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溫心棠離職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星期。
飛藤集團的副總室卻在這短短兩個星期內,不知道炸了幾回。
而副總助理這個原本令助理室眾家美女殷殷垂涎的職位,也變成祖上不積德的詛咒。
才短短兩個星期,閻胤火已經消耗掉助理室四名菁英,每個都是笑著進來,哭著出去。
當然,這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氣氛營造,全都得歸功于閻胤火一人的努力。
原本已經壞到不需要外力協助,就可以自體燃燒的火爆脾氣,在這短短的兩個星期內,發揮到極致。
基本上,從上班開始計算,只要每次助理走進副總辦公室,就會出現轟隆隆的爆炸聲,例如現在……
「搞什麼鬼!合約呢?報表呢?資料呢?」
讓美女垂涎的剛毅英俊臉龐,此時額爆青筋,隱約還可看見太陽穴的跳動,完全是人間版的惡鬼修羅。
「閻、閻先生……我、我還、還沒做……」才上班第二天,就對帥哥副總的美好印象完全破滅的小助理被吼得吞吞吐吐,兩泡淚水已經含在眼眶中。
「還沒做?!-一個早上都在干嘛?睡覺嗎?」閻胤火罵起人一點情面也不留。
「我……我……有……」她已經很努力了,從一早進助理室到現在,忙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而副總居然還冤枉她不敬業。
「-有什麼?!講話都講不清楚!我到底請-來干嘛的?」
那什麼表情?!又要哭了?對于諸事不順的狀況,他只能焦躁地爬著短刺的發,無能為力。
「嗚……」果然哭了。
「出去、出去!我自己來!」閻胤火絕望地揮揮手讓她出去,整個人又陷入低潮中。
該死!為什麼一切會一片混亂!
「胤火,你怎麼又欺負新助理,把人家弄哭了?」小助理前腳才哭哭啼啼的離開,耿行岸後腳悠悠閑閑的晃進來。
「我欺負她?我把她弄哭?是她想把我弄哭吧!」瞪了一眼太過幸災樂禍的好友,閻胤火煩躁地將文件用力摔在桌上。「下午一點半的會議到現在資料都還沒處理好,到底在搞什麼!」
「這已經是第五個了,先前兩男兩女都被你嚇跑了,你還不好好珍惜使用啊?」這種爛脾氣,果然還是只有心棠妹妹制得住他,耿行岸看得很樂。
「真不知道我們助理室的人都在干什麼吃的,她們到底是誰選的?有沒有受過專業訓練?連溫心棠那種花瓶都--」惱怒的抱怨在提起「溫心棠」三個字時,停頓下來。
該死!他又想起她了!
自從電梯里的那一吻後,這兩個星期以來,他的腦子莫名不受控制,一次次地想起那個嬌軟、很好抱的身軀,和她吻起來很有感覺的唇。
而這段時間更換的新助理們,更是讓他無法不想起她。
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讓他很挫折。
更糟糕的是,他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那時為何會一時激動的吻了她,他明明從頭到尾都討厭她、嫌她礙眼,不是嗎?
「胤火,你不用再嘴硬了。」耿行岸搖搖頭。「你就好好承認我們家心棠是有真才實學、不是個花瓶吧!」
「你們家心棠?」敏感的字眼令黑眸亮起陰郁危險的光芒,嘴里卻狀似漫不在乎地問︰「你要娶她?」
「你講到哪去了。」耿行岸很假意的笑了笑,然後停頓下來看看他橫眉豎目的模樣,用很夸張的口氣詢問。「咦?難道你還不知道心棠從昨天開始就到我部門去了嗎?」
「我應該知道嗎?」閻胤火瞪他一眼。
副總室的樓層跟行銷部隔了十萬八千里,這個事實並不會因為他老是來閑聊瞎晃而改變吧?
「她過來當我助理了。」耿行岸宣布著,然後假假的嘆了口氣。「真是幸福,心棠人美、辦事能力又強,難怪連你大哥都想要她。」
「想要她?!」從長串句子斷章取義出最曖昧的部分,閻胤火再度-起黑眸。「我大哥也認識她?」
她到底還有哪個男人是不認識的?
「好象見過兩、三次,印象滿不錯的。」耿行岸這次非常忠實的報告,一點也沒加油添醋。「之前心棠離職,閻總就跟你爸提過要心棠過去幫忙。不過……人家怕了你們閻家人,死都不肯答應。」
「虛偽。」她會怕他?簡直是笑話!
