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小薇不安地在沈浩的臂彎中掙扎著。他……他居然那麼親昵地將她攔腰抱起,不費吹灰之力地走出房門外。喔,老天!豬仔、阿山他們全部聚集在客廳中,此刻正以銅鈴般大的眼楮瞪著她和沈浩。「我自己會走路。」她悶悶地在他耳邊低語,大家曖昧的目光教她羞得無地自容。
但她賣力地掙扎對沈浩來說只是小小的「騷動」,他根本沒有放在眼里,也不去理會她的哀求。
她自己會走路?如果她會走路,剛才就不會跌倒在別的男人懷里。
想到那一幕,沈浩的情緒又轉差了。「再吵我就抱你回房。」他冷聲威脅著。讓她杵著拐杖走路,那豈不是要邊摔邊走,到明早天亮才會抵達海邊?
沈浩沒意識到自己過于保護的行為中,有一種無法克制的不舍。
收到他的威脅後,氣勢短弱的她停止掙扎的動作,啞然無聲。
為了出去透透氣,她什麼都可以犧牲,忍氣吞聲的她和剛才賭氣的模樣迥然不同。
看來她真的被悶壞了……被他這個「專制、獨裁的人」給悶壞了。沈浩低頭看著不吭聲的她,她是如此嬌弱、楚楚可憐,卻又有著霸氣十足和固執的心,真是個「表里不一」的女人。
走出戶外,冷空氣不停地拂來,但小薇卻毫不畏縮,反而用力地深呼吸著,開心地任海風打在她身上,這種解放的感覺好棒!
她興奮地依著沈浩,暫且忘掉羞怯,他的懷抱還真溫暖、值得信賴。
這種信任的感覺好奇怪,雖然他救了她一命,但勉強算來他們只是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而他卻能帶來一種無法具體形容的安定感,為什麼會這樣?她見過沈浩的冰冷、見過他的怒氣,也見過他腰間配著槍,再笨的人也知道他不是個清清白白的普通人,為什麼她仍是常常「忘記」該怕他呢?
知道自己該和他保持距離,但她卻又貪戀他的溫暖、他的存在,真是矛盾。
「怎麼了?」沈浩將她放在火堆旁。這里離海水有一小段距離,是他要阿山和阿國在這里生火的。
他的問語異常的溫柔,自從小薇出現之後,他已經做出許多不尋常的動作,沈浩心知肚明,但就是停不下來,阻止不了自己。
就像現在,他月兌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再替她拉好,他這輩子什麼時候做出那麼體貼的舉動?
他會這麼做還不是因為她蒼白的小臉,他真怕她會凍僵、怕她又發高燒……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小薇疑惑地抬起臉,望進他不再不含感情的黑眸。
她不了解,為什麼在她發燒期間,沈浩從不露臉,對她不聞不問,好像故意忽略她似的,但現在卻又突然呵護著她?她的確有些受寵若驚。
他含帶柔情和關懷的黑眸像是會噬人的漩渦,讓她不斷沉陷下去。
為她生火、替她披衣、又這麼深切地凝視著她,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在攻陷她的心嗎?如果是,那麼他就快成功了。
沈浩不去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不知道答案。
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他希望自己有個理由,而不是沖沖動動、不經思慮就做出這些事。
他沖動?不經思慮?一向沉著的沈浩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他不經思慮地開槍搭救了她,沖動地被她激怒、待她溫柔……這些他清楚地看見,于是他決定不再接近她,讓她靜靜養傷。沒想到他還是無法不去關心她的病情,透過楊仲康和豬仔,他對她的病況、三餐,甚至睡眠時間都了若指掌。
原本以為這樣就夠讓他心安,但卻被她差點跌倒、拒絕進食的事弄得火冒三丈,再被她委屈的表情弄得心疼不已,他快不認識自己了。
但願他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把我留在這里,不把我送到醫院?」
她已經喪失了記憶,萬一又遇到阿四或宋珍,她知道該如何處理嗎?她懂得該怎麼保獲自己嗎?他不能讓她冒這個險。天知道他怎麼會這麼想保護這個小女人,只知道她這條命是他撿回來的,他不想看見她再出意外。
「你不喜歡這里?」沈浩硬邦邦地吐出這句話。
她一定是討厭這里沉悶的氣氛……沈浩有點後悔冷落了她。
「不是——」她要解釋。
但他听不進去任何言語,此刻腦海中只充斥著一個想法——她要離開!
