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愛雙心 第四章 作者 ︰ 沈鹿

盡管她期盼著月兒不要露臉,夜終究還是來了,她煩躁了一整天,最後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幫他上藥。

蘇迎天頭垂得低低的,紅著臉進了扈千瑜的寢房,她微抬頭偷看他,他正倚在床邊看著一本書。

扈干瑜見她進了門,沒任何反應,只點了點頭,繼續看書。他吃過晚飯、洗過身子後,下半身就僅蓋著毯子坐在床上,等著她來上藥。

蘇迎天見他泰然自若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想太多了,難道只有自己一直為這件事心煩嗎?她覺得有些胸悶,他撫過了自己的身子,怎麼表現得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算了!這樣也好,省得尷尬,或許那些輕浮的動作,對他而言,真的不算什麼吧!

她慢慢幫他上藥,不時抬頭看他。他看書的神情非常專注。

「又在研究你的采花錄?」蘇迎天嘲諷的問。

但扈千瑜像是沒听見,只看著手上的書,一會兒又是點頭,一會兒又微微的笑,很細微的表情在他臉龐上牽動。

蘇迎天上完了藥,不禁好奇的湊過身去。

扈千瑜這才終于抬頭,見她身子傾了過來,探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書。

「你識字?」

「娘還在世的時候教我習過一些字,你看的是什麼?」她還是盯著他手上的書。

「只是航海日志而已,長年海上飄泊,鮮罕的事我都記了下來。」

「就在這船上有什麼鮮罕事?!」她的表情很不以為然。

「當然有,這大海如此遼闊,我去過的每個國家,遇過的各種人種,听過的奇聞軼事,都是你無法想像的。」

「人不就長這樣嗎?還有什麼不一樣的?」她完全無法理解。

扈千瑜頓了一會兒,又笑了笑。

「你將那櫃上的羊皮卷拿過來。」

扈千瑜說完,穿起了褲子。

蘇迎天見他突然起身,趕緊走向書櫃,就怕看見了什麼。

「你說這嗎?」她拿起卷在書櫃一角的羊皮卷。

扈千瑜接過了羊皮卷,又坐上了床,將羊皮卷在床上攤開。

「哇!這是什麼畫啊?」蘇迎天見那羊皮卷上盡是奇怪的圖案和密麻的線條。

「這是航海圖。畫的是各海域和各國位置,我們現在的位置大約在這個地方。」他用手指著右下方一角。

她驚奇的點了點頭,湊過身坐在床沿。

「那我家蘇府畫在哪啊?」她滿心好奇。

扈千瑜愣了一會兒。「那目標太小了,圖上沒畫出來。」

「怎麼可能?!在南濟港,誰不知道蘇府在哪。」雖然她實在不想以蘇萬九那老賊的家為豪,但至少在她的認知里,蘇府確實是無人不曉。

扈千瑜搖了搖頭,指著一點位置,在剛剛指的那個地方稍偏右。

「這是汴呂國。」

「汴呂國那麼大一個地方,只畫那麼小一點?」

「比起這遼闊的世界,汴呂國只是一個小角落,何況是蘇府,這外面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地方。」

蘇迎天狐疑的看著他。

「就拿這地方來說。」他又往右指著一個黑點。「這個地方氣候溫暖、四季如春,花草爭妍、鳥獸群集,這有許多奇鳥小如指月復,大似天馬,令人嘆為觀止。」

「真的?!」蘇迎天睜大了眼。那是多麼奇怪的地方啊!

