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依海在房內來回踱步,扈千瑜一定開始產生懷疑了,這該怎麼辦呢?還是趁他揭發前自動坦白吧!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的,她坐了下來,手緊擰著衣角,但到底要怎麼開口呢?
正當她煩悶不已時,她最痛恨的敲門聲又傳來。
「哪位?」她心跳急促,該下舍是扈千瑜跑來跟她對質吧!
「是我。」
顏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趙依海松了一口氣。
她打開門後,看見顏樂神情不安的站在門外,手中提了一個籃子。
「進來吧!」
顏樂進房後,快步往她走去。
「你沒動到胎氣吧?我好擔心啊!」她緊張的問,深怕自己那兩個女兒闖了禍。
「我沒事,這事你就當沒發生過吧!」趙依海是真心希望所有人都忘了。
「你沒事就好,我真擔心死了。」顏樂見她狀況還不錯,心中一顆大石終于放了下來,她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接著將籃子捧到趙依海胸前。
趙依海低頭一看,里面有許多小繡鞋和小襪子,還有精致可愛的衣裳。
「這都是我懷孕時縫的,妍妍和嫵嫵都穿不下了,我也送了一些給迎天,你不嫌棄的話這些就拿去吧!」
「怎麼會嫌棄呢?謝謝你。」趙依海愣了半響,才接過籃子,看著籃中的東西心中百感交集。
顏樂見了她的愁容,抱住了她,想安撫她的不安。
趙依海被她擁抱著,內心撼動了一下,她竟在欺騙這些幫助她的人,她覺得自己好卑劣。
她在心中吶喊,我求求你們大家,別再對我那麼好,你們正不斷的吞噬我坦白的勇氣啊!
等顏樂離開後,趙依海躺在床上仍無法入睡,她心中的不安和愧疚一天比一天深。
她沒將肚子解下來,受到這些關愛的過度包圍,她更不敢拿下,這場騙局的洞越來越大了,早已超越了自己能控制的範圍。
「去坦白吧!早死早投胎。」她再也瞞不下去了,誰知道扈千瑜何時會泄她的底?她起身準備找懿臣去。
門才一開,她愣了一會兒,他就站在門外。
「你要去哪?」
「嗯……沒事。」她側開身子讓他進門。
但先溜進門的卻是小毛兒,他突然從旁邊鑽出,捧了一盆熱水,進了門就放在床邊。
趙依海疑惑的看著懿臣。
「快坐下吧!」懿臣對她說。
趙依海順從的才一坐下,小毛兒就往外溜去。
「這盆熱水給你暖暖腳,今晚更冷了。」他指著水盆說。
趙依海看著水盆,一時不知該不該動手。
懿臣見她動也不動,才猛然想起。
「我忘了,你彎腰不方便。」
趙依海正要開口,懿臣就蹲了下來,將她的雙腳輕輕從床上放下,然後摭起她的裙擺,月兌去她的襪子,就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懿臣竟開始幫她洗起腳了。
「我自己來就行了。」趙依海驚訝的想彎去。
「不行!你別動!」懿臣斥聲制止,發現自己語氣太重,他自責的低下頭,繼續動作。
他將她的腳丫子放在溫熱的水里,用毛巾輕輕的幫她擦拭,按摩著腳踝。
「寒夜身子不容易暖,腳丫子泡了熱水全身就暖和了,你也好入睡。」懿臣邊幫她揉著,邊淡淡的說,臉始終沒抬起來。
若他抬起頭來,就會看見趙依海濕紅的眼眶,她看著懿臣高大的身軀,竟縮在她腳邊替她洗腳,他為何要做這種事?這不符合他的身份,更沒理由要對她那麼好,要是他知道她還在欺騙他的事,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趙依海的淚沒經過醞釀,立即傾巢而出,她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臉,忍住不發出聲音,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泣的模樣。
蘇迎天和顏樂對她的友善,她已承受不住,懿臣對她的關愛,她更是無力負荷,她現在對懿臣的感覺,不止有欺騙他的愧疚,她已深陷對他的愛慕之中,對他的情感不斷的在累積,她被這股巨大的壓力,壓迫得喘不過氣。
