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校園,金黃色的陽光穿過枝杈細縫,灑了下來。
涼亭、七彩橋、同心園里可見三三兩兩的學生漫步著。其中,擁有一頭烏黑長發的文靜女孩和嗓門奇大的同學正走出活動中心,一靜一動、一文雅一開放的奇異組合,教經過的人莫不停駐腳步,多瞧一眼。
她們手里各抱著兩本原文書,準備走回女生宿舍。
「剛才那個莊學生出那什麼難題?我們怎麼可能在短期內做好國鼎大飯店的行銷報告?明天就要去見習了,今天才出這種爛題目給我們,真是過份……明月,你準備怎麼做?」擁有一副大嗓門的是葉玉汶。她口中的莊學生,是出了名的喜歡當學生的教授,所以她才會給他取了這個外號。
那名叫明月的縴瘦女子聳聳肩,一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模樣。「等到實習結束再說羅!」
「嗯,說的沒錯。幸虧我跟你分配在一起,不然進去這全國赫赫有名的大飯店工作,我一定會嚇死。」
葉玉汶和黎明月兩個人同是T大觀光管理科的學生。
在大二、大三這兩年依照學校慣例,必須到校外實習。這次由學校安排到國鼎大飯店當無薪工讀生,只為爭取實習成績以及累積實際工作經驗。
而她們之所以會這麼戰戰兢兢,正是因為國鼎大飯店在台灣觀光旅游業,首屈一指的地位。
如果不是她們成績優異,恐怕也很難進去國鼎實習。
「我想他們應該不至于為難我們實習生吧!听學姐們說,國鼎大飯店是個制度健全的大飯店,在運作上已經有一定的形式和規模,你不用怕。」黎明月安慰她道。
「最好是這樣,希望我們這次能有收獲。」
「收獲一定會有的,還記得去年嗎?只在內勤做事就學會了看報表、分析產業等等,只要我們肯學,什麼都不是問題的。」黎明月肯定地說。
那一年前的事,猶歷歷在目,時光卻已轉瞬。
再過一年,她就要畢業了,要從事哪方面的工作呢?她在心里想道,恐怕得趕緊思考了。
「你還記得喔!」葉玉汶突然失了好心情,去年她在那兒卻待得不愉快,巴不得全盤忘記哩!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直來直往,直率的性子往往要得罪很多人。不過,她一點也不想改變自己,沒必要討好別人而委屈自己嘛!
而會和明月成為好朋友,也許就是應了人家說的「互補」吧!
明月的脾氣好得沒話說,不過,看似沒脾氣的她卻有著堅毅十足的個性,看似柔弱,骨子里卻是剛強得不容忽視……總之,明月不是「軟骨頭」就對了。
「嗯,對了,晚上去夜市挑幾套衣服怎樣?」葉玉汶換了個話題。
「衣服?做什麼?」她又不缺。
「我們總不能一身襯衫、牛仔褲去大名鼎鼎的國鼎大飯店上班吧?」
「嗯……實習生應該不要緊吧?」
說這句話的同時,黎明月也不太有把握。但想起自己的存款,如果買了衣服,生活可能就有困難了,她不想一再伸手向父母開口拿錢。
黎明月當下就盤算起該怎麼省比較好。
「簡單,我們各買幾套看起來大扮(大方)的,兩人交換著穿。不就得了。」一向粗枝大葉的葉玉汶想了這個辦法。
「會不會被發現?」
「不會啦!我們又不是在同一個部門。就算被發現好了,這是我們的自由,不是嗎?我們高興換著穿,誰敢有意見?」這就是她。憑著喜好做事,並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好吧!也只能這麼做了。」黎明月點頭,「玉汶,真是謝謝你啦!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
「謝什麼?到時候,幫我打報告,不就成了。」葉玉汶鬼靈精的。
「你喔……」黎明月受不了的看她一眼,兩人嬉笑吵鬧地出了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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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徐徐,才剛過七點,觀光夜市里盡是人潮,有的是來吃晚餐,有的則是來玩游戲機的,而像黎明月和葉玉汶兩個人專程來買衣服的女孩倒是少見了。
