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遲嘯川緩緩睜開了眼,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窗外萬籟俱寂,只有冰冷的呼嘯風聲傳來,還是頭昏腦脹的,不過比起幾天前實在是好多了。他伸了個懶腰,同時發現自己的客廳里點著暈黃的燈光,奇怪?什麼時候點的?
「小討厭?」他模了模壓在月復部上的重量,被不同以往的觸感嚇了一跳。他驚愕的微微抬頭,看見一顆長發的頭顱枕在自己月復部上更是猛然一震,什麼東西?
「晤……你一點都不臭啊……你超香的,所以快點乖乖睡覺……」在睡夢中的諸葛忘言感受到他的移動,手又自動拍著他的胸口,嘴里喃喃自語。
「小、小忘?」遲嘯川手肘撐著沙發,微抬起上半身,撥開她披散的發絲,瞧見一張疲憊的小臉。他的腦筋空白了三秒,發生了什麼事?直到瞥見茶幾上的藥包,他才恍然大悟。她一直照顧他嗎?糟糕!遲嘯川懊惱的抓抓頭,他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或者說奇怪的話吧?他皺著眉頭,感到很泄氣。他想在小忘面前留下好印象的,這下好了,他又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幸福即將遠去的不妙預感,超爛的啊!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丟進泥濘里頭,除了爬不出來之外還要不停的翻滾,永世不得超生。
光是這樣想就不只頭暈目眩了,他頹然的躺下,模著自己的左胸,超悶的,他的胸口超悶的。
「……放心好了,你超香的,一點都不臭……泰迪熊一點都不臭……」諸葛忘言夢囈連連,手還不忘拍著他的胸口,正好一個節拍、一個節拍打在他的手背上,傳遞著陣陣的溫暖,緩緩蕩到他心底去。
「小忘?」他微微笑著,她在說什麼臭不臭的啊?
小忘用這樣的姿勢睡覺應該很痛苦吧!遲嘯川悄悄的起身,動作輕巧緩慢,就怕把她吵醒。他將她抱至沙發上,才發現諸葛忘言好小一只,但卻有著驚人的活力,真是有趣啊!
「瞄——」小討厭抗議著睡眠被打斷,轉了個圈蜷縮在一旁。
換遲嘯川坐在地板上,雙臂枕在沙發椅,就這樣看著諸葛忘言的睡臉,希望他沒有嚇到她才好,希望她不要討厭他才好,希望、希望……
就這樣,兩人一貓共處一室,相安無事,一覺到天亮。
啾啾啾——啾啾啾——太陽曬了——啾啾啾——
諸葛忘言是被電線桿上的麻雀叫聲給吵醒的,睜開迷蒙睡眼還不知身在何方,下意識看著手腕上的表。
「啊!遲到了、遲到了!」她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驚醒了睡倒在一旁的男人。
「發生什麼事了?」遲嘯川揉著眼,感到全身骨頭酸痛不已。
「咦?」諸葛忘言的動作瞬間停止,記憶慢慢回流。
「怎麼了?」遲嘯川抹抹臉,看著她奇異的舉動。
諸葛忘言看看自己,又回看遲嘯川,為什麼位置對調了?她滿腦子的問號。遲嘯川站起身子,伸個懶腰,全身骨頭 里啪啦作響。「好痛!」諸葛忘言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回神,尖叫的沖進浴室。「快遲到啦!」遲嘯川不像她,臉上一點緊張的神色也沒有,緩緩的走到浴室門口,他輕輕的拍著門板,「小忘,我可以開車帶你去啊!」他的口吻輕松並且愜意。
砰!諸葛忘言已經洗好臉、扎好頭發,火車頭似的從浴室沖出來。
十分鐘後,熱粥已經出現在餐桌上。
「小忘。你可以不用這麼緊張……」小討厭繞著遲嘯川轉,遲嘯川繞著諸葛忘言轉。
「停!」諸葛忘言伸出手阻止這無限回旋的轉圈行為。
一人一貓立即站著不動。
「你,喝粥。」她指著遲嘯川。
「小貓,飼料。」連小討厭的早餐都一起準備好了,遲嘯川正襟危坐的看著眼前的粥品,他不喜歡吃粥,討厭粥黏稠的感覺,他嗅了嗅,偷偷地把它推遠。正當他想著怎麼找個藉口把這食物給擺月兌掉的時候,諸葛忘言已經拿著耳溫槍量了他的體溫。
「三十八點五!還在發燒啊!」她瞪大了眼。
「是嗎?」他模著自己額頭。
「把粥吃完就趕快去看醫生!知道了嗎?我會幫你請假!」三步並兩步,諸葛忘言東西拿了就跑到玄關。
「呃……小忘……」他不需要請假,而且他可以載她去川行館。
「把粥吃完,要去看醫生喔!我下午再來看你!」砰!門關了。
「喔!」他訥訥的回應。
把粥吃完就可以去看醫生,看完醫生之後小忘就會來看他,他的腦子自動轉了這個公式。所以……五分鐘過去,遲嘯嚴肅著一張臉,坐在餐桌前,他盯著粥,粥也盯著他。
「喵——你不要給我吃好了——」
「呼——總算趕上了!」她可是坐著計程車一路狂覦過來的,她只是個實習生外加冒牌的,不想給大伙留下不好的印象。
看見莫大叔正好進了川行館的旋轉門,她急急忙忙的跑上前去。
「莫大叔,早安!」一大早神清氣爽啊!
