蠢至極的決定!」
「我為什麼要跟你解釋?」她緊抿菱唇,睨了他一眼,冷冷諷道︰「難道你羞辱我羞辱得還不夠多嗎?」
「羞辱?」聞言,他的眸光變得冰冷,「你竟敢說我們昨夜……是羞辱?」
「難道不是嗎?」春綠冷言譏諷,「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個災難!」
「既然如此,你昨夜有機會可以殺了我的,為何你還一味的迎合我?」他的目光似焰,胸中一股怒氣逐漸升起。「你這是想戲弄我嗎?」
「殺了你?」她笑斥一聲,「哼!你當我是傻了嗎?我好不容易盼到為人妻媳的幸福日子,我為何還要讓自己雙手沾滿鮮血,莫名其妙扛上一條刺殺朝廷官員的罪名?」
「你!」柯定邦不敢相信這樣絕情的話語,竟然是出自她口中。
「柯定邦,昨夜我若不與你虛與委蛇,你會放過我嗎?」為了讓他心死,她忍受難堪的再加上一句,「昨夜我根本阻止不了你滿腔的欲念!」
「好!很好!」一股幽怨逐漸凝滯于他的胸,「原來我在你的眼底竟是如此下流齷齪!」
春綠忍痛將臉撇向一旁,不想看他受傷的表情。
「你究竟要傷我的心多少次?」他就快體無完膚了。「我快受不住這樣的折磨了!」他低聲一吼,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
「你可以選擇不傷心,不被折磨啊!」她猛地推開他。
「說得倒容易,你能嗎?」他冷冷看向她。
「我能。」她言不由衷的回道。
「可惜我卻做不到與你一樣無情。」他反將她一軍,「告訴我,你的心究竟是用什麼做的?」
「你……」
「你盡管坐上花轎,開開心心的當你的新嫁娘去吧!但是你要記住一點。」被怒火焚燒的柯定邦一把將她拉近自己,恨恨地咬牙道︰「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我保證!」
「你……你想如何?」春綠駭然不已的瞪著他。
「你說呢?」
他突然松開了她,一抹深懷殺機的笑意就掛在唇邊,教人猜不出被情恨蒙蔽心緒的柯定邦會做出什麼令人心悸驚駭的事來。
晨霧彌漫的初冬景致是一片冷清沉寂,同樣是在鎮北府邸,同樣是一場冬季的婚禮,只是這一回新娘子換了人,但心碎神傷的還是同一個男人。
「綠丫頭,真是恭喜你了。」
今晨一早,不顧丈夫慕容揚一路上的碎碎念,還是堅持要在第一時刻來祝賀兼送行的巧雲,帶著滿面欣慰的笑意,挺著一個大肚子踏進喜房里。
「謝謝巧雲姊姊。」
「怎麼啦?看起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她看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忍不住探問︰「誰欺負你啦?」
「沒有啊。」
「還說沒有?你那張小臉永遠也藏不住喜怒。」巧雲見她不肯明說。干脆直接問向端坐在一旁的莫雪兒,「小姐,這丫頭怎麼啦?」
「春綠,你是不是後悔了?」莫雪兒看著滿臉抑郁之色的春綠輕聲一間。
「春綠沒後悔,只是有點緊張。」她隨口編了個理由。
其實,她會這麼擔心也是不無道理的,自從數十天前柯定邦對她丟下那一句似恐嚇的保證後,旋即失去蹤影,一詢問之下,沒有一個人知曉他可能身處何方。
當然,這其中還包括-苴與他是好友兼長官的龍昊天。
只要他肯出現,他就會出現,如果他不願意,任你把京城翻了也找不著他的一根頭發。
這是她前幾日偷听到小姐與姑爺對話的時候,姑爺對多年生死之交的好友柯定邦的說明。
她知道在一夜過後全盤抹煞他對她的所有情意,是教人難以承受的,任個性再頑強、再有韌性的男人也受不了感情上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情打擊,更何況是一向溫柔體貼,對她情深意重的他。
但……長痛不如短痛,她與他是難有結果的,他們一個是天、一個是地,身份背景不同、杜會地位不同,就連生活環境也不同。
試問,這天與地要如何才能契合在一起?
