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從上次打群架事件之後,球場的進出管理變得相當嚴格,尤其是球員休息室,到了比賽時間更成了禁地般,嚴格控管出入者的身分辨識。
江韋凌待在記者室,盯著計算機屏幕,有一下沒一下的記錄比賽過程。現在就算沒有嚴格的進出管制,她也不敢再踏進球員休息室一步了,誰知道哪天又會給他們帶來什麼樣的困擾。
今天是徐立堯先發,只不過不知為何,到現在都六局下半了,黃隊還沒有拿下任何一分,甚至落後了三分,看來今天他們是陷入苦戰了。
方才,阿吉還湊過來和她討論,他們一致認為徐立堯今天的狀況不是很好,尤其控球方面,似乎失去平常的水平,再加上黃隊球員受到丑聞影響,士氣明顯低落,使得整個局勢形成被對方取得優勢的場面。
現在,場上正是徐立堯在投球,比數是兩好兩壞一出局。由于距離太遠,江韋凌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但從動作看來,他已明顯遲滯許多,卻又強撐著,導致球速時快時慢,非常不穩定。
低頭敲敲鍵盤,江韋凌心中想著︰為什麼還不換投手?
正當她還在納悶之際,身邊原本坐著的記者們紛紛站了起來,還傳來陣陣的議論聲。
她抬起頭,正想詢問到底發生什麼事時,阿吉已經靠了過來,拋下一句極具爆炸性的話︰「投手倒下去了!」
不會吧?!怎麼可能?
江韋凌也往窗邊靠近,可以看見比賽已經中止,而在場上的兩隊球員全聚集在投手丘周圍,連教練都出來了。
怎麼回事?
江韋凌努力想往前擠,看看是否能看得更清楚,此時耳邊傳來其它記者的交談,令她一時忘了動作。
「……投手被打中啦?」
「不是啦!剛剛他投出那一球之後,馬上就抱著左肩倒下去了。」
「怎麼會這樣?」
「不曉得啊,還得要看檢查的結果。不過吶,這下子我看麻煩了。」
「是啊是啊,可別因此影響他的棒球生涯啊……」
到此,江韋凌再也听不進更多的話語。
她只要一想到,現在徐立堯正在場上承受著痛苦,就讓她無法冷靜思考,一心想奪門而出,去探視他的傷勢。
一轉身,奔到記者室門邊,她卻突然剎住了腳步。
她憑什麼去探視?
現在是比賽時間,球場上有球員、有教練,還有急救員;而場邊,每一個球迷都在看,記者室里議論紛紛。如此混亂的情況,她冷靜不下來,莫名的心情驅使著她去探視。
可是她不能啊!
她只是一個記者,該忠實記錄比賽過程的記者,她甚至算不上是徐立堯的朋友,更何況,那樣的狀況根本不需要她去湊一腳!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緩緩轉頭,望向球場,此時救護員已準備將徐立堯抬離場上,而比賽也即將重新開打。
無意識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腦中一片空白,連在鍵盤上打些什麼,她都不清楚。因為那逐漸明確的情愫慢慢浮現,以往無法解開的矛盾更加糾結,使她陷入一團迷霧中,無法找到那個以為早已存在的方向。
醫院
一大早,阿吉打電話給她,說問到了徐立堯住進的醫院,她連忙起床梳洗,在途中順道買了一束花,準備去探視徐立堯。
昨天原本想問黃隊球員,關于徐立堯的下落,怎奈他們教練三申五令,不準他們任意透露,她只好拜托人脈較廣的阿吉代為打听,今天早上終于得到消息了。
來到病房門口,江韋凌有些遲疑。
現在來看他是不是時候?會不會造成他的困擾?
可是都來到這里了,沒道理又轉頭離開,江韋凌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敲了下門板,隨即听見里面傳來了回應︰「請進。」
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白,房中只有兩張床,簡單的矮櫃,還有附設的盥洗室。
床上的徐立堯已經坐起,正看著雜志,見她進來,臉上露出訝異的笑容︰「怎麼會是你!」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嘛!還會笑呢!江韋凌方才不安的情緒,稍稍平撫。
「不歡迎我啊?」雖然嘴上這麼說,她卻徑自走近病床,把剛剛在路上買的鮮花插進花瓶中。
「歡迎啊!我只是有點訝異。」徐立堯笑得很開心,彷佛有什麼好事降臨。
沒預料到她竟會前來探訪,令他格外振奮,原先一個人待在病房中休養的無聊不安,此時似乎被她平撫許多。
「嗯,基于禮貌,我也該來看看你。」江韋凌自動找來一張椅子,就坐在床邊,恰好可以跟他平視。「你那樣幫我,我不來探望你,似乎有點不應該喔!」
「呵,我很高興。」先前還在猜測她會不會來,居然沒多久就見到她出現,這是不是代表他們兩人的關系,不僅止于球員與記者?
很高興?哪有人住院,人家來探望他會高興成這樣的?想到這里,江韋凌記起今天來探望他的目的。
「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
看他左肩上捆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好像墊了橄欖球員的墊肩一樣。
他的傷勢是她最想知道的,還記得親眼看著他倒在投手丘上時,心里有多麼的焦急,恨不得馬上飛奔到他身邊。
那時距離雖然很遠,但她卻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強烈的痛楚。
「還不清楚,等一下醫生會過來,順便說明昨晚檢查的結果,應該……」他眉頭略皺了一下。「應該不是很嚴重。」
江韋凌沒有忽略他皺眉的動作,那分明就是在忍著痛,但他又怎能說得如此輕松,好像受傷的是別人一樣?
「你知道嗎?看到你倒下的時候,我真的很著急。」那時的感覺好像又回來了,她揪著自己的衣角,顯得有些無措。
「真的?你在關心我?」他眼中綻放著期待的光芒,等著她回答。
「當然關心啊!」她月兌口道,在接觸到他視線的那一刻,心跳像漏了一拍,連忙又補了一句︰「我們好歹也算是朋友。」
「抱歉,讓你擔心了。」
他的語氣很淡很輕,卻有種掩不住的淺淺失落。
「我在想,或許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你盡管開口沒關系。」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找個借口留在他身邊,即使只能和他說說話也無妨,至少她可以確定他安好。
他抬眼望向她,按捺著心中躁動的希冀。
奢望也好,作夢也好,他不過有那麼一個小小的渴求,卻又不敢輕易說出。
因為,他還找不到可以說服彼此的理由。
「應該……沒有吧。」他笑了笑,壓抑著差點月兌口而出的請求。
「真的沒有嗎?」江韋凌的雙眉和唇角同時微微垂下,透露出一絲失望。
再怎麼微小的請求,她都願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