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有些悶熱,總覺得會下雨。半夜輾轉醒來的珍珠,從床上坐起身子,凝望著對面的窗外。和平安笑鬧著,慢慢適應了王府的生活,但並不代表她喪失警覺。
平安究竟暴什麼人?听他說話的語氣,承澤親王博穆博果爾和安親王,都與他交情匪淺。難道他也非富即貴?珍珠咬著下唇,又隨即否定。不可能,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他衣著樸素,臉色蒼白得像餓死鬼。哪家貴公子會像他那樣?
想到的疑點越多,她越睡不著。珍珠隨後披件單衣,推門走入院中。
這夜色濃得看不到月亮,星星也只有三兩顆。珍珠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雙手撐著下頷,不知不覺地哼起了小調,慢慢想起了慈安堂內的小家伙們。不知他們過得好不好?最小的毛毛晚上喜歡纏著她睡覺,現在會哭鬧著要她嗎?她很想很想回去,可是試過幾次,還沒出院門,便被人攔下,逼回內院。華宅、專人侍候、錦衣玉食,安親王用最溫和的方式囚禁了她。
她暗暗著急,平安卻似個沒事人兒,帶著她四處閑逛,令她內心的焦慮無處可說。
「平安是笨蛋。」她不滿地咕噥著。
「呵呵,珍珠姑娘好興致,賞著月亮想情郎。」院門外的黑影處有人突然出聲。
珍珠渾身一緊,隨即看清來人。三個男人,全部黑衣黑褲,甚至用黑布蒙面。來安親王府作客的客人,不會這副打扮吧?
「你是眼瞎還是白痴?哪有月亮看?我是在罵平安哪里在想他?」珍珠拉下臉,腦中盤算著是否該出聲大叫。
安親王府每個院落內,夜里都會有人輪值。珍珠看不過他們熬夜辛苦,每每趕他們回去睡覺,所以才落得今日無人救援的地步。
「臭丫頭!」立刻有人不服氣地欲沖上前,又被其余兩人拉住。
「別壞了大事。」
大事?珍珠留心听著。
「珍珠姑娘。」其中一人拱手行禮,「只要-乖乖跟著我們走,我們定不會為難姑娘。」
「你們說什麼我就听,那慈安堂早就任人宰割,辦不下去了。」珍珠不屑地道,並悄悄向某處靠攏,「讓我乖乖的,怎麼可能?」
「這可是姑娘-自找的。我們也不客氣了。」一個男人立刻沖上前。
「做夢!」珍珠操起身後的掃把,趁男人不防備,直劈他面首,「想抓我,下輩子吧。」
沒料到珍珠如此靈敏,男人真被打了個正著,力道雖不重,人卻嚇得退了兩步。
「不跟她-嗦,全部上!」男人叫道。
「來人啦!有黑衣怪人!有變態夜襲!」珍珠放開嗓子喊道。不愧是孩子王,嗓音又脆又亮。
「動手,小心別傷了她!」三人圍攻珍珠。
不能傷我?好哇!即指她可以任意反擊而無需擔心生命,珍珠像只川猴子,小嘴忙著喊,雙手雙腳也沒閑著,又拉又扯又踹。一番忙亂後,她對準環住她脖子、捂她嘴的男人手掌,狠咬一口。
「啊啊啊啊……」男人慘叫。
哼哼哼,吃五谷雜糧長大,練就一門好鋼牙。痛死你痛死你!珍珠想大笑又不能松口,表情扭曲得可愛。
「擺不平個小丫頭,我們以後怎麼混?」有男人捉珍珠亂踹的腳,想將她捆起來。
「笨蛋!」珍珠看準時機,抬腿狠狠地一踢。
「啊啊啊啊……」仍是男人慘叫,捂著「命根子」不停地跳蹦子,還直嚷著︰「沒孫子了,沒孫子了!」
「還是笨蛋。」珍珠大笑,「是先沒兒子再沒孫子。」
噗……隱約有人噴笑。
「死丫頭,真以為我們拿-沒轍嗎?」惟一還「完好」的男人對準珍珠的後頸,落下手刀。
珍珠意識消失前,用盡全力喊出一句︰「臭平安!你在哪里啦?」
「早點兒說嘛,可愛的小姐。」
