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棠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已經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閻胤火在她的視線中消失,不再突然出現在行銷部、不再拖她去吃午飯、不再送她回家、甚至連電話都沒打過一通。
而她原本以為自己對他的不聞不問一定會額手稱慶、拍手叫好,可是,卻沒有。
不但沒有,她甚至開始對他的消失感到煩躁、不安。
每次午休或下班時間一到,她的心跳就會越來越快,思緒逐漸拉不回來,統統被他的人所佔據,可是他始終沒有出現,迎接她的只是更多更多的失望。
他真的生氣了嗎?她真的誤會他了嗎?
這兩個問題已經成為她的每日FAQ,只要一有時間,她就會回想起當日的情景,開始在心里努力想尋找問題的答案。
她不懂他的憤怒從哪來,是因為她的直言刺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呢?還是他真的……喜歡她,所以被她的擅自揣測所傷害?
這些她都不懂,她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喜歡她、不懂他是不是認真的、不懂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可是有一件事她知道而且確定,那就是--她想念他。
她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這樣思念一個捉模不定的男人,可是她卻不停的想著他,在公司上班的時候、替夜校生上課的時候、一個人吃晚飯的時候、一個人坐出租車回家的時候,她總會忍不住想起他。
想他的心情有點甜、有點苦,卻有更多的不知所措,這是她從來不曾經歷過的情緒。
她想她終究還是淪陷了。
初識愛情,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些想念,也不知道要怎麼停止。
有時候,她甚至會責怪自己當時為什麼要說出那席話把他氣走;更絕望的時候,她會想,就算他真的因為喜歡和她上床才對她獻殷勤,她也不在乎了,只要他像以前一樣不停不停的出現……
看著星期六夜晚的無聊電視節目,溫心棠發覺自己又開始想起他;心情懊惱、低落起來,直到門鈴聲急促響起,打斷了她自哀自怨的思緒。
「誰啊?」
溫心棠喃喃走到門邊,煩躁讓她忘了戒心,連看也不看的就把門打開。
而看見來人後,她不知道該驚訝地把門關上,抑或是伸手模模看眼前的男人是否真的存在,以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是他!閻胤火居然來看她了!
「你……」話還沒說出口,她開始有點鼻酸,不知道自己在難過委屈個什麼勁,隱約覺得想掉淚,理智卻讓她忍住了莫名其妙的情緒,假裝冷酷的開口。「有事嗎?」
才說完,閻胤火一言不發地將她推入屋里,反手關上門,拉過她,傾身重重吻住了她的嘴。
在她錯愕中,他炙烈的吮吻著她的柔軟,大掌將她緊貼向自己堅實的身軀,密密實實的將她緊緊抱住。
略微粗暴的吻,是情人的相思。
溫心棠只是在一開始驚嚇的推拒了幾秒後,馬上融化在他的熱情需索中,毫無招架之力。
「-跟他合不來。」長長的一吻結束,他抵著她的額,看著她嬌喘不休的模樣,有些孩子氣的任性宣布著。
「什麼?」她困惑地抬眼看他,才發覺自己居然因為一個吻而忘了矜持和抗拒,連忙想推開他,卻被緊緊箍住動彈不得。
「應該說,-跟『他們』都合不來。」輕輕撥開她頰邊的發,閻胤火慎重補充。
「什麼合不來?」溫心棠覺得自己在狀況外。
「薛井華、閻御丞。」他陰陰開口。
來找她的路上,他一直處于暴躁的狀態,他甚至預期自己一看到她,可能會將累積的怒氣一迸爆發。卻沒想到,方才他一見到整整一星期沒見的她時,唯一的沖動竟然是將她擁入懷中、狠狠的吻她,發泄比怒氣更巨大的情緒--思念。
「哦!你知道了啊……」溫心棠的反應沒有他大,對她來說,那只是父執輩的玩笑話,沒有實際意義。
而且她早听耿大哥說過,閻御丞等了某個女子十幾年,怎麼可能會跟她有瓜葛?
