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宇一路風塵僕僕地趕著路,騎在馬背上的他又餓又累、又急又氣的到了梅鎮。
這陣子他馬不停蹄的尋找著秦少麒,但是這家伙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似的,毫無信息。
他腦中浮現秦少麒英姿煥發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福薄短命之人,若是讓他知道秦少麒只是躲藏起來,存心讓他們找不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好發泄胸中的怒氣。
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但此刻的程天宇只想找個地方歇歇腳、祭一下五髒廟,也好順便打听一下秦少麒的下落。因此他一看到掛著斗大招牌的酒樓,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馬,將馬栓好。
「客官,歡迎光臨!快里邊請!」立在門口的店小二一望見衣裳華貴、器宇軒昂的程天宇便大聲熱情的招呼著,知道有錢的大爺上門了。
走進酒樓,程天宇望了望,尚稱潔淨,雖然時辰還不到正午,但已是賓客盈門,相當熱鬧。他皺了皺一雙劍眉,甚愛清靜的他似乎也沒多少選擇,出門在外,總是緒多不便。
「客官,請這邊坐,不知客官想來點什麼?」店小二笑容可掬的詢問著。
「店里有些什麼拿手的,盡管端上來,再來壺上好的龍井,不過,我趕時間,手腳利落點。」
店小二連連點頭稱是,便離開了。
就在程天宇吃飽了、喝足了之後,便喚來了店小一。
「小二哥,鎮上可有個在私執教書的何文甫夫子,他有個閨女名喚何語梅?」
「喔,有啊,何夫子可是個好老師兼大好人呢!這是梅鎮上人人皆知的啊!」店小二豎起了大拇指說道。
「那何家小姐又是個怎樣的人?」程天宇想順道打探何語梅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是否像秦啟川所說的那般好,若只憑媒妁之言,怕是害了秦少麒一生啊!
「說起這何家小姐,那可是人見人夸呢,模樣長得甜美之外,又做得一手好針線活,難得的是,人又孝順,照顧老父那可是無微不至啊!這娶到她的人,真是上輩子不知曉了什麼好香哩!」店小二只差沒拿她當神拜了。
程天宇聞言心想,秦啟川所說果然沒錯,秦少麒相貌堂堂、才華洋溢,那這門親事真可說是「天作之合」,他該幫著撮合。作了決定後,又趕忙問清楚了何家如何走,店小二也巨細靡遺地告訴了程天宇。
程天宇明白後隨即從懷中瑞出了白花花的銀子,足足有十兩,表明了付完酒菜錢,其余的就賞給他。店小二拿著沉甸甸的銀子,笑得合不攏嘴,在這龍蛇雜處的酒樓里這麼多年,打從看到這個氣質非凡的公子,他就知道會有油水可撈,果不其然讓他料中了。
「另外,小二哥,不知你這陣子是否看過一個年約二十多歲、身著華服、高大俊逸的外地人打從這兒經過?」程天宇剛剛到這小鎮時,就仔細的觀察過,這里是鎮上惟一的酒樓,店小二閱人無數,或許能提供些線索。
「嗯……身著華服、高大俊逸的年輕人……會來這酒樓的人我大都認識,若是陌生人,我有印象的倒沒幾人……」店小二看在賞銀的分上,側著頭努力的想。驀地,他睜大了雙眼,「前陣子是有來了一個像客官所形容的陌生男子,他在我們店門口差點給馬車撞了,引起了好大的一陣騷動,到現在我還印象深刻……」
程天宇心中大喜,會是秦少麒嗎?不等店小二說完,他就連忙揪著店小二的手問道︰「那後來呢?那名男子去了何處?」
「這說來也真巧,後來那個人就被你剛剛探听的何家姑娘給救了回去。听說那人喪失了記憶只得寄住在何家,但他認了何夫子為義父、與何家姑娘結為異姓兄妹了。」店小二有些被程天宇急切的神情給嚇著,趕緊一五一十將他所知道的全部道出。
程天宇被這一番話給震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客官,你怎麼了?不要緊吧?」
這一問讓程天宇回過神來,「喔!我沒事,謝謝你,小二哥,你去忙你的吧!」
店小二手拿著銀子,欣喜地謝過,便告退了,獨留程天宇思索著這一條線索。
如果真如店小二說的,那人是秦少麒,而他又失去了記憶,這就說明了為何秦少麒會杳無訊息這麼久;假如真是這樣,那豈不是太好了!程天宇欣喜的拍桌而起,二話不說的奪門而出,躍上馬背就直往店小二所指的何家而去,因為這個謎團只有到了何家才能解開。
程天宇策馬疾奔,腦海中也不斷響起店小二的話……如果那個男人是秦少麒,怎麼會這麼巧的被他的未婚妻所救?如果秦少麒知道救他的人就是他逃婚的對象時,那他會有什麼反應呢?
