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你進去。」張柏松擔心的扶起唐可可,她虛弱得令他害怕。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這件事我要獨自處理,你待在車上等我十分鐘好不好?」她虛弱的要求,聲音愈發沙啞。
張柏松遲疑了一會兒才放手,「十分鐘後我進去接你。」
「超過半小時我沒出來你再去接我,這件事我得搞清楚,很重要。」唐可可覺得腦海一片混亂,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她必須去找時語,仿佛這個命令從腦中直傳,不得違抗。
「三十分鐘,一分鐘也不能耽擱,你不出來,我就進去。」
「好……我會快。」唐可可說完頭也不回的筆直走進時語的店中。
「歡迎光臨。」時語從衣櫃中出聲,聲先出,人才轉身。
唐可可見著困擾她三天的男人,心底充滿怒火,混亂的她已經幾乎相信他對她下了咒。
「小女孩,有什麼事?」時語見她臉色蒼白,眼圈發黑,分明是生重病的樣子,她亮麗的小臉被病魔給侵襲,好生可憐的模樣。
「你……你有沒有對我……下咒,使我生病?」唐可自己經開始發昏,說出腦袋里荒誕的想法。
時語覺得好笑。「下咒?對女人我從來不需要費心思,而你,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唐可可感到一陣暈眩,一時站不穩,跌坐在地上。
時語收起笑容,他看她是病昏了,同情的上前扶起她。
「不要踫我!」她討厭他的觸踫。
「你是第一個要求我不要踫的女人,一般的女人都是求我踫她。」時語仍一派輕松地嘲弄。
唐可可渾身無力,根本無法推開他,只能任他扶她到沙發上。
而她的嘴是唯一有力可以反擊他的武器。「你嘴惡臭極了,有女人願意吻你?」唐可可說得極為不屑。
時語笑了笑,「她們求我。」他很快放開她。
這個小女孩真是奇怪,病得氣虛,連說話都沙啞無力,還到這兒來找他唇舌相譏,她是病瘋了,還是怎麼了?他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兩次都是無緣無故進來淨說些奇怪的話。
她的眼中竟是寫滿對他的不滿及不屑,甚至是不齒,他看得出她不是作戲,而這才更讓他百思不解,對女人,他從來沒有挫折感。
她不是來吸引他注意的,女人的手段他見得多,他分辨得出真與假。
「你也對她們下咒。」唐可可虛弱的倒在沙發上。
「我不會下咒。」時語感到一絲無奈,他不想跟個病得失去理智的病人爭執。
唐可可張著沉重的眼皮,迷蒙的望著時語,他臉上不帶著流氣的表情居然讓她覺得他看起來很順眼,有種奇怪的安心感。
「生病就去看醫生,這里不是醫院。」時語蹲與她平視,對她,他居然冒起一股同情。
他的話稍稍打醒唐可可的一點理智,她才驚覺剛才白自己說了些奇怪的話。下咒?!她怎麼會冒出這荒誕的想法。
「對不起,我失眠三天了,好難過。」她覺得自己好可憐、好可悲,莫名其妙地失眠、生病,也許時語是她生病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所以她下意識就清楚的記住他,腦袋不自覺的把他當成罪魁禍首。
時語看她眼中泛著淚光,病懨懨的病容好生可憐,好心問道︰「要不要我帶你去看醫生?」
唐可可的淚水流下來,「醫生醫不好我怎麼辦?」她好害怕,她從來沒有感到這麼無助,一場大病讓她失去了所有的堅強與信心。
她病得忘了對時語的厭惡,迷茫中不自覺地對他放松。
「你去看醫生了嗎?」她無助的小臉莫名的讓他為她心疼。
唐可可虛弱的連話都不想說了,輕輕的搖頭,眼中的淚水甩出了眼眶。
「為什麼來這里?」生病不去看醫生,卻跑來他這兒,這小女孩病昏頭了。
為什麼?唐可可緩慢的想著她為什麼來這里,意外的發現她的腦袋不再不斷的運轉時語的臉,不再緊繃,恢復了少許思考功能。
難道是因為她來見他,所以她的腦子不再想他了嗎?好怪!但她仍感到虛弱,病依然沒減輕。