不行!不能再讓自己深陷了。
她突然用力一踢,踢翻了熱水盆,熱水濺了懿臣一身濕,他錯愕的看著她。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好嗎?我並不想和你有任何感情!」趙依海對他吼去,眼角又滾下淚珠,她真的沒有資格得到他的愛。
「你出去!不要再靠近我了!讓我離開這里!」她撇過頭不看他,她真的希望離開這里,這個謊言才能結束,因為她已完全沒有承認的勇氣了。
好久,屋內只有她的啜泣聲。
她以為他會勃然大怒,但他沒有,他不發一語的又彎,擦拭著地板,用毛巾將水擰回水盆。
他沒抬起頭看她,擦完地板後,一聲不響的走出房。
趙依海在他起身轉頭的剎那,看見了他臉上那令自己心痛的表情,他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無辜落寞。
她知道自己傷害了他,但她真的想斬斷兩人之間的情愫,不讓自己再深陷下去。
從那晚之後,懿臣真的不再進她的房,趙依海也沒再見到他人,只有小毛兒整天板著一張不情願的嘴臉,幫她送飯菜過來,蘇迎天和顏樂本來也是三不五時就來找她抬杠,但她深怕被看穿,總和兩人保持距離,不斷推托兩人的盛情,久而久之,她們也不再熱情的上門來找她,她的日子也就越來越孤寂了。
「我到底在做什麼?」她站在回廊看著天井上方的天空,覺得自己像死了一般,拖著不屬于自己真實的模樣,在這不屬于自己的地方,封閉著心。
白茫的天飄下了雪花,她抬起頭,片片白雪自天空墜落。
「下雪了!」
她伸出手,迎接今年的第一場雪,再過不久就是大雪時節,她離家也己一個多月了,對家的思念也越來越濃,爹娘會不會就這麼忘了她?她越想心越悲涼。
一片雪花飄進披衣,她縮起脖子。
「哈啾!」一聲,接著她又打了一個哆嗦,伸手將披衣拉得更緊,轉身想進屋,抬起頭,懿臣就站在前方。
但他看著她冷縮著身子,竟面無表情的轉進屋內。
霎時,她的心被他的冷漠撕裂了,她站在原地,整個人像被掏空了般,從前若他看見她的不適,肯定著急的沖過來,現在卻毫無反應,是她要他別靠近她的,為何又會如此難受?
她回到房里,縮在床上,怎麼也無法讓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本該是溫熱的身體,卻從內心深處不斷的釋出冰冷。
她無法克制的想念他的懷抱,孤寂得情願就這麼死去。
夜更深沉。
燭光越來越微弱,她多希望門會再度被悄悄開啟,傳來躡手躡腳的腳步聲,然後再度看見他關愛的眼神,就算是作場夢也好。
現實和夢境已混淆不清了嗎?在恍惚中,她真的听見了那躡手躡腳開門進來的聲音。
她緩緩睜開眼,床簾外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床邊蹲了下來。
趙依海輕輕撥開床簾,看見熟悉的一幕,懿臣蹲在床邊,旁邊還有一盆熱水。
他扶起她,讓她坐起後,又像之前一樣,撩起她的裙擺月兌下襪子,把她的腳泡在熱水里。
趙依海激動的想抽回腳,卻被他緊緊握住腳踝。
「不要拿自己的身子賭氣。」只有這麼一句話,他又沉默了。
趙依海知道一定是剛剛下雪時,他看見她在外頭打哆嗦,怕她在雪夜里冷著了。
她靜靜的看他,卻沒說一句話,因為只要一開口,她一定會不爭氣的嚎啕大哭。
她的淚嗆在鼻間,忍不住抽噎了起來,她望向窗外,雪花仍不停紛飛,她在心中感謝這場雪。
懿臣讓她的腳泡了好一會兒,才幫她擦干穿起襪,再用被子緊緊蓋住,就像照顧個小孩一般無微不至。
暖完了腳,懿臣不多逗留,起身就要走。
趙依海心中閃過不舍,就在他轉身要定時,她撲了上去抱住他的背。
「別走!別離開我!」她承認自己是個反覆無常的女人,先推開他,又不爭氣的求他回到身邊,但她真的無法壓抑對他強烈的思念。
懿臣毫無心理準備,全身僵硬了起來,他感覺到她貼在自己背上的身子抖得很激烈,轉過身抱住了她。
「別哭。」
他一開口,趙依海的淚反而開始狂泄,她在他的懷中放聲哭著,把這幾日的痛苦全哭了出來。
「對不起……」她對他有太多的愧疚,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還能說什麼?
