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冥冥中
注定你我相遇
讓我對你
一見鐘情
美國-紐約-克里特大飯店
「為什麼我要參加這種無聊的宴會?」華定邦年輕的臉龐上寫滿無奈,頹然的仰頭飲盡杯中酒。
留著一小絡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並攏雙腿,神態拘謹的應答,「回少爺的話!股東會已經做成決議,三個月內由你正式接掌技奇企業集團,代表公司參加宴會是拓展人際關系的方法之一,所以老爺子特別命我陪你出席。」
「不是‘陪’,而是架著我來。」華定邦咕噥著放下酒杯,埋怨的重申,「容叔,我不相信在這里真的可以談成什麼生意,與其白白浪費時間,還不如……」
「還不如去海邊沖浪。」容天祥了解的接下話,看著他親自訓練出來的孩子,再一次苦口婆心的勸解,「技奇集團是文、華兩家幾代先人的心血,我知道你年紀尚輕,貪玩是在所難免,但是,你肩負偌大的家業,千萬不可玩物喪志,想當年……」
華定邦一听到「想當年」三個字,馬上警覺的跳起來,急急的截斷話尾,「我去透口氣。」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轉身逃命去也。
不是他不懂禮貌,而是容叔的「想當年」三個字後面,老是接著一長串華人移民的血淚史,他從小听到大已經能倒背如流,實在不需要再復習一次。
使勁扯松脖子上的領結,打開通往陽台的門,放松肢體斜倚著欄桿,欣賞著腳下紐約市點點燈火所串起的璀璨夜景,思緒快速的飄向五年前——
他在關島參加國際沖浪大賽,那里有碧海藍天,有逍遙與自在……
大口地吸進高空的冰涼空氣,可惜卻少了他喜愛的海水味,他感到有些無奈,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心不甘、情不願,認命的去盡他的「義務」。
剛轉身,眼前的畫面卻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隔著一大片玻璃,有一個女人背對他站著,曳地的翠綠色禮服包裹住縴細的腰身,以及玲攏的臀部,曲線優雅的手臂輕揚,緩緩拔下固定在後腦的簪子,頭自然地左右輕晃,讓一大片墨黑的發絲披泄而下,如綢緞般的黑發在燈光下閃耀著奪人心魂的自然光澤。
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要命!他從小就迷戀黑發女人。
女人側轉過身斜椅在柱子上,從玻璃門有限的視窗看過去,只見她秀麗的側面輪廓,她單手放在胸月復,另一手則輕靠下巴,眼神恍惚的陷入自己的世界中;雖然她的姿態看似悠閑,但身上卻隱隱流露出抗拒旁人靠近的冷肅氣韻。
從外表看來,她屬于冷艷獨立型的女人,卻偏偏有一雙與氣質完全矛盾的眼,眼中滿是孤寂無依,就像被人單獨遺棄在荒野沙漠似的,還在不經意中流露出深深的哀傷及自責……
矛盾的氣質、會說話的眼,讓華定邦深受吸引,完全移不開視線。
她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會有那樣復雜的眼神?他不自覺地皺緊眉心盯著她看,哀傷宛如輻射般慢慢的傳導至他的心中,在胸口升起的窒悶感讓他連呼吸都覺得吃力。
他想幫她、保護她,帶她走出自我鞭答的情緒地獄……
仿佛被催眠般華定邦緩緩的跨進宴會廳,對身旁穿梭來去的人群、觥籌交錯的華麗景象全都視而不見,一心只想大步地縮短距離去認識她。
「嗨!」他熱切的從喉頭發出聲音。
接下來,整個世界好似在他的腦海呈慢動作播放——
她回頭,黑發在空中飄揚,畫出半圓弧度,幾綹發絲遮掩住她絕艷的臉蛋,緊抿的紅唇和烏黑深邃的大眼形成強烈的對比
然後,宴會廳內的水晶吊燈瞬間熄滅,在光線消失前,華定邦看見她動作敏捷的朝他撲來,緊接著,響起一陣急促的機槍掃射,間還夾雜著高音頻的尖叫和玻璃摔碎的聲音。
背脊傳來撞在堅硬地板上的疼痛,讓他吃痛的悶哼一聲。
「要命就別動!」
