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豬頭也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並在一張上床上交疊,會發生什麼事,他們甚至還是數年前的舊情人!在她還沒有思考好究竟該如何與現在的他相處,未來究竟該如何決定前,她可不要因「性」關系使一切混亂不堪,雖然如今這已經夠亂的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身手靈活的火霆早在她繞來繞去說話前便有了警覺,所以反應迅速地彈跳落地,安然無事,而且還搶先一個一箭步,沖到門口。
正好,沖到他懷里。俯在他胸前,捧月無奈地唉口氣,認命了。躲也躲不過,不是嗎?明明是要逃掉的,這會兒又投懷送抱到家。
「和我在一起讓你很難過嗎?」火霆察覺她忽然柔順下來的氣息,心中頓生憐惜。他的嚇到她了?
「不,不是。」捧月急急搖頭否認,「是我,是我自己不好。」火霆的胸膛寬大又暖和,她忍不住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分擔,靜靜地靠在他胸前,感受他的溫柔,「是我失去方向。」
「失去方向就把方向找回來。」他語氣很平靜,像和煦的風撫平她的不安。
「我只是怕,怕再次迷失。」如果讓她再度離開他,不知是否還有年輕時的勇氣,或是他離開她,又要怎麼辦?
「如果孩子害怕摔跌,他就永遠學不會走路。如果你不試著接受我,你……」會如何?火霆沒有繼續說,突然間害怕地問自己,到那時捧月會如何,他又會如何面對?
不,不會的!這一天絕不可能再來臨!火霆猛地收緊手臂,膽怯地將捧月小小的身軀摟進懷中,頭枕進她頸窩里。心髒砰砰劇烈敲著胸腔,像極他平復不了的不安。好半晌,他才抬起頭,望向捧月了然的干淨雙眸,輕輕地說,「我只是要一個吻。」
時間有著小小的停頓,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單純望向對方明靜的湖水,然後,捧月輕輕眨了下眼,再然後,慢慢地合上。
受到邀請,火霆小心覆上自己的唇,生怕嚇到他易驚的小鹿。
如同兩個生澀的孩子第一次交換彼此的親吻,只是淺淺地啄著,慢慢分開來,又慢慢受吸引地靠攏,怕唐突對方寧靜的心靈,就這麼柔柔地吻著,吻著。
許久許久後,不知是誰先停下和緩的步調,相擁的兩人仍舍不得分開,又開始微笑地眼觀眼,鼻對鼻,心底溢滿濃濃的甜蜜。
「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火霆開口,細聲細氣,怕打破此時的安逸。
他溫和的眼裝滿感動與幸福,捧月微笑注視著,決心忘記相遇以來所有的不愉快,給對方一個開始,也給自己一個開始。他說得對,不能因為害怕摔跤就永遠不學走路,她不能因為一次跌倒就否定未來,況且,當年的錯大部分責任歸她。
「好。」捧月點點頭,覺得勇氣多得從腳底一直漫到頭頂。她最愛的人此刻最愛她,那就讓她翻天覆地地再愛一次吧。嚴格算來,她已經五天沒有和他說話了。挫敗地軟在沙發中,捧月無力地看著天花板。是她與他,不是他與她。他會叫她吃飯,會催她放棄八點檔回房做作業,會在清晨叫她起床上課,會問她中午想吃什麼,是否和潤心一同前來……
愈來愈像她的爸爸!
狠狠地大嘆口氣,心情壞透的捧月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想讓今後的相處變成這種依存與被依存的關系,她渴望的是平等的交流互動,是言語中的相互關切,行動中的溫柔體貼,心靈上的溝通理解……
爸爸哪能給予這些!
「好煩哪!」翻個身子,捧月壞睡相地將頭枕入抱枕中。他課後要打工,現在才四點鐘,還沒有回來做飯。都怪她,拖累他不能連續工作到夜間,必須抽空回來替她做飯。她真是個小笨蛋……想著想著,竟睡著了。
待她一覺突然醒來時,天已全黑,屋內也是一片黑暗。火霆呢?捧月揉揉惺忪的睡眼,頭腦還是渾濁的。他怎麼還沒有回來做飯?
慢吞吞地起身打開廳內日光燈,照得樓下一片明亮。他白天的工作時間通常是到下午六點就結束,然後回來吃過飯後再去做家教,再然後是零碎的打工時間至夜間十一點甚至更晚。
潤心訂的房租是否高了些?雖說伙食費是她給錢,但他還要儲備學費啊。捧月打開冰箱門拿出一盒牛女乃。他老是會買些小孩子吃的零嘴給她,牛女乃也是。雖然有些不滿他把當她長不大的女圭女圭,但是,牛女乃很好喝啦。而且現在也可以暫時將肚子灌滿充饑。
她悶悶地坐在沙發上,乖乖啜著,直到落地鐘 地敲響八下,捧月才開始感到不安起來。他中途從來沒有這麼晚回家,更別提不回來做飯了,他知道她最不經餓的!
