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聞慕容揚要見她,柳如鳳半驚半喜、半信半疑,她跟著護院走進風浩樓內。
一剛踏入久違的院落里,柳如鳳立即被聚集的群眾所驚,她不解的將眸光移往眾人目光所及的方向。
「巧……巧雲姑娘?」柳如鳳看清楚樓牆上那不停掙扎,包裹在艷紅嫁衣中的人兒後震撼不已,「你怎麼……」
巧雲小臉一斜,看見人群里出現柳如鳳的身影,不禁松了一口氣。
「柳姑娘,你用不著顧忌我。」她微微一笑,用盡剩余的力氣向她喊道︰「慕容揚已經原諒你曾犯下的錯誤,他願意成全你放你自由,往後你不用再獨守靜思閣,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了。」
「堡主?」柳如鳳聞言心中一喜,瞠大一雙迷蒙水眸,驚訝不已的直視著樓上的慕容揚。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他……他真的不再怪她了?從今爾後,她可以離開冷楓堡,與孩子和孩子的父親一家團圓了,是嗎?
「哼!」慕容揚連多瞧她一眼都覺得穢氣,冷冷的啟口,「你都听見她說的了?」
「如……如鳳謝過堡主肯網開一面。」淚潸然落下,她與他之間所有的愛恨情仇,今夜都將結束。
其實,慕容揚並非不願放人,最初他的確十分疼寵她,只是當私通一事爆發之後,教他一度感到無比的痛恨與恥辱,這讓他的男性自尊大大受創,對她進而產生了一種又愛又恨的復雜心理。
直到季心芸失而復得才教他漸漸察覺,他愛的不過是柳如鳳酷似她的臉蛋,對于她的人,他根本就不曾有過什麼情感,將她幽禁與世隔絕一事,更只因人言可畏,為杜天下人之口罷了。
不過,今日芸兒堅持為她求一條生路,他也無妨了。
「你不必感激我,今日要不是我妻子執意饒你一命,我遲早會把你殺了。」慕容揚憤恨地低咆一聲,「你走吧,記住,永遠別再出現我面前!」
柳如鳳點點頭,轉身面向巧雲的方向屈膝跪下。
「柳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巧雲被她的動作嚇了一大跳。
「如鳳多謝夫人憐憫之心。」柳如鳳向巧雲拜了拜,含淚感謝道︰「此番恩澤他日必報,如鳳就此別過。」她感激的又看了巧雲最後一眼,感謝她一顆善良包容的心,說服原本不可能輕易饒恕她的慕容揚改變了心思,他願意給她這一條曾經背叛過他的靈魂一個重生的機會。
這份人情,她這一輩子報答不了了。
「將她帶出冷楓堡,我要你們親眼看著她離開。」慕容揚沉聲再次下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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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放走柳姑娘了沒有?」
須臾,感覺身下的人聲漸退,巧雲抬眸斜覷了仍然是一臉僵硬表情的慕容揚一眼。
「她已經離開了。」天知道他必須緊緊握住拳頭才能忍住滿腔欲爆發的怒火,他咬牙切齒的道︰「現在你可以上來了吧?」
「可以。」巧雲見自己已經達成任務,釋懷的對他甜甜一笑。
唉!希望他等會兒不會對她太生氣,其實,她會這麼做也是為他著想,讓他學會寬容,珍惜人命,這樣她不啻也算是幫他多積——點福德?