這個想法驅離他之前所有的溫柔,崩潰了他最後一絲理智。
他像喪失心智似地堵住她的唇,瘋狂地吮吻著她,不想再听她說任何教他生氣的話。
小薇被他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直覺地想往後退,但他強壯的手卻將她的腰和後腦固定住,整個人被他圈圍住無法遁逃。
她該作什麼反應?她不是忘了,就是從來沒有經歷過。
小薇慌了主意,雙唇只好任他蹂躪。
沈浩粗魯、狂暴的舌忝吻奪走她呼吸的能力,但心跳卻不停為他加速……她可以感覺到彼此的體溫不斷地上升,理智和抗拒在融化當中……
這麼做對嗎?她應該任他侵犯嗎?萬一她早就和另一個男人訂婚了怎麼辦?這樣算不算是對感情不忠貞?
仿佛是讀出了她的心思,沈浩憤怒地松開她的唇,著火似的雙眼瞪著她艷紅的雙頰和紅腫的唇瓣,一旁的烈火將她照映得更美,迷醉的眼神不斷勾引著他。
「不準想他!」他朝她怒吼。她怎麼可以在他的擁吻下想一個被她遺忘的未婚夫?!
拉起她的右手,沈浩不由分說地奪走她指間那顆耀眼的鑽戒,再次以唇吞沒她。他已經徹底瘋了,被她的嬌美弄瘋,同時也被妒意弄瘋了!
此刻的他不想去在乎別的事,他只想佔有她的溫柔。
他用唇、舌頂開她的兩片唇,舌尖滑進她口中,勾引著她。
一股無力感向她撲來,無法抗拒,她只好屈服了。
軟弱的雙臂環上他的頸,十指顫抖地插入他長長、性格的黑發中,一陣混亂之中,她本能地回應起來。
沈浩現在才知道,他渴望她的唇已經很久了,她的甜美為他帶來一股欲潮。
趁他還能回頭之前,他草草結束這個放浪、縱情的吻。
小薇重重地喘著氣,他的動作太突然,令她無法從迷醉中恢復過來。
他怎麼了?她又迷惑了。
沈浩霸道地將她壓進懷中,讓她枕在自己的胸膛上喘氣。
他不在乎她是否訂婚了,也不在乎她是宋珍的仇敵,他要定了她,今生今世她只能成為他的女人,不準她再談要走的事情,更不容許她被別人搶走。
他要她當自己的女人?因為自己救了她的命嗎?因為自己吻了她?還是因為……沈浩無法清醒地思考,他只知道這是男人天性中的佔有欲。
她依偎著沈浩,很高興發現他的心跳和她一樣快,呼吸同樣不規律。
這種浪漫的氣氛之下,這麼迷人的親密……她清楚地感受到被疼、被憐的滋味。
她喜歡沈浩,喜歡他的冰冷、易怒、溫柔……她已經一點一滴地淪陷在他深幽的黑眸之中,不可自拔、不願醒來。
有他在身旁,她能很輕易地忘記自己是個沒有過去的人,輕易地掃去她心底的孤寂與傍徨。
只願這一切不是個太美、太好,也太短暫的夢境,轉眼就消失在空氣中……
***
小薇攸然轉醒,發現自己又回到房間里。
她怎麼回到這里來的?
腦海底最後一絲記憶是靠在沈浩身上,坐在沙灘上休息,難道她休息、休息著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那麼一定是沈浩抱她進屋里來的……唉,這下丟臉丟大啦!被他抱出去時是醒著的,抱回來卻睡得像死了一樣,她已經可以听見豬仔他們曖昧的笑聲了。
看看牆上的時鐘,現在才清晨五點。
她了無睡意,這些日子昏睡太久,所以常常天還沒亮就清醒過來。
拄著拐杖,她走到小窗前,冬日的清晨仍是灰灰蒙蒙的,已經五點了,太陽仍未完全露臉。
清晨的海邊別有一番風味,黯淡的曙光被波浪映出一道道亮光,謐靜的景色在在引誘她犯罪……
屋內一片寂靜,其他人應該都還未起床吧?太好了,她悄悄地溜出去吹一下風就馬上進來,神不知鬼不覺的,不會出什麼事情。
這個冒險的念頭對她來說魅力太大,她拒絕不了。更何況這是她近來生活好不容易出現的刺激,不好好玩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
說走就走。她緩慢地移動著,盡量別制造出聲響來,可是再小心,拐杖踫到木制地板時多多少少會敲出「叩」聲。
管不了這麼多,她不為此退縮。
打開房門,她探頭勘察四周情況——客廳里沒有人,太好了!