還在擔心的想著時,門外隱約傳來交談聲。捧月一听就知道是火霆,急忙放下牛女乃,打開門迎出來。
前方的人影模模糊糊,但不可錯認的是靠得很近的兩個身體,待他們再走近一些時,捧月竟然看到火霆將手臂搭在一個矮他半個頭的女生肩上。無可否認,這種親密情景刺傷了她。
那個女孩是誰?他的女朋友嗎?他是因為她才不肯接受她的嗎?捧月呆呆地悄然退到門後,不明白此時心口又辣又痛的感覺是什麼?妒忌嗎?可妒忌是不該出現在她心頭的,畢竟她沒有資格。他不是連喜歡她都從沒有說出口嗎?
人影沒有接近房門就停了下來,女生似乎說了些什麼,火霆好像在點頭答應。然後,那個女孩子離開。
火霆走向屋子,推開了掩著的房門。剛剛她不是還在門口嗎?現在人呢?「捧月?」待他轉個彎,終于發現站在垃圾箱前的她。
「很親熱嘛!」她背對他,將喝空的牛女乃盒使力扔向垃圾箱內,怒氣不平。她很想裝作一切都沒有看到,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但一出口的堵氣話語非跟她的思想打個彎,背道而馳。
「什麼?」火霆不明白。親熱?誰和誰?
「如果你有女朋友,拜托不要做得那麼明顯讓我看到。」因為我喜歡你呀!
「女朋友?」火霆更不懂。哪來的?他自己都不曉得。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不喜歡我,又有了女朋友,為什麼還答應潤心住在這里,難道你真的沒地方去?還為什麼抽空要做飯給我吃,你就不怕她吃味,就不怕沒時間陪她?」本來不想說的,想大方表示她不介意的,想表現得沒有他她也能過得下去的,只是,好難。
「我什麼時候有了個女朋友?」這罪得來得不明不白,看捧月不願面對他的負氣樣子,怕是氣得不輕,火霆也急了,剛欲伸手將她扯過來問個清楚,突然一陣頭昏目眩,頓時向後跌去。
听到身後不自然的砰 聲,捧月急忙回頭,「霆!」看到他的樣子,她不禁驚呼,沖上前扶住他倒下的身軀,吃力地將他拖到沙發上躺好,小心地撫上他胸口,「這,這是……」話未完,聲音已經哽咽。
「我,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女朋友?」沒被她傷心的樣子給困住,火霆一心只記得他的「罪狀」。
「怎麼會有這麼多血,你受傷了嗎?」沒把他的話听進耳中,她只想知道他傷到哪里和為什麼受傷?
絲毫沒把自己的傷放在心上。「早上出門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的,怎麼這會兒……」火霆也陷入自己思緒中。難道——腦中靈光一閃,「你以為舒雲是——」
「這麼晚回來是因為受傷嗎?」她怎麼這麼粗心,他受了傷還對他又吼又叫發脾氣。
「——她是我家教的學生,如果今天不是因為她,我才是麻煩大了。」
「你累不累,要不要上樓休息。」現在不是計較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捧月只擔心他身體。
「我沒有想到上次還有漏網之魚,這樣才讓他們有機可乘……」
「看來我得給你買些材料煲湯,補補身子好得才快。」
「看來我得通知‘血盟’,讓他們小心提防……」
「你——」
「你——」
終于發現從頭到尾兩人始終在各說各的後,他們同時叫住對方。
「你——」
「你——」
又同時開口。
「你先說。」火霆堅定地開口。除卻他因失血而虛弱的那一瞬間,此刻他強硬得仿佛沒事。
本想說「你先」的,在接到他一記凌厲的瞪視後不甘不願地嘟著嘴開口︰「我以為剛才送你回來的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才——」
「——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凝視她氣呼呼不滿的小小潤唇,他一時迷了心竅,說出心底珍藏的細柔心思。
屋內突然進入沉默,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交流。
「你說什麼?」捧月傻了,早忘記她想說什麼,猶豫問出這句。他說他喜歡的人一直是她,一直是她?!
紅了臉,火霆不自在地猛轉過身想不面對她。他怎麼——可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不禁痛呼出聲,「啊……」
「火霆!」捧月听到他的呼痛聲,急忙撲上前,小心將他背過的身翻轉來,「傷在哪兒了?你怎麼會受傷的?」剛才的驚喜早已拋在腦後。男歡女愛好歹得活著小命才能進行吧!
他順著她的話,「上次和朋友挑的那些人中有漏網之魚,今天下課後我穿小巷準備去飯廳打工,他們堵住我……」
「你們打起來了?」捧月顫巍巍地問,頭腦中已在勾勒硬生生的拳頭沖來,冷冰冰的腿擊去的肉搏景象。
「沒事。」看出她的害怕,火霆不禁一把摟住她。可憐的小人兒,總是在為他擔心。
「這叫沒事!」她掙扎出他懷抱,指指他本是外套掩蓋下的胸口,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跡,「……他們還動了刀子?」這不是肉搏,這是玩人命!