正當她為他做了一件善事而沾沾自喜的時候,不料手中倏地一松。
原來繩索不耐長時間的負荷,在發出一聲撕裂的刺耳聲音後從中間斷成兩段。
「哇!」巧雲感覺身體一輕,他的臉龐忽然距離她很遙遠,她知道她要掉下去了。
「芸兒!」
慕容揚見狀大喝一聲,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即飛竄出窗外,在巧雲失速墜落以前用他龐大的身軀穩穩環抱住她的身子,兩人一同墜下的速度太快,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心底唯一的念頭就是保護她,絕不能讓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所以他想也不想的即刻轉身讓自己先背著地摔下,大大減少她可能直接撞擊地面的危機。
重力加速度的結果是讓兩人重重由高樓上筆直墜下,快得其他人都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喘,他們已墜地,所幸慕容揚先選擇保護她,她幸運的沒有受到任何一點輕傷。
但是背面先著地再加上她的重量,讓胸口原有的舊疾重創,慕容揚感到胸腔猶如火燒般的痛苦,最後一陣氣悶得讓他痛苦得皺攏眉宇,忍不住咳出一攤攤的血來。
「慕……慕容揚?」
「唔……」慕容揚無法抑制的吐出更多的鮮血來,他凝視著她,眸中有著一抹慶幸,「芸……芸兒,還……還好你沒……沒事。」他微笑的伸出發顫的手撫過她絲滑的長發。
「你……」她看見他一臉痛苦莫名的模樣,又愣愣的看了看她身上被他沾染的鮮血,心倏地感到一陣劇痛。「你吐了好多血,怎麼辦?」
「我不——」他看著倉皇失措的她,想安慰她幾句,卻因胸口感到一陣陣劇烈擠壓的痛楚,教他困難得說不出話來。
「揚,你是不是很痛?」面對他身受重傷的情況,她十分後悔今夜的莽撞,就連她忘情的喊出他的名都不曾注意。
但是他注意到了。
「你這個固執的家伙……」听到她直呼他的名,他欣慰的漾出一抹微笑,「終于……你終于肯這樣喚我了。」
「你還沒回答我。」她擔心的問,眼淚已在眸底打轉。
「不……不痛。」他勉強的支撐起身體,緩緩低語,「我不痛,你……你別哭了。」她今日承認了他的感情,比起他現在所受的苦痛根本算不了什麼,他甚至覺得他已經不再感到那麼難受。
就算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就快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了。
「還說不痛?你流了好多血啊!」她撲上前去緊緊環抱著他的頸項,任緊繃的情緒潰決,「嗚嗚……揚!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芸兒……我……」他疲倦的閉上雙眸,靜靜享受被心愛的人兒緊擁懷中,那期待已久的感動,如果她往後都這麼待他,那麼就算要他賠上這條命,他也甘之如飴。
胸口的疼轉為悶痛,加上知道她安然無恙、毫發未傷,緊繃的情緒一松,慕容揚眼前一暗,在她懷抱中昏厥過去。
「揚?揚!」忽覺懷中一沉,她立刻將他翻轉過來一探,發覺他已經昏迷不醒。「揚!你不要嚇我,我知道錯了,你趕快睜開眼楮說你沒事了,好不好?」巧雲失控的狂聲痛喊。
天啊!不要!老天爺,不能這樣殘忍!巧雲急忙搖晃著慕容揚已癱軟的龐大身體。她已經失去過他一次,這一次她不能再失去他!
因為她不能承受,她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
「快啊!你說啊!說你沒事,說你不會再撇下我不管了,嗚嗚……你說嘛!」
「夫人,冷靜一點。」
此刻所有的人全圍了上去,有的上前查探慕容揚的傷勢,有的忙勸慰已陷入瘋狂狀態的新夫人。
轉眼間,整個場面亂成一團……
「堡主!」
「快請大夫!快!」
一場熱鬧的婚禮因一場意外的插曲教眾人慌亂成一團,昏厥的慕容揚不知道因為他這一次的犧牲已經悄悄地贏回一顆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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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過七旬的老大夫,微微皺起斑白的眉毛,為慕容揚把脈檢視傷勢,末了,他沉吟了一會兒,將慕容揚的掌心輕輕放下。
「慕容堡主的胸腔受到相當嚴重的撞擊,表面上雖無明顯傷痕,實則內髒已受損。」
「大夫,那……那他能不能醫得好?」巧雲緊瞅著大夫著急的問。
老大夫點點頭回道︰「他的胸口在之前即已受創,如今新患導致舊疾的復發醫治相當棘手,但……」他看向一臉憂心忡忡的巧雲,又道︰「所幸慕容堡主體魄健壯,也是個習武之人,老夫想應可一試。」
「那麼你一定要救救他。」她執起大夫的雙手誠摯的央求,「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這位活菩薩身上。
一旁的娟兒見狀,上前攙扶住心力交瘁的巧雲。
「夫人,大夫醫者仁心,會盡全力救治堡主的。」她柔聲勸慰道︰「我們就暫且退下,不要去打擾大夫了好嗎?」
「不,我不走!」她想也不想就推開娟兒的攙扶,硬是霸在床邊不肯離開,「我想在他身邊守著。」她緊緊拽住他虛弱無力的大掌,擺出不妥協的態度。
「可是夫人——」
「你們就讓我留下吧,或許等一會兒的治療我也幫得上忙。」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想離開慕容揚身邊一步。
看著巧雲堅決的表情,老大夫點頭一笑,心想世上所謂歌頌夫妻的鶼鰈情深,說的就是這般模樣吧?
