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可站在床沿,失神的望著時語熟睡的面容,愈深愛這個男人,她愈怕傷害到他脆弱的恐懼。
早在幾天前,她就收到陳影活著的證據,而她一直沒有勇氣告訴時語事實。
他有權利知道,陳影在他心中必定佔有地位,她的失蹤折磨了他七年之久,是他的痛苦回憶。
如能解開七年失蹤之迷,是否能或多或少的拯救他自責的靈魂?能還是不能?是她難以取舍的關鍵。
他仍愛陳影嗎?如果愛她,是否能接受她在七年前離開他嫁給了另一個男人的事實?她活在世上,並且擁有丈夫及孩子的事實是否會傷到他?還是會讓他解開自責的枷鎖?
多想問出口,但她還沒做好承受的準備,更擔心的是時語無法承受。
時語似乎在做著惡夢,看他糾結的眉頭和不安的神情,她想知道他在夢什麼?是已故的紀月齡,還是以為失蹤了的陳影?這兩個女人在他的心中佔有多大的地位,足以影響他的一生?
嫉妒嗎?跟一個靈魂、一個已婚的女人?多傻,而她無法控制心中燃起的妒火,它在她體內燃燒著。
失去愈多的理智,愈明白愛情的力量的確厲害,她是否能在還可以救自己前抽手?她放得開嗎?
在她看來,是來不及了,非要燒到自己,才能痛得醒了吧!也許人生就是要在痛苦中學習。
看時語愈加煩擾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夢魘纏著他不放。
唐可可伸出手,撫模他沁出汗的額頭。
她到底愛他什麼?俊美的外型嗎?以自己一向不從外貌評分的原則,不太可能,即使今天時語其貌不揚,她的心也會淪落。
不是出于同情的愛情,她很確定,而是那股她無法解釋的吸引力,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隱隱發覺了。
愛上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許多她曾經嗤之以鼻的愛情名言,這時候都成功的應驗了。
如果她的心情再輕松點,她會大聲的嘲笑自己,唐可可也有栽的一天。
似乎終于從夢魘中月兌身,時語睜開眼,眼中居然有恐懼。
他是一直被困在心中的迷宮自責痛苦的翻騰嗎?唐可可心疼的望著他。
時語迷茫的眼神對上她的臉,第一個動作就是捉住她,緊緊的抱在懷中。
他夢見多年前的情景,深愛的女人死亡、消失,而在他夢境中消失的女人居然是唐可可,真實得不像夢境,他嚇到了,他不能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怎麼了?」唐可可的聲音帶有安撫,最近,她時常要這般特意安撫他,是種警鈴嗎?
他需要緊抱住她,才能安撫心中無限的恐懼,這次,命運會如何奪走他心中所愛?他甚至懷疑自己能再接受一次失去嗎?如果不能,他是會發瘋還是會自我了斷?
他愈來愈需要她,在她面前,他變得脆弱不堪,無法掩飾恐懼,她發現了吧!聰明如她,應該早就看出來,所以她總會適時的安撫他。
然而再多的安撫,都無法撫平害怕失去她的恐懼。
她看不下去了,時語抱得好緊,緊得像要把她揉進身體,他益發嚴重的恐懼早晚會害死他,也許,她該定下決心。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實。」唐可可以平靜的語氣做為開場。
「什麼事實?」時語拉開她,面對她異常平靜認真的表情。
「我希望你能平靜的接受……陳影沒死的事實,她活在世上,擁有幸福的婚姻和兩個孩子。」一口氣說完,她一直警覺的注意他的情緒變化。
時語被強大的震驚定格,許久無法思考,陳影活著!
「她失蹤的七年沒有空白,六歲的孩子就是證明。」瞧他大受打擊的表情,唐可可緊緊的抱住他,如果角色易位,她大概也無法接受吧!被自己深愛的人欺騙了七年之久。
「你怎麼知道?」
「跟我去見她,好嗎?」她由衷的希望陳影能拉開時語心中陰影的布幕,她該解釋,至少,有個交代。
「她在哪里?」
「香港。」調查資料顯示,七年來,陳影只回過台灣一次,停留不到一天。
為什麼不讓時語知道她安好的活著?到底陳影是深愛他,還是惡意整治他?