院內緩緩走出兩個人,平安和安親王。說話的是抱胸而立的安親王,平安無奈而寵溺地對珍珠微笑,可惜她昏了過去,什麼也看不到。
「手。」平安隱了笑容,上前一步,語調陰冷。
「什麼?」三個男人拖著珍珠當擋箭牌。平安優雅的面孔有著噬血野獸的眼神,嚇得他們退到牆壁靠定。
「誰準你踫她?」平安犀利的眼神劈向掐住珍珠脖子的男人,「髒手拿開。」
「哎呀呀,平安你溫柔些,他們要被你嚇死了。」安親王皮笑肉不笑地扇著折扇,一派隔山觀虎斗的悠閑。
「還不是你惹來的禍。」平安瞪他一眼,「多事的男人。」
「討厭啦,平安罵我。」安親王用折扇掩唇,委屈地怪叫.隨後盯著三個男人,「都是你們害的啦!」話音未落,他身影已奔向前。無法看清他是如何移動的,只能看見白色的紙扇在空中劃出道道弧線,所過之處,男人一個個倒下。
「喂,你搶了我的戲份。」平安抱怨。
「誰叫你罵我,讓我一時火大嘛。」安親王收回折扇,回到石凳旁,安分地坐好。
平安一腳踏上黑衣男人的手臂,「是這只手勒住珍珠脖子的,對吧?」乘等回答,骨頭扭曲的「咯吱」聲從他腳底傳來,男人連呼疼的勁都沒有,直接兩眼一翻,暈死了。
「你呢,是用手刀劈暈珍珠的,沒錯吧?」照例如上,又整暈一個男人。
剩下最後一個,嚇白了臉,連連擺手道︰「我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做。」
「沒做事深夜站在這里干嗎?想喝茶聊天怎麼不找我?」平安冷睨輕哼。
男人苦喪著臉,不敢亂說話,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眼前彷佛來自地獄的修羅。
「讓我想想,是放你回家通報你家主子呢,還是留下你陪我動動拳腳?」平安表情認真地問道。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男人嚇得不住地磕頭,恰在此時,珍珠申吟了一聲,頭微微擺動,似要轉醒。
「滾。」平安下命,男人立即飛奔而去。他蹲子,小心翼翼地扶起珍珠,抱入懷中,向屋內走去。
「喂喂喂,你抱著美人英雄退場了,那我呢?」安親王踢踢不知暈死在何方的兩個黑衣人。
「自己惹的爛攤子自己收拾。」平安沒好氣地撂下一句。「砰!」木門不客氣地當面關上。
「這才麻煩呢,深更半夜叫我去找人?」安親王瞪了緊閉的木門半晌,露出苦笑。
屋內暖和的床榻上,珍珠努力睜開眼,人還沒看清,拳頭搶先一步直轟過去,「死賊人,我打死你!」
「好疼。」立刻有人應聲倒地,不過聲音十分耳熟。
她從床上坐起,揉揉眼,映入的人影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往返了數次,終于看清,是平安。他紅腫了半邊臉,但仍含著笑。
「平安?打到你了還笑?」珍珠氣鼓著雙頰,趕忙伸手拉他坐到床沿,小手撫上他的臉,「痛不痛?」
「我要-呼呼。」平安將臉湊近,學著慈安堂里的小孩子。他們任何一個摔倒了、踫疼了,總要找到珍珠,央求吹吹破皮和青腫的地方。
「羞不羞?」珍珠說歸說,她小心地靠近,嘟起紅唇,輕輕地吹著氣,「我找藥幫你涂上,或者冷布巾--」
吻上她粉白的臉頰,打斷她不解風情,平安偷笑。
他溫柔的唇沿著她的耳際慢慢滑行,令她的皮膚覺得麻麻的、癢癢的。珍珠控制不住臉上的紅暈,不好意思地想側首,卻發現下巴被平安抬在指間。
「平安……」他的貼近,讓氣息融化了,珍珠陶醉地想。
唇齒間的相合不過眨眼,隨後珍珠整個人被平安塞入懷中,按在他的胸口上,听他一聲一聲有力的心跳,呼吸著有他的空氣。
