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利又迅捷的刀法又式式足以致命,德王爺不得不暫時放開水兒,手無寸鐵的他只好全力躲避刀鋒。
光是這股熟悉的刀鋒,德王爺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奇怪的是對方在逼退他後,居然沒有趁勢繼續行剌。
「水兒!」她扶起妹妹,刀鋒雖然收勢,但眼神仍然注意著那個不共戴天的仇人。
「姊……姊?!」嘴上的襯布被解開,水兒淚眼蒙朧地望著來人,努力揉著眼。
「是我,別怕。」雲仙心中又氣又憐。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妹妹的畏生與膽小,踫到這種事,水兒肯定嚇壞了。
「姊姊,他……他……」水兒抓緊姊姊的衣袖,心里的恐懼這時才完全發泄出來。
「我知道,別怕,他別想欺負妳。」她單手替妹妹扣回腰扣。
「雲仙?!妳……」德王爺望著兩人相似的臉孔,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當年,吟柔有兩個女兒,難道妳們……」
「住口!妳沒資格叫我娘的名字!」雲仙怒斥。
「妳們果然是她的女兒。」望著她們兩姊妹,德王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底的激動。
上天終究是疼愛他的,先讓他有了一個相似吟柔的雲仙,再是一個長相與吟柔完全相同的妹妹。
尤其是妹妹。德王爺眷戀地細細打量她。
她真的很美,美得不似凡品,相較于她的母親,她們非常相像,但她卻比唐吟柔多了一份與世隔絕的氣質與怯憐憐的嬌柔,讓人忍不住想呵寵她、疼憐她……光是這樣的她,他可以看上幾千遍也不會厭倦!
「妳……妳叫水兒?」他听見剛剛雲仙是這麼叫自己的妹妹的,太激動、也太害怕這只是一場美夢,德王爺詢問的語氣居然有些顫抖。
「她叫什麼,你沒資格問,也沒資格知道!」雲仙跨步將妹妹完全遮擋在身後。
她四年的花魁不是白當的,男人的眼神一閃,她就可以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齷齪主意!只除了他……雲仙甩了下頭,將「那個男人」的影子拋出腦外。
「是嗎?」驚訝過後,德王爺已經完全恢復,眼神轉回到雲仙身上。「看來,得先制伏妳才行。」
「制伏我之前,你會先死在我手上。」雲仙手振刀柄。
「姊姊……」水兒擔心地喚道。
「別擔心。」雲仙低聲安撫,「待會兒一打起來,妳就立刻往外跑,不要回頭、不要讓他再找到妳,明白嗎?」
「我……」水兒搖著頭。
姊姊……又在保護她了……這種語氣,和之前一模一樣,她知道姊姊每次都是在冒生命危險保護她,可是……她呢?她能為姊姊做什麼?她只能一直逃跑嗎?
「記住。」雲仙推開妹妹,迅捷無倫地攻向德王爺。
已經被行刺過好幾次的德王爺,當然反應也很快,他手上雖然沒有兵器,但是憑借著自身的武學與內力,他根本不擔心自己會受傷。
但是雲仙愈來愈激烈的招式,卻讓他漸漸沒了耐性,德王爺招式一變,搶快一步近身攻擊她,雲仙來不及防守,左肩立刻中了一掌。
「呃!」她悶哼著退了兩步,德王爺的攻擊又到。
鏘地一聲,雲仙手上的刀落地。
雲仙一驚,雙手立刻變招,不守反攻,替自己爭取時間,德王爺一時不防退開了一步,但立刻又搶攻,再一掌與雲仙對擊!
「唔……」交掌過後,雲仙踉嗆地倒退數步,唇角溢出血絲。雲仙擅長的從來就不是掌法,再加上內力的差異,她根本毫無勝算可言。
水兒看得倒抽口氣,德王爺的攻擊又到。
雲仙立刻再防守,已受傷的左肩卻被德王爺扣住,德王爺掌下一使力,她幾乎痛得軟倒。
「唔……」
「雲仙,別再反抗了,妳是贏不了我的。」因為她是唐吟柔的女兒、因為她有著與唐吟柔相似的面貌,雖不是完全相像,但德王爺對她仍有一份愛屋及烏的憐惜之心。
「就算贏不了,我也……絕對不放棄。」雲仙忍住疼,倔強地回道。
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與他勢不兩立!