「呵呵,也罷,就由著你們夫人去吧。」老大夫微笑的轉望一臉倦容的巧雲,細心的問︰「夫人,老夫方才听聞你是與慕容堡主一齊墜樓的,現下你的身子可有感覺不適?」
「我沒事。」巧雲雙頰一紅,囁嚅的回道︰「是我相公……他保護了我。」她轉覷了慕容揚沉睡中卻依舊雙眉緊揪的臉龐,心頭又是一酸。
「可你的面容看起來相當蒼白。」他建議道︰「不如先讓老夫為你把脈如何?」
「不了。」她搖頭拒絕,現下慕容揚的命比她自己的重要多了。「我真的沒事,大夫多慮了,還是請你先幫幫我相公吧。」
「無妨。」他笑覷著巧雲勸道︰「夫人,就讓老夫先為你診視診視吧。」
「夫人,就讓大夫先看看吧,不礙事的。」娟兒在她耳邊勸道。
抵不過兩人的堅持,巧雲只有遞出手來。「那麼有勞大夫了。」
「夫人多禮了。」老大夫舉起指,閉上眼專心的為她診斷,不一會兒,他發出笑聲,「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呵呵……」
「大夫?」
不待娟兒追問,老大夫躬身祝賀起一旁一頭霧水的巧雲。
「老夫在這兒就先恭賀夫人有喜了。」
不……不會吧?
「有喜了……」她錯愕的道,「我?」她的小臉上盡是不敢置信。
「夫人月復中已懷有胎兒,還是听老夫一句,先去休息吧。」老大夫勸道︰「初胎最注重母體的安養與否,要是母體在這節骨眼上有任何的閃失,這樣就難保胎兒的周全了。」
「夫人,你都听見了,讓娟兒扶你回房內休息好嗎?」
「不行,我一定要在這兒看著他好起來。」
「夫人!」娟見被她的固執脾氣惹惱了。「就算夫人一直死守在堡主身邊也幫不了堡主,要是堡主知道夫人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會教他傷心的。這樣一來,豈不是讓他今日白白以血肉之軀救你一命?」
娟兒嚴厲的一番話重重撞進了巧雲的心房,她的眼窩一熱,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從眼眶里掉了出來。
「可……可是……」
「夫人請放心,老夫定當全力以赴。」老大夫慈祥的輕拍了下巧雲的手背,微笑的承諾,「你就暫且將慕容堡主先交給老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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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長的治療過程讓巧雲足足等了一夜,就算她已經疲憊不堪,但一雙眸子卻怎麼也合不起來,她一定要親眼瞧見慕容揚安然無恙才能讓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緒消失。
經過漫長一夜,心急如焚的苦等,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已被慕容揚所奪,或許應該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心就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包括他離開她的那幾年,她的心始終緊緊系在他身上,從來就不曾離開過。
她一再的否認他,否認兩人曾有的過往是因為她心中還留有一絲絲對他的怨恨,所以這些年來她一直反復的說服自己必須去忘了他。
但是,她輕忽了兩人之間深深緊系的情感,她還保留著他當初給她的一對木偶就證明了心底依然不忘舊往的最佳見證。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曾將他忘懷,是她愚昧的自以為將心思掩飾得很好,卻在知悉他即是她拼命想忘卻的那個人之後,所有的思念、怨懟、憤怒與愛戀全朝她襲擊而來,不斷不斷啃蝕她的心智,摧毀她力保的平靜。
她輸了……
她不否認自己的確輸在他對她仍舊深濃的情意中。
當所有的療程告一段落,巧雲終于得到大夫的首肯又急急忙忙踏進慕容揚的房間,回到他身旁苦苦守著。
她坐在床邊,落寞無語的凝睇著他,還不到兩天的光景,他原本俊逸非凡的臉龐變得消瘦蒼白,她悄悄伸出一只小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心中一疼。