腦中浮現出秦少麒各式各樣的臉部表情,他不禁開口大笑,這太有趣了!想到這陣子為了秦少麒受盡風霜,他祈禱這一切就如他所預測的,那就報仇有望了!想到這里,他再度仰天大笑……
秦少麒獨自一入神情略顯呆滯地坐在前廳,他已經從何語梅向他吐露愛意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何家父女出門也不是一時片刻就會回來,所以他要乘機理清腦海中煩亂的思緒,但是那思緒卻愈來愈亂。
他滿腦子掙是何語梅的倩影,尤其她嫣然一笑時那梨渦若隱若現的模樣,總讓他情不自禁的想一親芳澤,而自從上次替她療傷,覷見她雪白無瑕的嬌軀、豐滿堅挺的雙峰後,更是常常讓他孤夜難眠。
天知道!他已經忍太久了……可是三天!就剩三天了,在這個時候她居然說她愛他,他到底該怎麼辦?
他腦中又時時浮現她含羞帶怯、語意輕柔地對他表白心跡時那動人模樣,而每每想起那一幕總讓他心醉神迷、欣喜欲狂。她愛他!這是多麼簡單的一句話,卻足以讓他飛上了天、羽化成仙啊!他多麼渴望能回報她的深情,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大聲地告訴她,他也愛她……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他只能慧劍斬情絲?!
是咽!此刻的他終于清楚地知道他該放手了……與其跟了他這個一切成謎的人、受人唾棄,不如祝福她,讓她嫁人秦府,過著安穩的生活,這才是愛她最好的方式。
這個認知霎時讓他從天上墜人地獄,直陷入那深不見底的痛苦深淵中。
就在秦少麒沉浸在自己紊亂思緒中無法自拔時,卻傳來一陣清脆而規律的敲門聲——
秦少麒有些生氣、有些無奈于自己被打擾了,他不耐地踱步至門口,用力地打開門,要看看是哪個不速之客。
「真的是你!秦少麒。」程天宇敲門的手甫一放下,大門便打開了,而眼前的人直讓他驚呼出聲,「少麒,是我啊!」他激動地緊抓住秦少麒的雙臂。
「你是誰?你是不是認錯人了?」秦少麒沒有料到他一開門會遇到這般情形,臉錯愕,但是眼前這個氣質翩翩的男子卻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程天宇里著眼前滿臉疑惑的秦少麒,心中已然確定了之前店小二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喪失了記憶,連多年好友都不記得了,那他的計劃不就可以開始實行了。他壓抑住乍見好友的激動,並忍住想大笑的念頭,敘了斂心神,打算先向秦少麒解釋這一切。
「我沒認錯人,我姓程名天宇,我已經找你很久了,我也知道你受了傷失去了記憶!」程天宇頓了頓,注意著秦少麒的反應。
「程天宇?」秦少麒疑惑的念著,只覺得名字好熟悉!而這個人臉上真摯誠懇的表情似乎真的認識自己。
秦少麒心中半信半疑的盤算著,姑且不論他所言是真是假,如今已有人找上門來,那先了解一番又何妨?這或許是他找回記憶惟一的機會了。思及此,這會兒抉成秦少麒急切激動的想從他口中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
但是秦少麒還沒問出口,程天宇已經先說話了︰「我想單獨跟你談談,是否方便?」
秦少麒這才發現兩人還站在門口,連忙語帶歉意地說︰「真對不住,我們進屋里吧!眼下家中就只剩我一人,這邊請!」
「請!」程天宇拱手作揖,心中又是一喜,少了何家父女,他就能把握時間盡快將秦少麒帶回秦府。
一坐定,程天宇看見秦少麒詢問的目光,會意的笑了笑。他又何嘗不急?雖然他很想逗逗他、賣個關于,但是時間寶貴,喝了一口秦少麒倒給他的熱茶,鎮定的說道︰「時間緊迫,簡單的說,你姓秦名少麒,就住在隔壁縣城,世代經商,你為獨子,早年喪母,如今家中只有老父一人,不過,你已有未婚妻了。」程天宇故意隱瞞了他逃婚的事實,並且在「未婚妻」一詞中加重語氣,想一探秦少麒的反應。
秦少麒聞言心中一震,他姓「秦」!所以他將之誤認為「齊」?當他听見程天宇對他身世的描述時,腦中竟也閃過好幾幅片段的畫面,那畫面中似乎有老人、女子……而他听到「未婚妻」一詞時,整個人更是愣住了——他竟已有了未婚妻?!