她連忙走出房門,通過客廳走到陽台上……再步下陽台前的階梯、再走一段路她就可以順利抵達目的地了。
得意忘形之下,她沒有看見陽台另一端角落里的人影,自顧自地走向小台階,臉頰上的酒窩因為甜甜的笑容而加深。
她的右腳才剛要踏落第一層階梯,後面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黑影,一雙強而有力的手臂環住她的腰,奪走她的拐杖,將它置放在一旁,然後將她騰空抱起。這些動作快得驚人,而且沒有弄出任何聲音。
仍搞不清楚狀況的她才要張口尖叫,那人又快一步地用粗厚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巴。
「你要去哪里?」喑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是沈浩。她害怕、驚嚇過度的心終于安定下來,不過他呼進她耳里的熱氣卻教她全身燒紅。
她抬頭,接見他十分不冷靜的怒目。
喔,真倒霉,計劃才成功一半就被他逮個正著。他一定很生氣吧?小薇向他抱歉地一笑。
沈浩將她放置在陽台的桌上,狂熱地掠奪她紅唇的芬芳。她頰上的酡紅、她淺淺的微笑狠狠地撩撥著他,讓他對她的徹夜思念又復蘇了。
她的手又攀上他的脖子,這個吻比昨天的溫柔許多,不過仍是將她心跳的規律搞亂,密切的長吻令她氣喘吁吁。
他似乎不再那麼生氣了,原來微笑真的能化解別人的怒氣,小薇高興自己找到這個撒手 。
「沈哥——」豬仔端著一份早餐推開大門,什麼都還沒看清楚之前就大喊著。
沈哥和小薇?!豬仔的聲音梗在喉嚨間,整個人走在原地。
小薇輕輕掙月兌沈浩的唇。一個令他們深深陶醉的吻就這麼被不識趣的豬仔給打斷了。
她今天的運勢糟透了。
她將羞紅的臉埋進沈浩寬闊的胸膛中,恨不得馬上消失在地球表面。
沈浩圈在她腰身上的手沒有放松的意思,她是他的女人,這層關系遲早會曝光,他可不希望只能在四下無人的時候才能偷偷地吻她。
「呃……沈哥,你的早餐……」豬仔過了很久才恢復過來,他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一個大男人竟然因為撞見這個鏡頭而臉紅。
「再拿一份來。」沈浩簡短地命令道。
「是,馬上就來。」豬仔沖進廚房,端來另一盤早餐,又很快地退離陽台。
豬仔匆匆忙忙的蠢樣令她忍不住輕笑出聲,「不把我趕回房里吃嗎?」她挑著眉問他。
「留下來陪我。」他的命令句變得一點也不強硬,這使她的笑意更深。
沈浩寵溺地環著她,他被她的笑容軟化了。
許久之後,他才滿意地放開她,定定地質問著︰「為什麼偷跑出來?」他板著臉孔。
這個男人翻臉如翻書。小薇無奈的在心里嘀咕,然後垂下頭來。「我睡不著……」
「下次——」他警告的聲音又揚起。
「哈啾!」這個噴嚏及時解救了她。清晨的微風吹得她有些冷,她剛才出來時太急忙了,忘記披上外套。
沈浩止住要說的話,月兌掉身上的外套,替她披上。
他伸手探探她額頭的溫度,昨天吹了一整夜的海風,她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她要出來外面走動還不多穿件衣服,存心想氣死他嗎?