像她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多半都是崇尚名牌、追求潮流,很少願意屈就地攤貨,樸素的樣子幾像已婚婦女。
「兩位小姐,這件衣服特價二九九,連揮子一起才三九九,劃算啦!」老板表面上吆喝道,實則在心里暗罵;真是的,一套三九九的衣服,也要在他的攤子前面考慮二十幾分鐘,真是看不下去了。
「玉汶,你覺得呢?」黎明月悄聲問道。
「太貴了。」葉玉汶側頭想了會兒,最後這是搖頭。
老板听到她們在咬耳朵,隨即轉了個臉色,「小姐,這個馬骨(商標)可是在遠西百貨公司,賣得頂呱呱的牌子耶!賣三九九,你已經是撿到了。你若不要,我賣給別人也是可以,可不要把衣服模髒了。」
「老板,你看我們很沒有喔!這個破料子要二九九,騙我看不懂料子嗎?這有這里有個小洞耶!這是瑕疵品……」葉玉汶馬上回嘴,她人窮志可不窮。
「玉汶,算了吧!我們去別處看。」臉皮薄的黎明月輕推了葉玉汶一下。
老板一見兩人要走,忙地說︰「喂!好啦,踫到殺手了,就三百五不能再便宜了。」
「那兩套,算六百。」葉玉汶當場找了兩套標價三九九的衣服,並強硬殺價。
「喔,你……好啦,好啦!年輕人這麼猛,欺我一個老阿伯,不會不好意思喔!」老板嘀咕道,但還是找了塑膠袋把衣服放了進去。
葉玉汶朝黎明月笑笑,沒理會老板的叨念。
接過了衣服,葉玉汶搭上她的肩,精打細算地說道︰「省了快二百塊,我們去吃蚵仔煎。」
「一盤?」黎明月故意挑眉問。
「兩盤!」葉玉汶難得大方地說。
兩人來到賣蚵仔煎的攤位,里面坐滿了人,幾乎沒有空位,但葉玉汶眼尖,一看到兩個女生旁邊可以喬出空位,便拉著黎明月走過去。
大刺剌的模樣,一點兒也沒有在乎旁人的眼光。
蚵仔煎很快地就被送上來,吃著吃著,葉玉汶突然問道︰「明月,如果你的男朋友帶你來吃路邊攤,你會不會不高興?」
「有什麼好不高興的?」只要衛生,哪里都一樣啊!
「可是你看,那一桌的情侶,女的好像在不高興耶!」葉玉汶一指。
黎明月順著葉玉汶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桌女孩真的臉色很差,但男的表現還算不錯,他沒有因為女朋友在生氣而跟著變臉,看起來風度挺不錯的。
不過,她們不明白他們是為什麼臉色怪異。
「別管這麼多了,快吃!」
葉玉汶沒理會黎明月,一對晶亮的美目直往那一桌瞧去,仿佛她盤中的蚵仔煎已失了味道。
「楊方智,我爸要你來陪我,你竟然帶我來吃路邊攤?這麼低級的東西,我怎麼吃得下?你給我起來!我們去遠西。」終于,那名女孩忍不住了,站起來怒訴。
「涂大小姐,令尊只是要我陪陪你,並沒說我要帶你去什麼地方,如果你不滿意,盡管走。」那名叫楊方智的男人依舊維持一樣的面容,沒有露出一絲絲的卑微。想來,他是不將那個大小姐放在眼里。
「原來是屬下和千金小姐的約會啊!」葉玉汶意會道。
「噓……」黎明月趕緊要她小聲。
「楊方智,你不要太過份了。」
那個涂大小姐突地拍桌,嚇了她們一跳。
要掀桌了,要掀了……驚嚇的目光直勾勾地凝著他們。
「請便!」
只見那男人話一說完,「踫」地一聲,小桌子真的被那位大小姐一掀,發出好大的聲響,引來其他人的圍觀。
大小姐氣不過男人如此漠視,氣呼呼地扭頭就走。「什麼蚵仔煎,去死吧!」
「呼!終于走了,老板,對不起。這是賠給你的損失。」那個男人馬上換了一副有禮、笑容滿面的模樣。
顯然,剛才他是故意要激怒那個大小姐的。
「好耶!」葉玉汶拍手歡呼,引來那個男人的注視。不過,他的視線越過葉玉汶,盯看著黎明月。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會,一股莫名的電流飛快地通向兩人。
片刻,因這種感覺過于陌生以及感到不自在,黎明月受窘地拉著葉王汶,悄聲道︰「玉汶,走了啦!」