程天宇沒有錯過他陰晴不定的表情,他是否記起了什麼?于是又繼續說道︰「你已經失蹤近半個月,而我剛剛所說的時間緊迫,是因為你家中老父因掛念你的安危,已重病在床了!」
程天宇的敘述將秦少麒的注意力引了回來,一句「老父重病在床」更讓他心頭沒來由的抽了一下。
見秦少麒始終不發一語,程天宇不知道他相不相信自己的話,但他還是盡力的取得秦少麒的信任。
「為了尋找失蹤近半個月的你,不僅秦伯父病了,秦府上下也全亂成一團,連身為你多年好友的我,也吃了不少苦頭!」程天宇說到此,不禁浮上一絲苦笑。「這些話全是肺腑之言,絕對沒有半點欺騙,信不信就全由你了。但是你若願意,我希望你馬上隨我回秦府一趟,一來證實我所言不假,二來回去看望重病的老父,以免‘子欲養而親不待’啊,」程天字故意夸大了秦啟川的病情,裝作非常遺憾的樣子。
他心中想著,婚期只剩三天,務必先讓秦少麒離開何家回到秦府,所謂「觸景生情」,或許能讓他記起一切;而不管他有沒有恢復記憶,接著再利用秦啟川的病情來迫使秦少麒乖乖成親,而等到成婚之日他發現這種種的一切……
程天宇極力地壓下想狂笑的沖動,而且驚異的發現自己的演技如此爐火純青,明明心中樂不可支,卻要裝作泣然欲泣的模樣,他愈來愈佩服自己了。
秦少麒根據腦海中種種的印象來做判斷,對程天宇已有了七八分的信任,于是他迅速的在混亂中整理出一絲頭緒並做出決定,「好!我馬上跟你去秦府一趟!」
直覺告訴他,程天宇所說的一切,以及他殘存的記憶都是正確的,更何況他實在想不出程天宇欺騙他能有什麼好處?
在程天宇尋上何家之前,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該離開了。再怎麼樣他也不能眼睜睜地著著何語梅嫁給別人,而現在又知道自己可能已有未婚妻了,既然兩人都各自有了婚約,這或許就是上天的安排吧!那又何必逆天而行呢!只能說彼此有緣無分了。
他又怕再看到何語梅,自己會情感失控,又是一陣糾葛,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吧!于是他決定快刀斬亂昧,狠下心來不告而別,只留下一封簡短的書信,心想待日後再向何文甫請罪了。
程天宇听到秦少麒這麼快就決定跟他回秦府,心中既憂且喜,喜的是秦少麒居然願意跟他走;憂的是他說的「馬上」是否還要等到何家父女返家時再走?他怕何文甫父女的出現,會讓目前順利的計劃產生變化。
而就在此時秦少麒又出聲了,「我想留書一封給我義父,請稍待!」說罷,他便走進內室。
程天宇點了點頭,心中又是一喜,看來秦少麒打算不告而別,這太順利了!但是這也帶來些許的愕然與不解,照理說秦少麒應該向何家父女當面辭行,為何他只是留書一封?
就在程天宇還覺得事有蹊蹺、疑惑不已時,只見秦少麒手執信封而出,並將信封慎重地放置桌上,停頓了一會兒,便朝著程天宇簡單的說了一句︰「走吧!」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事的連袂離開了……
「子憶哥哥……子憶哥哥,你快來,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點心回來了!」滿臉欣喜的何語梅一進家門,便迫不及待地喚著秦少麒;出門透透氣,已讓她郁悶的心情稍獲舒解。「咦?子憶哥哥怎麼沒出來?」何語梅心想,他可能在書房里沒听到,便拿著她特別為秦少麒買回來的點心,直往書房去了。
隨後回來的何文甫看著女兒一副莽撞的樣子,又好笑又好氣的直搖頭,正想倒杯熱茶趨趨寒意時,卻發現桌上有著一封置名「何文甫親啟」的書信。他疑惑的抽出信紙,待看清信中內容時。不禁神色一變,連忙叫道︰「小梅!小梅!你快來啊!」
四處找尋不到秦少麒身影的何語梅一听到何文甫的呼喚,心中突然起了一股不祥的預兆,急急忙忙的奔至前廳。「爹,發生什麼事了?」
「子憶留書說他已有了解開他身世的線索,離開了!」何文甫有些惱怒于秦少麒的無情,天大的事也該大家一起商量再做決定,怎能說走就走呢?真是枉費他們兩父女對他這麼照顧啊!