「你再看這個地方。」他縴長的手指又往下移了一點。

蘇迎天俯頭仔細的看著。

「這個地方在南鄱海東南,這里住了奇特的民族,人皆不穿鞋,以草做屋。」

「女人也不穿鞋?」

「是啊!那里的女人個個身材魁梧,全家共臥一張大床,交會之時,亦不相避。」

「那多害臊啊!」蘇迎天滿臉羞紅,想轉移話題,趕緊指了下面一個地方。「那這兒呢?住了些什麼人啊?」

「這兒的人可有趣了,他們祭拜青蛙。」

「青蛙?」

「是啊!這個地方有個傳說,說青蛙的大肚裝滿了讒言,若每年不祭拜青蛙,它們會到天上去亂告密,若天神听信了讒言,就會命令青蛙在天上下滿了蛋,遮住太陽,讓他們的谷子無法收成。」

蘇迎天听了,掩著嘴笑得樂不可支。

「怎們可能啊!青蛙怎麼可能會在天上下蛋呢!」

「是啊!很有趣吧!」扈千瑜見她如此開心,不知怎地,心情也好了起來。

「那這呢?」蘇迎天又往圖上指去,她已完全忘了原本令自己難堪的事,湊了過去想听更多。

「等等!我看看。」扈千瑜轉到身後,在床頭翻了一會兒,又拿出幾本冊子。

「這是什麼?」蘇迎天好奇的翻閱其中一本,里頭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她看不懂的文字。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的航海日志。」

「寫了那麼多本?」蘇迎天有些驚訝。

「是啊!當初只是純粹想記些事,後來越寫越有趣,索性就將遇見的各種事全都記了下來,偶爾翻來看看,會有許多感觸。」扈千瑜邊說邊翻閱著冊子。「有了!我記在這,你剛剛指的那個地方,我去過好幾次,那里的女人個個長得美如天仙,身材窈窕。」

「所以你才去了好幾次?」她又挑了下眉,藉機糗他。

「這……」扈千瑜頓了一會兒。「我不說了。」他故意合上冊子。

「好!好!好!我不說!你快說下去啊!」蘇迎天有些急,她真的很想再听他說他的經歷。

扈千瑜見她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露出了笑容,和她並肩坐在床上,開始訴說每個地方的故事。

她听得開心,他也說得起勁,這些年這些奇聞,他都記了下來,每每翻閱也無人分享,那些圍在他身旁的鶯鶯燕燕,只對他的床上功夫感興趣,對這些事可提不起勁,現在難得有人那麼有興致,他也樂得開懷。

早已過了不知幾盞茶時間,扈千瑜將每個地方說得栩栩如生,每在圖上指一個地方,那兒的人就像活了起來,生動得躍然紙上,還有更多令蘇迎天意想不到的事,讓她驚喜連連。

才又點上的燭火已快燒盡,從開始說故事起,已過了近兩個時辰。

「累了?」見她輕揉雙眼,他也才意識到自己已講了這麼久。

「我不累。」她感覺眼皮變得好重。

「眼都睜不開了,休息去吧!」他輕撫了下她的眼。

當他的指尖踫到她的臉,她立刻敏感的低下了頭。

「謝謝你的故事。」她慌忙的下了床,幫他將羊皮卷卷上,放回櫃上,向他點了點頭後就走出房間。

扈千瑜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發現她興致勃勃的笑臉還挺可愛的,比起平時那張臭臉順眼多了。

蘇迎天回到了房間,雖然累得眼楮發酸,卻也輾轉難眠。

「姊,你別翻來翻去的好嗎?」同睡一張床的蘇迎希睜開了一只眼,喃喃抱怨著。

「喔!對不起。」她停下了動作,又轉頭看了一眼蘇迎希。「你想不想听青蛙在天上下蛋的故事啊?」

「什麼青蛙蛤蟆啊!不想啦!」蘇迎希翻過身去,繼續睡覺。

蘇迎天只好閉上了嘴,合上眼不停的回想。

剛剛听故事的時候,因為太過入迷,讓她完全忘了白天的尷尬。

現在又想起白天他的手指觸踫著自己,讓她再次怦然心動。

經過了剛剛的相處,她又發現了扈千瑜的另一面,那些滔滔不絕的生動故事,只有真正閱歷豐富的人才能如此自然的說出,而扈千瑜生動的語調,讓她覺得,說故事的他比他的俊臉還要迷人。