「真的沒事!」想試著減輕她的恐懼,他不惜撒謊。
捧月指控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射來,擺明不信。這麼多的血,騙誰,她又不是色盲,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好吧,」火霆不自在地低下頭,像撒謊被當場逮著的小頑童,只得老實交待,「是動刀子沒錯,可他們全倒下了,我,我只是胸口劃了一刀而已……」
「而已?!」捧月怪叫,眼眶霎時紅透,「你就這麼不把命當命?你如果有事我……我怎麼辦?」她握緊小手,死死盯住火霆呆住的臉。
「我怎麼辦?」這句話回蕩在火霆的腦中,像撞鐘般一下一下不肯停,除非報完時,表完意。從來沒有人依靠過他,從來沒有人這麼需要他,從來沒有人重視他的存在遠勝于自己的生命。「捧月,別哭。」呵護著輕輕抹去他的淚,再將她壓向自己胸膛,讓她感受他胸臆間的感動。
「……然後呢?」這次她沒有掙月兌,乖乖貼在他懷中,但細心地沒有壓住他的傷口。她記得他的傷在胸膛,「那個女孩怎麼成了你女朋友?」
火霆瞬間有些哭笑不得。「我說過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先忙著澄清事實,然後再解釋,「被砍了一刀後我只是隨手包扎傷口,再用外套裹住,只是那副零亂的樣子也別想去飯廳打工,晚上的家教也不可能,所以我想直接去舒雲——就是你看到的那女孩,我的學生——家里告知原因,然後回來處理傷口,畢竟這種事被警方知道不太好。」
「怎麼又是她送你回來?」被他一口否定她妒忌的猜測,她仍是吃味,雖然那個女孩子幫了心上人大忙。
醋勁這麼大!火霆忍不住低笑出聲。「也許女孩子心都比較細,她竟然看出我的不對勁,以要讓父母知道作要挾逼我說出原因,然後急忙送我到她熟識的一家私人診所包扎傷口,打了吊針。」他不能在這種時候失去一份工作,也算著了那個精明女孩小小計謀。
「真是听話。」她輕哼,但也理解他苦衷,沒有再追究。「你也真虛弱,還要人攙……」介意的話還是不受控制地小聲溢出口。
「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不打消她的疑慮,他大約沒好日子過。「那個診所的主治醫生。」
捧月從他胸前抬起頭。那個女孩子有男友了?「你沒騙我?」
「我從不騙人。」他承諾。但在她狐疑的目光掃來時,有絲心虛地低下了頭,「剛剛那次除外……」
捧月站起來,試著扶起他,「去樓上躺躺好嗎?我也好買些吃的回來。你應該沒吃吧?」
「又讓你挨餓。」他不舍。偶爾他因為打工時間不定而錯過回家時間,但一定不會超過半小時。捧月看著他,眼淚又要涌出。到這個時候,他還在關心她有沒有餓著。
「哭什麼?」火霆想伸手捧住她的臉問為什麼,卻接到雨過天晴的強撐笑顏。
「來,我扶你。」不給答案,捧月彎,將他的手繞過她肩頭,小心地避開他傷口。
「我沒那麼虛弱啦。」火霆不自然地抗議,卻受事實限制,只得一步步慢慢向樓上走去。
到了他的房間,將他送到床上靠穩,捧月理出干淨的衣服。「先換套衣服,雖然你累了一整天,但肯定不能沖澡。」這些是從上次照料中得來的經驗。「要我幫忙嗎?」有些臉紅。即使他的果身之前她也看過。
「不用了。」明白作為少女該有的羞赧,火霆給她一個台階下,「我好餓。」
「啊,那我馬上去買些街口的餛飩回來。」捧月一听他餓了,急忙往門外沖。
「捧月、捧月……」怕喊慢了就遲了,火霆不顧會牽動到傷口急忙喊。「天已經全黑,巷子很暗,不要出去買了。家里還有些方便面……」
「小心啊!」捧月急煞煞沖回來,輕柔地將他按回墊高的枕頭中。他喊得那麼用力,動著傷口還了得!「沒事的,那巷子我已經在夜里走過一次,早就不怕了。」末了,還強笑兩聲以示證明。餛飩里有新鮮湯料,有營養的肉類,對他的身體很好,那方便面哪能吃啊!就算她怕黑,為了他,她也得去。「捧月……」
「剛才送你回來的舒雲小姐都是獨自走回去的。她可以,我怎麼不可以?」拋了深仇舊恨,昔時敵友成救兵。
「捧月。」嘆息表明他的妥協。「小心點。」他不放心地叮囑,一時間恨起自己有傷在身起來。
送他一個安定人心的微笑,捧月合門而去。直到手捧餛飩回來,她才想起,咦,她與他,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