不帶感情的冰冷女聲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膜,細小的吐息搔動著他的耳廓。
四周的黑暗讓他全身的細胞變得加倍敏感,鼻端吸進她身上的馨香,細柔的發絲在他的臉上輕撩,還有貼合在他胸前,隨著她的呼吸而起伏的渾圓柔軟,以及完全緊密交疊的軀體,再加上跨放在他雙腿間的健美大腿……
華定邦重重地喘息著,心不受控制的悸動,就像被火花擊中似的,渴望如潮水般漫涌而上,讓他渾身燥熱,感覺到全身的血液正往某個特定部位集中——,…
「收到。」
答復過後,他失望的發現,原本覆在身上的柔軟快速地往旁邊滾離,他伸手想阻止,卻只抓到滿滿的空氣!黑影由上籠罩而下,他憑直覺閃躲,近在耳旁的轟然巨響過後,劇烈的疼痛讓他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腰部斷斷續續的刺痛讓他組合起四散的知覺。
「你還有意識嗎?」
是她的聲音?!費勁的撐開眼瞼,大量的光線逼得瞳孔急速收縮,朦朧中,他看見女人彎腰和他對望,腦海中回蕩的第一個念頭是︰她會擔心他嗎?他用力牽動唇,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發現到他的努力,她輕皺柳眉,「你受傷了,春兒有人會送你去醫院。」她扔下話,轉身走開。
不!別走……華定邦在心里大喊,一陣狂猛的暈眩襲上,他陷入濃稠的無邊黑暗中。再相遇
是機緣
是命運
讓我倆
再次相遇
只是
未能傾吐心語
七彩風箏飄上蔚藍的天空,替青空增添了多樣的色彩。
台灣南部的十月天,白天雖然還是艷陽高照,但是,到了黃昏太陽減弱熱力,再加上輕吹的微風帶走悶熱,讓整個港都呈現舒適涼爽的溫度。
周日下午五點,高雄市立美術館到處都是攜家帶眷全家出動的人群,尤其是外圍的草坪上,席地而坐乘涼聊天的、打球慢跑的,還有小娃兒搖晃學步的……人們盡情享受休假日的最後時刻。」
外圍的人行道上設立了供人堅的木頭長椅,端坐在上面的女人,和眼前一團和樂的氣氛顯得格格不人。筆直的長發束成馬尾垂在背後,深紫色的墨鏡掩住眼楮,只露出挺直的秀鼻,以及線條豐滿的唇瓣。
紅色方格的襯衫開了三個扣子,袖子也高高的卷至上手臂,听有顯露在外的肌膚都呈現出健康均勻的棕色,以膚色來看,她應該是個常常從事戶外活動的人,她一手放在椅背,單手握著報紙,兩腿交叉露出黑色低腰褲下的尖頭短靴。
雖然坐姿悠閑,但是,她身上卻泛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氣息。
「寶寶,小心點。」隨著少婦不放心的叮囑,幾步外的小小娃兒邁開小短腿,咚咚咚的搖晃過來。
「伊呀……伊……」小娃兒的手放在嘴里吸吮,突然重心不穩的顛晃了一下,小胖手奇準無比的拍上女人的膝蓋。
「SHIT!」女人懊惱的發現褲子上清楚的印了兩個泥手印。
而渾然不知自己闖禍的小娃兒還流著口水沖著她笑,口水就沿著嘴角成串的滴在她的長褲上。
她單手拉低墨鏡,露出狹長的杏眼,就像看見蟑螂般的死皺著眉頭,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厭惡,冷著嗓音說︰「滾!否則我會扭斷你可愛的小脖子。」她向來討厭撒嬌纏人的動物,以及軟綿綿的小女圭女圭。
呆愣了一下,小娃兒不解的抬頭,大概也感覺到不友善的氣氛,五官在瞬間皺成一團,張嘴開始大聲哭嚎。
這又是她討厭小孩的原因之一,沒有理性、無法溝通,毫無道理的尖聲哭叫,她厭惡高分貝的音量。
「寶寶乖,不哭。」少婦搶上前,抱起女乃女圭女圭不住的安撫,跟在她旁邊的男人在低頭瞧見泥手印後,也只能充滿歉意的彎腰致歉,「對不起,小姐,我拿面紙給你擦。」
「不必了。」她快速回絕,單手朝空中輕揮,就像是在揮趕蒼蠅般,無限不耐的說︰「你們走吧!」心里則加了一句,只要趕快把鬼哭鬼叫的死小鬼弄離她身邊就好。
一家三口遂走遠,而少婦則低聲對丈夫說︰「怎麼有女人這麼沒愛心——」」」
哼!女人聳起眉梢,心付,誰規定女人就一定要充滿母愛喜歡小孩的?