何語梅聞言倏地蒼白了小臉,整個人就這麼呆住了,渾然不知手中的點心已然掉落在地,她只覺得她的心在這一瞬間已碎成了千片、萬片……
顧不得老父關心的叫喚,何語梅借口累了便回房了。
她如行尸走肉般,一臉木然的回到閨房里,腦中一片空白的跌坐在床沿,手中依舊拿著秦少麒所留下來的書信。忽地,她又拿起讀了一遍又一遍,想從寥寥無幾的字句中猜測他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他怎能不告而別?而就在她表白後,他怎能如此狠心、走得如此瀟灑?心中疑雲有誰能為她解答?
理智告訴她,算了吧!他走了也好!這一切或許只是她自作多情罷了,從此她不用再矛盾掙扎、陷入兩難;但是一想到以後沒有他陪伴的日子,卻又教她心如刀割。
她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兩人相遇、相處的畫面,其中有歡樂也有淚水,歷歷在目。望著窗前的梅樹,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初嘗情為何物的她,那份不識愁滋味的純與真,怕是喚不回來了!雖然如此,她不後悔,那記憶是那麼的甜美,即使從今爾後她只能黯然失魂地獨憶往事,她也甘之如飴,畢竟她愛過了也就無悔了。
何語梅知道應該將這段美好的回憶深藏心底,去面對她接下來的日子,可是……今天才與他分離,她卻已經開始懷念他的模樣、他的笑語、他擁著她的感覺……
臉上一陣的冰涼,她才驚覺不知何時淚水已溢滿眼眶,悄然滑過了臉龐。剎那間,一陣悲慟如排山倒海席卷而來,讓她招架不住,只能雙手捂著口的淚流不止,就怕哭聲驚動了父親。
打從知道他走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紅了眼楮,但是她不敢讓父親發現,一直隱忍著,不斷地安慰自己,直至這時,她終于忍不住,任由心中的痛楚宣泄,誠實的面對自己、不再自欺欺人。
子憶哥哥,你到底去了哪兒?你自己可要多加珍重啊!何語梅心中吶喊著,而淚水依舊不斷奪眶而出,柔腸寸斷的她也只能淚眼模糊的無聲啜泣著……
「大……大少爺,大少爺回……回來了!」門房小廝打開大門,定楮一瞧,發現是秦少麒時,馬上驚喜的大呼小叫。
一時之間,正在大廳為秦府目前困境發愁的劉管家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听錯了?連忙奔向大門處,一眼就瞧見正左顧右盼、四處張望的秦少麒,心中一熱、大喊了一聲——
「大少爺……您可回來了……」劉管家仰不住沖動,霎時老淚縱橫、情難自己。
秦少麒被這情景給弄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助于身後的程天宇。
程天宇笑著搖搖頭,只得說道︰「劉管家,你冷靜些,先讓你家少爺休息一會兒,我再隨你去向秦伯父稟明一切,你這就趕緊帶路吧!」
劉管家聞言,也覺得自己失態,老臉一紅,借著擦拭淚水,定了定心神,連忙點頭稱是。
安頓好秦少麒後,程天宇隨著劉管家來到了秦啟川的門前,一進門,劉管家忍不住興奮,馬上開口了︰「老爺,程公子將少爺找回來了!」
秦啟川原本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一听到這個好消息,馬上掙扎著要起床了解詳情。劉管家見狀,連忙奔至床前,將秦啟川扶起,而秦啟川一坐定,便看到一旁的程天宇。
「程公子,這……這是真的嗎?」他急忙向程天宇求證。
「秦伯父,這是千真萬確的啊!」程天宇看到秦啟川舒展了眉眼,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也感到高興不已。「但是,在下有一事相告……」他邊說邊看著劉管家。
秦啟川馬上意會,「沒關系,劉管家是自己人,程公子但說無妨。」
程天宇聞言也就接著說︰「少麒兄失去記憶了!」
「什麼?!失憶?」秦啟川以為自己听錯,不禁又問了一聲。
「沒錯!」程天宇將他尋獲秦少麒的經過巨細靡遺的述說一遍。
這一番話讓秦啟川驚訝不已,自己的兒子會讓未來的媳婦所救,這也實在太巧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意」?!但是一想到兒子失去了記憶,欣喜的心情又摻人了些許的擔憂,這讓秦啟川久久說不出話來,而一旁的劉管家亦听得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程天宇打破了沉默,「伯父,您不用太憂心了,據我的觀察,少麒的病癥應是相當輕微才是,我發現他對我並不排拒,而剛剛進入秦府時,他更有如識途老馬並不陌生啊!」
在回到秦府的一路上,程天宇就覺得秦少麒相當信任他,于是他刺探了許多他在何家的情形,秦少麒雖意興闌珊卻也有問必答,可見得他對自己還是有些印象的。不過言談中,程天宇發現,每當他提起何語梅時,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異樣與暖昧,臉上表情非常的復雜……若他猜測得沒錯,這小子必定喜歡上何語梅了,這個意外的發現讓程天宇心中又是一陣暗喜,直覺這件事愈來愈有趣了!
