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振綱駕駛他那輛黑色吉普車在寬敞的無人車道疾駛時,蘇穎洋則閉上眼楮安靜地待在座位上。
他開車就像打拳一樣,讓人心驚膽跳,無可捉模。
「你的預感很靈?」他戴著墨鏡,嘴角似乎揚起一抹嘲諷。
「你不相信我?」
她轉頭看著他如雕像般的側面,他的線條剛硬筆直,男人味十足,假如她現在還是個十幾歲小女孩,八成會為了他男性魅力的側影而瘋狂愛上他。
「哈!」他哈了一聲,不再說話。
「很靈的。」她嘟起嘴,覺得被嘲弄了。
「說幾個靈驗的例子吧!我還以為像你這種自命知識份子的人,不會相信這一套!」他並沒有轉頭看她,仍然直視前方,車速更是完全沒有降低,車旁的風景咻地不斷向後飛去。
「當初我來學武時,對你也有預感。」蘇穎洋忽然覺得自己滿臉通紅,她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
「哦?」顧振綱這會兒總算露出一點兒興味了,他轉頭凝視著滿臉粉紅的蘇穎洋。
前方風景忽然一變,深藍色的海上有點點白色貨輪,她的表情如同天降甘霖、救兵及時趕到一樣,猛地抬起頭,手指著前方,興奮地大喊︰「海!我看到海了!」
「嘿!別轉移焦點。」顧振綱不讓她逃避,也不讓她轉移話題,他提醒她︰「你對我有什麼預感?」蘇穎洋轉頭避開他灼人的視線,她搖開了車窗,讓咸咸的海風吹進令人窒息的車內。
當初她看見顧振綱時,的確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讓她聯想到美洲豹,一種全身斑點、閃耀著亮麗光澤的危險大貓。
巨大、輕盈,而又駭人,他行動舉止之間,讓人不禁神往、希慕。
「我希望在金榮恩的倉庫能找到有用的證據。」她故意把話題岔開,不想正面回答他。
「什麼預感?」顧振綱堅持的目光直直直看著她,他非常堅決想听見她的答案。
蘇穎洋用手輕撫自己的長卷發,試著安定一下自己被他瞧得發熱的體溫,他看人的樣子真的非常性感。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被異性注視,而他光是看著自己,自己便臉紅得一塌糊涂。
也許,當初的不祥預感就是這樣吧!
她拉扯著自己的皮背包,囁嚅地開口︰「我以為你……是破壞者,會破壞我現有的一切。」
他的濃眉從黑色的墨鏡後聳了起來,他轉頭看她,似乎對這樣的答案失望極了。
「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早就預感我們是天生一對!」
「誰和你天生一對?」蘇穎洋反駁。「我的預感是,你是破壞者。」
「這種預感一點也不靈!」他不耐地大吼。
「我知道。」她低頭承認。
顧振綱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暴力,但他與她現在的困境一點也沒關系,他絕對不可能是破壞者。事實上,他還把她從破壞中拯救了出來。
「該死,我是鬼迷了心竅才會相信你那套預感的胡說,現在可好了,我們已經來到高雄,依據你的預感,請你指點一下我們等會兒該怎麼走!」顧振綱雙手在方向盤上重重捶了一下,用他修長而黝黑的手指著復雜的交流道方向牌,語氣極度嘲諷地問她。