不一會兒,她沉沉睡去,嘴角帶著笑,期待明晚快些到來。

怎麼辦昵?對他的感覺又陷下去一些了。

蘇迎天看見月兒探出頭,嘴角笑得又悄又彎,她一整天都在期待夜的到來,做什麼事都特別的快,連飯都吃得趕,好似吃完早飯正午就會到,吃完午飯太陽就會西沉一般,好不容易挨到了月兒高掛,她捧著藥碗,碎步往扈千瑜的房間跑去,迫不及待的要幫他上藥。

「差不了。」很快的,她在他的傷處上完了藥。

「嗯。」扈千瑜躺在床上,閉眼養神。

蘇迎天起身,停在床前,她往後退了幾步,又停在那。

扈千瑜微張眼楮,見她杵在那發愣,不禁問道︰「有事?」

蘇迎天突然不知怎麼回答,眼神開始左顧右盼,四處亂飄,然後又盯著他。

扈千瑜狐疑的看著她,看得她更不知怎麼開口。

「你昨晚說那拜青蛙的地方……」

「嗯?」他等著她說下去。

「那……他們還拜其他東西嗎?」她努力想讓他自動說下去。

「應該沒有吧。」扈千瑜想了一會兒,不懂她的意思。

「喔……」她應了一聲,眼見接不下去又詞窮了。

扈千瑜頓了一會兒,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想听故事?」他的嘴角勾了一下。

蘇迎天有些不太好意思,擠出了笑容。

「我是想……如果你還不準備要睡的話……」她真的覺得自己臉皮有些厚。

「把那羊皮卷拿來吧!」扈千瑜坐起了身。

蘇迎天一听,滿心歡喜,立即將藥碗放在桌上,從書櫃上拿了那卷航海圖,快步跑到床邊,還貼心的幫他攤開。

見她一臉期待,扈千瑜不禁笑著搖了搖頭,挪出了一個位子,讓她上了床在身邊坐下,隨後又轉頭拿出那幾本冊子。

「今天繼續往東方說去。」扈千瑜往羊皮卷更右的地方指去。

蘇迎天點點頭。

扈千瑜翻了翻冊子,看在這個地方。他是記錄了些什麼故事。

「這個地方的人生性凶悍殘忍,而且特別貪婪愛吃,你知道他們都是怎麼吃鴨子的嗎?」

蘇迎天搖搖頭。

「他們將燙石子塞到活鴨子嘴里,讓它一顆一顆吞下,吞不下再灌滾水,直到鴨子從體內被燙熟了,再剖開它的肚子切塊。」他邊看著冊子邊說。

「哎呀!好殘忍啊!」她捂住了嘴。

「是啊!那里的人都是這麼吃的。」

「真是太可惡了。」蘇迎天咬牙切齒。

見她的表情比他的故事還生動,扈千瑜笑了出來。

「這麼殘忍的事你還笑得出來!說些別的吧,這太可怕了。」蘇迎天又指了指他手上的冊子,催著他翻頁。

他翻了翻日志,停在下一頁。

「想不想听些感人的故事?」

「想听!」她點頭如搗蒜。

「在這里有一座島。」他用手指了指地圖下方的南鄱海。「這座島是一個女人的眼淚變的。」

「眼淚變成的島?」她睜大眼看著他。

「是啊!這是一位商人告訴我的故事。」

「快說給我听!」她的表情非常認真。

「有個女人深愛著她的丈夫,但有一天她的丈夫出海時遇上了暴風雨死了,這個女人很傷心,獨自坐船出海想尋回丈夫的尸體,她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後,不停的流著淚,淚水墜入海底,慢慢凝結變成了一座島嶼,听說也因為這樣,整個大海才變成咸的。」