「什麼叫做『哦』?」她的漫不在乎,在他眼底,卻成了默認。
「什麼叫做『哦』?」溫心棠不明所以的重復。
他真奇怪,還在冷戰期間,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跑到她家里,熱烈地吻了她,然後開始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不過她還是很認真的回答。
「『哦』就是語助詞啊!無意義。」
「無意義?什麼鬼啊!」
下巴擱在她頸項間擷取芬芳的閻胤火火了,抬起頭想罵人,黑眸瞟到方才被他狠狠愛過的水亮紅唇,忍不住開始不停的輕啄起來,還上了癮似的舍不得挪開,一面進行軟弱的抱怨。
「-不要跟我裝傻!」
「裝什……傻?你……到底想……講什麼?」躲不開他的攻擊,溫心棠斷斷續續的問著。
「薛井華下個月回來,-會跟他見面嗎?」盡管心里很在意,閻胤火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
「薛大哥回來當然會見面……啊!你干嘛?」溫心棠覺得頸窩一痛,被他突如其來的咬了一口,嬌聲驚呼。
「-跟他很熟嗎?喊什麼薛大哥?」妒火熾熾延燒,粗礪的舌尖畫過啃噬的記號,閻胤火陰沉地質問。
「不算太熟,不過我跟薛大哥有通過E-MAIL,約好他回國要替他接風,所以一定會見面。而且,他年紀比我大,我喊他薛大哥有什麼好奇怪……」溫心棠沒好氣的解釋,話語至此,她忽然對他一連串奇怪的舉動恍然大悟。「閻胤火,你在吃醋!」
吃醋?閻胤火先是對她的話語感到困惑,微微挑起眉,而後性格的臉龐竟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是,我是在吃醋。」
閻胤火直言不諱的承認了,低頭抵著她的額,喉頭沉沉滾出渾厚的低笑,嘴角惡意扯了下,黑眸緊緊瞅著她,像挑釁又似挑逗的輕問。
「那又怎麼樣?」
「沒有……也沒有怎麼樣。」他、他干嘛這麼爽快的承認?溫心棠看著他難得的性感笑顏,心慌得著惱了。「你不要一直笑!」
「笑?」閻胤火退開額,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咀嚼著這個字,斂起笑意轉而凝重,開口控訴。「-從來沒有對我笑過!」
「嗄?」
怎麼話題會跑到這里?溫心棠對他態度和話題的大轉變瞠目結舌。
「一次也沒有!」閻胤火-起怒眸,顯然是發火的前兆。「-一次也沒有對我笑過!」
「誰、誰會知道這種事啊?」溫心棠莫名其妙地回答。
盡管用力回想,但畢竟她看不見自己在他眼中的模樣,所以也對有沒有對他笑過這件事毫無印象,最多只能記得以前合作的時候,她總是要極力克制殺死他或是跟他吵架的沖動。
--好吧!這樣看來,顯然對他笑過的機率偏低。
「為什麼沒對我笑過?」閻胤火開始進行質詢。
把從前兩人相處的火爆場面大約溫習過之後,溫心棠恢復平靜,不甘示弱的堵回去。
「你以前也沒對我笑過吧?」
對于她的反擊,閻胤火不悅地蹙起眉,沉默地盯了她許久,認真宣布--
「可是我剛才對-笑了。」
笑,是人類出現在臉部的微妙表情,大多出現在表達快樂情緒的時候,而笑又可有︰微笑、傻笑、大笑、竊笑……等等。
而此刻出現在溫心棠臉上的,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假笑」。
「心棠,-的表情好奇怪。」一大早進辦公室,耿行岸遠遠就看到美女一臉僵硬,眼神空茫的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
「哦!耿主任,早安。」溫心棠乖乖打了招呼,行尸走肉似的晃回自己的座位。
「-怎麼了?心情不好嗎?」耿行岸跟進去,關切詢問。
「我笑不出來。」溫心棠哀聲嘆氣的激活計算機。
她遇到人生中的難題了。
昨晚經過一夜折騰,搞到兩人都快吵起來,她就是沒辦法對閻胤火笑出來。
閻胤火後來十分挫折又火大的離開了,臨去之前,他還派了個作業給她,就是要她在下一次遇見他時,一定要對他笑。
可是她真的真的笑不出來啊!
昨晚她還嘗試想一些好笑的事情,可是每次笑著笑著,一看到他的臉,她就非常自動的把臉繃起來。
這種狀況是不是該洽詢就近醫院的精神科醫生啊?
她一定是對閻胤火有什麼心理陰影吧?