「是啊!老爺,剛剛一開始是我在前面領路,但是後來幾乎是少爺自己走到凌霄樓的;若不是听到程公子說起少爺失憶,我可是沒有感覺到少爺有任何異樣呢!」劉管家附和地說。
秦啟川聞言稍稍松了一口氣。
此時,程天宇又開口了,「所以,一方面請個高明的大夫來醫治,一方面讓他多多接觸以往的人事物,他要恢復記憶應該不難。但是他恢復了記憶以後,如何讓他點頭答應成親呢?!」
一句話讓秦啟川回到了現實,「我如今已是六神無主了,不知賢佷有何高見?」
「以我所見,這件事還得請伯父配合。」程天宇故意賣了個關于。
「此話怎講?」秦啟川疑惑地問道。
「其實少麒兄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只要伯父假裝病重,他必定不忍心拒絕伯父的要求而答應成親,而且重要的是不能讓他知道他娶的對象就是何家小姐。」程天宇胸有成竹的說道。
「這又是為什麼?」秦啟川愈听愈迷惑。
「因為若讓他知道他惹出這麼多事,繞了一大圈卻發現他要娶的人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恐怕他會覺得臉上掛不住,老羞成怒地還是拒不成婚,那豈不是功敗垂成嗎?」
程天宇解釋了一切,也讓秦啟川恍然大悟。
「況且若是我猜測得沒錯,少麒兄應是喜歡何家小姐的,等到他成親後發現,那會是多大的驚喜啊!」而我也讓秦少麒多受三天的折磨、報了一箭之仇。程天宇心中竊喜,他的一番話也說得秦啟川和劉管家連連點頭稱是,笑逐顏開。
「好!就照賢佷所說辦理。劉管家,這事你可不能泄漏牛句,明白嗎?還有,你馬上去請城里最好的大夫來府一趟,仔細的為少爺診治一番。」
劉管家間言直道明白,就立刻告退了。
「好!我這就去請少麒兄過來,伯父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見見他了吧?」程天宇善解人意的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賢佷,請留步!」秦啟川卻在此時叫住了他。
「伯父還有什麼吩咐?」程天宇有點驚訝。
「吩咐不敢,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或許對少麒恢復記憶有幫助。」秦啟川頓了頓,馬上又說︰「少麒原有個青梅竹馬且訂親又退婚的表妹柳詩盈,這件事你知道嗎?」
「在下有些耳聞。」程天宇交游廣闊,在未與秦少麒結識前,就曾听聞此事,但是秦少麒從來不曾在他面前提起,他也不想探人私事,所以並不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知道秦少麒在成親之前不明原因地退了婚,現在想來,難道秦少麒有恐婚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逃婚?!