起碼,她杜水銀就是一個例外,她不理會其他事物的單手抓回報紙繼續翻閱。
遠遠的,一名身穿運動服的男人慢跑靠近,可能是跑累了,在看見人行道上的椅子還有空位,馬上坐下歇息,還邊按摩著酸疼的大腿肌肉。
他頭上壓低的棒球帽教人看不清五官,他先技巧性的打量周圍,確定情況正常後,隨手抓起放在椅子上的報紙翻閱。
FHD總裁抵台……將在台興建大型服務中心……總投資額超過十五億元。
(記者王光雄台北報導)全球知名的國際快遞品牌FHD(技奇企業集團)總裁華定邦先生,昨天傍晚搭乘中華航空CI055班機抵達台灣,受到貿易推展協會的熱烈歡迎,華總裁這趟的亞洲商務旅行將陸續考察韓國、日本、香港、台灣、泰國、新加坡……等地,並宣布對亞太區域加碼投資,尤其將在台灣中、南部各別興建上千坪的大型服務中心,預估在台投資金額將超過台幣十五億元以上。
報紙上印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年紀大約三十歲上下,修剪著流線時髦的發型,高壯的身軀包裹在合身的西服里,表情愉快的對著鏡頭微笑。
「天呀!技奇的老板竟然這麼年輕。」男人驚訝的指著報紙。
水銀揚起眉,斜覷了報紙一眼,很不帶勁的說︰「我不是來听你廢話的,狀況如何?」她向來不喜歡笑得太過開朗的人,更不喜歡那個男人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不愧是小老板,這麼嚴肅,難怪三年連升五級,…——」
看到她橫掃過一記肅殺的眼光,男人斂下嬉皮笑臉的表情,低低的報告,「外圍正在布局中。」
「還有呢?」女人繼續翻報紙,臉上的表情不變。
「你的猜測正確,將軍的目標跟我們一致。還有,老大要我轉告你,為了怕消息走漏,目前還不能光明正大的求援,請特別小心。」
「無所謂。」她繼續翻閱著報紙的娛樂版。
男人的右手從口袋掏出整包香煙放在椅子上,「新款女表內附發射器,老大要你隨身攜帶,以防萬一。」
她跟著從長褲口袋里掏出另一包相同品牌的香煙,動作快速的和椅子上的香煙對調,「里面的東西送去檢驗,有結果通知我。」拋下話,她起身跨步離開。
男人繼續坐在長椅上,看著長長的馬尾在她的後背規律的輕晃,忍不住往上伸展了手臂,哺哺的開口批評,「生命美好得很,只有怪人才這麼愛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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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愛河與高雄港交會口的「海景皇朝」是一棟二十層樓的大廈,最頂樓的房屋里,所有的落地窗全開,海風完全灌進屋內。
「瑞芬,你真是可人兒,這間房子的夜景好漂亮。」華定邦用力呼吸空氣中濃重的海水味,把行李丟在玄關,像個孩子似的在屋里團團轉。
「我可以借機要求加薪休假嗎?」容瑞芬抓抓短發,管不了身上還穿著端莊的窄裙套裝,非常沒形象的把身體拋進沙發里。
「加薪可以,休假免談。」他笑著回應,走向放在陽台邊的健身腳踏車,拉掉領帶、月兌掉西裝外套,穿著襪子開始邊踩腳踏車邊交代,「明天早上我先進辦公室和同事開會,訂九點吧!然後,下午我想去看預定地。」
她姿勢不變,改以兩手掩住耳朵,以非常戲劇化的口吻大叫,「我不听、我不听,我快累死了,腦子嗡嗡叫得無法運轉。華哥,你饒了我吧!這六天來,我陪你從北往南視察公司業務、出席研討會.還開了‘八百個’以上的內部會議,你怎麼可能精神還這麼好?」虧她早到五天,明說是預做安排,其實是借機休息一下。
「哪有八百個會?你太夸張了。」他得意的咧嘴笑,露出頰邊兩個酒窩,看起來像個大男孩般,「我運動,所以我體力好。」
「不!你是怪物、是過動兒,難怪每次商務旅行你都需要兩個助手,一個跟著你,一個到下一站預做安排。」瑞芬咬牙切齒的抱怨,「你知不知道每次出差,所有的特助就會把手足情誼拋在腦後,開始你推我讓,原來這麼累。」瑞芬是特助中年紀最小的一位,這也是她首度參與商務旅行。
華定邦好笑的拉起她,體貼的說︰「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明天我自己搭計程車進公司,你不用來接我。」
技奇是個擁有特殊背景的企業集團,事業遍布全球,掌舵的人除了華定邦之外,下面還有四位各有不同專長的助手,這些人都是經過挑選,自幼一起受訓,所以,彼此間擁有兄妹般的情誼。
她拉開門,懷疑的問︰「你不會等一下又要去慢跑吧?」
「答」的一聲,他帥氣的彈了一下手指,「好建議!"
