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光的嘴角彎得跟煮熟的菱角一樣,伸都伸不直。她抖著聲,「有鬼……」她的眼中帶淚。
湛-低頭,不以為然的問︰「你真的是被嚇瘋了嗎?」
冷光驚甫未定,神情恍惚的仰頭瞪他,似乎沒了神智的喃喃說著:「我真的被鬼嚇瘋了。」
「什麼鬼?剛才是我在你背後拍你的。」不知怎麼的,他听了居然也會啞然失笑。
她朝著四周張望,「真的?」確實,這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頓時她喜出望外的直嚷:「呼……好險!幸好是人不是鬼。」
湛-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但他的動作惹惱了冷光。
她生氣極了,氣得大叫:「噯!你很無聊耶,你知不知道?」
冷光一雙呆滯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好比一把刀劍一樣,鋒刃的末梢可以使人一劍穿心。
湛-不在意的挑高了眉。
「呼……」冷光輕拍著胸脯,吁了一口氣後破口大罵:「神經病!亂嚇人又亂拍人家的肩膀。幸好我沒有懷孕,要不然就會被你嚇得流產,搞不好還會大量出血變成難產。」
湛-又被她的話說得錯愕而不知該要如何回嘴。
「怎樣?嚇到人就可以不說話也不用道歉的嗎?」冷光直挺挺的跳起來,舉起小皮包就想往他頭上甩。
湛-本能的一個反射動作,一只大掌迅速的「撐」在她的五官上。
她又氣呼呼的大叫:「干什麼蒙住我的臉啦?你放手--」足足矮了他快三個頭高的她沒打到頭,還被他擋了下來。
「你以為我喜歡模你的臉啊?」湛-改換另一只手壓住她的頭,「你這個人是從來不洗臉的是不是?總是讓我模得一手油膩膩、滑溜溜的,惡心死了。」
他手一轉,把她臉上的油直接擦在她的頭發上。
「喂--你不要亂擦呀!」冷光搖著腦袋,直閃躲著,「你不要再擦了啦!我的頭又不是擦手紙巾。」
「哇--」湛-突然抱著胯下大吼,一臉痛苦的神情。
這回冷光學聰明了,他個子高,既然頭打不到,不如打他的重要部位……嘿嘿!這個高度她總打得到吧!
「喂!你干什麼打我這里?」湛-瞠目切齒。
「因為你長得太高,我打不到你的頭。」
他雙手護著胯下,劍眉倒豎,怒聲罵道:「會死人的你不知道嗎?」
冷光也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試過,可是如果真的會死人的話,那你怎麼還不死?」
「你……」湛-氣得不知該要繼續保護他傳宗接代的命根子?還是該舉手給她一個巴掌?
「哼!」以為我個子小就好欺負啊?冷光心里自鳴得意著。
「好,很好。」他暗自提了一口氣,點頭說:「非常好。原本我還想要舍身救你,結果你不知感恩還要恩將仇報,算我雞婆倒楣。」
冷光楞了一下,遲鈍的問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湛-惡狠狠的睇著她,他彎,投給她一張嫌惡的嘴臉,「哼!想知道是什麼意思?」
冷光呆呆的猛點著頭。
湛-一口氣劈哩啪啦的道:「就是讓你今天晚上再去給鬼嚇一次,令你魂魄飛天,口吐白沫,無法閉眼,不能呼吸,全身癱瘓,四肢不動又睡不著覺。」
「嗄?」
他說得好長又好快哦!一氣呵成,肺活力可真好。冷光在心中暗自佩服他。
湛-退後一步,挺起腰桿。
「嗄?現在還有心情嗄?哼!待會兒你回去,我就看你還要怎麼嗄?」他氣得一扭頭,想去牽他的機車。
神經慢半拍的冷光,則是呆若木雞的看著他的背影。