「後來那個女人呢?」

「她的淚流干後就變成了一只鳥。」

「一只鳥?」

「是啊!變成一只比白馬還大的白鳥,一年四季都在海上盤旋。」

「你看過那座眼淚變的島嗎?」她著急的問。

「看過一次,那座島上有著巍峨的白色岩石,被海水磨得光亮,一顆顆真的就像眼淚一樣。」他慢慢回憶著。

「那你看過那只大白鳥嗎?」

「這我就沒看過了,听說它會在海上指引迷途的行船人,找到他們的愛人喔!」

她專注的看著航海圖,心生向往,但心情似乎受到這可憐的女人影響,笑容抹上了一絲愁苦。

「不過是一座島,這個故事也是杜撰出來的神話,別那麼認真。」他看她一臉悲傷,趕緊勸說。

「才不是杜撰的,或許這事是真的。」她立刻抬頭看著他的臉。

「那要哭多久才會哭成一座島呢?」她的投入讓他覺得有趣。

「這……那女人是哭了多久啊?」

「我就不知道了。」他搖了搖頭。

「那個商人沒有告訴你嗎?」她又接著問。

「嗯……我沒問這麼多耶。」他有些啞然,她竟開始逼問。

「怎麼不問清楚呢?」她的口氣有些責難。

「這……我下次遇見了他會幫你問的。」扈千瑜苦笑著說,她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啊!

「哈!」這話逗得蘇迎天掩嘴大笑,似乎驚覺自己問過頭了。

扈千瑜也笑了出來,低下頭繼續說故事。

他的故事時而驚奇詭異,時而令人捧月復大笑,真實而又虛幻,人物的刻劃真實而生動,她有時听得入神,有時開懷大笑,听到頗有感觸的地方,又會低頭沉思。

他的一字一句,牽引著她縴細的思緒,一波又一波,高潮迭起。

一盞油燈的光圈包圍了兩人,他認真投入,她表情心醉。

在她的滿心期待下,夜晚轉眼又到,蘇迎天捧著藥碗和一壺茶走進他的房間。

扈千瑜躺在床上,似乎等待已久。

上完了藥,蘇迎天就等著他開口。

「拿羊皮卷來吧!」扈千瑜坐起了身。

她跳了起來,快步上前,拿起羊皮卷,又快步回到床上。

一樣燭光搖曳,一樣並肩而坐,他又開始說著那些故事。

這些故事,有的是他的經歷,有的是從別人口中听來的軼事,有的是神話傳說,每一則都是變幻莫測、扣人心弦,這幾日她已听得沉湎其中、欲罷不能,也為他的非凡經歷和博學多聞深深折服。

他的傷已痊愈,不用再上藥,但她還是一如往常的進來為他抹藥。

自己的傷口復原得如何,扈千瑜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但她仍天天進房,他清楚她的心思,是想听那些說不完的故事,但他也不戳破她,或許連他自己也都沉浸在這每晚相依的氣氛中。

說了好一會兒,扈千瑜停下來喝了口茶。

蘇迎天趁這時候隨意翻著他身邊一本本日志,其中一本非常破舊,看似歷史最久。

「這是你寫的第一本嗎?好舊了。」她猜測的問他。

「嗯。」他只應了一聲。

她隨手翻了翻。

「你不是看不懂嗎?」扈千瑜從她手上拿過了那本冊子。

「什麼時候你會說這本的故事給我听?」

「這本很無趣,你不會想听的。」他輕描淡寫的說。

「怎麼會呢?這是你在海上生活所記錄的第一本日志,應該會有很多感觸才是。」

「就是感觸太多,所以顯得無趣而沉重。」

蘇迎天看他眉頭深鎖,提到這本日志時,他煥然的神色突然轉而黯淡。

扈千瑜隨意翻著那本日志,輕吐了一口氣。

「這是我剛進龍嘯盟的日志,一字一句都像是用血寫下的腥風血雨。」他言語中透出了無奈。

「你……怎麼會進龍嘯盟當海盜呢?」她切切的問,她從沒去探究這事,但曾經好奇,畢竟他看起來真的不像海盜。

扈千瑜看著日志,沉默了好久,好似掉進了深深的回憶中。

「當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我父親是個貿易商人,他帶著我悠游四海,我從小喜愛讀書,更從父親和那些商人中學到了許多交易手腕,我本想像父親一樣做個商人,後來我們遇到了海盜,所有的人都死了,我父親將我藏在一個空酒桶中,丟入海里,隨波逐流,那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我從木桶縫中看見父親的船被火焰吞噬,淚水讓畫面越來越模糊。當我再度睜開眼,看見的是一個古銅色肌膚的少年,是他在茫茫大海中發現了我,他問我想不想活命,我點了頭,就此跟了他。」