「唉!你對她成見太深了。」耿行岸聳聳肩。「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你們也沒機會共事了。」
「你到底來干嘛的?」那雲淡風輕的口氣讓閻胤火開始懷疑好友是來落井下石的。
「喏,我們家心棠替你做的。」耿行岸遞上一份厚厚的資料夾。
「這什麼?」閻胤火接過資料夾,疑惑地挑起眉。
「待會開會用的資料啊!」
心棠果然是個心軟的小女生,上回他也不過才提了一下好友悲情的過往,她就盡釋前嫌,原諒好友苦毒她超過三百六十五天的殘暴事跡。
「本來她準備偷渡給你們家新助理,不過她不想見到你,所以派我來送快遞。」
耿行岸一面解釋,一面對他擠眉弄眼,意思是︰至于為什麼會略過助理,直接送到你手上,你應該明白吧?
「無聊。」閻胤火白他一眼,豈會不知道他是要他感激。
盡管嘴里答得不以為然,閻胤火卻無法否認,她貼心的舉動,還真的讓他有點感動。
原來,她還是在意他……的工作情況。
一股暖意流過了心田,滋潤了他被怒火燒焚過的窒悶。
「還有,我們家心棠說了……」耿行岸覺得自己有些惡魔,剛才還在同情好友的慘狀,現在卻又不想看他太好過。「她說像你這種……咳……XX老板,只會亂派工作,根本不知道體諒下屬。」
「XX是什麼意思?」閻胤火危險地挑起眉,不認為自己會想听到答案。
耿行岸慢慢退到門邊,準備好逃難路線,才大聲說出魔法的兩個字--
「機、車。」
火山暫時停止爆發了。
這是副總裁室傳出的最新消息,而這好消息不但讓門外害怕欲絕的小助理不再哭泣,也讓下午跟副總開會的各部門主管松了口氣。
閻胤火此刻的心情的確不錯,自從耿行岸送來溫心棠替他做的資料後,他就一直保持這個狀態。
他開始覺得溫心棠或許不是他所以為的那種花瓶女人。
一直以來,他總覺得助理那個位子是人人都做得來的,直到最近頻頻更換助理,他才明白個中差異。
從前他在分派工作時,從沒想過多寡問題,因為她永遠能在時間內完成,就連一年前剛上任期間,她也很少犯什麼錯誤。
而且最最難能可貴的是,她不會被罵幾句就哭!
他開始明白為何老爸當初會執意要她當助理了,因為她的確是個人才--而且是個美麗的人才。
今天大半天在公司里,有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繞到行銷部去,但總是很快地讓他覺得自己很愚蠢。
也不過是一份文件罷了,不是嗎?
盡管閻胤火這麼告訴自己,可是下班後踏入電梯,眼楮卻一直沒離開過七樓的按鈕。
其實他身為副總,偶爾也該去各個部門巡察一下吧?閻胤火企圖替自己找借口。
不過現在是下班時間,好象沒什麼可以視察的……
顯然借口有點薄弱。
隨著電梯一層層的下降,閻胤火越發焦慮,終于還是忍不住按了鈕。
「叮。」
七樓到了,電梯門緩緩滑開。
閻胤火還沒踏出電梯門,一張粉女敕嬌美的錯愕臉龐映在眸底,止住了他的腳步。
怎麼是他?溫心棠站在電梯門外,傻愣愣地看了好久。
「看什麼?還不進來。」他有那麼恐怖嗎?閻胤火蹙起濃眉,伸手按住準備關閉的電梯門,命令著,溫心棠才不甘不願地踏進電梯。
電梯開始下降,她垂著頭不吭氣,也不想看他。而她明顯忽視的模樣,讓閻胤火有點不高興。
「看到人不會打招呼嗎?」
「不會。」溫心棠沒好氣的回答,腦子里正在後悔剛才為何乖乖听話的踏進電梯。
她身後這位火龍先生,可才在兩個星期前在同一個電梯里強奪走她的初吻啊!
想起那個吻,溫心棠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
原本以為自己會恨死這個人,可是到日本度假的幾天里,看著美麗的大和風光,心里卻不時浮現他的身影。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受虐太久,結果開始享受被虐待的不正常關系,否則怎麼會把太好時光拿去想念一個只會對自己大吼大叫的笨蛋呢?
更別說她昨天听說他跟新助理相處的悲慘情況後,今天還特地早到公司幫他做開會資料,真是沒救了。
唉!她一定是中邪了吧!