「別哭了。」懿臣有些驚慌,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
趙依海的淚卻像潰堤般止不住。
懿臣看她哭得一發不可收拾,突然想到了什麼,手伸入懷中翻找著。
「這給你!」他掏出一張紙,「我唱歌給你听,你別哭了好嗎?」
唱歌?趙依海有些愣住,倒也停止了哭泣。
「這是什麼?」她將紙攤開。
「若孩子不乖,你就唱歌給他听吧!我听迎天唱,孩子睡得香啊!」
趙依海仍一臉茫然。
「對了,你不會唱,我唱給你听。」懿臣小心的看了一下門邊,湊近了她,然後看著手中的字條,一字一字的唱。
趙依海驚訝的看著他,他一個粗獷的男人,竟輕聲細語的唱著搖籃曲,她突然噗哧笑了一聲。
懿臣听見她的笑聲,停了下來,有點不好意思。
「你別笑,我唱得不好,不如我請迎天教你唱。」他滿臉通紅認真的說。
「不,你唱得很好,我要听你繼續唱。」趙依海搖搖頭。
懿臣清了清喉嚨,又認真的唱了起來。
他唱一句,趙依海和一句,他就這樣一字一句的教她唱。
見他認真的表情,趙依海鼻頭涌上一陣酸,眼角一顆淚又輕輕落下,她撥了撥發,不著痕跡的將淚拭去,但唱出的聲音有些哽咽,懿臣發現了。
「你又怎麼了?別哭啊!」他用拇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珠,本來已止住了她的眼淚,沒想到一唱歌又把淚水逼了下來。
「沒什麼,謝謝你。」趙依海笑著說。
「吶!你收下吧!」認臣將紙條遞給她。
趙依海接過後。小心翼翼的摺起收到懷中。
「我會好好收著的。」她笑著對他說,笑得很真,雖然眼角還有淚。
懿臣見她笑得如此燦爛,不禁看得有些恍神,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拭擊了她眼角的淚珠。
趙依海忍不住內心的感動,又投入懿臣的懷抱,緊抱著他。她的淚沾濕了他胸前的衣裳。
懿臣輕摟著她,右手撫著她的頭,順著她柔順的頭發。
趙依海想說出真相但沒有勇氣,她好怕懿臣知道她欺騙他後,會再次失去這個溫暖的懷抱,她不自覺的又抱得更緊了。
「輕點啊!別壓著孩子了。」懿臣也想更用力擁抱她,但顧及她肚中的孩子,只能壓抑的提醒她……
懿臣停下動作,將她拉離了自己的懷抱,轉過身去。
趙依海被推開後,被填滿的心突然空了,她想從後抱住他,她還需要更多的溫暖,舍不得離開他,就在趙依海正要觸及到他的背時。
「你早點睡。」懿臣說完,就往屋外大步邁去,他用大衣遮住了被趙依海激起的男性渴望。
趙依海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空虛又襲來。
她掏出那張懿臣親手寫的搖籃曲,緊緊的貼在胸前,懿臣已走進她心中,她對他的情感,是那麼的濃烈。
懿臣回房後,躺在床上重重的喘著氣,兩腿間的渴望活躍得不肯睡,讓他的心波濤洶涌,他想著趙依海的馨香和柔軟,全身越來越燥熱。
「該死!」他咒罵自己。
因為愛她所以想呵護珍惜她,若她現在不是有孕在身,他肯定不會讓她逃離他的懷抱,任由自己的膜拜她的動人玉體,可是顧及到孩子,他只能不讓她受到傷害。
他的呼吸仍無法平靜下來,突然他跳起,奪門而出,沖到堡後方的水井,拿起水桶不斷的往光果的上身沖冷水,試圖澆熄自己體內的欲火。
懿臣在寒冷的雪地里,忍著刺骨寒風,沖冰冷的井水,小毛兒躲在牆後看得瞠目結舌,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自我修煉?」他對懿臣真是敬佩。
細細雪花片片降落,雖還未到盛雪時節,但景色已是白茫一片,隨風飛舞的雪花,讓蕭瑟的風景繽紛了起來。
趙依海站在回廊,望著天井上空,昨夜和懿臣感情的回暖,讓她暫時從孤寂中逃月兌出來,整顆心也下再那麼寒冷了。
她看見蘇迎天從回廊前方走過。
「迎天。」她叫住了她。
「有事嗎?」蘇迎天停下來看著她。
「下雪了呢!」她指著天空笑。
蘇迎天愣了一會兒,雖只是簡短的一句話,但對趙依海的主動攀談仍訝異不已,她一直都不太願意和別人說話的,第一次感覺到趙依海的友善,蘇迎天也高興的走了過來。
「是啊!今年雪降得早,你可要穿暖一些啊!」蘇迎天對她笑得很燦爛。
「嗯……」趙依海點了點頭。
就在蘇迎天還想說些什麼時——
「咕咕雞,別跑啊!」突然一陣叫喊聲,一只雞從里面沖出來,後頭跟著小毛兒,手上還舉了一把菜刀。
趙依海和蘇迎天倒抽一口氣,立即往旁邊閃開,深怕小毛兒一個不留意,刀子往這里砍過來。
「小毛兒,別拿著刀跑,危險呢!」蘇迎天呼叫著他。
小毛兒停下來,抹去臉上的汗,看見趙依海,臉又臭了起來。
「我哪又惹到你啦?」面對小毛兒的臉色,趙依海已懂得反駁了。
「還不是你那張嘴饞,害我要追著這只雞跑。」小毛兒沒好氣的說。
「我嘴饞?」趙依海納悶的問,她可沒說過要吃那只雞啊!