「耶!男人,有種喔。」
葉玉汶走前,朝楊方智豎起大拇指,她就喜歡這種不靠裙帶關系,不畏惡勢力的男人。
他莞爾,沒多做回應。深邃的眸子直鎖在黎明月的身上,清秀、恬靜的女孩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涂家大小姐……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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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依舊是溫煦的好天氣。
國鼎大飯店對面,兩抹停佇在人行道上的身影,無異地又引來注意了。
這兩道人影分別是黎明月和葉玉汶。
她們兩人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仰望著眼前這幢高達五十層樓的褐紅色豪華建築,直到眼楮因承受不住壓力,微微酸疼才斂下。
「黎……明……月……」葉玉汶顫著聲叫道。
「好高,好雄偉的建築,你確定這里沒錯?」黎明月也帶著微顫的聲音,沒想到國鼎大飯痦韻規模這麼教人吃驚。
她們是看著地圖走路來的,因為昨天買了衣服,身上的現金被削去了大半,才會沒錢坐車。
「沒錯,是這里沒錯啦!」再一次看地圖確認之後,葉玉汶回道。
其實也不能怪黎明月不相信她,因為葉玉汶一向都是粗心大意的,要是弄錯了,現在再走回去,鐵定遲到。
「既然沒錯,我們就進去吧!」黎明月深吸了口氣,心似擂鼓快速地跳動著。不可否認地,一股壓力已經襲向她的心中。
「明月,等等……」葉玉汶慌忙拉住她。
「怎麼了?」
「你看……」順著葉玉汶的視線看過去,有一批穿著黑西裝,身材高挑的男子正往國鼎大飯店的方向走去。
在他們的簇擁之中,有一個金黃色的發色特別突出,應是一個外國人。
他大概有一百九十公分這麼高吧!同時也有一身魁梧的體格,雖然一樣是黑西裝的打扮,可卻有著濃潰的王者氣勢。
在她們還沒有看清楚之際,走在前端的男子,替他開了門,隨即消失在透明厚重的玻璃門之後。
「明月,你說會不會是大老板之類的?」葉玉汶問道。
「不知道,待在這工作可能就會知道吧!」黎明月興趣缺缺,不過,因為在台灣這麼高的人,真的不多見,她才會多看幾眼。
「噯!要是能夠讓大家來替我開門,多好。」葉玉汶一臉憧憬,妄想道。
「那你就加油啊!」玉汶總愛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黎明月失笑。
「我是沒希望了,看你吧!」
明月的相貌不算是艷麗那一型的,是屬于耐看型,看得愈久覺得愈美。
而且她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像一朵清淡的白玫瑰,細細地吐納芬芳。還有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就像會說話似的,無言地傾訴著她的美好。
不像她,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更沒身材,舉止就像是個男人一樣大刺刺的,一點兒也不淑女。
就像現在穿起的套裝,只能讓她走路,跨小步一點而已,並沒有辦法減緩她行進的速度,淑女打扮的她,骨子里是一只小猴兒。
所以她才會說,明月比她有希望。
「我只是希望實習報告能夠順利完成,這樣我就滿意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讀書。
釣金龜婿!她可不敢多想。
「明月,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找個有錢人當男朋友嗎?」
「你沒听過有錢男人愛作怪這句話嗎?」
黎明月睨看她一眼,對男人她雖不能說百分百的了解,但看了這麼多,也大概知道男性心理吧!