是時語嗎?是他讓她變成這樣的嗎?唐可可愈發覺得奇怪,瞅著時語緊盯不放。
時語與她對視,她迷蒙的雙眼直視他,無神無助的大眼瞬間揪住了他的心,他竟對眼前的小女孩心跳加速。
時語伸手遮蓋住她的大眼,平靜告誡道︰「該有人告訴你不要這樣看男人。」
唐可可拉下他的手,垂下視線,不看他的臉,認真問︰「你是否真的是凡人?」
她想證實,也想說服自己,他的腳上明明系有不屬于人間的東西,有形卻不存在的七彩繩。
「你病得很重。」先是下咒,再問他是否為凡人,時語不禁搖頭。
唐可可再往下看,再度看到他腳上的七彩繩,就和她印象中的一樣,它仍環繞著光芒。
而她需要答案。「求你告訴我實話。」
這一切都不像真實的,如夢境般,但她很清楚這些事是真的存在,七年前她真的被一名手系七彩繩的少女所救,七年後她再度見到七彩繩是在他身上,她才發現七彩繩不屬于人間所有,所有的事令她感到詭異。
時語無奈的拉起她微燙的手,放在臉上,「我有體溫,是正常人,你腦子發燒燒壞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愈來愈相信她發燒燒壞了腦袋,竟懷疑他不是正常人。
唐可可的手放在他臉上,發覺涼涼的,她知道自己在發燒,而且燒得很厲害,可是她此刻很清醒。
放下手,唐可可輕問︰「你救過我對不對?七年前在海邊。」捉著最後一個可能,即使她自己也認定不是同一個人。
時語頓在她認真的臉上,她是說真的,仔細回想,七年前,他不可能救人,那時他墮落的比她更需要人救贖。
「我沒有救過你。」時語答得斬釘截鐵。
「是嗎?」唐可可感到失望無助,她希望有人能告訴她答案,「對啊!救我的是個少女,她的手上也有……啊!好痛!頭好痛!」突然一股刺痛刺在她腦海,讓她痛得大叫。
「怎麼了?」她突然的反應令時語緊張,撫上她的額頭。
他冰涼的手一放在她的額頭上,頭痛突然就消失了,唐可可睜大眼,直視時語,他的手竟能替她擋去痛楚,為什麼?
「不痛了?」時語驚于她的突然靜止,無神的大眼驚奇的望著他。
「你的手一放上來就不痛了。」更離奇的是,她渾身的病痛也減輕了,說話不再那麼無力,開口不再困難。
時語淺笑,沒有懷疑她是否在作戲,她就像個需要安撫的小孩,心理作用的希望人照顧吧!
時語輕輕的替她按摩,摩寧她額頭,輕聲問道︰「舒服嗎?」
他的手勁好輕、好柔,撫去了她的痛楚,更讓她無助的心情好了許多,唐可可不自覺地閉上眼,發出舒適的聲音,「嗯。」
她的腦中一片平靜,很快的便睡著了,進入沉沉的。睡眠中,無意識的伸手捉住時語的外套衣擺,好似捉住能賴以保命的浮板一般。
「奇怪的女孩。」時語低頭望著她緊捉著他的小手,和蒼白的睡容。
她令他深思,她說過的話是這麼的離奇荒誕,他不記得他見過她,長相出眾的女人不多,像她一般不靠脂粉依然亮麗的女人更是少,她的臉讓人一眼就不會忘,他肯定他從未見過她,更遑論救過她了。
時語坐上沙發,低頭側看睡在他腿邊的小女孩,她緊緊的捉著他的衣擺,他拉不掉她的手,只能任她繼續緊捉著,其實,他不想拉掉她的手,她睡得如此安祥,失眠過度的倦容令他不忍弄醒她。
小女孩的肌膚才會如此細女敕,時語輕滑過她的臉頰,膚觸美好得令他的手逗留,不舍離開。
唐可可感到涼涼的觸感,微啟雙眸,見到時語的臉,無意識的只覺得安全,滿足地閉上眼,更偎進他身邊,她感到依賴,不想離開他。
她足以引出男人強烈的保護欲,甚至心如死寂的他,也被她引出微微的心悸,她是個讓男人不止僅有的女人,她擁有使男人珍視她的特質,使人想將她置于羽翼下保護,鎖在身邊不讓別人瞧見。
這種女人在古代是傾國傾城的。
警鈴在時語的心中大作,他讓一個女人在心中逗留太久,他居然花時間去想一個小女孩,難道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他是時家的,兒子,絕不能讓任何女人近身,與他心靈牽扯的女人都會死于非命,這是宿命,他已經嘗過了。
時語的表情轉為冰冷,眼中的光澤隱去,幽黑的望向前方。
直到開門的聲音引起時語的注意,進來的是個男人,他看著那個男人不置信的望向他身邊的小女孩,表情震驚、受傷,這男人是小女孩的保護者嗎?
