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正機場。
莫橘希坐在機場的一角,腳邊是她的行李,和她一樣孤零零的,望著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像她這樣不知道下一秒該做什麼的人似乎很少。
這就是邱子墨所說的生活嗎?以前她的生活中只有工作,現在,沒有了工作,她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工作,就沒有目標,也不用看行程表做事了,可是她完全不知道現在她到底該做些什麼?
在邱子墨離開後,坦白說她的生活似乎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他好象說對了,她依然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甚至比以前更忙,還一直堅持認為自己沒有錯,他們兩人會分手,都是邱子墨的錯!
直到有一天,她做錯了一個小數點,一個小時之內就造成了股票下滑數十點,後來雖然挽回了損失,大老板也原諒了她,但是,那天當累到筋疲力盡的時候,她將辦公椅轉到了面向窗戶的方向。
窗外是昏暗的傍晚景色,華爾街上的商業大樓雖然燈火通明,但遠處住宅區的燈光卻一盞盞在熄滅,那彷佛螢火蟲般的燈光,看似微弱不起眼,可那一刻卻緊緊抓住了她的視線。
日升而作日落而息,那些窗戶里的人是過著怎樣的生活,一種深深的渴望和疲倦猛地抓住了她,她是真的因為喜歡所以才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嗎?她問自己,第一次敢坦然的承認,不是的!
她不是為了金錢、名利或者是天才的頭餃才這樣拚命工作的,邱子墨也許說對了,她是在逃避。
于是莫橘希做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辭職。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她抱著一小箱屬于自己的東西,走出了華爾街。
現在她坐在這里,深深呼吸著屬于過去記憶里的空氣,看著和自己同樣膚色、同樣發色的人群來去。
也許,她真的該去面對了,面對那塵封的心結,面對這麼多年來對邱子墨的傷害,所以,她決定不再拿工作當借口了。
那麼,她該做些什麼呢?
正當她思索未來目標的同時,有一群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總經理,您的電話,是夫人打來的,要您晚上回家吃飯。」
汪子凱邊走路邊簽好一份文件後,騰出一只手來接過電話。
「媽!」
「子凱啊!我听你秘書說你剛下飛機是不是?在那邊有沒有好好的吃東西?晚上回來吃飯吧,好久沒回來了,我們想見見你,媽炖些湯給你補一補……」
「哦!媽,抱歉!今晚恐怕沒空,這邊的事情已經堆積如山了,改天我再回去,有什麼事情讓Saya通知我好嗎?就說到這,媽再見!」
掛了電話示意秘書匯報行程,汪子凱忍不住皺起眉心,輕舒一口氣。
莫橘希的目光跟著自面前匆匆而過的一群人移動,顯然,他們都是為一個人而服務的,就是中間那個走路還得不時接電話、抽空批文件的男人。
她以前的生活似乎也是這樣,恨不得連走路都能帶著一張移動辦公桌,永遠有做不完的事情、批不完的文件,只怨自己沒有長出三頭六臂來利用,商場強人都是這樣吧!
可是,男人上車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他輕蹙的眉心和無聲嘆息的唇型。
她頓時好象中了蠱一樣,起身提起行李跑了過去,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跟上前面剛開走的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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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點為您安排了與香港代表的餐會,結束後他們會直接坐班機回港,這之間他們可能會就合約事宜征詢您的意見。」
「把合約副本給我!」
從秘書手中接過文件,汪子凱快速的翻閱著。
「在這之前您可以先回公司休息一下,西裝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秘書宋麗麗看著他輕皺的眉心不忍的說。
這是她為他擠出來的一點時間,他太累了,才出差三天而已,可公司里等著他處理的事情和批閱的文件,卻像是積了三年的工作量一樣。唉!是誰說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是幸運兒呢?