「這句話是你發明的吧!」
「這是實話。」沒錯,就是她發明的。
「好啦!再說下去,我們真要遲到了。」黎明月催促道。
「喔!對對對,快走。」
葉玉汶這才想起正事,拉了明月要過馬路,兩只腳踝卻打起架來,差點兒四腳朝天,當街曝露春光,還好黎明月及時拉住她。
「哎喲!」腳扭到了,好痛喔,葉玉汶痛得滴出了兩滴眼淚。
「小心吶!」黎明月搖搖頭,真是拿她沒辦法。
穿過馬路之後,國鼎大飯店即在眼前,黎明月率先推了旋轉門走進……
金璧輝煌的內部裝潢,擦得光亮的彩繪玻璃,長而寬的走廊盡頭是挑高的旋轉樓梯,還有大得離譜的櫃台,里面站著五名服務人員。
兩人還沒有走到中央,輕脆好听的聲音向她們說著︰「歡迎光臨」。
黎明月和葉玉汶簡直呆愣住了,這簡直比上學期她們去實習的麗晶飯店還具規模呢!
有一回她倆自掏腰包去享受一個晚上的老爺大酒店都比這里小多了……
就在兩人發呆之際,一名服務人員走了過來。
看她倆的樣子就知道她們正在大驚小怪,王淑君在心里想道。
「你們可是來住宿的?」
她狐疑地睨看著她們兩個寒酸的穿著,一副鄙夷的模樣。
「不是,請問……」
「既然不是,還不快出去。我們這里才剛打掃好,不希望有人來弄髒它。」黎明月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
葉玉汶見她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心中的怒氣忍不住欲發。「這地就是給人踩的,也許弄髒它的人是你。」
那女人沒想到窮人家磨得一口尖牙。登時,臉紅脖子粗。直指著葉玉汶的鼻子問道︰「你,你是什麼人?居然敢這樣和我說話?」
「你才奇怪咧!這麼沖,服務人員是這樣當的啊?」葉玉汶頂了回去,差點兒把學校教的端出來教她一遍。
「玉汶,別鬧事了,我們只要找到人事經理就好了。」黎明月拉著她,悄聲在葉玉汶的耳邊說。
「對不起!我們是來找王經理的。」黎明月先是道歉,然後說明來意。
「你們找王經理干嘛?」她問,自許是飯店里最有資格過問的人。
「我們為什麼要告訴你?」葉玉汶看她的樣子實在是有夠討厭,才會又按耐不住反問道。
「不說?那好啊!我也不告訴你們。」賭氣似地,王淑君自然難有好口氣。
「你……我們去問別人。」葉玉汶拉了黎明月欲走。
「告訴你們,他們是不會說的。」那女人在背後說道,後面又補上一句︰「王經理是我哥。」
什麼?
兩人回過頭,臉上寫著糟了的表情。
黎明月首先回神,看眼前這個女子的模樣,就是希望別人巴結她吧!
她索性順著她,先找到王經理的人再說,按了按性子,她道︰
「是這樣的,我們是T大的學生,是來貴飯店實習的,還請這位美女帶我們去找王經理好嗎?」
果然,那個女人听到黎明月叫她美女,剎時心花怒放。
她作勢撫弄了下秀發,故作不解地說道︰「T大怎麼會派兩個不起眼的學生來我們國鼎呢?國鼎向來都是只用菁英的啊!」
聞言,黎明月和葉玉汶對看了一眼,知道她不好相處,暗忖著自己日後要小心,別讓她抓到把柄,可眼前帶路的事,卻只有靠她了,所以默不作聲,由著她拽。
見兩人不搭聲,王淑君也覺得沒意思,她可不想誤了正事,壞了她在經理面前的印象。于是,她高傲地走在前頭,喝令道︰
「還不快跟上!」
「是。」
黎明月和葉玉汶兩人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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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部門——
「黎明月,你的學業成績不錯,可有文書處理的經驗?」
人事部經理王志剛看了她的資料,他記得營業部那邊缺個文書處理的人。
「有,不過我希望待在外場。」黎明月照實說,想為自己爭得適當的職務。
「你還不成氣候,過陣子吧!」王志剛直接拒絕她。
情勢比人強,讓黎明月想替自己爭取,但無法拿出實績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只好咽下反駁的話。
「葉玉汶,你呢?可有文書處理的經驗?」
「沒有。」她只要想到他是那個女人的哥哥,就難有好口氣,他們出自同一個父母,想必那個家教呀……哼,不提也罷。
「你的實習成績好像……」王志剛似乎在找詞匯形容她的差勁。
「很爛就很爛,干嘛不敢講啊!」葉玉汶堵了他支支吾吾的嘴。
王志剛顯得有些尷尬,倒是他妹妹王淑君,出來替她哥哥出頭。「喂!你凶什麼凶啊?好歹我哥也是主管。」
「主管就了不起嗎?告訴你,我才不怕。」葉玉汶吼了回去,反正梁于結大了,再多一項也沒差了。
「玉汶,分數、分數……」黎明月打著暗號,希望讓葉玉汶克制一下脾氣,別跟實習分數過不去,她們的成績可操在這個人的手里。
「哼!」葉玉汶扭頭不語。
「好了,就這樣了。黎明月,你到營業部去幫忙;葉玉汶就到總經理室去幫忙好了。」王志剛宣布道。
他把脾氣較差的葉玉汶調到總經理室是因為總經理不常來,她的業務不多,不會常與其他人接觸,相對的爭執也會減少。
而黎明月相貌不錯,個性也較溫和,待在較復雜的營業部應該能發揮所長,調外場的機會也大些。
他是這樣想著的,可有人不以為然。
「哥,你怎麼把她調到營業部……」王淑君叫道。
哥,明明知道她暗戀營業部的楊經理,還把大學生調到他的身邊做事,不是讓她多了一個敵人嗎?