「哦,小忘,早啊!……你的衣服。」皺巴巴的之外,還跟昨天一樣,嗯,看來昨天晚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狂放啊!
「不是啦!我是因為……」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你說什麼?!你快點過來!」莫大叔一把攬著她,開始招呼另外兩個伙伴。
「莫大叔,你不用抓這麼緊,我不會跑掉的。」會痛耶!
不一會兒,諸葛忘言來到一間隱密的會議室,而金光閃閃三大廚則是瞪大眼看著她,仿佛她是世界上僅存的珍禽異獸。
諸葛忘言害怕的吞咽口水,目光閃爍,「呃……請問這里是?」
「別擔心!這是我們平常開會的地方。」莫大叔豪邁的揮手。
「那你們想要……」他們全都虎視眈眈的看著她,像是肉食動物盯上了肥美的獵物。
「我們想要……」金光閃閃三大廚嘴角勾著詭異的笑,緩緩的伸出魔掌。
「啊——」諸葛忘言驚恐的大叫,他們的表情實在太像恐怖片里的變態狂了!
「叫什麼啦?問一下話而已,害我也嚇一跳!」徐大嬸拍拍胸口。
「哦!哦!」她反應過度、反應過度。
「小忘,你說你昨晚在少……噯,不是!在那個候補的家待一晚啊?」莫大叔一臉八卦的貼上去。
諸葛忘言傻愣愣地點頭。「嗯,因為我不小心睡著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換位置了……」
「什麼、什麼?」
「話說清楚咀!」諸葛忘言對他們緊張兮兮的態度感到莫名其妙,奇怪,平時對遲嘯川不是愛理不理的嗎?怎麼突然關心起來?
「你快說啊!」莫大叔跳腳。
「就是他發燒,然後我照顧他,就這樣嘛!」有必要大驚小怪嗎?
金光閃閃三大廚面面相覷,又是驚慌,又是竊喜,臉部肌肉非常不正常的抽動。
「小忘,你乖!快告訴徐大嬸一切經過。」徐大嬸勾著她的肩膀。
「啊?」還能有什麼經過?
「他有沒有、有沒有做些奇怪的事情?」莫大叔問道。
諸葛忘言偏頭回想了下,「要說奇怪的話,大概就是變得像小孩子吧。」旋即她捂起嘴,「糟糕!我忘記他早上已經恢復正常了,居然還一直用命令的口吻跟他說話!」
「他有沒有摔東西?」听到這個問題,諸葛忘言詫異的瞪大眼,用力的搖頭。「怎麼可能!」這種事一點都不像他會做的啊!
「你真是個幸運的家伙,你說是暝?」
「他有沒有罵你或者是生氣的大吼大叫?」莫大叔圈著她的手臂。
「沒有啊!他只有跟我撒嬌而已。」還真可愛呢!