「受不了你。」她大搖其頭,正要關上門,卻又突然探頭進來補充,「听說愛河兩岸的某個地方,有領著合法營業執照的妓院,記住別亂逛,當心你的貞操不保。」
「滾!」華定邦好笑的把門關上。沖完澡,換上舒服的白色浴袍,他邊喝啤酒邊看公文,慢慢的,眼楮越來越酸麻,神志也開始渙散……
黑瀑般的發絲宛如有生命似的在風中飄飛,細長的發掩住她一半的臉蛋,多語的大眼流轉著無盡的哀傷,還有很重、很重的自責。
「為什麼責備自己?」他听到自己這麼問。女人紅唇抿了一下,然後堅決的搖頭,眼中收斂的傷痛又添濃了幾分。
「讓我幫你,我可以的。」他伸手想拉住她。
女人的眼神閃過一絲驚慌,身子快速的往後退.隨著她的後退,她的身影慢慢模糊、漸漸變淡……
「別走!」華定邦大喊出聲,翻身而起。
要命!他竟然又夢見她,那個曾經救他一命的女人。
他伸手抹了一下有點酸疼的脖子,走到窗前把額頭貼靠在玻璃上。屋外,左邊是停泊在高雄港灣內的點點船燈,右邊是沿著愛河岸所築成的蜿蜒燈河。
你是誰?現在人在哪里?這是五年來,一直糾結在他心底的迷惑。
事後,他為了找人,動用關系查過當地警局、CIA、FBI,甚至賓客名單、飯店當天的監視錄影帶……可惜,完全沒有!她就像蒸發在空氣中,徹底失去了蹤影,干淨到似乎一切只出自于他的想像,唯一能證明她存在過的證據,僅剩下軀體密合相貼的滋味烙印在他的記憶里。
空氣中特有的海水味提醒他,這里是高雄,不是紐約——那個初見她的城市。
牆上的時針指向「l」,但他偏偏毫無睡意,樓下明燦的燈海對他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他動作快速的換上輕便服裝,決定到外面去跑一圈。
大概只有他這種精力旺盛、喜歡運動的傻瓜,才會在三更半夜出門慢跑吧!他沿著愛河邊跑邊享受涼爽的夜風,以及璀璨燈火倒映的河影。跑了好大一段路,他發現對面有棟大建築物,從高架的照明燈光來看,大概是體育場或棒球場之類的地方。
他正想橫過公園往回跑,但從旁邊暗巷傳出的悶哼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剛停下腳步,一道黑影便沖出來撞上他的右肩,不到一秒的接觸,他突然聞到淡淡的幽香。
暗巷里好像有人影倒下,難道……他成了凶殺案的目擊證人嗎?