「她們是來學習的,又不是來找丈夫的,你安心吧!」王志剛小聲地安撫道。
王淑君見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忍不住跺腳,瞪了她們一眼,尤其是黎明月。
她最好別妄想自己能成為營業部之花,以為能得到經理的青睞,有她在,絕對不讓她有這個機會的,她忖道。
「好了,你們出去吧!先四處熟悉環境,明天再正式上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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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辦公室里,一道昂藏的身軀坐在電腦桌前,他正皺著眉頭看著螢幕傳來飯店各個角落的畫面。
「前面那兩個人是誰?」
助理靠了過來,一等看清楚之後馬上回答︰「是來自T大的兩個實習生,長頭發的叫黎明月,短頭發的叫……」
「把她們叫過來。」沒等助理說完話,他打斷她。
「是。」助理立刻推開辦公室的門,到專屬電梯按了下樓鍵。
切換螢幕,鏡頭傳回了飯店的逃生樓梯和天台的畫面,他繼續地看著。
他,國鼎大飯店的總經理,涂康裕。
年紀只有三十歲,卻是坐擁台灣五星級大飯店的老板。
原因無他,他有個有錢的父親,以及在演藝界出名的明星母親,光是打著其中一人的名號,很多人見到他,都要鞠躬彎腰、竭盡所能的拍馬屁了。
而他一個月只來飯店視察兩次,其余時候飯店是交給他的好友楊方智處理。
說到楊方智,他不得不稱贊他的工作態度和精湛的能力。
他知道他在籌組一間電腦公司,可盡管如此,他依然對公司盡心盡力。這麼多年來,他們的友誼沒變,對公司的忠誠度也不曾改變……
「在想什麼?」
正想著楊方智,他就出現了,他是唯一不需要經過助理通報和敲門的人。
「沒什麼,」涂康裕收回神,看著好友說道︰「這時候找我,該不會又要開月報會議了吧?」
「沒錯。」楊方智揚揚手中的黃色卷宗,里面夾的全是財務報表以及營運報告書,積了半個月的雜事,要討論的部份不少。
「唉!逃不掉了。」涂康裕做了個隨便他處置的手勢,倒回他的大皮椅上。
「別把我說得像惡魔一樣,這是你的責任。」楊方智拉來了椅子,坐在他的面前,準備告訴他上個月的營運情形,這時……
「總經理,她們來了。」助理在外頭說道。
「讓她們進來。」他這才想起方才要助理出去帶人的事。
「誰?」楊方智興趣地問,涂康裕一向很少接見員工。
「你自己看!」他呶了呶嘴,指向門外。
黎明月和葉玉汶進入了辦公室,便被室內的流暢設計駭住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在窗邊辦公桌邊有兩個男人在觀察著她們。
楊方智一見來人,眼微眯,很快地認出她們,她們就是昨晚在夜市踫到的女孩……
她們怎麼會在這里?
昨夜他還以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沒想到,她們竟然會在這里?