「我很好,」拉下沈浩的手,他的關懷令她很窩心。「真的。」見他好像不太相信,她只好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這樣叫很好?沈浩將她冰冷的小手包進自己的掌心,用他的溫熱替她「解凍」。
「下次出來時,記得要多穿一件衣服。」他叮嚀著,困為太放心不下她而變得有些婆婆媽媽。
「我知道。只不過突然忘記,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替自己辯解著。
沒什麼大不了的?沈浩壓根兒就不同意她的話,她這麼軟弱的身體怎麼禁得起風寒?要不是知道她討厭被悶在屋內,他早就抓她進屋子里去了。
「你可不可以暫時不要生氣?」她調皮地畫著他緊皺的眉頭,不知道她的舉動令他的眼神愈變愈深沉。「我肚子很餓——」她愈來愈曉得如何制伏憤怒中的他。
「記住我的話。」沈浩知道她需要自由,只要她能盡量照顧好自己,他就不會將她關在房中,像個犯人。
他將她抱下桌子,把她安頓在椅子中。
小薇滿足地喝著熱牛女乃,吃著豬仔特制的三明治,被沈浩毫不掩飾的寵溺眼神弄得有些醺然……
***
「豬仔,」小薇坐在廚房里的桌子旁,無聊地翻動著食譜。「你應該把這道龍蝦餐學起來,好讓我們打打牙祭。」她把書本拿起來,在他面前揚了揚。
「打牙祭?小姐,你知不知道煮飯很累人?我能做出蛋炒飯,你們就應該偷笑了。」豬仔被手上切著的洋蔥薰得眼淚直流。不公平!他的廚藝其實也不比別人出色,就因為他的外號給人好像對吃很在行的感覺,他就被推進廚房,從此在鍋碗瓢盆中打轉,一路弄下來,他練出一手炒菜的本領,不過射槍卻失去了準頭。
「好,不學就不學,你用不著哭得這麼傷心、委屈,愈看愈像賢慧的女人。」她為人真不仁厚,常拿消遣豬仔為樂。「說真的,你的蛋炒飯很香,不過你可以試著做這道雞蛋布丁,看起來好像滿簡單的……」她又翻了一頁。
「你煩不煩?要求太多了吧?要吃你自己做。」豬仔把她手中的食譜搶走。「打蛋。」他遞了三顆蛋和一個大碗給她。也唯有沈哥不在的時候,他才敢讓小薇進廚房來幫忙。
沒事做的她高興地為他效勞。「嗯,這個巧克力蛋糕好像很好吃。」她又從架子上拿來另一本食譜,順便將打好的蛋交給豬仔。她腳上的傷痊愈了,石膏拆掉後,行動自如的地常因為太好動而令沈浩非常頭痛。「最近有沒有人過生日?」
「下個星期三是沈哥的生日。」忙著煎魚的豬仔隨口回答,沒有特別專心听她說話。
下個星期三。小薇在心中默默記住。
她捧著食譜,全心全意地研究巧克力蛋糕的作法。
一晃眼,天色全黑,豬仔的晚餐也差不多準備齊全,但是屋子里仍空蕩蕩的。
「沈浩他們到底去哪里了?」小薇支著頭,心中忐忑不安的感覺令她擔憂。
「我不知道,沈哥沒有交代。」豬仔以一問三不知來回避這個問題。
他還能告訴她什麼?說沈哥帶人去進行一場黑槍交易?說沈哥為了下個月的行動而賭命去向仇家買武器?他還是閉緊嘴巴好了。
反正小薇知道了也不能幫上什麼忙,只能窮擔心罷了。沈哥出門前還對他千交代、萬囑咐,要他看好小薇,什麼都別向她透露。
「你在想什麼?」豬仔故作輕松地看著她,其實他和她一樣擔心。「才幾個小時沒見到沈哥就得相思病啦?」憑良心說,他從來沒見過沈哥對其他人比對她還好。以前他對劉巧妍根本談不上溫柔,所以沈哥對小薇的關懷真教所有弟兄吃驚。
「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她連一絲苦笑都擠不出來。
心思細密的她豈會不知道沈浩這次出去不是為了「一點小事」,否則他就不會出動所有人。她也知道豬仔在說謊,沈浩故意留他下來照顧她的,怎麼可能不向他交代去向?