「-腦袋被雷劈傻了啊?」誰知平安突然在珍珠頭頂上開罵,「一發現有刺客就要大喊大叫『救命』,否則被殺被搶怎麼辦?拿掃把打人?-當刺客是面泥做的,一打就軟成一團?」
珍珠愣住了,平安想得好周全,對我真好。她以臉磨蹭著他的胸口,雙手貼在他衣領上面。
「看到我拿掃把打人,也看到我咬他們、踢他們了吧?」珍珠仍貼在平安的胸口土,不過臉色變得「猙獰」,平安則慘白了臉,抱住珍珠的手開始打顫。
「那個……」
「為什麼不早點兒出來救我?」珍珠的小手輕輕撫模著平安的衣領,似乎感覺到下面冒出一顆顆惡寒的雞皮疙瘩。
總不能說,估計過刺客的水平,他覺得珍珠掙扎得比小猴子更可愛很值得一看吧?平安噤聲,抬頭無語問蒼天。
「平安!」珍珠抬起臉,哪還有什麼似水柔情,簡直可與母夜叉一爭高下。她雙手死揪著平安的衣領,一氣猛搖,「你沒良心,你壞心,你見死不救,你只知佔我便宜,你、你、你--我不做你的娘子了!」
全天下最強力的威脅。
「珍……珠……」平安跪坐在床榻上,大掌合住她的雙手,發動溫柔攻勢。他低下頭,深情款款,矢志不渝,「我發誓我沒有,,因為、因為……珍珠,窗外有只大狗熊!」
踹他下床,珍珠卷起錦被當蟲繭。
「珍珠、珍珠,因為一直在-身邊,所以有自信保護得了-,-鬧鬧那三個白痴無所謂。可如果下次遇到真正的高手刺客,而且我不在,-怎麼辦?」平安整個人撲在珍珠身上,低聲央求。
「……死路一條。」
「不許胡說!」平安發怒了。他將珍珠整個人卷入懷里,剝開重錦被,露出珍珠蒼白欲哭的一張臉。他怒斥的話還沒說,心先軟了。
「難道不是嗎?」珍珠自嘲,「今天的事不是巧合吧?以後還會遇到這種事,對吧?你保得我一時,保不了我一世--」她突然收音,似想通了什麼,「所以安親王不準我出府,是為了保護我?」
平安難過得揪緊了眉頭,將珍珠緊緊鎖在懷中。
「自從遇見你,我好象進入了另一個世界。」珍珠喃喃地道,「平安,告訴我為什麼有人要抓我?」
平安用沉默回答。
「那好,我去問安親王,刺客也行。」珍珠推開平安,欲下床。
「-總有一天會知道,一定要急于現在嗎?」平安摟她更緊,沉聲激動地問。
珍珠不再動彈,因為平安眼中的……絕望,撕得她的心--陣刺痛,「平安……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我好?」
「那還用說。」她的額頭、眉眼、指間,平安一一吻過,「-是我娘子啊。」
對他的感情,在這一瞬間升至最高溫。珍珠濕潤了雙眸,眼里只有這個對她莫名真情的男人。
撿回了他,撿來了她的愛情,也撿來了難解的謎團。
幸或不幸?珍珠捫心自問。
粉白的小臉被棉枕壓出了紅痕,微張的唇,吐露著香甜的空氣,翹起的睫毛,好象兩片羽扇。平安躺在珍珠身側,愛戀地、細細地品味著,長指一遍遍滑過她柔女敕的小臉,半晌才不忍心地喚著她︰「懶蟲,起床了。」
「嗯,讓我再睡會。」珍珠嚶嚀著,睡夢中拿枕頭塞住耳朵。
「那好,我-個人去見她。」平安坐在床沿上模著下頷,狀似認真地自言自語,「嗯……是先捏捏她的小臉,讓她大聲哭呢,還是揉亂她的頭發,使勁兒親親她呢?」
「誰?」醋意趕跑了睡意,珍珠半睜開眼眸。
「柳兒。」
「柳兒,誰家的小姐呢……柳兒?」珍珠從床上彈起,睜大眼張大嘴,吃驚地望著平安,「哪個柳兒?」
「當然是獨一無二我們慈安堂里藍眼楮的柳兒嘍。」平安欣賞著珍珠剛睡醒的迷糊樣,笑得肚腸都打了結。超級好哄的單純珍珠。
「平安。」珍珠大聲哀叫,「三歲的小娃兒你都想染指?你喪盡天良、無恥之徒、齷齪!」
在珍珠眼里,為什麼他的信譽會一文不值?平安搖頭沉聲低嘆,抱頭努力反省。不就是沒事吃吃豆腐,時不時拉拉她的手,壞心眼逗弄一下嘛?