陳影明知道在她之前的紀月齡,卻還是上演了失蹤的戲碼,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很想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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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語的異常平靜令她不安,他愈平靜、愈沉默,就愈讓她擔心。
「在想什麼?能告訴我嗎?」唐可可轉頭望向他,試探的輕問。
時語望著前方,平靜的回答,「一片空白。」從初听到的震驚,緊接而來的空白,他不知道他該想什麼,甚至,他懷疑他能否見到七年不見的陳影。
她活著,卻不來找他,這不像陳影的作風,她熱情奔放、毫不掩飾的熱情曾激起他平靜的心,當時,他一度把這名熱情過度的女孩當作紀月齡的替身,只為了陳影的面容有丁點紀月齡的氣質,然兩人的個性卻迥然不同。
他喜歡過陳影,所以他願意娶她,在她主動提出結婚的要求時,他沒拒絕,不過,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愛她,她無法激起他的佔有欲,在他的印象中,他不曾主動吻過她,向來都是由她主動。
而她失蹤的當天,他一度自責得發狂,心中的痛並不是失去心中所愛,而是自責他無心的害死了陳影,原以為他不愛她,所以娶她很安全,原來,只要是他喜愛的東西,命運之神都要奪走,他開始了解他的喜愛將會是女人的浩劫。
這更奠定了他設定女人是物品的想法,不論在別人的道德觀中是多麼不齒,他都不在乎,他還能有什麼好在乎的。
恐懼在他心中一直沉眠,直到唐可可的出現,她讓他自欺的相信她是物品,在他驚覺自欺時,已有太多喜愛放在她身上,多到他開始恐懼,卻也放不開她。
她激起他前所未有的佔有欲,強烈到勝過紀月齡,曾經是他生命中唯一真愛的女人,唐可可的魔力讓他開始淡忘紀月齡。
無疑的,她將是他僅存的最愛,而他已經決定要放開她,直到……
時語驀然轉頭,熱烈的吻住她,激烈到咬破她柔女敕的下唇,才不舍的舌忝去她唇上的血液,輕聲道歉,「對不起。」他不想去想什麼時候該放開她,每當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他就狂烈的想永遠擁有她。
唐可可包容的接受時語的粗暴,他從未如此粗暴的對待她,是一種發泄嗎?陳影仍對他有強烈的影響,導致他無法控制情緒。
她強烈的嫉妒陳影,七年了仍不能讓時語的感覺轉淡,即使明白她的欺騙,他仍愛她,這個認知令她心頭發酸。
理智早巳蕩然無存,她無法控制心中身為女人的正常感受。
「你愛她嗎?」直到話逸出嘴,她才發覺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但她的內心渴望能得到答案。
時語直直望進她眼里,坦言道︰「從來沒有愛過。」多年來,他第一次把這個事實說出口。
唐可可震驚得睜大眼楮,不敢相信。
「七年前的我無法抗拒一個熱情主動的女人,而她……」是替代品,最後的四個字他沒有說出口。
太震驚了!她不置信的問︰「可是,你們差點就結婚了,你要娶的是一個不愛的女人?!」
「是的。」時語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將她說完話仍震驚微張的嘴合起。
「為什麼?」她如墜五里霧中不明所以。
「她主動求婚,而我沒有拒絕。」
天!驚人的事實讓她聯想到一種可能。
「她知道你並不愛她,所以故意在婚禮當天上演失蹤記,好報復你?」這是她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臆測。
「她不知道,這個事實只有你知、我知。」這個小女人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瞧她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真逗人。
他忍不住傾身吻了她。
唐可可推開他,她的腦海此刻還在混亂中無法理清。
「那……那……」她想問他是否更愛過紀月齡?卻發現她說不出那個名字。
「那什麼?別再問了。」時語後住她的嘴,不想再讓她知道更多,她知道的已經太多了,他不想再讓她探索下去。
唐可可的大眼盯著他,順從的閉上嘴,她沒權利再問下去是事實。
「乖。」時語贊賞的輕啄了一下她閉上的小嘴,隨即靠上坐椅閉目養神。
留下她仍無法平靜的望著他,好一會兒才轉頭望向飛機外,目視機外白茫茫的雲海。
心里卻冒起千萬個疑問,到底事實的真相是什麼?她是愈清楚真相?還是被時語混淆?
他說的是實話,她的心這麼確定,而這個事實時語竟願意只告訴她一人,又是什麼意思?