蘇穎洋雙手交抱,眼中明顯是迷惑。
他生氣了,難怪他生氣。
但她又能怎麼說?說當她初次見到他便常常夢見他,而且畫面都是破壞之後的殘破鏡頭。
「等下交流道後我可以自己下車,你已經對我太好了,沒有義務繼續幫我。」她知道自己遲早要下這個決心的。
她上次縱容了自己一回,沒把自己要離開的心思說出來。
現在應該就是兩人分道揚鑣的時候了,他已經幫她好多忙了,而且也把她載來高雄,她自己可以獨自處理後面的事情。
何況她也不想連累他。
萬一她的行動敗露,金榮恩一定不會饒了幫她的他。金榮恩一向無惡不做,對于膽敢反對他的人,一定趕盡殺絕,手下毫不留情。
「你……真的要氣死我嗎?」他咬牙切齒地咆哮,單手轉著方向盤,瞬間便換了車道,下了交流道。
下了交流道後,他把車子停在路邊。
蘇穎洋見車子停下,伸手握住門把,正想打開門下車,顧振綱黝黑的身軀便橫將過來,仿佛一團深棕色的烏雲迅速籠罩她。
他粗硬有繭的手握住她正打開門的手腕上,粗聲制止她︰「你真的不懂嗎?」
「我真的不想連累你!你就讓我下車吧!」蘇穎洋低頭說著,不敢抬頭看他。
「我不怕你連累我,我只怕你發生危險。」
「就算你這次陪著我,下次我還是得一個人,我不想被你寵壞了,我一個人也可以辦事,你放心。」
「我永遠也不會放心你的。」
「你……」她話還沒說完,顧振綱傾身過來,在她唇上印了一個霸道而溫柔的吻。
蘇穎洋被他的氣味迷惑了,他的味道像是雨後的青山般清翠而濕潤,令她無法抗拒,直想沉醉其中,忘了所有現實中令她憂心的事。
他棕色的雙手把她的臉龐整個捧了起來,再深深地吻上她的唇,一次比一次還深,一次比一次還令人心笙蕩漾。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了兩人正在路邊,任何路過的人都會看見,她連忙把手抵住他豐厚的胸膛,輕輕地掙扎。
「停下來……外面……會有人看見的……」
顧振綱聞言停了下來,不想強迫她。
他嘆了一口氣,慢慢坐直,手仍然停留在她的肩上。
「你已經自由了,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只是不想這麼快……」
她的拒絕讓他有些惱怒。
顧振綱忍不住想再度吻她,他緊皺著眉,很想用力搖晃她的肩,讓她可以清醒一點。
蕭智邦不好,並不代表所有男人都不好。
為什麼她看不出來,他才是真正能匹配她的男人!
「難道我比不上他?」
「當然不是,你比他好太多太多了,只是……」
「只是什麼?」
「現在不是談感情的時候。」她低下頭,語氣不甚確定。
顧振綱默念著這句話,心里泛起一陣苦澀。
他決定接受她的說法,也許,現在真的不是談感情的時候。
假如她始終還忘不了那個該死的男人的話。
他伸出手來轉動鑰匙,車子乖巧地隆隆啟動起來,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瞄了一下後視鏡,動作利落地把吉普車又再度駛上道路。
蘇穎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冷硬的側面,心里不斷自問,為什麼他不出現在她遇見蕭智邦之前,這樣一切不都變簡單了嗎?