「我哪里像饑不擇食的登徒子?」他萬分委屈地問。
「又親又抱又捏,你不是誰是?」
「……-在吃醋嗎,珍珠?」平安盯著珍珠尋找端倪,生怕錯過任何蛛絲馬跡。
「臭平安!」珍珠拉起錦被撲上平安的頭,粉拳雨點兒般落在他身坐,「你欺負人!你好壞!好討厭!」
被蒙在被里的平安呵呵直笑,和她滾成一團瘋鬧。
「哎呀呀,對不起,又打斷你們的好事。」洞開的門外,安親王不知看了多久,笑得滿意之至。
「你的表情可沒道歉的誠意。」平安輕斥,「變態,看不得別人幸福。」
「啪!」折扇如劍直射平安面門。他也不慌,隨手拉過棉枕。折扇刺入枕中,露出雪白的棉絮。好友間的殺意騰騰,令珍珠瞪圓了跟,驚詫地問︰「你們不是好友嗎?」
「孽緣。」安親王難得孩子氣地扁了嘴角,鬧別扭地嘀咕,「喂,車轎安排好了,游舫也在等,快滾吧。」
平安抽出折扇,飛出掌心,「多謝。」
「哼。」安親王轉身便走。
「修心寺。」平安加了一句,「這是謝禮。」
安親王腳步未停,出院門時,幾近飛奔。
珍珠听不懂兩人的對話,但能感覺到,兩人的關系不若嘴上說的那麼糟糕。
「再發呆就不帶-出去了哦。」平安捏住珍珠的鼻頭,逼她回神。
「啊,等等我。」珍珠趕忙跳下床,準備梳洗打扮,「快悶死我了。如果今天不出門,我肯定會翻院牆逃回慈安堂。」
反正珍珠行蹤已被發現,也沒必要藏下去。平安看著鏡中反射的俏麗容貌,毫不遮掩寵溺的笑容,「那我可以收謝禮嗎?」
珍珠坐到平安身邊,雙手捧住他的臉。她的指,靜靜地從他的額際慢慢滑到了唇邊。從未見識過的魅惑與妖冶,讓平安驚得睜大了眼。
難道她要主動吻他?!
「平安……」珍珠甜甜地一笑,吐氣如蘭,靠近,再靠近,貼在他耳邊,「你頭發亂了。」
嗯?平安傻傻地忘記了反應。
「所以--」珍珠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聲,「我幫你梳頭當謝禮。」
「珍珠!我還以為---」「會吻我」吞回肚里,誰叫自己先起色心,平安嚷不出聲。
「以為什麼?」珍珠調皮地眨巴眨巴眼,心知肚明。
「唔……」平安啞口,癱軟在床榻上,哀怨地想,照這樣發展,未來的娘子不就吃定他了嗎?