「大人叫我殺一只雞給你補補身子,肯定是你嘴饞跟大人討雞吃,為什麼倒楣到我啊?」小毛兒舉起菜刀又往雞追去。
趙依海沒再反駁,原來是懿臣要幫她補身子,雖此時正下著雪,她卻覺得心中暖暖的,但蘇迎天在旁邊,她不敢表現得太露骨,別過臉去,嘴角輕輕勾起了笑。
一旁的蘇迎天听了,這才領會過來,原來依海心情的轉變,是懿臣的關系,而且兩人似乎比之前更親密了些,她不禁為她高興。
「小毛兒呢?」一陣吼聲響了起來,懿臣由另一頭走過來,叫小毛兒抓只雞,不知道又抓到哪去了?
听見懿臣的聲音,趙依海心又跳了一下。
「他追雞去了!」蘇迎天笑著回應,還轉頭偷看趙依海的反應。
趙依海害羞的低下頭來。
蘇迎天識相的離開,小毛兒那只雞肯定需要她的幫忙。
趙依海不敢對上懿臣的臉,想到昨晚她緊抱他,渴望著他的關愛,心中就有些害羞。
「你有沒有多加一件衣服?」懿臣輕輕的說,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經過昨夜,兩人之間有些微妙的變化,若有似無的感情,已有明朗化的跡象,但兩人面對這樣的轉變,似乎都還不太習慣。
「嗯!我穿得很暖。」趙依海點點頭。
懿臣僵在那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先忙去了。」他說完轉身要走。
「謝謝你。」趙依海喚住了他,「小毛兒說你叫他煮雞湯,要幫我補身子。」她面頰紅咚咚。
「你身子弱又怕冷,我想幫你安安胎。」
他說完看著她羞澀的笑臉,覺得好美,也不自覺得輕笑了起來。
趙依海抬起頭,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懿臣的笑,他平時總板著張臉,他的笑很靦腆卻很燦爛,趙依海看得入神,她真的舍不得這樣溫柔的他,繼續被蒙在鼓里,想把她未懷孕的真相告訴他,她深吸口氣。
「怎麼了。」懿臣看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有話想告訴你。」她小聲的說。
「什麼話?」他湊過耳等著她說。
趙依海看著他溫柔的表情,鼓起的勇氣又被他幸福的笑容吞噬了。
「我喜歡你。」她發自內心輕輕的說,但真相又咽回了肚子。
雖她說得很小聲,卻清楚的傳到他耳里,懿臣愣了好久才回過神,緊緊摟著她,情不自禁的在她額上吻了一下,鼻間又聞到她身上的馨香,他低下頭將臉埋入她的頸,大膽的聞著。
「好癢啊!」趙依海扭動著身子。
「你身上總是好香。」
趙依海愣了下,從懷中掏出香囊,「是這個味道嗎?」
懿臣聞了一下,「是!就是這個味道。」
「這是我做的香囊喔!我都戴在身上。」
「原來是這個東西啊!」懿臣看著香囊恍然大悟,就是這個香囊,讓他每回聞了都忍不住有些迷亂。
「喜歡這個味道?」趙依海好奇的問他。
「喜歡,就跟你一樣香。」他將她緊摟在懷中柔柔的說。
「那今晚幫不幫我暖腳啊?」她抬起臉撒嬌的說。
「當然要,我每天都幫你暖!」懿臣撫著她的臉說。
趙依海笑吟吟的又將臉蛋鑽進他的胸膛,搔得懿臣呵呵笑,笑得很幸福,他拉著她輕走進屋,陪了她一會兒,才到船廠里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