難得的巧合,更是難得的緣份,不知怎地,他的心底竟有一抹喜悅緩緩流過。
「明月,好大啊!」
一如往常,葉玉汶總是會拉著黎明月一同欣賞,室內的設計教她們忘形。
「是啊!真是氣派。」黎明月認同地說道。
「嗯哼!」涂康裕故意出聲,提醒著她倆的漠視。
「啊!那個金發男?」葉玉汶首先叫了出來。
他,他是早上看到的金發男子,她兩眼微凸,一手不禮貌的指著對方的鼻子。
「玉汶,小聲點。」黎明月拉了她的袖子,兩人的竊竊私語,讓涂康裕非常不悅。
「沒人告訴你們兩個,不要穿休閑服來上班的嗎?」他厲著聲,神情肅冷。
什……什麼?
兩個人先是瞠大了眼,然後再往下看著自己的穿著……
他說她們穿的套裝是休閑服?他知不知道這套裝花了她們多少錢啊?三百元一件耶!有這麼貴的休閑服嗎?
半晌,難以置信的想法在她們的腦中盤旋。
「說話!」他冷道。
「這才不是休閑服,你這個外國人,不要看不起台灣貨好嗎?」葉玉汶說道。
雖然不是香奈兒,好歹也是LPT(路邊攤);雖然不是名牌,好歹也是在百貨公司的騎樓邊買的。
「玉汶,有話好好說。」
黎明月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但看他坐在這麼大一間的辦公室里,想必來頭不小。
要是得罪了上司,她們的實習分數就……
「明月,他說這是休閑服耶!你叫我怎麼好好說,這個阿豆仔(外國人)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們嘛!」葉玉汶嚷著不依。
「你說什麼?叫我阿豆仔……」涂康裕失控地大吼。
他是中國人,她居然這麼大膽,叫他阿豆仔。
「康裕,有話好好說。」
在旁的楊方智見狀,安撫著好友,知道他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外國人了。沒想到盛怒的兩個人根本听不進他們的話,隔空發起狠話來了。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涂康裕發誓,一定要看到她發現他是總經理的驚愕模樣。
「反正不是總統。」葉玉汶應道,直來直往的解氣教人難以招架。
「玉汶,不要這樣啦!」黎明月扯了她的衣袖,又是尷尬又是抱歉。
當她正想抬眸向上司告罪時,那道不算陌生的身影納進她的眼簾,教她一愣。
他怎麼會在這里?他……他是這間飯店的人嗎?他……記得她嗎?
連迭的問號在她腦中竄過,撩撥著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不管,我一定要這個阿豆仔知道我們不是東亞病夫……」葉玉汶的話讓在場的其他人都笑了出來。
什麼時代了,還有東亞病夫這個詞?
涂康裕發出爆笑,佩服她的用詞遣字可能連他這個在國外長大的台灣人還不知。
不知怎地,她的出言不馴並未教他生氣,反而感到興趣。
呵!一個好好玩的女生。
「喂!笑什麼笑?」
葉玉汶看著她口中所說的阿豆仔,他的笑容還真……」真是好看。一時之間,她竟然看傻了。
剛才怎麼沒發現這點呢?
「玉汶,玉汶……」黎明月推她一把,然而,她的眼楮就像釘住了一般,一瞬也不瞬的。
這時,另一方的楊方智也注意到了好友的奇異舉動,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突然情緒失控,是不是……代表著他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呢?
哈!有好戲看了。
他頗富興味的一笑,然後收拾起桌上的黃色卷宗站起。
「你叫做明月是吧?」方才他听到她的朋友這麼叫她,主動地喊道。
「嗯。」這樣跟陌生男子如此靠近說話這是第一次,黎明月害羞地點頭。
「我們出去吧!」好似兩人是熟識的朋友一般,他熱絡的邀道。
「可是玉汶她……」
「沒關系,他不會對她怎麼樣的。」他再看了好友一眼,涂康裕還是一臉傻樣。
「是嗎?」黎明月不放心的看著葉玉汶,拉著她的衣袖,她居然也是沒反應。
「我保證沒事。」他再次保證道。」哦。」
點點頭,她隨他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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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來見習的大學生?」
坐在十樓的法式咖啡館里,黎明月把她和葉玉汶的身份重新介紹了一遍。
當然她沒將她們花了三百元,買了一件被人稱之為休閑服的套裝這件事說出來。
直到出了糗,她才知道有多丟臉。
「嗯,所以我很擔心玉汶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個性就是這樣直來直往,和她相處久了,就知道她人不壞……」黎明月急著替葉玉汶解釋,兩人之間如姐妹般的情誼由此可見。
「放心好了,依我對總經理的了解,她沒事的。」他拍胸脯保證,康裕不是這種愛計較的人。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黎明月不解地望向他。
「總經理和我都認識幾年了,越敢和總經理唱反調的,總經理越欣賞。」他篤定道,目光凝著她擔憂的神色,不知怎地,他的心微微一扯,揪緊了。
那是不舍的情緒嗎?