城外金湖游舫上,熱鬧的重逢會正在上演。
「珍珠姐姐!」齊聲大叫後,一堆蘿卜頭撲到珍珠懷中。平安早早地閃到一邊,喝茶品糕點,端看溫馨親子圖。
「柳兒,毛毛。」先抓了兩個使勁兒地親親,珍珠又是笑又是淚地摟住孩子們。問他們過得好不好,吃得好穿得暖嗎?當發現他們全部穿了新衣時,安親王的細心她記在心底。
因為在游舫上面,搖晃的船面讓柳兒不穩,她張開雙臂,像只可愛的小鴨子,搖搖擺擺地晃到平安身邊,扯扯他的袖口,「平安哥哥,柳兒漂亮嗎?」她轉個圈兒,暗紅的小花襖旋出圓形,大大的翠綠褲裙也一起跳舞,腳上的黑色功夫鞋輕盈躍動,簡直是尊活動的人形偶。
誰說紅配綠,丑到頭?他家的女圭女圭怎麼看都可愛。平安抱她坐在膝上,「非常漂亮哦。」
「比珍珠姐姐呢?」柳兒繼續問。
「嗯……」平安沉吟。兩位美人,得罪哪邊都不好吧?
「你不說柳兒最漂亮,柳兒就告訴珍珠姐你喜歡她。」她使出小小的殺手鑭。
「平安哥哥好怕哦。」他偷笑,曾經的秘密變成兩人間的事實,現在他不怕。
「柳兒!」
呼啦啦,平安和柳兒的身邊突然圍攏了一群成長中的小獅子。領頭的一位氣勢洶洶地喊道︰「-剛才說什麼?他他他喜歡珍珠姐姐?」食指不客氣地指著平安。
「咦?」其余的小孩子們亂叫。
「啊!」珍珠慘叫。
「珍珠姐姐是我們的!」他們整齊劃一地大喊。
「要不要我拿鑼鼓來,讓你們邊敲邊滿街宣告啊?」珍珠叉著腰怒瞪他們。
十六個孩子加珍珠,十七比一,怎麼算他都是下風哩。平安邊抓起碟中的荷花酥往嘴里塞,邊迅速逃離。
「他敢獨佔珍珠姐姐,我們絕不饒他!」領頭羊震臂高呼,圍著木桌、咬著桂花酥、棗泥糕的小家伙們「嗯嗯啊啊」地亂呼應,「快追!」
于是乎,一個大男人繞著游舫轉圈圈,身後跟了一串亂七八糟、大呼小叫的女圭女圭兵團,笑壞了珍珠。
「-還笑!」天知道跑了多少圈的平安,微喘地突然給珍珠一張面部大特寫,「哼,懲罰。」
「平安!放開我!」第一次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被打橫抱起、珍珠一聲尖叫。
「抱緊了!」平安足尖輕點,身形在空中翻飛,耳邊只有風吹過的呼呼聲,以及她不絕于耳的驚呼。
「珍珠姐姐!平安哥哥!」孩子們趴在舫欄邊大喊。
怎麼變成抬頭看孩子們了?珍珠訝然,這才發現他們身在一葉輕薄的小扁舟上。
「遠遙,帶他們好好游玩。」平安向游舫上的人招手。
遠遙點頭,目送載著平安和珍珠的小舟劃遠。
「平安,我們去哪兒?」
「帶-去我最喜歡的地方。」平安像急于讓別人分享自己秘密的孩子一樣,既得意又驕傲。
不僅僅是來看慈安堂的孩子們嗎?珍珠發現這個男人有無盡的寶藏。
「-看。」平安欣喜地說道。
輕舟不知不覺滑入一簇簇挺立的荷叢間,潔白、粉紅的荷花和初生的蓮蓬親吻著珍珠的細肩。她睜大眼,詫異忽然進入荷香飄飄的仙境。
「喜歡嗎?」平安微笑著問。
「平安!」珍珠開心地撲向他,興奮得雙頰泛紅,「你是怎麼找到這麼特別的地方?好美哦。」
「呵呵,-這麼熱情我很歡迎,不過--」平安故意咳嗽兩聲,「還有人在看哪。」
搖櫓的船夫紅著臉別開頭。
「臭平安。」珍珠先-他,轉而拿水潑他。
不多時,兩人便樂衷于打水仗。不知不覺小舟已離城中心越來越遠,兩岸的住民也越來越少,直到穿過湖面上逐漸減少的荷花叢,視野開闊後,岸邊出現了一棟深深的宅院。