「不用了!在那之前先安排財務部副理來見我,我需要清楚的知道目前進行的資金計畫,還有,我不在的期間有多少的預約延後?」
「五個!有些不重要的我已經替您推掉了,這五個預約分別是皇家集團的代表、深港公司的並購案……」
「皇家的預約讓副理去,他們的提議我們拒絕,沒有商量的余地!」
汪子凱揉揉眉心一邊听著秘書的匯報一邊交代,卻突然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便伸手按下車窗玻璃,讓輕柔的風迎面而來。
下了高速公路沒多久,車停在繁華商業區的一幢大廈前,尾隨在後的莫橘希遠遠看著那個男人在眾人簇擁中進了大廈,她不禁想著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小姐,請問還需要去什麼地方嗎?」
「哦!請問那里是-」
司機順著她的目光方向望過去。
「您是指那幢大廈嗎?那是王子大酒店!」
「酒店?」
莫橘希咬住下唇思索了一下,便付錢下車走進了酒店。
「歡迎光臨!」
服務生彬彬有禮的上前來招呼,她遲疑了兩秒後開口問道︰「請問,一樓有酒吧嗎?在酒吧里可以看到這扇門嗎?」
「香港酒店行銷企畫案的資金激活計畫都在這份文件里了,如果還有什麼問題,請總經理指示。」
「好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汪子凱才剛點頭示意部下離開,就見秘書端著咖啡走了進來。
宋麗麗把咖啡放在他面前,轉身走到他身後體貼的為他按摩肩部。他才離開三天而已,她就有些思念了。
「謝謝!有什麼特別的事嗎?」松了眉心輕吐一口氣,汪子凱柔聲問道。
宋麗麗既是他的首席秘書,同時也是他最體貼的情人,男女之事他向來是都順其自然,感覺對了無所謂上下級的關系,只要做到公私分明就好了,而宋麗麗這一點拿捏得很好。
「老夫人派人送來一份資料。」
「女乃女乃?」
輕皺了下眉頭,肩頭舒服的力道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聲音顯得有些慵懶。
「嗯!對方是皇家集團第二代的小姐,剛從賓西法尼亞大學畢業,今年滿二十二歲,老夫人這次似乎相當重視。」
不知不覺加重手指間的力道,宋麗麗將資料上的內容逐字逐句的記牢,她知道自己這樣的身分永遠不可能光明正大和他站在一起,也知道他不是那種會被家庭栓住的男人,但是,每每涉及到這些問題,她還是忍不住要計較起來。
汪子凱輕笑出聲,伸手到身後拉她坐到腿上,看著她微變的臉色,不由得揚起一抹笑容。女人啊女人,就算再大方,還是改變不了善妒的天性。
「嫉妒了?」
「不!我知道自己的身分。」
雖然很難啟齒,但這是事實,她之所以能做他身邊最長久的女人,就是因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角色,像汪子凱這樣的男人,可以為了家族而娶一個女人,卻絕對不會全心全意的愛一個女人,所以,不該奢望的東西,她便不敢奢望。
「哼!聰明的女人!」
點點她的鼻尖,汪子凱又笑了下,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放開她由她為自己整理西裝。
「約她在樓下的咖啡廳等我,餐會結束後我就會去見她。」
如果有感覺的話,他不介意進一步發展,反正就算他拒絕,固執的女乃女乃也不會放過他的。
替他換好西裝,宋麗麗撥通了對方的電話約時間。賓西法尼亞畢業的又怎樣?她微帶醋意的想著,只要見到汪子凱一面,她就會和所有女人一樣抗拒不了他,沒有什麼不同,也不會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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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橘希已經喝了五杯咖啡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麼,等那個被簇擁進酒店的男人,還是等自己想到下一步該做什麼?