「金榮恩的倉庫有你要找的東西?」他盡可能用最公事公辦的語氣問她。
「听說他喜歡租港口倉庫存放資料。我有一個消息來源透露,他前十年的一些文件都堆放在那兒,九號倉庫。」
「你的消息來源可靠嗎?」
「當然,他是金榮恩的一個前任機要秘書,我相信他不會害我的。」
「你不覺得把文件放在倉庫里是一個很蠢的主意嗎?為什麼不干脆銷毀?或者放在銀行保險箱豈不更安全?」
「我知道,但是消息提供者非常肯定,他說金榮恩任何東西、明細都不喜歡丟掉,以為總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場,重要的文件當然會先撿起來銷毀,其它的例如賬單、備忘錄等,他就會一箱一箱運來這兒。」
「奇怪的做法。」他撇撇嘴評論。
「幸好他有這個奇怪的習慣,假如我能夠潛入倉庫的話,也許可以在其中拼湊出任何金榮恩違法的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是嗎?」顧振綱皺皺眉頭,覺得有些不妥。
「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她轉頭看他,對他的意見很在乎。
他看著前方的風景不斷開闊,海港特有的咸味從車窗中漫了進來,港口一排寫著號碼的低矮建築就是港口倉庫了。
眯起眼楮,從左邊數來第九間的九號倉庫也在陽光中閃耀,卻仍然有一股陽光怎麼也驅趕不走的幽暗之感。
「你覺得不對嗎?」蘇穎洋不解地看著他,再次追問。
他用手頂頂鼻梁上的墨鏡。「太順利了。」
「太順利?」
「順利到有點不真實。」他皺起眉,直視前方。
「是嗎?我覺得潛入倉庫這件事倒是一點也不順利!」蘇穎洋想到要怎麼進入那些被封鎖的倉庫禁區,眉頭也隨之深鎖了起來。「現在是大白天,要怎麼才能進去倉庫里……」
***************
當天晚上——
顧振綱的黑色吉普車又出現在港灣附近。
車上仍然是顧振綱和蘇穎洋。
他們坐在靜止的車內,遙遙觀察九號倉庫,青色的街燈照著無人的巷道。
「好像還滿冷清的喔?」蘇穎洋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語氣懶洋洋的。
顧振綱不回答,只是冷靜而戒備地看著幽暗燈光照映下,顯得有些詭異的無人巷道。
「你已經整個下午都不說話了,你還要和我生氣到何時?」她忍不住抱怨。自從他們在車上接吻後,他就一直陰陽怪氣的。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機。」他直視前方,全身肌肉繃緊,整個人警戒著,仿佛所有細胞全都立正待命。
「我下午說,現在不是談感情的時機,是因為我……」蘇穎洋開口想解釋今天下午的事,但是想起他的吻的熱力,她又一時忘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說詞。
「我知道。」他冷冷地接口,身體仍然維持警戒的狀態。
她看著他,輕輕聳聳肩,覺得不解。其實她自己都說不上來自己對他的真正感覺,他又從何知道呢?
「你知道?」
「我等你。」
「等我?」
「等你準備好。」
「準備好什麼?你……」她用手推他的肩膀,不喜歡他一副自以為了解她的模樣。「你要我準備好什麼?」
顧振綱把視線轉回到她身上,似是無奈,似是惱怒。「答案還不夠明顯嗎?我會等你忘了蕭智邦,等你準備好接受另一個男人。」
「蕭智邦?我才不……」
他用一個吻堵住她接連不斷的問話。
當她再度抬起頭時,他什麼都沒說。
「你……」她的臉頰紅通通的。
「現在不是討論的時機,有人從九號倉庫走出來了。」顧振綱指著前方,眼神嚴肅冷靜。
蘇穎洋也看見了那個人。
他穿著類似警衛的衣服,腰間佩帶著棍棒,頭上的帽子戴得低低的,讓人看不出面目。
她望向那人的腰間,果然有一大串各式鑰匙。
「你在這等我。」
顧振綱顯然也看到那人腰間的那一大串鑰匙。那一大串叮當作響的鑰匙之中,必定有一把能為他們開啟九號倉庫大門。
他輕輕地打開車門,矯捷的身手在黑暗中猶如一頭充滿危險氣息的黑豹,悄然又迅速。
「我也要一起去!」她連忙拉住他黑色的衣角,嘟著嘴抗議。
顧振綱皺著眉轉過身,一臉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就不放手。」她堅持。
他輕輕搖頭表示不行,並把她的手從他衣服上輕輕移開。
「你留在這兒比較安全,等我進去勘查沒有問題了,我會回到這里接你過去。」
「我要和你一起。」
「別傻了,穎洋,你就待在這兒,不要隨便離開,知道嗎?」他專制地命令,一點妥協空間也不留。「我要和你一起。」
她忽然恐慌了起來。萬一金榮恩事先知道他們要來這里,早已設下陷阱那怎麼辦?他雖然是跆拳道高手,但是對方若荷槍實彈,他會不會受傷?