「那個人是……」

「他就是龍嘯盟的首領花羽蒙,他是個天生的領袖,我跟了他那年,他只有一艘船,只是個滿月復仇恨的沒落貴族,帶著復仇的決心反撲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當環境逼得你走向死亡,你只有反撲一途,誰會想到我父親死在海盜的長柄鐮刀下後,我竟也拿起了這把刀。」

他的語氣越來越沉重,好似不想繼續說下去。

蘇迎天輕輕的合上了他手中那本破舊的日志,伸手揉了揉他緊蹙的眉宇,這個動作讓扈千瑜抬起頭,他靜靜的看著她的臉。

扈千瑜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柔光,他慢慢的將臉靠近她。

近到讓蘇迎天感覺到了他溫熱的鼻息,那熱氣呼得她有些緊張,低下了頭。

她一低下頭,他就停下了靠近的動作,又轉過臉去,繼續認真的在羊皮卷上此畫著,蘇迎天愣了一下抬起頭。

他剛剛不是把臉貼近自己了嗎?怎麼又停下來了?是自己的錯覺嗎?還以為他要……

她很羞,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他低下頭看著她羞紅的臉,看得蘇迎天更手足無措。

「你喜歡我的故事嗎?」他開口打破這曖昧的氣氛。

「喜歡。」她大聲說。

「那你最喜歡哪一篇?」

「我都很喜歡啊!」

「不行!一定要說一篇。」

「那……就是女人變大白鳥那一篇,我真的好想看那只鳥啊!」蘇迎天認真的說著。「你心里的它是長得什麼模樣?」因為她的投入,唐千瑜也開始認真。

「長這個樣子,還有這個樣子……」蘇迎天的手掌合在嘴邊,比畫著在啄東西的鳥嘴,又張開手臂比出了翅膀。

「那到底是什麼樣子啊?」扈千瑜好笑的看著她比手畫腳。

「我……我不會說啊!」蘇迎天頓時覺得自己很笨拙,完全不能像他一樣,能生動的描述出腦海中的畫面。

「那你畫給我看。」扈千瑜走下了床,走到案邊幫她準備紙筆,他突然很想看,讓她心生向往的鳥,長得是什麼模樣。

蘇迎天也跳下了床,雖然她沒畫過圖,但她腦海中的鳥是那麼的栩栩如生,照那樣子畫下來應該不難吧!

她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拿筆沾了沾墨,正要下筆,看見扈千瑜站在一旁等著她畫,又停了下來。

「你別看我啊!這樣我下不了筆的,你坐到那邊也畫一只啊!」她輕輕推開他。「好啊!我也來畫我心中的鳥。」扈千瑜被提起了興致,坐到對面也準備要畫。

蘇迎天又看向紙張,低頭想了一會兒,歡喜的一筆一筆的畫著,才畫了幾筆,她勾起的嘴角漸漸垂了下去,細眉越擰越緊,表情也越來越煩躁。

「奇怪……」她腦海里的鳥是那麼的清晰,為什麼越畫越奇怪?