「對不起。」她哽咽的道歉,「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你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將他一只大掌執起,將它輕輕熨貼在自己還尚未隆起的小月復上,勉強扯動臉頰,露出一個甜笑。
「你模模,咱們就快有小寶寶了喲,所以你不能再將我扔下不管了,听到了沒有?」她眼含淚光的低喃,「你不能這樣不負責任……」
看著他一動也不動的虛弱身軀,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嗚嗚……這算什麼嘛,慕容揚!你怎麼可以這麼混帳?以前是你先是拋棄了季心芸,如今你是不是又打算撇下我們母子倆了?」她張著一雙蒙朧淚眼,怒瞪了他一眼,斥責道︰「你這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大壞蛋當上癮了嗎?」
最後她捂著滿臉淚痕的小臉,開始背著他埋怨數落他種種的不是。
「你這個人總是這麼自私,一點也不懂得顧及別人的感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要到什麼時候才懂得多體恤一下旁人的心情?」她邊哭邊恐嚇他。「嗚嗚……我先把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再不醒過來的話,我就要帶著你的兒子偷跑,就跟以前一樣,讓你這輩子想找都找不著了!嗚嗚……到時候就別怪我事先沒警告過你。」
不知道是不是巧雲的一番哭訴感動了天地神明,讓原本昏迷不醒的慕容揚震動了下,眼皮下的眼球轉動著,看來就要轉醒。
一旁不停拼命叨念的巧雲一點也沒注意到這個驚喜的一刻,仍是很認真的對著空氣生著悶氣。
他靜靜的笑覬了她好一會兒才虛弱的輕喊了她一聲。
「老天……你又在責備誰了?」
聞言,她猛然一驚,怔怔的回首一覷,正巧看見他一臉溫柔,又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
「揚……你……你醒了?」她目不轉楮的瞅著他,怕自己看到的只是個幻象。
他取笑她,「我再不趕快醒過來豈不是被你罵得體無完膚了?」
「你真的醒過來了!」她忘情的沖進他懷里,再也不想掩飾自己泛開的情潮。「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你這個給我惹盡麻煩的小家伙。」他既虛弱又氣惱地輕擰了一下她的臉頰,「居然還恩將仇報,在我背後說我的壞話啊?」
「我才沒有在你背後說,我以後都要在你面前說。」她不吝嗇的對他露出最甜美的笑靨,「我愛你、我愛你,我已經愛上你了。」
他親耳听見她一句句深情的告白,恍惚之間,還以為自己仍是在睡夢中根本還沒醒過來。
他又驚又喜的望進她澄澈的眼眸中,不敢置信的再向她確認一吹,「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不會……不會只是想安慰我一下吧?」
「都是真的,我知道我絕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了。」她將自己深深埋入他溫暖的懷抱中,靦腆的低語,「再說,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我是真的愛你,揚……」
慕容揚激動的回擁他這一生的摯愛,他終于真真正正擁有她了,不只是她的身子、她的心,現在她整個人都是他的了。
「親耳听見你這麼說實在太令我——」歡欣的同時,他覺得自己似乎听漏了一句好像蠻重要的話。「呃,芸兒,你剛剛有一句……是不是說了什麼?」
「我愛你啊。」她俯貼在他胸膛上甜甜回道。
「再上面那一句。」他親了親她的粉額催促她。
「我不能沒有你。」她皮皮的不肯老實回答。
「芸兒?」他微慍的輕拍了一下她縴細的背脊。
「相公。」她調皮的笑開一張小臉,將朱唇輕輕復在他耳際邊柔聲低喃,「咱們就快有小寶寶了,怎麼?我還沒告訴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