再說,她知道許多朝廷未有婚配的年輕官員,他們的婚姻是掌握在皇帝的手中,完全沒有自主的權力,就算已有妻室,只要皇上論功行賞,隨意賜個女人,可憐的原配夫人還得奉上正窒的位置給賞賜的女子。
她絕對不要那樣的婚姻,這是她拒絕他的原因之一,再者他模樣生得俊俏,人品、身份都是上上之選,她也日睹過他身邊不乏眾多的仰慕者,少一個她,多一個她,對他來說都不會有多大影響,更何況他功在朝廷,深受皇上重用,皇上又怎麼可能讓他娶一個小丫鬟做妻子。
她這樣想無疑是痴人說夢啊!所以她沒有做錯事,她拒絕他的追求是對的,她是對的……
春綠不斷說服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抉擇,但是她卻壓抑不了心頭的浮躁。
「綠丫頭,你到底是哪兒不對勁了?一件好好的新嫁衣都快給你扭皺啦。」不知情的巧雲當春綠是怕羞,取笑她道︰「原來小妮子頭一吹上花轎,真怕羞呀!呵呵……」
「春綠,你別擔心。」深知內情的莫雪兒順水推舟,「這只是個儀式,拜別後你會先讓媒婆接到城外的悅來客棧暫住一宿,明兒一早婚嫁的隊伍才會帶著你一路北行。」
「知道了。」她寞的就要嫁人了嗎?如果叮以,她渴望能夠再見他最後一眼。
「春綠,一路小心。」莫雪兒擔憂的凝望著她這個從小一同長大,陪她冒過險、吃過苦的小丫鬟。
「嗯,小姐也要保重。」春綠執起她的手承諾道︰「等小姐安產後,春綠會回來探望小姐與小寶寶的。」
「好,咱們姊妹倆就這麼約定-!」
「嗯。」
「好了,你們倆也別再這樣依依不舍了,只是嫁個人,往後咱們三人還是可以常常聚首的不是嗎?瞧,這一會兒古時都到了。小姐,你該替春綠蓋上喜帕了。」細心的巧雲催促著離情依依的兩人,俯身在春綠耳邊安慰了她一句,「綠丫頭,你就放心嫁去吧,小姐還有我呢。」
「巧雲姊姊,那就有勞你了。」
黃土坡上,一輕騎騁風駐足于上,一動也不動的身影似乎己經等候多時了。
男子灰暗而冰冷的眸子閃爍著噬人光芒,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坡下不遠處一行浩浩蕩蕩緩緩通過的嫁娶隊伍,視線很快搜尋到行進于隊伍之間一頂綴滿嫣紅流蘇的花轎,冷鷙的眸子-眯,抬起頭來望向天際,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起風了……」嘶啞的嗓音中泛著一絲冷冷笑意。
男子從懷中取出一包粉末,隨著風向飄揚將粉末撒向天空,然後靜觀山下的一切動靜。
須臾,陪嫁的隊伍停頓了下來,所有的人像是中了毒,一個個同前撲倒昏厥過去。
花轎里的新嫁娘則受到劇烈振蕩,困惑不已的掀起簾子向轎外一探。
「哎呀!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全昏一地了?」舂綠驚愕地看向昏迷不醒的轎夫們。「喂!你們怎麼啦?」
被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現象嚇壞的春綠,顧不了自己是新嫁娘的身份,掀開喜帕下了花轎,走近最靠近她的幾名轎夫,伸手探了探他們頸邊的脈搏,發覺他們的鼻息淺細,只是昏迷了過去並無大礙。
接著,她逐一觀察每一個人的脈象,所幸,每一個倒地不起的人都只是昏睡過去,並無生命危險。
正在她為他們松口氣的同時,同時感受到自己正被人緊盯著。
春綠隨即回首仰頭一望,她的雙眸立刻被一雙沉冷如冰的黑眸所震懾住。
突然,那一匹輕騎開始俯沖奔下山坡,並且筆直地朝她所在的位置飛奔而來。
老天!他的日標會是她嗎?春綠嚇傻了。
她以前就曾听聞在城外郊區有許多叛軍逆黨或一些山寨賊子匯集藏匿于此,專做一些強搶良家婦女、奪人財物的勾當,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一次卻被她遇上了,而且還是在她新婚大喜的時候。
不管了,先跑再說!
春綠當下的反應是撩起裙擺,飛也似的拔腿就跑。
怪的是,身後的那一匹疾奔而來的坐騎並不搶奪財物,只是拚死直追在她身後。
不會吧!這個滿臉胡子,看似凶神惡煞的家伙,難道連人也要?這還得了!
心急如焚的春綠邊跑邊月兌上貴重的首飾往身後扔,一張小嘴沒停的嚷道︰「這位賊大爺,我知道你們出外都是求財,只要你不傷害我,我身上的珠寶、玉環統統都可以給你。」
不料,身後逐漸接近中的坐騎完全沒把她的話听進耳中,仍是以極快的速度接近她。
就在一步之遙的距離,她感覺被一只堅硬如石的鐵臂凌空抱起,並迅速被拉往馬背上。
「不要!哇」
她的驚聲尖叫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她的嘴被頭頂上迅速而降的薄唇擄掠住,那是個相當霸道蠻悍的一吻。
慘遭狼吻的春綠瞠大一雙水亮美眸,錯愕得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個男人蓄滿胡渣,激烈的擁吻教她細女敕白-的臉頰頓時被刺得騷癢紅痛。
「唔……不……」她原想抗拒的,但卻在這陌生的男子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一抹能讓她怦然心動的麝香氣味。
春綠在對方湛黑的眸子中看到了深深的依戀,她訝然低語,「原來是你……」
「是我。」他凝望著她坦承了身份。
「為何你會出現在這荒郊野外?」他放著一個堂堂威遠大將軍不做,居然在這種鬼地方為寇
「我說過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柯定邦隨之而來的一句話中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你是我一個人的,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他的語氣和以往一樣霸道,他還不認輸、不放棄,面對他的死心眼和膽大妄為的搶婚行為,她已經不再感到任何憤怒的情緒。
相反的,此時她的心扉已被他濃濃的情意所包圍。
「你……」這幾日不見他的蹤影,他可知她的心底有多麼擔心他?