她又左右添了幾筆,看起來卻更糟了,她無奈的抬起頭看扈干瑜,他正揮舞著手中的筆,表情非常認真。

蘇迎天立刻放下筆,喜孜孜的湊到他身旁,一看他畫的白鳥,雙瞳立即亮了起來。

白紙上瀟灑的線條,幻化成了一只展翅大鳥,羽毛墨色濃淡相宜,密而不亂,筆法雖然不算精心雕琢,卻也讓人感覺神采煥發,白鳥的下方還繪有飛瀑溪流,意境生趣十足。

她看畫看得入神,嘴都張了開來。

「你也畫好了嗎?」扈千瑜輕輕放下筆,抬頭問她。

蘇迎天回過神來,想到了自己的畫,趕緊跑了回去,卻被自己的畫嚇了一大跳。

剛剛只覺得自己的畫有一些些奇怪,但現在和他的畫比起來,才發現根本是天壤之別,簡直是一只四不像。

扈千瑜見她表情怪異,起身走向她,蘇迎天看他靠了過來,趕緊將那張畫緊抓在自己胸前不讓他看。

「我……還沒畫完。」她神情緊張。

「沒關系,讓我看看吧!」扈千瑜期待的伸出了手。

「沒……什麼好看的。」蘇迎天邊說邊後退,她可不能讓他看見這張畫,一定會被他笑死的。

「讓我看看吧!」扈千瑜又往她逼近,伸手就要拿過那張畫。

「不要看啦!」她趕緊往門外逃。

「迎天!」扈千瑜有些錯愕,趕緊追了出去。

蘇迎天將畫塞進懷中,沖上甲板,準備把畫丟入海中。

她趴在船舷,急著掏出懷中的畫,但怎麼掏就是沒模著。

「怎麼不見了?」她低下頭,在身上左翻右找。

「這是什麼東西啊?」後頭一個海盜發出了疑惑的聲音,他手上舉著剛剛在地上撿到的白紙,上上下下翻轉著。「怎麼看不懂?」

另一個海盜搶過紙張,看了一會兒。

「怎麼會看不懂呢!不是很清楚嗎?畫的是一只大番鴨啊!」

蘇迎天一听,嘴歪了一邊,竟說她的白鳥是只大番鴨。

「不是!不是!這是一只老母雞。」旁邊另一個人又說了。

這時旁邊聚集了一堆湊熱鬧的海盜,開始七嘴八舌。

「老母雞的腿怎麼會這麼短?」

「哪有番鴨的脖子那麼粗的啊?」

「這是你畫的啊?還真是滑稽啊!」

「才不是,我閉著眼都畫得比這好。」

蘇迎天听自己畫的鳥被批評成這副德行,完全沒有站出去認領的勇氣。

「這只老母雞到底是誰畫的啊?」

「都跟你說了,這不是老母雞,是大番鴨!」

眾人還在七嘴八舌,蘇迎天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突然,海盜手上的紙被迅速抽走。

「是我畫的。」

眾人轉頭一看,扈千瑜拿著畫站在後頭。

「我畫的是大白鳥,有問題嗎?」他用一貫的溫和聲音問著。

「沒……沒問題。」這下所有的人都傻了。

「我就說那是大白鳥啊!」

「是啊!是只大白鳥。」

海盜們緊張不已,立即改口,隨即往四周散去。

扈千瑜端詳著畫好一會兒,點了點頭,畫里的「白鳥」展開大翅,下方畫了幾道波浪,還有一艘小船。

「這只鳥正在指引行船人,找尋他們的愛人是嗎?」扈千瑜問她。

她很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雙手緊揉著自己的裙兜。

「我要扔掉了!」蘇迎天走上前想搶回紙張。

「扔掉?那不如送我吧!」扈千瑜將畫高舉不讓她奪回。

「你要這干嘛啊?」

「我覺得畫得挺好的啊!」

扈千瑜又看了畫幾眼,雖然模樣很滑稽,卻感覺得出她畫得很認真努力,想將故事情境表達出來。

「我要將它夾到書頁中,這樣每回看這篇故事,還有畫可以欣賞,多好啊!」他對她笑著說。

蘇迎天听得出他在安慰自己、卻覺得心頭有一絲暖意,不禁笑開。

「哎呀,這是什麼東西啊?」蘇迎希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看著扈千瑜手上的畫,沒頭沒腦的說︰「這只老母雞的腿怎麼那麼短,肚子又那麼大,也沒有啊?」