「歡迎光臨。」時語仍拿出應有的商業禮儀。
「我……我是來接她的。」張柏松不信可可會睡在別的男人身邊,她向來是不在有人的地方睡的,連他都沒見過她的睡相。
更令他深受打擊的是,可可的手緊握著那個男人的衣擺,充滿依賴感。
這個男人是誰?外貌極為出色,陰冷的氣息強烈的令人感到無情,同是男人他卻被他強勢的氣勢懾住了,他到底是誰?憑什麼獲得可可的信任,這令他感到威脅。
「你好。」時語沒有起身。
「你好,她……」
「她生病了,你是來帶她去看醫生的?」時語接口,月兌下外套蓋住唐可可後起身。
「是的。」
張柏松走近唐可可身邊,看著她漸漸轉醒,空洞的眼神尋找著那個男人,再是睜大,頓時發現他的存在,立刻坐起身,睡意全消冷得打顫,下意識的拉住身上的外套。
「可可,該去看醫生了。」張柏松抱起她,像是宣示所有權的轉身離去。
唐可可任張柏松抱起她,眼神飄去望著時語,看著他冰冷的臉沒有表情,嘴角泛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
時語微微頷首目送,大概猜到進門的男人是小女孩的男朋友,是來帶走她的,他釋然的松了口氣,卻感到絲絲的不情願,他並不樂見她被別的男人抱走。
他喚她可可,可可?可人兒的意思嗎?她的確是。
而這個外貌是男人的男孩卻配不上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他看準了男孩不會是她的所愛。
這種女人不是屬于男孩愛得起的。
時語自嘲的笑了笑,他又再度花心思去思考女人,他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他的生命中不會再有任何女人佔有地位。
翁抬翁
「他是誰?」張柏松質問,他從來不干涉可可的交友圈,他知道她不喜歡被限制,所以他給她所有的自由,但今天,那個男人令他飽受威脅。
「時語。」
「你跟他……」張柏松發覺他問不出口,可可表現得很平常,時語似乎就像是個朋友,她沒半點心虛遲疑,反倒令他語結了。
「我們沒關系。」可可頓了一下,才又接道︰「我希望我們不會有關系。」
她說的是實話,她由衷的希望他們沒有交集,她無法自欺——一時語對她而言有某種微妙的感覺,她隱隱覺得從她看見他腳上的七彩繩之後,一切都變得怪異了。
「你希望?」可可的話令他擔憂,可可不說謊,一旦說出口的話必定有她的含意。
「是的,我希望。」唐可可閉上眼,嘆了口氣。「帶我去看醫生好嗎?阿松,什麼都別問,我跟你一樣的好奇。」
張柏松無法接受她這次的解釋,他迫切的想知道一件他極為嫉妒的事。
「你睡在他身邊。」張柏松平靜中帶有激動。
唐可可沉默許久,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現在她的心情完全的恢復平靜,理智也全都回來了,剛才的情況,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好似剛才的唐可可不是自自己。
「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解釋。」
極其抽象的回答,四年來,可可從不會這樣,她是怎麼了?這樣的可可令他感到陌生。
「他是誰?」張柏松再度問相同的話。
「一個奇怪的男人,也許,他救過我的命。」七彩繩是某種暗示嗎?她始終這麼認為。
「什麼時候?」
「七年前……」唐可可不想解釋,這件事她沒跟任何人說過,是她一個人的秘密。「阿松,別問,我不想說。」
張柏松無法就這樣說服自己別再問下去,他的不安極度強烈,一個快速的動作,他吻住她的唇。
唐可可沒有抗拒,毫無反抗的任張柏松吻她,就如同他們有過的每一個吻,並不是她冷感,而是張柏松從來無法激起她的感覺,他無法引發她的熱情。
「對不起。」張柏松抱住她,他總覺得可可離他離得好遠,不安的感覺永遠無法除去。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她讓這段感情剪不斷理還亂的,她從來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唯獨對這件事,她感到無力。