他反問自己,卻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解答。
「真的嗎?」黎明月立刻換上欣悅的臉,臉上浮現的笑容如陽光般燦亮。
楊方智看出她的喜悅,還以為她想學葉玉汶跟他唱反調。
「喂!你可別變成像你同學那樣的人喔,那我可受不了。」他沖口道。
「什麼?」她沒听清楚,抑或是被他突來的曖昧話語吃了一驚,產生不確定的情感。
「沒……」
他搖頭,她听不懂他的暗示嗎?
「認識玉汶這麼久了,第一次看到她這麼火爆的一面。」黎明月由衷地說道。
如果多個人欣賞玉汶,或許這陣子在國鼎大飯店實習將不會這麼難挨。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總經理這麼激動,簡直和瘋子的失控沒有什麼兩樣。」他微笑。
黎明月注意到他笑容和煦,應是個平易近人的人。「嗯,我還沒有請教你是飯店的……」
他凝看她一眼,狐疑道︰「你不認識我,還敢跟我一起喝咖啡,你有沒有警戒心啊?」
一股無名火竄燒著他的心。
「你不是飯店的人嗎?你明明出現在辦公室里的……」黎明月的聲音愈來愈小,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膽大妄為了。
楊方智見狀,不知道是要佩服她的大膽還是要罵她沒有危機意識了。
她那麼容易就相信一個人,真是涉世末深,他忖道。
「這次就不跟你計較,告訴你,以後不可以隨便跟著陌生人走,知道嗎?」他說教的口吻幾乎就跟一個做父親的沒有兩樣。會如此對她,恐怕也是因為看不過去吧?
「好,可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哪個部門的人……」她忽然想起這件事。
剛才她一個字都沒有听進去嗎?
楊方智差點兒站起來發飆,可是見她一臉純真的模樣,怒氣怎麼也發送不出去。
罷了,自己要好好看著她才行,他在心里暗付道。
「我是營業部的經理,飯店暫時由我管理。」
「營業部的經理……」
黎明月叫了起來。
「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他瞧出不解的眼色。
黎明月搖搖頭,營業部?那正是她實習的部門啊!
「那……那個總經理呢?」這句話是替玉汶悶的。
「他是總經理,每個月來公司視察一、兩次。」他解釋。
黎明月才不是要管總經理來公司幾次呢?
重點的是,玉汶慘了。
她正好被安排在總經理助理室當實習生吶!
她立刻又拉下臉來,希望她們倆明天還能來上班,跟總經理結下梁子,真是不知好歹……
「你怎麼了?」楊方智見她一臉怪異,而且臉色忽而蒼白、忽而轉紅,開心道。
「沒,沒事。」
現在假裝害怕還來得及嗎?她偷偷盯著他看,口中不自在的結巴起來。
「沒事就好。還有,私下別叫我經理,叫我楊方智就可以了。」他大方地說道。
「那怎麼可以?你是我的上司。」
她當然不贊同,她可不想才來實習就讓人誤會她與經理的關系。
「那是在公事上面,私下我們可以做朋友吧?」他采問,毫不掩飾對她的好感。
黎明月點頭,「那……玉汶呢?」
「我說了總經理公私分明,不會將它混為一談的。」
「可是玉汶叫他阿豆仔……」
「哈哈哈!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看來她真的很擔心呢!不過,他真的是不知道康裕會有什麼反應。
但想起康裕的表情,那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