這里有很多事她部一知半解,常常被蒙在鼓里,這些她都遲遲不願點破,因為她不想勉強沈浩給她任何解釋,她在等他向她坦白。
「別擔心,他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了——」豬仔的話一落,外頭也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像在呼應他的話。「看,他們這會兒不是回來了嗎?」他洗洗手,陪她出去迎接大家。
「快,讓他躺下,」楊仲康急急地命令著,醫療室內外亂成一團。他扶著一位大腿中彈的男子躺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小陳怎麼受傷的?」
左手臂也被利刃割傷的阿山拿著消毒水和紗布,邊替自己包扎邊回話︰「‘赤鷹幫’的人耍詐,他們在附近設下槍手,剛好被小陳發現,他還來不及警告大家就受傷了。」
楊仲康剪掉小陳的褲管,檢查著血肉模糊的傷口。「阿山、阿國,替受傷的人處理傷口。還有人受到槍傷嗎?」
「沒有,還好大家能及時找到掩護。」
「貨品到手了嗎?」楊仲康手里不停地工作著,空余的心思不忘關心那場交易。小陳中的槍傷並不嚴重,只要不讓他流失過多的血液,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阿山替其他掛彩的人止著血,「當然,」他神色得意,「有沈哥在,不僅武器到手,連錢都搶了回來。耍詐的人不配和我們做公平的交易。」
「阿浩,你受傷了嗎?」楊仲康問著神色平靜的沈浩。
「我沒事。」沈浩的聲音顯得特別冷硬,他靠著牆站立,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是這里唯一身上不帶血跡的人。「你在這里做什麼?」抬頭之際,他瞥見站立在門口的小薇,豬仔就在她身旁。
小薇被這血淋淋的場面嚇著了,她睜大眼楮,蒼白的臉上掛著憂心。
槍戰?赤鷹幫?武器?交易?阿山和楊仲康的對話在她腦中拼湊出一幅影像……一幅她不敢、更不願相信的影像。
不過此刻她管不了這麼多了,最教她注意的是沈浩差勁的氣色,和他拉緊黑色外套那個不自然的動作。她感覺得出來他在掩飾著什麼。
不理會他投來的怒目,她堅定地朝他走去,拉開他的外套——
「老天,你受傷了!」一陣寒意竄遍她全身。
沈浩皮外套下的白襯衫暈開一片血紅,月復部出現一道長長的傷口。
「你要不要緊?」她問了一句廢話。他流這麼多血,會不要緊嗎?小薇握住他的大手。這個愛逞強的男人難道是要等到阿山處理完全部人的傷,他才肯求助嗎?恐怕到時候他都因失血過多而昏厥了。
阿山搶到她身邊,替沈浩拉開襯衫。「只是被子彈擦傷,幸好。」他向大家宣布。沈哥應該是為了推他避開一槍,才會不小心受傷的吧?阿山心中過意不去。
幸好?!這麼深的血痕叫幸好?小薇看得好心疼。還有,沈浩胸前布滿了新傷舊疤,令她怵目驚心。
「豬仔,帶小薇回房。」沈浩口里下著旨令,不理會阿山在他傷口上消毒、包扎。
「你——」她不敢相信他竟然用這種口氣趕她走!
「回房去。」沈浩不緩神色地重申一次。「豬仔!」他催促著。
他不想讓小薇置身于這片血腥的混亂之中,她知道的已經太多,他不要將她扯進來。于是,他甩掉她的小手。
「不用了,」小薇叫住朝她接近的豬仔,「我自己會走。」她硬生生地轉過身,強逼自己步伐穩定地走回房。她咬住失去血色的下唇,恨透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去他這個愛面子、自以為是的男人!
她明明是在生氣、悲傷,但為什麼一顆心酸得令她全身無力?為什麼眼底蓄滿了淚水?
不,她不會在他面前哭泣的,既然沈浩下願讓她承擔他的痛苦,那她也不要他看見自己的軟弱。
沈浩煩躁地等待阿山包扎完他的傷口,阿山才剛完成,他便急急地走出去。
從小薇微微抖動的瘦薄肩膀,他知道她心中有多麼憤怒、傷心……
傷害她並不是他的本意呀!他唯一想做的就是保護她,深怕若將她卷進這場風雨,她會因此受害。
他這麼做錯了嗎?是不是他的態度、口氣太差勁了?