小口啜著已經嘗不出苦味的咖啡,她抬眼看看對面桌子的女孩,她似乎也在等人,而且是等一個重要的人,因為她坐在那里已半個小時了,卻一口飲料都沒喝,反而不停的掏出鏡子照著自己。
盡管這種行為在她看來很蠢,可是因為實在太無聊,所以她只能看著她,一個似乎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她很好奇讓那女孩這樣緊張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請問-是黃靜雅小姐嗎?」
「哦?哦!是!我是!」
對方手忙腳亂的將化妝鏡藏在身後站起來,汪子凱已經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遍。女乃女乃的眼光向來都是偏好乖巧型的,這樣的女人是否真的適合坐汪家少女乃女乃的位子他是不知道,但他知道,這樣稚女敕的小女孩一定不合他的口味。
「-好,我是汪子凱。」
雖然不適合,但面子還是要給足,他向她伸出手,紳士的點點頭,接著漾開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你好,我是黃靜雅。」
那女孩太稚女敕了,以她的直覺來看,那個男人根本就對她沒有半點意思,望著對面落坐的一男一女,女孩臉上羞澀的紅暈在燈光下顯得嬌柔無比。莫橘希相信自己直覺的同時,更想看清楚男人的表情,但很快的,她就听到了答案。
「黃小姐,請容許我開誠布公好嗎?」
「好,您請說。」黃靜雅羞澀的抬頭又很快的低頭。
哼!汪子凱不禁抿嘴一笑,如果是在五年前,他也許還會對這種類型感興趣,可現在他沒那麼多時間引導她成熟。
「我不知道女乃女乃向-許諾了什麼,但相信-也看到了,我很忙,每天有應付不完的應酬,家族的事業全落在我一個人身上,而且不容許出一點差錯。」
「嗯!我能體諒,汪女乃女乃都說過了。」
汪子凱無奈一笑,他家那整天無所是事的女乃女乃還真體貼。
「但我要說的是,我可以隨便找個女人結婚,卻不可能隨便愛上誰,-是要一個愛-的男人,還是要一個因為婚姻而和-在一起的男人?如果是後者,我隨時奉陪,相信做汪家少女乃女乃不是什麼壞事,但-」
女孩的臉色倏地刷白,那雙原本閃爍著清澈光芒的小兔眼此刻布滿驚慌,雖然殘忍,可他還是要說,省得接下來老人家以為他看順了眼,就自作主張替他張羅婚事。
「但如果是前者,我勸-還是放棄我,我連一個好情人都不算!更不可能是一個好丈夫。」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女孩就算再單純,也知道自己遭到了變相拒絕,只是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說。
「不論是當情人還是丈夫,我都不合格,什麼時候有空?該安排些什麼節目?我後來沒有時間操心這些,所以如果-想做我的情人的話,可以和我的秘書聯系。」
「你太過分了!」
望著女孩起身飛奔出去的背影,汪子凱抿嘴輕笑,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結束方式,每種游戲都有規則的,想做他的情人就要懂得整理好自己的奢望和不滿,拒絕這樣稚女敕單純的女人,他向來是快刀斬亂麻不給對方一點幻想的余地。
「真的很過分!」
身後一個聲音柔柔響起,卻清晰的傳達到他的耳里,轉過身,便對上一雙幽亮深邃的瞳眸。
「這樣的態度,真的很過分!」
莫橘希輕鎖著眉心卻沒有對視他的眼楮,她只是就剛才听到的話發表評論。
原本這樣的話她曾經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遠比談情說愛更重要的事情,所以,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只要交由秘書處理就好了,但剛才听到這些話從另一個人口中理所當然的說出來時,她竟然體會到了那種感覺-過分!
她在想,如果這番話是某個男人對她說的,她會是什麼反應,邱子墨不就是忍受不了這樣的她而離開的嗎?
「-在和我說話嗎?」
汪子凱不是很確定,因為她並沒有看向他。
「也許吧!」她沒有和他說這些話的立場,相信他也這樣認為,這點基本的認知她還有。
抬眼迎向他打量的目光,她的態度坦然平靜,她不是剛才那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即使他的條件有多出色,她也早已經過了害羞臉紅的年紀。
汪子凱不知道是什麼吸引了他的視線,如果按照他的標準來評分,這個女人根本不漂亮,她此時面帶倦容,松散的發絲更是沒有一點造型可言,更讓他皺眉的是她蒼白的臉色和布滿血絲的眸子,那樣子看上去彷佛幾天幾夜沒沾過枕頭一樣,即使是熬夜工作了三天的他,此時都要比她精神百倍多了。