「什麼笑不出來?」耿行岸被她的低落弄得一頭霧水。
溫心棠飛快鍵入使用者密碼,才若有所思的抬起頭,打量了耿行岸半晌,決定求助。
「耿大哥,講個笑話給我听……」
「好啊!」講笑話也不算什麼特殊才藝,耿行岸當場就用兩句話解決了一個笑話。「有個人長得很機車,就被騎走了。」
「哦!拜托,太老了啦!」真是沒誠意……這怎麼笑得出來啊!
「那我講個十八禁的。」發現美人不笑,被嫌棄了的耿行岸一點也不氣餒,再接再厲。「有個人長得很像床,就被睡了。」
「低級!」溫心棠瞪了他一眼,很沒好氣,嘴角卻忍不住偷偷泄漏了一絲絲笑意。「這是什麼白痴笑話啊∼∼」
「我再講個恐怖的。」不錯,有效果了。看她有點動搖了,耿行岸笑嘻嘻地跟著講。「有個人長得很像冥紙,就被燒掉了。」
「被燒掉是悲情的吧?」笑意已經漾入眼底,閃爍動人,而溫心棠似乎不覺。
「而且怎麼還是跟上一個一樣?」
「不然-要像什麼的,我都可以長給。」耿行岸講得一臉無辜。
「明明都是同一個笑話。」溫心棠抗議著。「不好笑啦!」
「-不是笑了嗎?」耿行岸俊朗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唉……」沒錯,就算不好笑,她還是笑了。溫心棠長長嘆了口氣,要是閻胤火有耿大哥的一半……不,百分之一的幽默感就好了。
不過就算有……以他那個臉講起笑話,應該也不會太好笑吧?
「嘆什麼氣?可以說了嗎?」耿行岸寵溺地揉揉她的頭發。「我妹要是知道我沒好好照顧-,一定會從美國殺回來找我的。」
溫心棠才想開口,帶著濃厚火藥味的嗓音冷冷介入。
「你們上班時間在干嘛?」閻胤火不知何時出現,濃眉緊蹙,渾身發出亟欲殺人見血的氣勢,銳利的黑眸陰陰瞪視著那只擱在溫心棠頭上的手。
「嘿嘿!」耿行岸乖乖把手縮回來,企圖挽回一些不堅固的友情。「胤火,你真是越來越早起了。」
「上班時間,叫我閻副總。」閻胤火毫不客氣的糾正,一點也不欣賞好友跟溫心棠問親密的互動。「早上不是要開會,杵在這干嘛?」
「是、是。」連听的人都隱隱覺得牙根發酸了,可見胤火的醋意多重。
耿行岸不想待會開會時,點名被整,迅速離開兩人的視線範圍,徒留下方才才說過要好好照顧的「妹妹好友」,望著他的背影大嘆沒義氣。
「看什麼?人都走了。」趕走佔了鵲巢的鳩,手長腳長的閻胤火踏進她的小隔間,喚回她分散的注意力。
「喔!」
「喔什麼?」又板起臉!差別待遇!閻胤火惡擰著眉,口吻不善,手掌卻極為親昵溫柔的輕撫著她粉女敕的臉頰。「看到人不會喊啊?」
喊什麼?喊救命嗎?溫心棠有點無奈地瞪他,不過還是听話的問安。
「閻副總早安。」
「閻副總是-喊的嗎?喊名字!」
「可是你說了是上班時間嘛!」剛剛耿大哥不就是亂喊被電的嗎?
「-唆。」閻胤火咕噥著。
他都表現得這麼前後不一致了,她怎麼就是遲鈍得感覺不出她在他心中的不同?