湛-余氣未消的邊走邊罵︰「早都說過了自己不適合當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現在可好,沒事雞婆,還被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女生打到我最重要的寶貝。死他媽的王八烏龜蛋,回家我得先去找那個可惡的小弟算帳!要我改過自新,努力向上做個善心的大好人?哼!冷漠過頭的人不會有好結呆?我呸!我看哪!是熱心過度的人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咧!」
人都快要走遠了,冷光才回神。
「---你等等,你先別走啊!」她在後頭追著跑。
「別走?難道要我停下來,再讓你用皮包捶我的心肝寶貝啊?」湛-的眼楮冒著磷磷青火。
「別走哇!」腿短的冷光還追不上他,只好在後面叫。
氣瘋過頭的湛-,沒有注意自己早過了停放機車的位置,仍然繼續往前走。
「我不會再笨蛋的去當雞婆!冷漠無情沒愛心?!去你小弟的鬼話連篇啦!都是你這個死小鬼害我沒事被人K,看我回家要怎麼修理你這個死狗頭。還說得搖頭晃腦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軍師爺說得準沒錯?好心會有好報?!我再呸!就是因為我誤信謠言,听從你這個妖孽說的話才害我在半路出事。」他真想馬上就將他的小弟開腸剖肚。
「別走、別走……」冷光都已經很拚命的跑了,但還是追不上他。「我幾天沒有睡好,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
她滿臉通紅,油光滿面的氣喘吁吁著。
「誰理你啊?」總是秉持著自求多福的湛-,當然又是邊走邊罵。
她不跑了,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她舉起右手。
一道白影化成圓弧,轉了幾圈之後,那道白影猛地向前一飛,正中目標。
「啊……痛哇--」湛-痛得放聲大叫。
哈!「一拳」斃命。
「哇哈……」冷光拍手大聲鼓掌。她笑得好開心,早知道只要站在這里不動,直接將皮包用丟的就好。「唉!怎麼那麼笨呢?剛才都沒有想到。」
遇到了冷光,湛-真的很倒楣。他扶著腰回頭。
只見她正咧開一張嘴沖著他笑。
「還笑?!竟然還笑得出來!」湛-氣得牙癢癢的,他握緊拳頭,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前走。
他停在冷光的面前,活像個巨人一樣的擋住她的視線。
「-?這次我都還沒有開口叫你,你就自己走過來了。」她笑得天真無邪,卻不知即將有場暴風雨向她刮來。
「啪」的一聲,一道清脆的聲響落在冷光的臉上。
這次湛-再也不管她臉上的油光了,出手就是給她一記耳光。
冷光呆住了。
雖然反應慢了人家好幾拍,不過,她還曉得要模模她的臉頰。
冷光有些委屈的微撅著嘴問:「你為什麼打我?」
唉!她腦筋的線路還真的比平常人長,居然不喊痛而是問他為什麼要打她?!
湛-眼眯嘴歪的咬牙說:「哼!這叫一報還一報。」
「一報還一報?」她喃喃的重復,還想不透。「可是,剛才我並沒有對你怎麼樣啊?」
湛-微微向前傾身,慍火的瞳眸直盯著她。
他開口回道:「我這個人從來就不做吃虧的事情。剛才你拿皮包丟了我,當然,我也要你知道,我的手指頭到底是有多長。」
「可是,你要讓我知道,也不需要用打的方式啊!」冷光突然拉起他的手,認真仔細的看著。「要我知道你的手指頭有多長,像我這樣,直接伸到我面前讓我看清楚不就好了?」
「笨蛋!」湛-厭惡的叫道,馬上縮回手。指頭上似乎沾滿了她的穢物一樣,他來回的猛往大腿兩側的褲子上直擦。「沒見過你這麼兩光的女生。」
她毫不介意的嫣然一笑。
「咦?怎麼連你也知道我的外號叫兩光?!這是你弟弟的女朋友雯琦幫我取的外號耶!因為我的名字叫冷光,發音跟兩光很接近耶。」她真的心無城府。
湛-才不理會她,一張有型的俊臉上滿是慍色。「我警告你,想要活命就別跟著我,不然,你會死得比被家里的鬼嚇死的還要難看。」
湛-的冷漠懾住了一向開朗的冷光。