「撒——嬌——?!」金光閃閃三大廚表情空白,當場進入冥想狀態。
諸葛忘言搔搔臉頰,顯得有些難為情。「他發燒嘛!頭腦不清楚……不過真的很可愛耶!」現在回想起來,她嘿嘿嘿的直笑。
「她說的是同一個人嗎?」徐大嬸表情木然。
「搞錯了是暝!」
「敬世主、救世主!小忘,你比聖母瑪利亞還要偉大!」莫大叔眼淚噴了出來,立刻給她一個熊抱。
「呃……我不想要這麼了不起。」諸葛忘言默默的撇開臉。「莫大叔,鼻涕不要抹在我衣服上……咦咦?你們哭什麼哭啊?」
「他感冒不容易好,你要多花點時間照顧他……嗚嗚……」
「而且他發燒的時候常常情緒失控……嗚哇——」
「你們說……他的翅膀長硬了是哏……」諸葛忘言一頭霧水,看著眼前哭成一團的中年人︰還真有點不知所措,嗯……其實他們也是很關心候補的廚師嘛。
被金光閃閃三大廚纏了一整天,實習總算結束。離開川行館,諸葛忘言便直奔超市,再度選購一堆營養健康的食物。遲嘯川的冰箱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零食,真是的,都這麼大一個人了居然不懂好好照顧自己,每次一打開他的冰箱就一定要念個兩三句。
胸前抱著購物袋,諸葛忘言踩著夕陽往遲嘯川的公寓走去,不曉得他看醫生了沒有?有沒有好好吃藥?該不會又發燒了吧?越想她的腳步越急,經過一個上坡時氣喘吁吁的,停下腳步時,猛然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是遲嘯川的身影。
「啊!」不是吧?!她只是關心他而已,只是覺得看到他很開心而已,只是……很喜歡泰迪熊而已。
諸葛忘言抱緊了胸前的購物袋,抬頭望著公寓,她感覺呼吸心跳強烈加速,雀躍雀躍雀躍,每一個跳動都是期待的痕跡,她已經很久沒這樣單純的喜歡一個人了……喜歡?!她剛剛是說了喜歡這樣的字眼嗎?
「好像、好像是真的……」真的喜歡上泰迪熊了!
同樣的位置、同樣的氣氛、同樣的——
「拔拔!又是昨天那個人耶!」女孩的聲音傳來。
倏地,諸葛忘言全身僵硬,該不會又是昨晚那對父女吧?
「嗯……是嗎?」
「對啦!對啦!我不會看錯!她剛剛對著嘯川叔叔的窗戶露出很猙獰的表情耶!」小女孩拉著父親的手腕。
諸葛忘言伸手模著自己的臉,很猙獰?!她墜入愛河的臉居然被說很猙獰?!那死小孩在胡說什麼?要不是看在她父親在場的份上,她早就……
「她好像很生氣耶!怎麼辦?嘯川叔叔會不會有危險,他這麼笨……」
「哈哈哈,放心、放心啦!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你嘯川叔叔的春天可能來羅!」
「咦?可是現在還是冬天啊!」
「走吧!走吧!好冷喔!」
「那我的春天什麼時候來……」小女孩的聲音漸行漸遠。
永遠都不會來!哼!諸葛忘言扭頭看著他們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莫名其妙!那對父女從哪里冒出來的啊?不要對她的脆弱少女心做一些奇怪的注解啦!不過話說回來,春天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來啊?……好冷、好冷喔!
不一會兒,諸葛忘言已經站在遲嘯川的公寓門口,她拉了拉大衣,模了模頭發,伸出顫抖的食指按了電鈐。
啾啾啾啾啾——小鳥鈴聲一陣一陣的回響,啾啾啾啾啾——她腦門也一陣一陣的暈眩。諸葛忘言一把抓住自己顫抖的食指,瞪著眼直瞧,她緊張個屁啊?昨天不是還很正常嗎?怎麼這回好像高血壓要發作?
喀喳!門開了,幽怨的聲音傳了出來,附贈一張槁木死灰的臉。「小忘……」遲嘯川很像下一秒就要在沙漠渴死的旅人。
「哇!你怎麼了?」諸葛忘言立刻將自己的緊張拋至九霄雲外,上前攙扶著他。
「我也不知道,身體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他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應該是藥效發作了。」她馬上了解情況。
「嗯。」他像個乖寶寶坐在沙發上,睜著惺忪的睡眼。
「有沒有多喝水?」她一邊月兌下大衣,一邊走向廚房。
遲嘯川愣了愣,「你不是說把粥吃完,然後看醫生嗎?」沒有多喝水這一項啊!
「對啊!」諸葛忘言的手頓了下,剛才的回話好像怪怪的。
「醫生怎麼說?」她順便拿了杯溫開水,在她的努力下,遲嘯川的家里終于出現開水這樣的東西。
「他建議我最好住院打點滴。」諸葛忘言拿著水杯的手抖了一下,濺出些許水花,差點就失手把杯子給打破了,她極力維持冷靜的將水杯遞給遲嘯川。
「請問……那你現在為何在這里?」人不是應該在醫院嗎?