「不行!你去只會干擾我。」
「我不會的,我發誓我不會干擾你。」她猛烈地搖頭,再度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不讓他走,看著他的眼眸里盡是恐慌。
顧振綱濃眉緊蹙,不能理解她為何如此恐懼。他不忍心,只好回頭輕輕把她緊握自己衣服的手再次移開,並握了一下。
「你留在這兒,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改變主意。」
這次,他說完便走了,不回頭的走了,留下黑暗角落里孤單的黑色吉普車和淚水已經盈眶的蘇穎洋。
***************
顧振綱黑色的衣服融合在黑暗的港灣之中。
海浪拍擊岩岸的聲音很響亮,也很規律,幾乎就像是鋼琴的計拍器。
這樣的夜晚,很平常、很安全,不是那種發生意外的神秘夜晚。
那個望著大海仰首飲酒的魁梧警衛似乎正在發酒瘋,他現在還跳著舞,嘴邊念念有詞,仿佛在唱歌似的。
顧振綱想到蘇穎洋,心頭一緊。
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表現得如此恐慌。
她一向很堅強,連她家發生那種會令一般人崩潰痛哭的威脅和破壞時她都很冷靜,頂多只是沮喪,但她剛剛卻表現出他從來不曾看過的脆弱和依賴。
是因為擔心他嗎?
他搖搖頭,並不真的這麼認為。
她還沒愛上自己,所以應該只是一時的情緒失控而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指標。
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竟然開始像個毛頭小子,在女孩瑣碎的一言一行中尋找自己對她的定位和意義。
這多麼不像自己!
顧振綱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隱潛到警衛的身旁,他的矯捷身手竟完全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以致于那個喝酒唱歌的警衛一點也不知道已有人站在他的身後。
「嘿!」
「什麼人?」
「哎喲!」
顧振綱出聲,魁梧警衛立刻警戒地回頭,手上還按著自己的黃色棍棒,可惜他發現的太晚了,顧振綱已經一個擒拿手、一個後肩翻,把他硬生生地摔在冷冷的碎石路上,警衛在瞬間便完全失去回擊之力。
他一手捂住警衛的口鼻,不希望警衛發出聲音招惹更多的同行過來。
雖然他並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進駐在這兒?但他不能冒這個險。
「別說話!」
顧振綱用膝蓋使勁地頂住那人的胸膛,讓他無法動彈。
「九號倉庫的鑰匙是哪串?」他傾身在那人的耳旁問道。
那人在他的巨大手掌之下只能發出咿呀之聲。
「用手指出來!」顧振綱命令著。
那人果然指著自己腰間那一大串鑰匙中最小、也最輕的一串,上頭有個金屬圓溝,圈住了一大、三小支鑰匙。
也就是說,大的是大門的,小的則是里頭櫃子的鑰匙了。
顧振綱滿意地從那人的腰上把他要的東西拿了下來。
「九號倉庫里還有沒有人?」
他打量九號倉庫的鐵門,從鐵門縫隙中,他看不出里頭是否有人,至少,里頭並沒有透出任何光線。
否則透過細縫的光便會讓人瞧出端倪。
那人猛地搖頭,擺頭的幅度之大,幾乎讓顧振綱誤以為他想月兌逃。
「沒人?難道這麼大的倉庫就只有你?」他揚起一道濃眉,轉頭估量一下九號倉庫的巨大面積。那人又點頭了,也是同樣猛烈的點頭。
「是嗎?」
顧振綱沉吟了一下,決定先把這個警衛處理一下,再去九號倉庫勘查。
他從腰間拉出了一條麻繩,把這個警衛從頭到腳綁成了一個麻花粽。
他從那人的衣服上猛力一撕,撕下一小塊布。
他把那塊布塞進警衛的嘴里,警告地說︰「別發出聲音,否則我要多費很多功夫了!」
那個口中被塞進布條,而且全身被五花大綁的警衛立刻點頭,表示自己的合作,他又咿嗚了半天。
顧振綱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才知道他咿嗚的話音竟然是「別殺我」。
「我從不殺人的。」
***************
他把那個警衛丟在倉庫前一個較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心中忍不住咕噥,竟然被誤會是殺手,這全要拜蘇穎洋所賜。
他從來不違法,現在卻為了她什麼都不管。
像現在這樣把警衛綁成一團麻花粽,不知是什麼罪名?妨害自由罪?