「不想惹麻煩就快走1」在他幾步前的黑影不耐煩的回頭喝道。
那黑影戴著面罩,讓人看不清臉孔,但從身體曲線來看應該是個女人,華定邦宛如被聲音催眠般不由自主的跟著跑。
剛跨步移動,他的身後就冒出雜亂的聲音,「他媽的……追!嘰嘰咕咕……」
帶頭跑的黑影熟練的在沒有路燈的暗巷中東鑽西跑,巧妙的閃躲著後面追近的雜亂腳步聲,可惜,這一帶全是老舊的低矮房舍床經規劃的巷道狹小不說,死巷更是不少。
鑽進兩棟公寓間的小防火巷,里面堆滿了不少的廢棄物,還有一股難聞的尿騷味。
那女人似乎很懊惱的發現,巷底是道鎖死的鐵門,已經無法往前邁進,而從巷口不斷掃過的手電筒燈光來看,後面的追兵應該為數不少。
快速觀察眼前的環境,華定邦當機立斷的把牆邊的大鐵桶拉出,讓桶子和牆壁間出現一個小空間,他朝前方命令道︰「快過來,躲進去。」
使勁的把旁邊堆放的雜物、紙箱,隨便往鐵桶上堆,在看見那女人已經身形靈巧的潛進他所堆砌的小空間里後,他也跟著側身倒退縮進,再把幾個紙箱堆在人口處略微遮掩,于是,兩個人形成背對背蜷縮的姿勢。
「嘰嘰咕咕……」巷口快速傳來一串音節,他們說的是泰語。
以他一百八十公分,八十公斤的高壯體型,要屈膝縮在這麼狹小的空間,對他來說簡直是酷刑,尤其四周環境又髒又臭,還有不知名的小蟲跟他作伴,再加上方才的一陣跑步,渾身的汗水加上高熱的體溫……
他的心怦怦直跳,還得盡力壓抑喘氣,情況真是苦不堪言。
腳步聲逐漸靠近,然後是手電筒的亮光。光線閃過,他轉動頸項,湊近鐵桶與鐵桶間的細縫想看清外面的情形;而她的想法和他一樣,所以兩顆頭顱當下踫在一起。
「嘰嘰咕咕……」終于,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想挪動酸麻的大腿,但那女人卻貼近他的耳邊,壓低嗓音說︰「要命就別動!」
華定邦宛如被電擊般的呆愣住。
是她?!
響在耳邊的聲音和語氣和當年的她一模一樣!
帶著期待和驚喜的復雜心情,他緩緩轉過頭,瞪視著沒被面罩遮掩的大眼,「怦怦怦!」他听見自己興奮過度的響亮心跳,眼前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曾在他的腦海中重溫過數百次,他絕對不會認錯的。
機警的察覺到他不尋常的反應,為了不致招來危險,她動作快速的伸手緊緊捂住他的大嘴。
手電筒的亮光再度掃過,原來外面還有人正在做最後一次的搜尋確認。
他以大拇指觸踫到她修長的手指,掌心傳透過來的體溫熨燙著他騷動不已的心。在這一刻,眼前的危險以及惡劣的環境對他都不再是問題,沒想到這一方小小的空間,竟讓他纏繞多年的夢境化為真實。腎上腺素快速的分泌教他感到熱液沸騰,全身的知覺也在瞬間蘇醒。
那女人不解的皺眉,使勁想抽出手。
他堅決的搖頭,眼光緊盯著她,一副她會像輕風飄散般的模樣。
「麻煩!」她低哺的咒罵,不耐煩的開口,「快離開,我沒興趣縮在這里和蟑螂作伴。」
放松手,他帶著大大的笑容說︰「我喜歡你說‘我們’的音
「少耍白痴了。」她不屑的啐罵,再次確定巷子里沒人後,以肩膀頂開鐵桶,努力想撐開空間。
一來!我拉你。」華定邦推開紙箱站起身,在黑夜中,他笑開白牙,朝她伸出大掌。
「不用!」她站起身,月兌下面罩,讓原本塞在面罩里,綁成馬尾的發柔順的技落在肩上。
他著迷的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連手掌都忘了要收回。
「我說不用。」她不客氣的提高音調,想推開擺在她面前的大手,卻被他反手緊握,他背貼著巷弄往外探看,確定危機解除才拉著她小心的往外走。
「我不會迷路的,不用你牽。」在她嘗試多次都徒勞無功後,她嘲諷的說。
「我們換個地方講話。」他低沉的自語,「上帝既然再給我一次警遇見你,這次,我是絕對不會再讓你溜走的。」
繞出巷弄,來到馬路,明亮的街燈讓她清楚的看到眼前高壯的男人,他看起來氣質不凡且有點眼熟。方才是因為情況危急,為了怕傷及無辜她才出聲警告,誰能料到他竟跟在她身後跑。
華定邦貪婪的瞪著眼前的倩影,卻赫然發現她的前胸染著血漬,「你受傷了嗎?我送你去醫院。」急促的語氣中有強烈的擔心和恐慌。
她莫名其妙的低下頭,不得已的出口解釋,「我沒受傷,這不是我的血。
「你沒受傷就好。」他很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哪來的傻瓜?水銀有些哭笑不得,攏皺起秀眉命令道︰「我再說一次,放開我」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的表情很堅持,握住她的手掌更用力。
看來,她惹上麻煩了。
不!應該說他不知道他惹上什麼麻煩了,于是她好心的給他一個良心的建議,
「趕快回家洗澡睡覺,忘記這一切,你還有機會可以長命百歲。」如果能不被他們找到的話,她在心中加了最後這句。