沈浩被她落寞的背影擰疼了心……
***
「薇——」沈浩坐在床畔,輕聲呼喚埋首在枕頭里慟哭的小薇,手掌溫柔地按住她顫抖的細肩。
「走開。」她挪走身體,不願讓他觸踫,聲音中夾帶著哭泣的鼻音。「我都回來自己的牢房了,你難道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要不然你處罰我算了!」
「不要這樣——」他無法承受她賭氣的話語,她話中的委屈折磨著他。
「這樣是怎麼樣?」地質詢著,「把我和你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隔絕不是你所希望的嗎?我都認命地接受了,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干脆我離開這個地方,省得你覺得我礙手礙腳。」
「不行!」沈浩痛苦、無奈地低吼一聲,霸道地扳起她,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你不能走!」她說這些話是想氣瘋他嗎?她如果走了,他會崩潰的。「對不起,我剛才說的話太重,我只是——」
「不要再哄我!」小薇打斷他的解釋,他以為一句難得的道歉就能讓所有過錯都消失嗎?她手握成拳抵在他的胸膛上,像在拒絕他的擁抱、他的溫柔……他的心。「我不是你的寵物,心血來潮時就逗我開心,不高興時又將我一腳踢開,想要握手言歡時又給我一些甜頭。」
「我沒有一腳把你踢開,只是我的生活太復雜,我怎麼忍心拖你下水,讓你遭受波及?」她話里的心酸引發沈浩的歉意。他頭一道向別人坦承自己的心思。
不忍心拖她下水?生活太復雜?這叫作沒有一腳將她踢開?!
「我不知道你眼中的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但我鄭重地告訴你,我不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別再拿你男人的霸性來壓迫我。我更不是你所包養的女人,我想知道你的身份、家庭背景、你空閑時的娛樂……如果你連這一些都無法坦白的話,那我們就到此為止吧。我受不了被蒙在鼓里、一再被你驅逐的事實。」
她用力地將沈浩推開。
沈浩悶哼一聲忍住痛,她在無意之中按到他的傷口。
「你……」小薇瞧見他痛苦的表情。她不想在說得如此義正辭嚴、憤慨激昂的節骨眼上又對他心軟,但是在她發覺前她的手已經朝他伸出。
沈浩拉住她剛要收回的手,他絕對不放手。
到此為止?在他都已經習慣凝望她甜美的笑靨之後、在他習慣伴她在海邊散步、在他已經習慣縱容她的任性和淘氣、在他習慣讓她佔領他的生活和思緒之後,她要和他「到此為止」?他不允許她這麼做。
低嘆一口氣,沈浩的堅持慢慢瓦解。
「我是現今台灣數一數二的黑幫——‘邵家幫’老大的養子……」寡言的沈浩竟然說了長長的一串話,將他孤苦的身世、在邵家的生活、月兌離邵家的困難,甚至將撞見阿四追殺她的情形都告訴小薇。
他寧願向她坦白,也不願她傷心地離去。小薇是對的,她是如此清純,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全數和他分享了,他再逃避下去,對她太不公平了。
小薇听完之後,呆呆地靠著他。他的坦白意味著什麼?她對他太重要,他無法失去她?!他願意掏出真心和她分享?!
「我……我到底是誰?」同時,她被宋珍和阿四追殺的事也令她的腦海模糊了起來。宋珍……阿四?她到底是如何招惹到黑道老大的姨太和一個殺手?
「別慌,我已經叫人去查清楚了,應該很快就有回音。」沈浩將她密密地包在懷中。不管她是誰,他都會陪她度過一切麻煩。
「嗯。」她在沈浩富有安全感的懷中閉起哭腫的雙眼。「你的傷——」
沈浩將下巴放松地靠在她的頭頂上,嗅著她芳香的頭發。
「別再說要走的話。」他在乎的不是身上那處小傷,而是她會說走就走。
「我能走去哪?我連東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剛才過度激動害她用光所有精力,紅腫的眼皮再怎麼樣也無法張開。「更何況,我也舍不得……」她的唇和酒窩構成一個俏皮的笑容,「豬仔的蛋炒飯呀!」
他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听到最後一句話時,他重重地掠奪她的唇,以示懲誡。
「說到豬仔的飯,我們該吃晚餐了。」他提醒她。
「嗯。」帶著睡意輕應著,小薇對晚餐毫不動心。
罷了!看她這麼累,他也不忍心拉她起來。
沈浩靠在她身邊,欣賞著她恬靜的睡容,最後,連他這個大男人也敗在睡蟲的攻擊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