「妳這又何苦?」德王爺放開她的肩膀,轉而握住她下頷。「我不想傷害妳,妳又何必逼我?妳們姊妹一同陪在我身邊,讓我照顧妳們,不好嗎?」
「你休想!」雲仙一掌拍向德王爺胸口,卻再度被擋住。
德王爺扣住她左手,讓她痛得幾乎軟倒。
「看來,妳一定要與我為敵了。」他痛惜地道。
「少假惺惺,除了你殺了我,否則,我這輩子永遠都會追殺你!」雲仙倔強不馴地回視他。
「這是妳逼我的。」德王爺嘆氣,拙住她脖子的手指漸漸用力,雲仙臉色也愈來愈白。
沒有雲仙,還有水兒,與吟柔完全相似的水兒;嬌弱的水兒會依賴他的保護,而只會帶來麻煩的雲仙--可以消失了。
雲仙痛苦地閉上眼,德王爺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逐漸加重手上的力道,誰也沒有注意,水兒並沒有離開,她悄悄撿起姊姊掉下來的刀。
她絕不會讓他再傷害她唯一的姊姊!
看著姊姊快要沒氣,她鼓起勇氣,舉刀刺人毫無防備的德王爺後背,連人帶刀用力再向前一步。
「啊……」
從背部貫穿入胸口的疼痛劇烈爆開,德王爺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對雲仙的箝制,不敢置信地回轉過身,看見水兒嚇白的小臉。
「咳、咳……」雲仙死里逃生,嗆咳著呼吸。
「妳……」他一步拖著一步,走向水兒。
水兒直覺往後退,胸口起伏不已,臉色蒼白,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她……她殺人了……
「妳……居然……殺我……」德王爺抓住水兒。
「放開我……你……放開我……」看見血濺流上他的衣袍,眼前的影像重迭到十年前水家堡滿園的血跡,水兒不由自主地尖叫︰「啊--」
「水兒!」南宮缺和胤同時趕到,一看到水兒被捉住,南宮缺立刻先救人,將水兒擁入懷中。
「水兒,別怕,我來了。」他安撫著懷中的人兒。
「缺……」水兒驚嚇又茫然地抬起眼。
「是我,別怕了。」他語氣堅定,擁著她的力道緊得想要帶給她力量。
「缺!」她低喊一聲,緊緊摟住他,帶淚的臉容埋入他胸懷。
擁著她輕輕拍撫後,南宮缺這才抬起頭,看著德王爺跌坐在椅子上,呼息漸漸窒礙。
胤扶起受了內傷的雲仙安置在一旁,內心與南宮缺同樣震驚。
怎麼也沒想到,柔弱得連自保能力也沒有的水兒,居然會拿刀殺人!
得要有多少的怨恨,她才敢做出這樣的事?胤只能嘆息,走到德王爺面前。
「王叔……」
可是德王爺不看他,爆怒的眼神只望向俯在南宮缺懷里的水吟,瞪視著他們兩人相擁的舉動。
一如當年,唐吟柔只願依在水雲天懷中,身與心,都只屬于他。
「吟柔……」德王爺顫巍巍地伸出手,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只因為相遇得晚,他就注定一輩子不能得到吟柔嗎?
然而,很多事晚了就是晚了,無法改變。十多年前,他遇見已成水家婦的唐吟柔:十多年後的現在,他遇見的,是已成為南宮缺妻子的水吟。
為什麼,難道他永遠都要晚一步?
老天為什麼對他這麼殘忍?給了他一個皇親國戚的身分,卻不願意給他的感情一份圓滿?