可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卻僅憑兩句話就抓住了他的眼神,更因為下一句話而抓住了他的心。
「也許我能做個好情人。」
莫橘希不知道為什麼,話就這樣不經思考的月兌口而出了,但是,抬眼對上他眼中的驚訝,她沒有後悔。
「情人?-在對我說嗎?」
他要確定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也許他遇到的只是一個在自言自語的女人也說不定。
「對!不是說沒有時間安排約會行程嗎?如果我想做你的情人,是否可以聯系你的秘書呢?我想嘗試等待一個人的滋味。」
「-?」汪子凱輕輕挑眉掩飾驚訝。
不是沒有女人這樣表示過,可是如此直接的,她卻是第一個,在所有女人都抱怨他讓她們等得太寂寞的時候,居然有人說想嘗試等待一個人的滋味。
「我不可以嗎?」
莫橘希相信自己精準的直覺,直覺告訴她,他對她已經起了興趣,當然她也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樣子,長期過重的工作再加上長途飛行的疲勞,讓面帶倦容的她看來更加的疲憊,但她依然對自己有自信。
「可以!」
話一說出口,汪子凱不禁怔愣了下。自己竟然說可以或許是她那清透的眸子引起了他的興趣,也許真的是太無聊了,想嘗試些不同的口味。
「好!那-給你我的名片,如果你需要,打電話給我!」
習慣性的掏皮包找名片,卻突然記起自己已經辭職了,現在的她是個無業游民,又哪來的名片可以給人。拿起桌上的便條紙正要動筆卻又停住了動作,她今天才剛下飛機,到現在一直都坐在這家酒店的咖啡廳里,又哪來的地址可以讓人家找到她。
似乎是她遲疑得太久,也或者是汪子凱根本不習慣由對方來主導開場,他伸手越過小桌子,抽出她手中的筆順勢抬起她的下巴,在看見那雙清澈的眸子沒有一絲後悔後,莫名的,他不禁松了一口氣。
「不需要這些,只要告訴我-的名字。」
名字?望著他含笑閃爍的瞳眸,她有些不適應他這樣親密放肆的舉動。
「-要做我的情人不是嗎?那從現在就開始習慣也是好情人的義務之一。」
看出她有些微的不適應,汪子凱的心情更好了。
「名字!」
「莫-」
話才說到一半便頓住了,莫橘希突然意識到不該告訴他真名,雖然他的地盤在這里,可一定也對華爾街了解不少,所以,華爾街的財經女強人莫橘希這個名字一定不能告訴他。
「姓莫?名呢?」
「莫-靜雅。」
情急之中她想起剛才那個女孩的名字。靜雅,對!就是莫靜雅!
「莫靜雅?哼!」
顯然她的急中生智太過矯情,汪子凱如果相信她叫莫靜雅,那他能坐到這個位子的智商就有待考證,但是,盯著她微微泛上紅潮的臉蛋,他玩味的不拆穿她漏洞百出的謊言。
「我喜歡給每個情人起一個昵稱!」
「昵稱?」
莫橘希對于他這樣的要求,不知該發表什麼意見才好,因為她從來沒有過什麼昵稱。
「莫莫,就叫-莫莫吧!」
莫莫?她聳聳肩表示不反對,反正只要不是什麼達令、甜心那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稱呼就好了,那接下來該做什麼?不知道他的下一個步驟是什麼,會不會接下來直接上樓開房間,雖然她的確很累很想睡。
「-剛入境?」
挑眉看著她腳邊的行李,那上面海關的行李封條依然還在。
「嗯!」她順勢撥開了他的手,如實的點點頭。
雖然說了要做他的情人,可是她想若要做好準備,至少要等她睡一覺把自己打扮妥當才行。
「有地方要去嗎?」
看她老實的搖頭,汪子凱忍不住開始懷疑,她是否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恰巧听到了剛才他說的那番話,為了要有一個安身的地方,所以才說要當他的情人。
搖頭到一半,對上他懷疑的眸子,莫橘希突然猜到他可能誤會了什麼,立刻開口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因為這樣才提出那個要求的,我只是-」
她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她只是因為看到了和她過去一樣的他,她只是突然想體驗一下邱子墨的心情……
「沒關系!」
打斷她的解釋,汪子凱笑了,眼眸里盡是柔和的包容。
「不論-是抱著何種目的,只要記住-的身分就好了,做我的情人,如果我滿意,房子、車子或者別的東西,想要什麼都不是問題,有需要就和我的-」
他習慣性的想說有需要和秘書聯系就可以了,但望著她那憔悴的容顏,到嘴邊的話竟然頓住了。
「和你的秘書聯系對吧!」
莫橘希替他把話說完,這樣的對白她並不陌生,只是現在角色調換了而已。
「呵!-很聰明。」
望進她坦然的眼楮,汪子凱揚起笑容。奇怪的女人,開放和拘謹的混合體,她的思想和她的眼神坦然的毫無掩飾,可是她的身體卻如此不習慣別人踫觸,這樣的女人主動提出做他的情人,讓他真的不得不開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