「其實,在這之前,少麒待人慍和有禮,但是此事之後,整個人性情大變,我也不明就里,或許此事就是他的心結所在;你不妨就這件事試試他的反應。」秦啟川語重心長地說,雖然兩父子不甚親近,但父子連心,在某一部分,他還是能窺探出秦少麒的心事。
「我知道了!」程天宇說完就出了房門,往秦少麒居住的凌霄樓而去。
秦少麒環顧房內的擺設,這一桌一椅都是那麼的熟悉,而從門口到這宏偉的樓宇,一景一物也都似曾相識,應該錯不了,這就是他的家。只是為何腦海中的記憶卻是斷斷續續、無法完整地呈現?尤其是他常夢見的那名女子的容貌至今還是想不起來,正在質疑不已時,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只見程天宇推門而’人。
「少麒,你可想起什麼了?」程天宇含笑地問道。
「實不相瞞,這秦府的一花一木、一磚一瓦,我都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只是有些畫面拼湊不起來,我這會兒正在納悶呢!」秦少麒連對程天宇說話的口氣都像從前一般,見他似乎已想起七八分,程天宇喜形于色。
「這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看望你的父親,或許你見了他,能完全的恢復記憶。」程天宇頓了頓,突然想起泰啟川交代的話,便不露痕跡地又說︰「如果你那青梅竹馬的表妹也在這里那就更好了!」
「表妹?!」秦少麒不知為何心中一驚,連忙疑惑地問。
「柳詩盈啊!」他故作輕松地回答。
「柳詩盈?!」一听見這個名字,秦少麒只覺得腦中轟然作響、心中狂跳不已,接著一張艷若桃李、嫵媚動人的容顏驀地浮現在腦海中,那就是他常夢見的陌生女子——柳詩盈!
往事如浪潮般一波波涌上了心頭,那心痛的、不堪的記憶……秦少麒不禁抱頭申吟了,臉上的痛楚讓一旁仔細觀察的程天宇看得心驚膽戰……
「你怎麼了?少麒,你哪里不舒服?」程天宇連忙上前關心,心中又驚又懼,深怕秦少麒有什麼閃失,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著實令他意外。
「啊——」秦少麒抱著頭,突然淒楚地狂喊了一聲,隨即昏倒在地。
「少麒!少麒……」
這一幕景象正好被推門而入的劉管家給撞個正著,也讓他愣了半晌。
「你還站在那里做什麼?趕快過來幫忙啊!」程天宇大聲的斥喝著,才讓劉管家回過神來。
兩人七手八腳地合力將秦少麒安放在床上。劉管家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子,他奉命去請大夫,而大夫也已隨他來到了凌霄樓門口,他原想先通報一聲,怎知才進門就遇到了這般光景,大夫見狀也知情況危急,不等劉管家召喚,他已上前診斷起秦少麒的病情。
「大夫,我家少爺要不要緊?」焦急不已的劉管家實在等不及大夫開口。
「劉管家,你先冷靜,別慌,讓大夫仔細的檢查看看。」恢復了冷靜的程天宇安撫著劉管家,不希望他影響了大夫的診治。
「程公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劉管家禁不住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我只跟你家少爺提起了他的表妹,他就成了這模樣了。」程天宇想起來還心有余悸呢!
「表小姐?那也就難怪了。」
就在此時,程天宇眼尖地發現大夫已經結束了看診,連忙問道︰「大夫,他沒事吧?」
大夫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經老夫仔細地診斷後,實在是找不出秦少爺有何病癥,也就是說秦少爺並無大礙,用上幾帖補中益氣的藥,好好休養生息,應該就可以了。」
「大夫,此話當真?」程天字放心不下,畢竟秦少麒剛剛的模樣挺嚇人的。
「當然,憑老夫二三十年的行醫經驗,錯不了的廣大夫胸有成竹的說。
兩人听完,心中大石才算是放下了。而當劉管家要送大夫出門時,程天宇又出聲了,「劉管家,你家少爺既然已無大礙,此事不要讓秦伯父知曉,免得他老人家煩惱;若他問起,就說我和你家少爺正在熟悉環境便可,這樣,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了。」劉管家心中真慶幸少爺能有這麼個情義兼具的好友,連忙告退,送大夫出門去了。