張、唐兩家是三代世交,四年前,在長輩的撮合下他們成為情侶,她試過去愛張柏松,她知道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他會愛她、照顧她一輩子,他是個好丈夫,更會是個好父親,任何一個聰明的女人都會懂得珍惜他,可惜,她就是沒辦法愛上他,她喜歡他,喜歡的程度就像好朋友、知交,連她都感到矛盾。
曾經,她提過分手,也說過自身的問題,不想耽誤張柏松的時間,他配得上比她更好的女人,更適合他的女人,以他的條件,他會找到愛他的好女人。
但張柏松拒絕了,他只說︰「你喜歡我,這就夠了,我會等你,等你有一天愛上我。」
她沒有回答。而當時她錯了,她該狠心的拒絕他,長痛不如短痛,他會好的,然後再尋找今生的伴侶,她很清楚她不會是他今生的好伴侶。
「不!我不該懷疑你。」張柏松說得真心,他知道可可還沒有愛上他,但她一向很忠誠,從不對他說謊,他萬不該懷疑她的。
「這次是我錯,等到我想清楚了,我會給你個解釋。」唐可可回抱張柏松,心里萬般無奈。
為何他無法讓她感到熱情,他的觸踫無法讓她安心?而時語,這個危險的陌生男人卻能給她想依賴的錯覺,她恐懼這背後的答案。
翁梧翁
又再度回到七年前的海邊,她仍是望著海天一色的藍色美景,不同的是,這次的夢境似乎不是回憶,而是嶄新的開始。
唐可可在夢里清楚的知道她身處夢境,驀然轉身,果然又再度遇到七年前的少女。
這次,唐可可終于看清她的臉了,她美得像仙女,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和善的笑容,長長的直發,雪白的洋裝,和她手上沒有光澤的七彩繩。
「好久不見。」少女柔聲如惜的聲音溫和的開場。
唐可可一徑盯著她瞧,終于,鼓起勇氣的開口了。「你……你不是人,對嗎?」
少女點頭,答道︰「不是凡人,但曾經是。」
不知為何,她並不驚于她的答案,似乎她心里早就有底了,而她此刻最大的疑問就是她手腕上的……「那個……」
少女揚起手,微笑,「你看見另一條了吧,充滿了生命力,代表它的宿主仍擁有機會。」
「機會?」她听的不是很明白。
「是的,機會。」少女的臉上充滿著希望。
「機會」指的是姻緣,她不便說破,只能暗示。她手腕上正是在九年前便月兌落的另一半,她將它拾起系在腕上,留作永遠的回憶。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以後自會明白。」少女拉起唐可可的手,誠懇的問︰「你是否還記得約定?」
唐可可想了一會兒,點頭,記得她說過她欠自己一個人情。
「你願意還我人情嗎?」
唐可可毫不遲疑的點頭。
「謝謝。」少女滿心感謝,隨即道,「你幫我保護一個人四十九天好嗎?」
「沒問題,是誰?」
「你見過他的,時語,那個擁有和這條相同繩子的男人,你知道他的危機嗎?」
唐可可震驚的睜大眼,果然是時語,一切都跟七彩繩有關。
「不知道沒關系,你會找到的。」少女滿足的點頭,放開她的手。
「你到底是誰?跟時語有什麼關系?」唐可可問得急切。
少女玄妙一笑,抬頭仰望天空。
唐可可隨著她望向天空,驚奇的發現藍藍的天空中有一輪明月,醒目的掛在藍色的天空。
「你很快會知道我是誰,看到月亮就要記得你答應我的事哦!」少女輕撫唐可可的臉,輕聲呢喃,這是我倆的秘密。」
她的手充滿溫度,唐可可沉溺在她美麗的笑顏中,她滿足的笑容似乎源于自己答應她的要求。
「衷心感謝你。」少女誠心道。
唐可可從夢中醒來,她不能肯定剛才是夢或是真實,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延伸出來的夢魘嗎?她坐在床上直視前方,正好看見皎潔的月亮高掛天空,圓得不能再圓。
她頓時明白「她」是真實的出現在她的夢境中。
月光正提醒唐可可,她的承諾。
鐐雜翁
紀月齡站在時語的床前,月光打在她身上,泛著微弱光茫。
她深情的望著時語,縴細的手輕輕將紅線綁在時語的腳踝上,另一頭則系在唐可可的腳上。
這是她向月老求來的姻緣線,憑著她的身份,月老答應了她的懇求。
賜與時語一段四十九日的姻緣機會,而對象則由她欽點,她選了一位能陪伴時語一生的好伴侶,唐可可是擁有能讓時語幸福的女孩。
她是月亮的使者,本該不具有姻緣,卻意外的擁有了,這是她欠時語的,無法完成凡人的義務,是她的虧欠,卻造成了時語永生的傷痕。
她找了一位能撫平傷痕的使者,相信她能撫平時語的傷痕,救贖他自責過度的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