「-的商業禮儀課程應該好好修一修。」沒領會到她的內心掙扎,閻胤火冷冷開口。
「不勞副總費心,您的做人處事也有同樣的問題。」拜托!全公司最沒禮貌的家伙居然在教她禮儀,有沒有搞錯啊!
「我不想找-吵架。」閻胤火忍住正無聲累積的怒火,難得好脾氣的不計較。
「難道我看起來很想嗎?」她低聲咕噥著。
「-做的會議資料我拿到了。」不願氣氛陷入沉默,閻胤火突然發聲。
「嗯。」耿大哥真多嘴,一定是他講的!唉!男人的嘴巴也有不可靠的時候啊!
「為什麼幫我?」
她只不過是不想讓閻伯伯辛苦建立起來的「飛藤企業」毀于火山熔岩。解釋起來太麻煩,溫心棠索性選擇不回答。
「-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見她怎麼也不正視他,他索性下猛藥。
「很好笑。」溫心棠果然抬頭瞪了他一眼。
「叮。」
地下停車場到了,愛的電梯門再度緩緩滑開。
「現在想想,倒覺得不是真的那麼不可能。」閻胤火拉住她,慢條斯理的分析,一雙銳利深邃的黑眸卻緊緊鎖住她。「否則-怎麼會任我這麼『機車』、『不懂體諒下屬』的上司壓榨呢?能這麼犧牲奉獻,除了愛還有什麼?」
「放手!」
為什麼又動手動腳!溫心棠憤怒地拍開他,心里卻知道自己畏懼的不是他,而是自己……和他胡亂猜測卻很可能是事實的話語。
「誰會愛你啊!我是同情你!連你老婆都……」為了自我防衛心里的感覺,她不假思索的反駁。
完了!當她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她停住了掙扎,水亮的明眸迅速漲滿懊悔,愣愣地看著他。
「誰告訴-的?」圈住她縴細手臂的力道加重,黑眸爆出烈火,剛毅的臉部線條隱隱抽動著,他的嗓音陰沉冰冷、咬牙切齒。「-、知、道、多、少?」
「我……」
「耿行岸講的?」閻胤火-起陰郁的黑眸。
很好!他完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溫心棠急急拉住他道歉。
「-閉嘴!」閻胤火憤恨甩開她,按下開門鈕,大步走出電梯,-下讓她更加懊惱的話。「我不用-可憐!」
「老祖宗真是有智能,果然是紅顏禍水。」
哀怨之人,必有倒霉之處。耿行岸淒涼的嗓音從電話彼端傳來。
他的雞婆相助,居然被閻胤火發現了,而且不但沒得到應有的感謝,還被狠狠臭罵了一頓。
「對不起啦!耿大哥。」對于自己犯下的愚蠢錯誤,溫心棠不停賠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唉!我明白,不是故意的……」耿行岸語重心長的重復。
就因為不是故意的才說「紅顏禍水」啊!不是故意都搞成這樣,要是故意的……他耿家還能有後嗎?
「耿大哥,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講出那些話……」匆匆走出書局,溫心棠終于不必壓低嗓音了。「不然我下次請你吃飯跟你賠罪好下好?」
「請我吃飯當然好,可是跟我賠罪就不用了。」反正他也不過是被罵了一頓,最多,胤火生他幾天氣也就算了,倒是胤火……「我想,胤火可能比較需要-的道歉。」
「唉!」有氣無力的踩在人行道上,溫心棠長長嘆了口氣。
昨天發生那件事情後,她一直很內疚,偏偏今天又是周休二日,沒辦法跟他道歉,害她一整晚都無法睡好。
「好啦!別嘆氣了。」話筒傳來嘟嘟的聲音,耿行岸不得不結束對話。「我有插播,晚點再聊。不要想太多,OK?」
「嗯。」溫心棠應了一聲,低落的收起手機。
走過街角,正準備搭公車回家睡覺,一個熟悉的尖柔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火,我們現在去哪里?上我家好嗎?」
性感,充滿挑逗的聲音,隨著一身火紅的女人和另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是……是閻胤火和他的前妻!
溫心棠莫名心慌的轉頭就走,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逃。
「這幾年我搬了新家,你還沒來看過。」妖媚的音調在身後繼續著,竄入她的耳朵。「火,如果你想……」
想干嘛還沒說完,一聲太過熟悉的暴喝就從身後響起。
「溫心棠!」
她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想了想,還是不要打斷人家夫妻敘舊,和纏綿魂的夜晚,于是繼續前進。
「溫心棠!-給我站住。」暴喝聲中的火氣幾近滿點。「過來!」
可惡!過去就過去,干嘛跟喊狗一樣!