扈千瑜趕緊收進懷中,「這畫的境界很高,你看不懂。」

說完,他走向船艙。

蘇迎希聳聳肩,看著姊姊。

蘇迎天為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經過蘇迎希身邊時還偷瞪了她一下。

蘇迎希仍傻愣愣的站在那。

蘇迎天跟在扈千瑜身後,不確定他是否還要繼續說故事,不敢跟得太緊。

扈千瑜進房間前,轉頭掃了她一眼,卻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進去。

蘇迎天有些失望的站在廊上,但發現他並沒關上門,想了一會兒,又開心的跑上前,一到房門口,看見扈千瑜坐在床上,羊皮卷沒有收起來的意思,很快的跑了進去,又在他身邊坐好。

扈千瑜對她笑,好似很滿意兩人的默契,又繼續將未完的故事說了下去。蘇迎天邊听邊想著那張畫,他竟把它收在懷里,她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窩心感覺。

望著他認真俊美的側臉,眼楮又不禁炫惑了起來,她耳中漸漸听不見他滔滔不絕的聲音,認真的看著他不停開合的唇辦,是那樣的靈動,牽動著頸部線條。

「迎天?」扈千瑜看著她沒有焦距的眼神。

「啊?什麼事?」她嚇了一跳,立刻回神。

「你有在听我說嗎?」

「有……有啊!」

「我剛才說到哪了?」扈千瑜試探著他。

她將羊皮卷拿了起來,仔細的找著。他是說到哪了?怎麼自己一個字也听不進去?「我剛才說到這。」他將身子靠了過來,抵在她身後,手越過她的身,指向羊皮卷,繼續說著從前走過的各航線。

感覺緊貼的背部溫熱,耳邊傳來他的鼻息,她心跳猛然加快,感覺肌膚有些發燙。

她的目光落在紙上那縴長移動的手指,她想起那縴指在她身上游移的感覺,那日透過他的指尖,傳來的微熱溫度和酥麻的舒暢。

他的細指勾動著她的心弦。

她閉上了眼,細細甜甜的想著,他在耳邊的聲音越來越遠,頭也越來越重……「迎天?」扈千瑜愣住。

她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竟睡著了。

她的身子緩緩往前滑動,扈千瑜趕緊伸出手,將她扶住,她稍微頓了一下,眼皮似乎要睜開,一會兒又閉上。

扈千瑜輕摟著她的身子,她直往他懷中倒去,睡得安穩。

他看著她的睡臉,剛剛她听故事時那入迷的神情,驚喜、恐懼、訝異,每一個表情都極為自然投入,鼓舞著他越說越起勁,她竟有如此魅力,讓他連說了兩個時辰而完全不自知。

他低下頭聞她身上傳來的香氣,左手輕輕抬起她尖細的下巴。

她的臉,不似那些濃妝俗艷的女人,是那麼的清淡迷人,舍不得吵醒她,他輕輕的將她移到一邊的枕上,蓋上了被。

他側躺在她身邊,一手撐起頭,她熟睡的臉竟還帶著笑,嘴角不時微微勾起,像是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

扈千瑜越看越有趣,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著她的面頰,又緩緩的低下頭,將唇輕輕貼上了她的嘴,突然,她蠕動身子,他趕緊離開她的唇。

蘇迎天抿了下嘴,抬起手抱住了他,往他懷里鑽去,睡得更舒服安穩。

他的眼底蘊藏著暖意,本想自己的傷完全好了,就將她們姊妹倆送上岸安置,畢竟海盜船上是不需要有女人的,但現在好似有些舍不得她離開了。

對于那些紅粉知己,他從沒有想過要將哪個留在自己身邊,因為她們不听故事嗎?

他躺了下來,任她環抱著自己,閉上眼卻睡不著,輕輕的取中懷中的畫,看著又笑了出來,笨拙的筆法就跟她一樣單純樸實。

他收起了畫,又伸手拿起日志,開始想著明晚要說些什麼故事給她听。

他邊看邊想,直到眼皮沉重,意識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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