而等會兒他還要潛入九號倉庫拿走某些證據。
這個罪名想來也不小,「擅自侵入他人財產」。
但是他也是不得已的,實在是金榮恩太過分,竟然敢威脅記者,並趕盡殺絕逼走蘇穎洋,讓她因為正義而失去所有。
他不會坐視這樣的不公平,就算他沒迷戀上蘇穎洋,他也會為她做這樣的事。
他想起她,心頭又是一陣震動。
顧振綱轉頭看看小陡坡上隱而未現的黑色吉普車,卻看不見車上的她。
他覺得有些詫異,她到哪兒去了?被金榮恩的人發現了嗎?還是她細心地把自己藏在椅下,所以他才看不到人影?
顧振綱站在九號倉庫前,手拿著剛剛取來的鑰匙,腦海中轉過了千百個念頭,忍不住擔心起她。她假如真的已被金榮恩的人發現,以金榮恩那種毫無道德的作風,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想到這,他猛地轉身。他必須回去察看她是否還安好!沒有確定這點以前,他沒有心思也無法進行任何事情。
「是誰?」身後有人移動的攖萸嵯歟他警戒地問道。
黑暗還是一片黑暗,然後,忽然從牆邊出現了一個修長的女性影子。
「嗨!」原來是蘇穎洋。
她眨著眼楮,揮揮手,表情有些凝重、擔憂,似乎害怕他生氣。
「我叫你待在那兒,你听不懂嗎?」
他無聲地對她吼著,但又同時松了一口氣。或許,把她帶在身邊才是對的選擇,讓她一個人在車子里,萬一有人襲擊她,他反而更不能保護她。
她在他身邊,至少有危險時他能出得上力。
「對不起。」她張開嘴,不發出聲音,只用口型表示。「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而已。」
顧振綱凝視著她,月光在她的發上、臉上仿佛下了迷咒,連在這種黑暗的海邊,她的美都讓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這種迷戀實在太過火了,他默默克制自己對她漫發的愛戀之意。
她不解地歪著頭,白皙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無瑕的臉龐。「怎麼了?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好吧。」他深吸了一口氣,轉頭不再看她。「你跟著我。」
假如他知道愛情是這麼危險的東西,他會用更多的力量讓自己遠離愛情,以免它毀滅他所有的信念和堅持。
「真的?我可以一起去了?」
「好好跟著我,別跟丟了。」他回頭警示她。
蘇穎洋乖巧地點頭,像極了一個可愛的美麗孩子。
顧振綱只能翻翻白眼,嘆了口長長的氣。他從來不曾改變自己做的決定,但現在她顯然可以輕易地改變自己的決定。
他把鑰匙插入鑰匙孔,轉動鑰匙。
「我看見你打敗那個警衛了,好厲害!」她想起剛剛顧振綱讓她心醉神迷的身手,興奮地在他身後小聲說著。「哪天教我那一招?」
「別吵,我要听里頭的聲音。」
「喔。」她嘟著嘴,覺得掃興地盯著他雄壯的背。
顧振綱慢慢地推開倉庫大門,雙眼警戒地掃視漆黑一片的倉庫內部。
金榮恩真的在這兒布了一個警衛而已?