她出神的放下手,他的話,竟教冷光忘了對鬼的害怕與恐懼。
冷光半仰著頭,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來。「先生,你從以前到現在,是不是講話都是這麼沒有禮貌啊?」
他故態復萌的咆哮:「我有禮無禮不用你管!」
湛-的齜牙咧嘴卻嚇唬不了冷光,那股心軟的個性漸漸浮出,想要救人一命的念頭又直竄全身。
「先生,你真的是很沒有禮貌,還是你故意裝出來的呀?!」冷光直接道破。「需要我幫忙你恢復信心嗎?搞不好你的心里有著什麼障礙,所以才會讓你這樣說話口無遮攔喲!」
湛-才不領情呢!尤其她說得句句讓他錐心。
沒錯,他就是不希望讓別人知道他內心的自卑與挫折感,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已經完全失望,死心透頂,所以,他一律拒絕別人多余的關懷。相對的,他也不會對他人付出一絲關心。
真的毋須自討沒趣,多管閑事。
一個自小就忘不掉的陰影,令他選擇了當只躲在沙里的鴕鳥,將眼蒙起來就以為什麼也看不見了;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
一雙原本充斥怒火的黑瞳,此刻是陰郁的。
「讓開!」湛-毫不憐惜的一手將她往旁邊推去,他從來就不會隱藏自己的怒氣。
踉蹌幾步,冷光差點就被涼鞋絆得摔跤,雖不至于跌倒,但她左腳的腳踝不小心被右腳鞋帶上環扣的長針劃出一道血紅。血珠慢慢滴落下來,冷光卻好似渾然未覺。
「你真的都這麼凶?」不死心地,冷光繼續追問著湛-所回避的問題。
陰郁的瞳,變成帶著危險的眼。湛-又魯莽的推她,口氣一次比一次不耐,他凶狠的指著她道:「小胖妞,我勸你少管我的閑事,再多嘴,小心我要你付出代價!」
還想再提出心中的疑問,冷光卻突然覺得腳上有些微癢,才一低頭,就瞧見一滴血珠淌在她白色的涼鞋上。
她驚呼,「哇!我怎麼流血了?」
听見她的叫聲,湛-也跟著低頭向她的腳邊望去。
她的腳真的是在流血。
是他剛才推她的緣故嗎?
「哇!我的一百零一雙鞋啊!」不顧傷口,冷光只在乎她廉價買來的涼鞋。「糟了、糟了,要是洗不掉血漬的話,那穿在腳上很難看很惡心哪!」
湛-不語,斜著眼睇她。她有病嗎?傷口不管,卻只擔心那雙破涼鞋?
她慌亂的喊著:「完了、完了,擦不掉耶!」她蹲在地上直接用手去擦,「唉!還真的擦不掉。」
湛-一直冷冷的注視著她。
「先生,你身上有沒有帶面紙或是手帕啊?」冷光仰頭問他,「有的話,能不能請你先借我一下?」
他依然佇立不動,沒有任何表示,無動于衷的模樣。
血漬有點干涸了,冷光打算放棄。
撿起地上的塑膠袋和皮包,冷光伸直矮小圓潤的身軀,開口對他說:「沒關系。說正格的,要向你借手帕來擦也不對,那些-髒的污血,我怕到時候擦了還洗不干淨來還給你呢!就算你借了我面紙擦,說不定也擦不掉我腳上已經凝固的血呢!」她笑了笑,「算了,我還是趕快回家去把腳洗干淨吧!」
湛-仍舊默不出聲,他是真的沒有必要去管她要怎麼做。
才走了兩步的冷光突然回頭,投給他一個無比燦爛的笑靨。「先生,我覺得……你不要老是繃著一張臉,笑一笑,可能會比現在的你還要好看哦!」她舉起提著塑膠袋的手一揮,發出——的聲音。「再不趕快回家把面條吃完的話,恐怕待會兒只能把它當面膜涂在我的臉上敷臉了。先生,我先走-!再見!」
一直沒什麼太大反應的湛-,面對她的道別,態度始終如一。
誰要多事管她腳上流血?誰會多事給她面紙或是手帕?又有誰去管她的面條吃不吃得呀!
笑一笑?!
哈!的確,他是笑一笑了,不過卻是嗤鼻的冷笑。
湛-不斷在心底發出冷笑,哼!除非他真的「沒事」,不然,他絕對不會「多事」。找個麻煩給自己做什麼呢?
此刻的他,就好似停在路邊的機車一樣,冰冷得猶如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