「別以為我沒試過,如果我忘得掉就好。對不起,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狼狽,不是自我介紹的好時機,可是,我不想再失去你的蹤影,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心血在找你?」他專注的傾訴著。
他的眼神看起來既認真又誠懇,而從他不俗的談吐,以及身上的服飾配件、氣質來判斷,他肯定是個受過高等教育且經濟環境優渥的人。
「你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死老百姓?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外面來……」她打量穿著一身休閑服的他。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世界的某處等我……」他知道自己已經興奮得語無倫次,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和她顯然正處在不同的頻道上,因為,他倆一直在答非所問。
她揚起眉尾,眼神帶著懷疑的望著他。
「不!我的精神狀況很正常,我沒有瘋。好吧!我承認阿文曾經說我執著找尋你的固執心態叫做偏執。’他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發出滿月復的疑問,「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我是不是太晚找到你了?你結婚了嗎?對了,還有最重要的問題,你是中國人吧?」只要是關于她的點點滴滴,每件事他都希望能知道。
雖然他的態度急切,語氣卻是彬彬有禮,不致讓人厭惡,所以她才沒立刻走人。
原本停在對街的汽車突然閃動了前燈。
閃光讓她的一凜,退下冷淡的表情,換上炫目的微笑,她仰頭吐氣如蘭的低語,「你的好奇心真重,難怪會跟著我後面跑。」舉起手臂,手指輕輕撫模他的頸動脈,「你的心跳真快!」尾音尚在嘴邊.她已把藏在戒指內的麻醉針刺在他的手臂上。
細微如蚊子叮咬的痛感在瞬間閃過,華定邦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並快速的迷蒙成一片,他腳步虛軟的屈膝半蹲,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問道︰「為……」
「為什麼?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而你今天踩過線了。」搶在他失去意識倒地前,她伸手扶住他。
他的大手狠命的抓緊她,努力在黑暗來臨則擠出最後三個字,「你……名字?」
真是固執的男人。
水銀無奈的搖頭,讓他背靠著行道樹坐下,「我是杜水銀,一個你永遠不會再見到的人。」
汽車快速的接近,漂亮的在馬路中間急轉個彎,停在她的面前,她彎腰坐迸車里低聲吩咐道︰「打電話讓人把他送到醫院。還有,你遲到了。」她的語氣有點不悅。
開車的是個體格精瘦的中年男人,他笑嘻嘻的解釋,「出門時被小小耽擱了一下,咳……」他清清喉嚨,‘那個男人是誰?」
「無辜的局外人。」她沒習慣向人解釋。
「剛剛看你倆的姿勢還挺親近的,我記得以前要是有人膽敢不識相的靠得你太近,早被你打得滿地找牙,而你今天竟然為他動用麻醉針,奇怪!」
「少管閑事。」她一會兒咬牙、一會兒握拳,還死死的皺起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一面對那張「陽光燦爛」的笑容就會失去防備,還下不了重手。
不過,那個傻瓜好像真的很擔心她似的,知道她沒受傷後,臉上浮現的那抹放心的釋然表情,竟然……竟然會讓她的心頭涌現一絲暖意,關于人類善意的溫暖,她已經有許多年接收不到了。
軍男人好奇的偷看了身旁的冰山美人,發現她彎起嘴角微笑起來,天呀!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有些結巴的說︰「我、我是不想管閑事,但是,老大說你太深入了,要你撤退。」
「不可能。」她慢慢的深呼吸,將游離的神志歸位回到現實。
「早知道你會這麼回答,真是的。」中年男人低聲嘀咕,‘今天是什麼情形?」
「阿勞這條線斷了,我趕到時他已經沒救了。」可惡!折損了費心收服的線人,她真是不甘心。
‘你和他們交手了?」這表示水銀可能有露餡的危險。
「沒有,他們只瞄到我的背影。」
「我真的建議你撤退,讓別人接手,我……」
「停車!」水銀態度冷冽的截斷他的話,不領情的下車離去。
「唉!」駕駛座上的中年男人邊搖頭嘆息,邊操控著汽車,以平穩的速度向城市的街道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