程天宇驚魂甫定的想著適才的情形,為何一提起柳詩盈,會讓秦少麒幾近瘋狂?他還來不及細想,床上的秦少麒已發出了一聲申吟,他連忙來到床前,只見秦少麒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少麒,你還好吧?」程天宇關心地問道。
秦少麒慢慢地坐起身,搖搖頭想讓腦筋清醒一些,一抬頭便看見憂心之情溢于言表的程天宇。
「我怎麼了?耶!是什麼風把我們的大忙人請到我這凌霄樓啊?」秦少麒竟然一如往常的與好友戲謔著。
程天宇看著秦少麒臉上的神情,與他失憶之前並無兩樣,心中便有個底了。「你怎麼了?你失去記憶區會兒又全想起了?」他睨了他一記,沒好氣地答道。
「失憶?!」秦少麒聞言,有點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于是程天宇將他所知的事情仔細地說了一遍,只見秦少麒的神情慢慢的從迷惑中轉為恍然大悟。
「是啊!我那天停留在酒樓中喝了點酒,差點被馬車撞了,還好有人推了我一把,原來那人是……」話說了一半,秦少麒想起了何語梅,這話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思緒已飛到那段兩人相處的美好時光,至此,不管丑陋的、美麗的回憶,他都完全記起來了。
程天宇知道他憶起了何語梅,臉上浮起了一副了解的表情,拍手稱喜道︰「這太好了!恭喜你完全康復!我們趕快過去看望秦伯父吧!他病得不輕,若听到這個好消息,一定會很高興的。」
程天宇開始進行自己的計劃,同時注意到秦少麒听到老父病重時臉色一變。
「少麒,秦伯父老了,這陣子又為了你的事,憂心操勞以致病入膏盲;如今你已平安歸來,若是能順從老人家的心願,結婚生子,我想他的病情一定能盡快好轉的。」程天宇故作慎重地說道,希望能說服秦少麒成親。
「我知道了,這件婚事我已無異議,照辦就是了。」他語帶平靜地回答。
所愛的人即將他嫁,那自己娶什麼人都已無關緊要,況且這還能讓老父如願以償、舒緩病情,那他何樂而不為?
「那好,我們這就去看望秦伯父吧!」見秦少麒已答應,程天宇臉上盡是欣喜。
而另一方面,裝病的秦啟川正在納悶為何秦少麒還未過來?難道他還無法諒解老父的所作所為而不願見他?!心中正驚疑不定,頻頻地望向門口時,驀地看到程天宇偕同秦少麒走了進來。
「麒兒!」秦啟川難以自抑的喊了一聲,激動地想從床上爬起。
「爹!孩兒不孝!」秦少麒奔至床前,雙腿一跪,難以置信不過分別十數日,平日體健的父親竟纏綿病榻,甚至蒼老至此,不禁自責不已。
「好,好!回來就好,」父子相視,不由得抱頭痛哭、喜極而泣。
兩父子稍稍平靜後,連忙拭干淚水,沉浸在團聚的喜悅中。一直立于一旁的程天宇此時出聲說道!
「秦伯父,你們父子能盡釋前嫌、和好如初,這是一喜也,而我還要告訴你兩件好消息。」
秦啟川聞言,滿臉欣喜地問道︰「賢佷,你趕緊說說,是什麼好消息?」
「少麒兄恢復記憶了,且經大夫診治後,斷定並無大礙,這是第二喜也,」程天宇停了一下,又含笑地望向秦少麒,「至于這第三喜,就是少麒兄已經答應成親了!」
秦啟川聞言,心中寬慰、驚喜不已,剛止住的淚水不覺又落了下來,一時之間只能不斷地喃喃︰「太好了!太好了……」
秦少麒不知他應允成親會讓老父這麼高興,早知道他就不該留書出走,害了自己之外,還連累這麼多人,心中只覺得自己的行為真是太幼稚了。
望著涕淚縱橫的秦啟川,他頭一次感覺到跟父親這麼親近,也不禁語帶哽咽,「爹,您安心養好身子,別再為我的事煩心,就等著娶媳抱孫吧!」
秦啟川喜上眉梢地連連點頭,一邊讓兒子扶著安臥在床。他不忘程天宇的幫忙,「程公子,這一切都虧了你的大力幫忙,老夫真是感激不盡。麒兒,你可要好好的謝謝人家才是。」
秦少麒聞言也望向程天宇,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程天字有些不好意思,「秦伯父,您快則這麼說,這不過是略盡棉薄之力,不足以掛齒。只不過少麒兄大喜之日,我可要不醉不歸喔!」
听到程天宇謙虛中語帶戲謔,秦少麒也笑了,「這不成問題,我不僅要請你坐大位,還要先敬你三大杯!」
「不敢,不敢!這坐大位可免,但你可別忘了你欠我三大杯喜酒!」程天宇說完心中一樂,不禁哈哈大笑。一瞬間,整個房間彌漫著歡樂,讓秦少麒暫時忘卻了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