愛與不愛之間,又隱含著什麼樣的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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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半山腰的高級住宅區,可以肯定的是,陳影嫁得很好,生活過得很優渥。
照著地址,唐可可站著獨棟豪宅的鐵門外,按鈴等候著回應。
不知時語此時的心中在想什麼?唐可可試探的仰頭望他。
「停止你好奇的小腦袋。」時語按下她的頭,抬頭望向鐵門內的豪宅,他的心一直很平靜,平靜得出奇。
他表現得太過平靜穩定,就像只是來見個老朋友。是他掩飾得好?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異于所有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從豪宅內走出一位中年婦女,以廣東話問道︰「請問有何事?」
唐可可正想往前的身軀被時語拉住。
「告訴陳影,我是時語。」他平靜道。
中年婦女點頭轉回豪宅內。
「你不怕她躲你?」
「她不會。」以他了解陳影的程度,她不會躲,當年的失蹤應該不會是出自她的意願,他很清楚那個女人有多麼迷戀他。
是自信,更是一種了解,她感受得到時語的確定來自何處。
很快的,鐵門開了,豪宅內走出一位女子,她毫無躲避的對上時語的臉,百感交集的表情在她美麗的臉上顯現。
她是個漂亮而亮麗的女人,而且,她令唐可可感到丁點的熟悉感,好似自己不是第一次見她,可是,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見這個女人。
「時語……」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陳影生澀的念出名字。
「好久不見。」在見到陳影的那一刻,他的胸口一陣**,隨後,他釋然了,他對她的感覺仍如七年前一般,沒有太多的感情。
他只想來確定她是否安好的活著,這是他來此腦海中唯一的念頭,陳影對他幾乎沒有任何意義,今天之前,她是他耿耿于懷的愧疚,今天以後,她只是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不留任何痕跡。
陳影眼中蓄滿淚水,七年來,她在腦海中上演過千萬遍再見時語的情況,然當事實發生,她仍不知如何應對。曾經,她以為時語會很快的找到她,但她的心卻已經背叛他,她意想不到自己會如此快速的愛上綁架她的男人她的家人為她挑選的丈夫人選。
她深深的自責過,時語對當年的她而言,是個永遠遙不可及的夢中情人,他是所有女人都會迷戀上的男人,直到她丈夫的出現,她才頓悟她對時語的愛竟是膚淺至極的迷戀,小女孩的美麗夢想。
她想過去見他,但她的家人不允許,不論她如何請求,她的家人仍害怕她會死于時家的詛咒,這也是當年她的家人一得知時家驚人的詛咒後,請來她現任的丈夫將她綁架走,然後宜稱失蹤。
「對不起,我……」她在腦海里想過千萬遍向時語道歉的台詞,這時全都語結,不知如何啟口,她對他有太多的歉疚。
「這幾年,你過得好嗎?」時語的語氣再平淡不過。
陳影努力的鼓起勇氣,道出實情,「當初我不是故意失蹤,我……我的家人請人把我綁架到國外,不讓我回來—直到……」頓了好一會兒,她才接著道︰「直到我懷孕之後,我想找你,可是,我的家人不允許,而且!我沒有勇氣。」這才是問題的癥結,她沒有勇氣面對時語,在她身心都已經背叛他之後。
「你過得好就好。」面對陳影,他沒有一絲懷念,只覺得釋然,她仍活著,這樣就好了,他不再對她懷有愧疚。
「對不起,我知道我的失蹤將會帶給你痛苦,我……我很抱歉。」她很清楚,在她之前紀月齡的存在,她曾深刻的感受到時語有多麼愛那個已逝去的女人,多麼在意失去她,並且自責。
曾經,她年輕的心嫉妒過,所以她主動提出求婚。那段往事,證明了她年輕時的不智與瘋狂。
而她所犯的錯,就是再度打擊他,她不敢想象她的失蹤會帶給時語多大的影響,她不敢想、更不敢問,這一直是她心中最深的遺憾。
「不用道歉,你的家人拯救了你。」多諷刺,為了拯救女兒,迫不得已請人綁架她,他還真是可怕得令人退避三舍,時語自嘲地笑了。
他一點都不怪她,身為女人,就要躲他躲得遠遠的,陳影證明了逃離他的女人才能獲得解救,他看得出這幾年她過得很好。
「你不恨我?」
「恨?」時語笑開了,他今生只恨自己,恨自己的悲劇命運,留下來的人才是可悲的,陳影讓他想到了九年前的紀月齡,她要是像陳影一般逃離他,就絕不會死了。「不!我不恨你。」
他的思緒漸漸的回到九年前,仿佛時光倒流,九年前的感覺又回來了,時語的氣息開始變得冰冷。
陳影輕聲感謝,「謝謝。」她充滿感激,終于,她可以不用再譴責自己的不負責任和膽小。
唐可可站離他們數步之遙,把所有的過程看進眼里。
這是一段她無法想象、無法理解的感情,在她年輕的思想中,無法明白眼前發生的情感,對她而盲,是復雜、是迷思,更超越了她所能明白的感情世界。
陳影,一個被家人設計綁架到國外的女人,似乎飽受良心譴責之苦,她不知該同情她,還是不諒解她的沒勇氣負責。
謎團解開的同時,她開始明白她真正想了解的謎團是時語,她又再度感受到時語所散發出冰冷、無情的氣息。
是陳影引發的?或是有感而發?低頭望向時語腳上她幾乎已經遺忘的七彩繩,突然的,她的感覺被拉回第一次見到時語的時候。
為什麼,在她以為她開始有點了解時語這個男人的時候,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起點?而她的心卻無法回到最初。
她充滿了迷惑。
時語到底在想什麼?她想知道,想解救這個可悲的男人,但她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