春綠拾眸仔細觀察他現下的模樣,原本剛毅俊俏的臉全被胡渣掩蓋住了不說,一頭黑亮的頭發也散落在腦後,她一雙小手輕輕撫上他面無表情的臉龐,發覺他還消瘦了點。
「你變得好憔悴……是我傷了你的心?」
如果不是他們的身份相差太懸殊,她又怎會不希望就這樣被他深擁入懷,只是,她真的不值得他如此為她呀!
柯定邦撇開臉,逕自策馬前進沒有回答她的話,但是他的沉默無語已經代表了默認。
是她又再摧毀二他一次。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對話,任由他領著她穿越過一座座的山丘小嶺,躍過一條條潺潺小溪,前方的路似乎永無盡頭,就像他們倆的末來。
「定邦……」她好害怕這樣的沉默。「你想帶我上哪兒去?」
「我們回家。」他淡淡的說,騰起一只手搖指前方,「回我們的家。」
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一間翠綠的林中小竹屋乍現眼底,春綠不禁瞠大了雙眸,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
這間用竹材所搭建的竹屋十分牢固,里頭廳房格局完善,小屋前院是一片湖光山色,幽深靜雅,後院望去還可見一道白絹似的小小瀑布沖刷而下。
它還有個可愛的名字,綠苑小築。
「我們的……家?」這里美得像是一幅山水畫!
「我為你而建造的。」他將抱她下馬背。
「為我?」她驚愕的問︰「為什麼?」
「因為你將成為我的妻,這兒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將會生下……」
「等……等一下!」她皺眉舉手中斷了他兀自為兩人未來所設計的夢想,「你不會忘了自己是個朝廷命官了吧?你還身負許多的要務啊!」
「我管不著了!」他不讓她再有借口。「如果沒有你,就算是再多的名利掌握在手我也不快樂,我只要一個你。」
在柯定邦一番濃情蜜意的表白中,她就快淪陷了,再也無法否認自己的心思所向。
沒錯,在上花轎的那一刻,她是渴望他不顧一切來掠奪她的,但她總認為是痴人說夢,他堂堂一個威遠大將軍豈會因為一個小丫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來,但,他還是做了,就算明明知道這會造成無法收拾的後果。
她看了他一眼,再回眸瀏覽眼前他一手一刀為她辛苦築出的一片幽美天地,任她心腸如鐵,也會為他所付出的一切動容。
看樣子,她的一顆心已經被他牢牢捉緊,再也無處可逃了
「綠兒……」柯定邦步向她身後,小心翼翼的將她納入懷中,「你不說話,是在生我的氣?怪我將你擄來,壞了你的姻緣?」他苦澀的低喃。
「不,我只是……噢……天啊……」當她無意間翻開輕攬在胸口的一只大掌時,潰堤的淚如雨下。
她看到的是一整片新傷舊痕摻雜一起,已無完膚的掌心,那個曾經撫在她臉上讓她感覺到溫潤厚實的大掌,如今全變了個樣。
「別看,會嚇著你的。」他捏起掌心不讓她再看下去。「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開心,所以……」
「我真的很開心。」她轉過身來看向他,含淚的眸泛著幾許欣慰笑意。「我很高興你這麼做。」
「真的?我還以為︰不怨我搶了你?」」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她一點也不怪他的魯莽?「那麼,你「如果你沒做出這樣的決定,我想我才真的會怨你一輩子。」她娓娓道出心底真正的企盼,重重驚悸了他心房。「綠兒,」老天!他沒听錯她的意思吧?「你是說,你也是愛我的……是嗎?」他小心翼翼的間。
春綠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閉上雙眸溫順安靜的偎入他懷中,放唇低低細喃,「你既然要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
「那你不後悔?不會再棄我而去?」他好害怕她會再度掙月兌他的手,永遠的離開他。
「我不會了。」她承諾道︰「除非……這一次,是你厭倦我了。」
「不會!我永遠也不會!」他緊緊的摟住她,鄭重的宣示,「關于這一點我可以承諾。」
「定邦,你可知道我愛你?」她仰起頭凝望著他,「好愛好愛啊!」她終于說出口了。
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心會痛,他是她的第一個,也將會是唯一。
「綠兒……我都知道。」親耳听見她的坦白,他激動且狂喜的啄吻她的臉龐,一顆心悸動不已,「因為我也是、我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