「好暗。」
「躲在我背後,抓住我的手。」
他轉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給她,要她握住不能放開。
她眨眨眼楮,看著顧振綱遞過來的大手。她還沒握過他的手,她曾經想象過,他的手一定溫暖而有力。
她有些猶疑,但他的手固執的懸在半空中,似乎並不準備改變主意。
蘇穎洋只好緩緩伸出自己的左手,心跳猛地加速,她覺得牽手和親吻都是同樣親密的動作。
唇和手的連接,至少在那短暫的一刻兩個人就不再是獨立的、沒有關系的兩個人,而變成了同心一體的組合。
她低頭看著他的手,黝黑而長滿繭塊。
這是男人的手,無庸置疑的。
她把手伸到他手上,輕輕踫觸他手上的指節,白皙和黝黑之間的強烈對比,讓她全身充滿了某種異樣的情緒。
顧振綱一個反手,無比堅決地抓住她,不讓她猶疑,從他手里傳出的力量,是一種固執而強壯的訊息。
他抬頭銳利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訴說著某種承諾,她不懂的承諾。
「過來!」他低聲命令她。
蘇穎洋覺得他的聲音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魔力,她像被施法的玩偶一樣,听隨他的命令,向他靠過去。
他仍然緊緊握住她的手,並用另一只手環抱著她縴細的肩膀,兩人之間緊密到完全沒有空隙。「親我。」他再度命令。
「我才不……」
蘇穎洋抬頭本想抗議,但一抬頭卻瞧見了他深邃不見底的純男性眼神。她迷失了,在那片無邊無盡的深海中。
他等待著,以一種他特有的傲然而尊貴的姿態。
蘇穎洋知道這是他對她的測試,測試她是否真的如之前的表現那般,真的覺得現在不是談這些事情的時機。
她明明知道他的企圖,卻仍然忍不住打量他那兩片性感的雙唇。
在黑漆漆的倉庫之中,兩人靠得如此接近,連對方的呼吸都听得到,她從來不曾和其他人有過這麼奇幻的經驗。
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她覺得自己什麼事情都能試試看,包括了他所提議的親吻。她喜歡他的吻,也想念那種唇對唇的親密感受。
畢竟,黑暗能包容所有她曾經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氣,踮起腳尖,把自己的嘴唇印上了他的唇,然後立刻移開。
她覺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體外了,她不得不用手輕輕壓住自己的左胸口,不讓心跳得如此猛烈。
「這樣不算是一個吻。」
顧振綱在黑暗中用手指撫著自己的嘴唇,上頭還留有她的香氣。
「……」
蘇穎洋低下頭,覺得害羞極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做了,她從來不曾主動吃過別人,就連交往過的蕭智邦,她還不曾產生過任何想親吻他的沖動。
「我要的吻是這樣的。」
他單手扣住她的下巴,低下頭便是侵略性的一吻。
他吻的長久而深入,蘇穎洋覺得自己完全不能喘息,她只能閉上眼楮,被動地接受這個令人迷醉的深吻。
良久之後他才放開手離開她的唇。
「別再抵抗我!」
他謎樣的眼神讓她又再度心跳加快。
「我才沒有……」她低頭否認,害怕被他從自己的表情看出什麼她還不願意承認的情感。
顧振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她果然如同他當初想象的一樣倔強,看來,他要說服她,還要一段不短的時間。
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掙月兌。
實在不該在這種緊急時間、在這種隱藏著不安全的地點做這種事的,但她總是誘發他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的手柔若無骨,仿佛一用力就會散盡。
就連牽著她的手,都讓他感覺特殊。
這就是蘇穎洋對他最可怕的影響了。
他堂堂一個跆拳道高手,竟然臣服在一個女人的柔軟手中!她不用武功招式打倒他,光一個只印上嘴唇的純潔親吻,就能徹頭徹尾地擺平他。
真是荒唐極了!
顧振綱搖搖頭,嘲笑起自己。
他閉上眼楮,試圖將被她掀起波瀾、心蕩神搖的心冷靜下來。
當他緩緩張開眼楮時,黑暗的室內呈現了另一種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