他溫吞吞的啜了口開水,抬起眼看著她,「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可是小忘要來找我不是嗎嗎嗎嗎嗎嗎嗎……媽啊,他剛剛說什麼?看他現在的樣子好像還有些幼兒化,該不會還在發燒吧?
「小忘真的來了,我好開心。」柔和光線無限輻射。
哦!剛剛那一擊,讓她的心都融化了!「是、是啊!我要來看看你,有沒有比較好一點了,而且莫大叔他們都很擔心你……」遲嘯川陡然拉住她的手。「小忘來了,我頭都暈了……」咦?應該不是這樣吧!她緊張的模著他的額頭。果然!這家伙還在發高燒!她嘆了口氣,生活白痴。
「我們去看醫生吧。」他突然露出小狗般的晶亮眼神。
「不是去動物園!」她吼。
她想,她也有一點頭痛的癥狀。
「小忘,我們要坐公車嗎?」
「是的。」
「為什麼不坐計程車?我也可以開車啊!」
「發燒的人不準開車。還有,因為搭計程車和公車都是十分鐘就到了,所以當然搭公車。」
「喔。我沒有搭過公車耶!」諸葛忘言瞄了身旁的人一眼,「騙人。」
「真的!真的、真的!」
「小聲一點,別人都在看你了啦!」諸葛忘言拉著他的手臂,揉揉太陽穴,這人的幼童化傾向會不會太夸張了點?從剛才就一直嘰嘰喳喳,人又高頭大馬,路人都在注意他。
「真不公平!」她哀怨的瞪他一眼,怎麼有人隨便穿穿就這麼好看,他還是胡亂往身上罩件毛衣就出門了。
「怎麼了?」他深黑的墨瞳鎖住她。她打了個寒顫,「沒事!」
「小忘會冷?」
「因為是冬天。」噗,什麼對話?連她也不自覺幼童化了?
遲嘯川抓起她的手,牢牢的包覆住,往自己的大衣口袋放。「我的體溫高,可以分一點給你。」他一字一句的說著,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諸葛忘言見他的知足笑臉,忍不住笑了出來,實在很像期待著遠足的小孩。明明他們兩個一看就是她比較需要被照顧的模樣,想不到實際生活卻是相反。
「我很慷慨吧,發燒也有好處。」他討好似的說。
「什麼好處?」她好笑的瞪他一眼。「公車來了。」她努努嘴。
上車後,遲嘯川一臉新鮮,貼著窗口直瞧。
「喂,你真的沒坐過公車?」她的手還放在他的口袋里取暖。
遲嘯川搖搖頭,「我以前很想坐龍貓公車,小時候常常在窗口等。」
「龍貓……公車?」是宮崎駿的動畫嗎?
「嗯,結果一次也沒搭過。」他的語氣有些可惜,接著又笑著說︰「可是現在跟小忘一起搭普通公車也很棒!」諸葛忘言驀地紅了臉,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一路上左一句開心、右一句高興,她都已經極力壓抑自己不要有奇怪的反應了。她清清喉嚨,有些不自在的說︰「所以你才選擇穿龍貓的玩偶裝啊?」她那天在百貨公司里也看見了維尼、哆啦A夢這類的活動玩偶。
「嗯。」他點頭。「我想說這樣搞不好龍貓公車會以為我是真的龍貓……」她失笑,遲嘯川平常都在想什麼?「你該不會有在看天線寶寶吧?」要幼稚,大家一起來啊!