珍珠眨巴了數下大眼楮,籠罩在忽濃忽薄的霧氣中的宅院,既像遺落在人間的精美仙宅,也像深山中神秘的隱所。「這里是--」
平安忽然從後摟住珍珠,下巴頂住她的肩窩,嘴唇貼在她的攀側,十分親昵,「它叫『隱苑』,傳說里面住著一個可憐人。」他淡淡地講述,「他被預言為有福之人,不僅自己,也會帶給他人幸福。諷刺的是,他身體弱得差點兒活不過十歲。于是居高位者選了此處風水寶地,蓋了這座宅子,給他錦衣玉食,讓他活下來。怕俗間人事惹他心煩,然後用陰陽五行之術,讓人們看不見它。」
「什麼預言,什麼有福之人嘛?」珍珠感嘆道,「都被孤零零地關在這里了,怎麼給別人幸福?他好可憐。」
背後的平安無語。
「平安?」這麼安靜可不像他。
「……珍珠,今天我才發現-超級好騙。」平安先安靜,隨後放聲大笑。
「嗯?啊,你騙我!」珍珠氣呼呼地推開他。
「誰叫-單純?總有一天-被人賣掉了還會幫他數錢。」平安笑趴在舟沿上直不起身來。
「你你你……」珍珠氣得粉拳繡腿輪番上陣,薄舟被震得左搖右擺,嚇得船夫連聲警告「當心船翻」。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落水。當然是倒霉的平安。
「珍珠……咕嚕……我不會蝣水……咕嚕咕嚕……」平安在水中載沉載浮,胡亂掙扎。
「你又哄我。」珍珠才不信,還壞壞地命令船夫︰「快搖遠些。」
「是真的……咕嚕……救命……」平安的頭下沉的時間開始比伸出水面上的時間多。
想了一會兒,珍珠半信半疑地凝眉,「真的假的?剛才才哄過我,如果我又上當,不是很沒面子?」
「救命啦……咕嚕嚕……」消清音了。
「平安?」盯著他消失的地方,珍珠輕聲喚道。
水面上哪還有平安的人影。
「喂,你、你別嚇我啊?」珍珠騰地站起,毫不遲疑地跳入水中,「平安!平安!你在哪里啊?」她扎入水中,試圖在水里睜大眼,可是微濁的水底,無法看清。在平安落水的地點努力撲騰,卻兩手空空。
珍珠浮出水面吸氣,平靜的碧波上,除了呆呆站立著的船夫,根本不見平安。
「不會的……平安……」珍珠終于明白自己闖禍了,一張嘴慌得說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笨蛋笨蛋笨蛋,叫什麼平安哪里保你平安了!見了閻王老爺問問他,下輩子叫什麼名字才不會早早投胎做人。」
「好啊,如果我看得見他。」冷不防在珍珠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顫抖著雙唇,慢吞吞地回頭,只覺平安安然無恙,嘴邊還掛著調皮的壞笑。
「我說過了嘛,珍珠超級好騙的。」
「啊--」說不出話來的珍珠一陣尖叫,撲到他的懷中又捏又打。他沒事,他一點兒也沒事!不甘心,十分不甘心,她何時放顆心在他身上了,竟然如此深陷而不自知?
送上唇,迅速吞入她的慌亂與眼角滾落的顆顆眼淚,輾轉反側後,平安摟緊她,溫柔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到底誰才是笨蛋哪,嗯?」
紅著臉,,她嘟高了唇,不理他。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誰家兩個笨蛋,沒事泡水里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