察覺到路人紛紛對他們行注目禮,溫心棠有些不甘願地回頭,走到相依相偎兩人面前。
「真巧。」嘴里這麼說,溫心棠水燦的眸子卻極其不悅地瞪著他。
閻胤火不答話,幽深明亮的銳眸只是居高臨下,深沉地望著她。
「這……」秦麗雲自然也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濤洶涌和閻胤火過分火熱的線,不甘被忽略,努力揚起笑臉打破沉默。「-就是火的助理對嗎?我們上次過,我是火的『好朋友』。」
「哦!-好。」前後態度真是截然不同。溫心棠跟她點點頭,禮貌的扯了扯微笑。
她,又笑了。
閻胤火的眸光隱隱跳出火簇,微微-起。
連秦麗雲都能得到她的微笑,他為何仍舊只能面對她的忽視或厭惡?
無名火迅速蔓延,燒灼著他有些昏眩的神志,方才的那劑退燒針怎麼一點作用也沒有?
「火,我們不是還要去買東西嗎……」秦麗雲不安地挽住他,刻意表現得親昵,希望能讓眼前過分美麗的女子知難而退。
「夠了!」頭好昏。閻胤火比平時更加不耐地甩開她的手,沒有多余的力氣陪她玩游戲,陰狠的眸光冷掃過秦麗雲。「我最後一次警告-,離開我的視線,不要再來煩我!」
語畢,也不理會她的反應,他走過去一把拉起發愣的溫心棠,怒氣沖沖大步往另一個方向走。
「喂喂喂喂!你到底要拉我去哪?」莫名其妙被拖著跑,溫心棠差點跟不上他的腳步而絆倒。
閻胤火不答話,緊繃的剛毅怒容依舊,他走到一部銀色法拉利旁,拉開車門,沉聲開口。
「上車!」
「為什麼?」
他到底在干什麼?為什麼像個火車頭橫沖直撞的,難道不能緩下來好好講個話嗎?
「-、欠、我、的!」冰冷的字句從堅毅的薄唇悠悠吐出,眸光益發陰寒。
「我什麼時候欠你了?莫名其妙。」
盡管嘴里這麼咕噥著,溫心棠還是乖乖上了車,因為她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閻胤火看她上了車,才滿意的到駕駛座落坐,發動引擎,流暢迅速的將車駛出停車格。
然後,一切就走樣了。
「你到底要開去哪?慢點!慢點!」
一上了路,他就不怕死似的猛踩油門,勇往直沖,讓一旁的溫心棠快抓狂了,他開車到底有沒有在看路?
「你剛闖黃燈了!閻胤火!你是不是喝了酒?」
閃過一輛大卡車,閻胤火分神轉頭瞪她一眼,黑眸有些過分的明亮。
他看起來相當古怪,真的不是喝酒嗎?可是她聞不到酒味。溫心棠戒慎地看著他,不敢多言。
「-看到了吧?」沉默在車廂里蔓延了很長一段時間,閻胤火才陰冽冽的開口。「那就是讓我戴綠帽子的前妻,-滿意了嗎?」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完了,他真的還在生氣。溫心棠愧疚地壓低音量回答。
「看我出糗很好笑是吧?」他銳利的眸光直視前方,刀雕般剛毅的側臉看不出一絲情感。「-一定認為,像我這種人,根本不懂得跟人相處,只會大吼大叫,就算被任何人背叛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閻胤火……」他的口吻是那樣的漠然,但透露出的痛苦,卻讓溫心棠覺得心髒一陣緊揪。
他看起來……好寂寞。
「我不需要-同情!」听出她話語中明顯的憐憫,他憤怒地打斷她。「你們要走統統都走!我不需要-來同情我!」
閻胤火一定有什麼不對勁!溫心棠看著他比平時略紅的俊臉,警覺地想著。
還來不及開口詢問,閻胤火一個緊急煞車,將車子停在一棟獨棟小別墅前,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顧自下車。
「這是哪里?你要去哪?」溫心棠跟著下車,追在他身後問。
閻胤火伸手在門口做了靜脈辨識,大門應聲而開,低頭俯視著她困惑的小臉,半晌才慢慢吐出兩個字。
「回家。」
「你回家,那我怎麼……啊!」話沒說完,他高大的身軀就直挺挺的朝她壓下來。「閻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