「天線寶寶……你說丁丁嗎?」她笑著點頭。
「不,我超想揍他們的。」
「哈哈……不可以啦!他們是兩歲兒童的偶像耶!」諸葛忘言想像那夸張的畫面,忍不住噗哧一笑。
遲嘯川看著她,露出更大的笑容。「真奇怪,每次看到小忘我都特別快樂。」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諸葛忘言心跳漏了好幾拍,靦腆的笑著問︰「有多快樂?」
「嗯……第一次搭乘摩天輪、聖誕節的夜晚、吃到甜點的時候……還有春天。」他邊想邊說,句子沒頭沒腦的,諸葛忘言的臉頰卻是越來越燙。他把身子轉向她,手長腳長的瓜分了諸葛忘言很多位置,兩人的膝蓋交錯相踫。
「我好像越來越熱……」他拉了拉領口,深黑的瞳眸緊盯著她。
「咦?難道體溫又升高了嗎?不是才吃下一顆退燒藥。」她連忙探向他的額頭。他拉下她的手,緊握著。「不是,我心跳好快,呼吸也是,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看到小忘的時候才會……」他童稚而誠實的告白,形成一種畫面和張度,深深地撼動了諸葛忘言。
這種像小男孩的純真話語,真的是出自于一個成熟男人的口?可是他又張著晶亮的眼瞳看著你,讓你頭暈目眩、意亂情迷,一種始于人性最初的渴望,只是因為喜歡所以喜歡,沒有夾雜任何的外來因素,所以純粹、干淨、透明,遲嘯川就是這樣的人。
諸葛忘言吸吸鼻子,紅了眼眶。「我、我也是……」心跳好快、呼吸好快,而她清楚的知道原因。
驀地,他欺身壓近,溫柔幾近輾轉的停留在她唇上,男人的氣息如輕滑的絲綢牢牢包覆著女性的嬌柔脆女敕,諸葛忘言不自覺地回應,體溫、呼吸、心跳漸漸的融為一氣,彼此互相傳遞綿密的情意。
遲嘯川意猶未盡的吻上她的嘴角,手掌捧著她的臉頰,黑眸深邃而迷茫。「很自然的就……就吻你了,我、我……」他是不是嚇到她了?他是不是太魯莽了?
諸葛忘言清清喉嚨,掩飾自己的慌亂。糟糕,這里是公共場合耶!啊……好多婆婆媽媽盯著看,她的臉頰已經燒得像顆紅柿子。
「遲嘯川?」她拉著他的衣擺。
「嗯、嗯啊?」他盯著她的側面,一瞬也不瞬。
「到了,我們下車吧。」兩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公車。
下了車後,遲嘯川始終定在她的斜後方,兩人的腳步聲此起彼落的交錯在人行道上,她停,他就停,她走,他就跟著走。寒風瑟瑟,連地上的影子看起來都寂寞。
諸葛忘言再也受不了,陡然轉身。「我很冷,你不過來幫我取暖擋風嗎?」遲嘯川聞言,雙眸晶亮,厚實的手掌再度牽著她。「我以為小忘生氣了。」語氣很無辜。她取笑,「這種程度說什麼交過女朋友嘛!」
「是真的有,只是到後來她們都不要我了,嫌我麻煩。或許有一天,小忘你也會不要我……」他帶著落寞的眼神和自嘲的口吻。
諸葛忘言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搖頭。「絕對不會。」她太明白被遺忘的滋味,所以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絕對?」
「嗯。絕對不會忘了你。」她堅定的說著。
「小忘對我真好……」遲嘯川滿足的笑。
「……」她一點都不好,實習時間結束她就必須離開了,那麼,接下來要用什麼樣的身份面對他呢?難道要一直說著這樣的謊嗎?
「小忘。」
「嗯?」
「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什麼再來一次?」
「就是這個。」他又在她唇上啄了好幾口。
「嗯嗯……唔唔……」諸葛忘言拍著他的肩膀,哪有人邊走邊親的啦!跌倒了怎麼辦?
遲嘯川不以為意,看她慌張的樣子覺得很好玩。
「太過分……我、我沒氣了。」她緊緊攀著他的手臂。
「投降輸一半?」他還黏在她的唇上,似笑非笑的。
「我全輸也沒關系。」她靠在他胸前喘著氣。
「耶!贏了!贏了!」遲嘯川摟住她,又叫又跳。
「什麼啦!」她頭暈目眩的。
冰冷安靜的診療室里,醫生銳利的雙眼透過鏡片緊盯著電腦螢幕。「還是來了?嗯?不是跟你說要打點滴了嗎?」浪費醫療資源啊!這個病人。
「是,非常抱歉。」諸葛忘言連忙賠罪。
醫生抬起眼,迅速的在兩人身上來回檢視,他推了下鏡框,「你們兩個到底誰發燒?還是兩個都發燒?怎麼臉紅成這樣?」啪啪啪,手指迅速在鍵盤上飛舞。
遲嘯川和諸葛忘言就像做錯事被抓包的小孩,頭埋得低低的,雙手緊握。
醫生瞪了遲嘯川一眼,冷冷的宣判︰「住院觀察。」沒看過發燒成這樣還不配合醫生的病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