長臂伸過,輕松勾攬起她的縴腰,密密貼合,閻胤火湊上陰沉俊臉,性感的薄唇含住了她的唇,重重吮吻,大掌不安分的揉撫著,半晌才放開她,陰陰吐出質問。
「-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被他一連串的動作,弄得天旋地轉,溫心棠好不容易找到空檔喘息,卻又被逼問起他昨晚的要求,腦子一片空白,只是傻愣愣地瞪著他。
看著她空白的表情,閻胤火以為她已經忘了,原本要發怒,看著她卻什麼也罵不出來,輕啄了下被潤澤過的紅唇,極輕地嘆了口氣,幾乎淡不可聞,卻又充滿無奈。
「我的秘書今天請假,晚上跟沈總談生意,-代替她。」閻胤火放開她,恢復公事上的口吻。「我下班過來接。」
說畢,閻胤火也不等她回答,徑自轉身走出了隔間。
听見外頭傳來零零落落「副總早」的招呼聲,溫心棠才捂著唇,滑坐回椅子上,腦海里仍映著他方才看著她的那雙深沉黑眸。
他,好象受傷了。
下班後,閻胤火依言繞到行銷部接溫心棠,一路到招待所,兩人都保持著沉默。
這情況很詭譎。
明明沒有發生任何爭執,卻沒有人願意先開口。
閻胤火是火大得不想理她,溫心棠則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她多麼希望回到從前公事公辦的階段,那時常會有兩人一同出席聚餐或宴會的情況,一路上幾乎也都很少交談,可是在那種情況下的沉默,反而比現在自然、沒壓力。
一進招待所的VIP包廂,閻胤火臉色就變了。
這根本是個陷阱!
只見包廂里,父親正和薛伯伯有說有笑,而一旁正和他大哥聊天的家伙,不正是他近日討厭得要死的至交好友薛井華嗎?!
難怪!他還在奇怪為什麼沉總要談生意不是大哥出面,要指定他跟心棠來,原來!原來是想騙他的心棠出來!
他火大地瞪視著父親,怒氣卻隱而不發,沒讓在座的「好友」察覺。
「胤火!」看見多年不見的兒時玩伴,薛井華愉快地起身跟他打招呼。
「哼、哼!」閻胤火掃他一眼,臉色難看,冷哼兩聲,下意識的挪動身體擋住身後的溫心棠,舉動之幼稚,險些讓在一旁看好戲的閻家大哥笑出來。
「胤火,你來啦?」閻家老先生對兒子的怒目而視彷佛不以為意。「心棠呢?她不是跟你來嗎?」
一進包廂,溫心棠的視線就被他擋住,心理覺得很莫名其妙,听見閻伯伯的聲音,于是從他身後探出頭,笑容可掬的打招呼。
「閻伯伯。」溫心棠對他點點頭,眼神自然也看見了一旁的薛董。「薛董,您好。」
她心里才疑惑著今晚的主角為何易主,一旁正看著她的斯文男子給了她很好的答案。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
「心棠,這位就是薛董的兒子,薛井華。」閻御丞在此幫弟弟做了一個「雪上加霜」的動作,大大方方介紹弟弟的情敵給他的心上人。
「薛大哥,你好,我們終于見面了。」溫心棠十分禮貌地綻開甜美迷人的笑容,上前伸手與他交握。
「怎麼這麼客氣,我想見-想好久了,在信里-可比現在親切多了。」薛井華絲毫沒察覺好友想把他殺掉、分尸、丟到河里喂魚吃的心情,兀自愉快地跟眼前的美女寒喧。「怎麼樣?看到我本人,有沒有很失望?」
「怎麼會?我只是很懷疑你在信上說的都是騙我的,薛大哥這麼帥,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溫心棠對眼前溫文親切的男子頗有好感,他給她的感覺跟耿大哥很類似,因此言語上也就親切了幾分,渾然不覺後面有人氣得青筋浮現、咬牙切齒,巴不得把她擄回家「教訓」。
「你們手握夠了沒?」冷冷的嗓音,幾乎是從牙縫里硬逼出來的,閻胤火凌厲的目光跳躍著火焰,膠著在那握得太緊的雙手上。
「沒辦法,像心棠這麼迷人的女孩子,男人很容易分心的。」薛井華把手抽回來,開玩笑地說,終于分了一點點注意力給好友。「胤火,這麼多年不見,你脾氣好象更壞了,怎麼才進門就在發火,今天是誰惹你了?」
「哼!」閻胤火壓根不想理他。
一想起他是什麼「第一」選擇,就心頭火起。
「好、好,你們來了就好。」閻老先生看著眼前的情勢有些不妙,擔心繼續下去,兒子可能會發飆,連忙講幾句話圓場。「你們別都站著,都過來坐下。」
坐下?閻御丞在一旁喝紅酒,心情更樂了,雖然好心情沒有泄漏在冷靜俊美的臉上,但絕對是在幸災樂禍。他也不顧父親極力維持場面和平的努力,閑閑地-下一句話。
「對啊!快坐下吧!」惡魔的角在頭上幽幽發亮。「只是……心棠要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