「吟柔……」拚著最後一口氣,德王爺定向水吟。
南宮缺摟著水兒退開,水兒因而抬起淚汪汪的眼,看著血淋淋的德王爺朝他走來。
她畏懼地往南宮缺懷里縮,眼神復雜。
「妳是……我的……」
「我才不是!」水兒反駁,雙手緊捉住南宮缺的衣襟。「你是殺我父母的仇人,我是南宮缺的妻子,永遠都不屬于你!」
「吟--」德王爺踉嗆地倒下,伸手正好捉住她衣裙。「我愛……呃--」胸口一痛,德王爺緊揪裙襬的手,潰然垂下。為沒有表白完的最後一句話,他雙眼睜著,滿是不甘願。
水兒呆住了。
「他……死了?」
「水兒……」
「我……殺死他了?」她真的殺人了?!
「妳沒有。」南宮缺話聲一落,清脆的拔劍聲響起,在德王爺的背上再補一劍,直刺心窩,德王爺身體抖了兩下,終于再無一絲生氣。
銀白的劍身殺人不沾血,再度收回鞘里。胤別開眼。
「殺他的,是我。」南宮缺低沉地道。
水兒茫然的眼轉向他。
「缺……」眼前一黑,她軟軟倒下。
「水兒!」南宮缺抱住她,立刻測她的脈搏。
「她怎麼樣?」雲仙壓著胸口的疼痛奔來,一臉焦急。
「應該沒事,只是受了驚嚇,情緒太過激動,才會昏倒。」他抱起水兒,對著胤說道︰「這里交給你,我帶水兒回家。」
胤點頭,目送走他,頭卻大得很。
死的人是德王爺,皇室宗譜上記載的人,這下該怎麼向皇上交代……
一路趕回南餅坊,再找來大夫替水兒診治,確定她真的沒事,南宮缺這才放心。
比他晚一個白天,雲仙騎著馬也趕到這里。
「水兒沒事吧?」見到南宮缺,她立刻就問。
「沒事,只是需要休息。」
「我要見她。」雲仙堅持地道。
南宮缺望了她蒼白的臉一眼,帶她進房。
床鋪上,水吟表情安詳地睡著,雲仙走近床沿,伸手憐愛地撫了撫妹妹的臉頰。
盡管受到驚嚇,但她的神色卻比以前好多了,睡容不再總是驚慌不安……
「你愛水兒嗎?」雲仙低問。
其實,從他拔劍刺向德王爺,將殺人的罪過攬上身,只為減輕水兒的內疚時,她就看出了他對水兒的心。但是,她仍要听他親口說。
「她是我的妻子。」這句話就代表一切。
雲仙這才回過頭,望著他,神情嚴肅又認真。
「我能信任你會一輩子照顧水兒、疼愛水兒嗎?」
「這句話是多余的。」南宮缺態度傲然。對水兒以外的人,他都沒有耐心。
雲仙卻點點頭,放心了。
「如果水兒醒來,你將這張圖交給她吧。」
南宮缺接過,打開來,驚訝地看著圖中那名與水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畫上書寫著--水美人。
「她是我和水兒的娘,也是爹為娘作的畫中,唯一留存下來的,十年前被德王爺拿走,現在總算又回到我們水家人手中。」雲仙說道,「這張圖就留給水兒作為紀念吧。」
這張圖,是娘的形貌,也是爹對娘的愛戀。
「我會交給她。」南宮缺將圖收起來。
「那麼,我走了。」她走向門口,又頓住,「如果水兒問起我,你就告訴她,我回去祭拜過爹娘,會再回來看她,要她不必擔心我。」
「妳就這樣走?」南宮缺語意深沉。
「不然呢?」
「胤呢?」不想管別人的閑事的,但水兒一定會關心,而且她的神色也不對。
南宮缺很清楚,胤對她用情很深,那麼,她呢?她一個人來這里,胤卻沒有來,他就這樣放走她嗎?
「他……與我無關。」打開門,雲仙不再回頭,駕馬離去。
真的與她無關嗎?胤會這麼容易放開她?
算了,他們的事由他們自己解決。南宮缺不再多想,踅回床邊,守著水兒。
望著老是讓他擔心焦急的妻子,南宮缺很想奸奸訓訓她,但是,想到她笑容下的淚水、怯懦後的堅強,他卻又--心疼了。
她真的引出他各種情緒了。
氣憤、不耐、擔心、焦急、心疼、憐愛……
可是他卻--甘之如飴。因為她是他的水兒,系住他心的--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