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水寧站在霆逸公司的大樓前,抬頭仰望矗立于她面前的大樓。
今天學校一公布暑假開始時,她二話不說的跳上公車直驅霆逸辦公的地方。
為了今天跟霆逸的對談,她準備了好幾天,還特別穿上一向不輕易示人的乳白色絲質上衣和長裙來壯膽。
深吸丫一口氣,她不讓自己有任何後悔的機會,從包包里掏出霆逸專屬電梯的卡。閉上眼楮,刷了下去。
「藍姊!」電梯門一打開就看見正在打計算機的藍婷。
「水寧?」藍婷從計算機前抬起頭看向發聲處。
「我的天啊!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啦?還是我看錯了,我看到一向最討厭穿裙子的顏水寧小姐竟然穿長裙。」藍婷不敢相信的看著慢慢朝她走近的水寧。
「藍姊,你就行行好,別再取笑我了。」水寧不好意思的看著藍婷。「對!相信你的眼楮,沒錯!我就是穿長裙的顏水寧。至于你剛剛的問題——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不知道。事實上,我出門的時候太陽已高掛在天上,根本看不出是從哪邊出來的,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媽媽咪啊!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啊?」藍婷從辦公桌後走出來,繞著有點不好意思的水寧轉,「對嘛!你早該穿裙子了。你看看,一穿上裙子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現在看起來多好啊!少了分稚氣,多了分成熟,嘖!嘖!嘖!連我這個女人看了都心動,更遑論那個人呢?」她邊說邊向董事長辦公室拋媚眼。
「對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來這里的目的呢?」
「我就說嘛!怎麼會有人想到我這個惹人厭的人呢?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我們還在這里擋人家的路干嘛!我看我還是回家吃自己好了!」
「藍姊,對不起啦!我這次真的有事要跟霆逸商量,所以……」
「算啦!算啦!我還不了解你嗎?」藍婷邊坐回位子上,邊看水寧的反應。
「董事長今天整個上午沒有排任何會議,只有下午三點跟四點半有個非他出席不可的重要股東大會,所以現在應該沒什麼事?」藍婷一邊翻著行事歷,一邊對著正站在她桌前的人說道。
「嗯!我知道了,哦!還有……藍姊,我們聊的內容不希望被打擾,如果有任何人來找他,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擋一下?」得到藍姊的首肯之後,水寧馬上朝霆逸的辦公室走去,等到她的手握上門把之後又突然回頭。
「對了!藍姊,我……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我訂兩張近期內到英國的機票?」
「沒問題!什麼時候?」藍婷二話不說的馬上拿起筆記錄。
「我也不確定,你幫我定這個禮拜內的好了。」
「這個禮拜內的……好!沒問題!」藍婷的手飛快的在紙上寫著。
「你要跟誰去啊?」
水寧直視著正埋頭猛寫著重點的藍婷一眼之後說︰「雷霆逸。」
「雷霆逸?不錯嘛!這名字滿好……」藍婷正要抬頭取笑水寧時,卻猛然領悟到「雷霆逸」三個字所代表的意思,她幾乎跳起來,不敢相信的大喊著︰「什麼啊!這……這不是董事長的名字嗎?」
「就我所知,好像也只有他叫雷霆逸了。」水寧嘲弄的看了舉掛在門上的門牌。
「他……他知道嗎?」
「這就是我要跟他商量的事。你覺得我的勝算有多少?」
「這不干我的事,你別問我,你自己進去里面問那個主人不就知道了。不過你放心,‘把關’這件事我一定會幫你搞定的。」
「謝啦!」
藍婷一看水寧轉身進入辦公室後,馬上拿起電話︰「喂!請問是長榮航空公司嗎?我……」
笑話!問她勝算有多少?看她打電話的速度就知道了,她穩贏的,哪還需要猜呢?這根本就是浪費腦力嘛!
*********
顏水寧一走進門,就看到霆逸正埋頭看某個企劃案,連她打開門進來他都不知道。
水寧一時興起,躡手躡腳的走到他的背後。「猜猜我是誰?」
「別鬧啦!小水寧,除了你還有誰有這個膽子?」霆逸看也不看的伸出手,把站在身後的水寧拉到前面。
「怎麼啦?我們大小姐不是最不喜歡到公司來嗎?怎麼今天突然想到要來看我?」
水寧放開他緊拉著她的手,一個人慢慢的走到沙發上坐下,她一邊整理有點皺的長裙,一邊有意忽略霆逸投過來贊賞的眼光。
「今天學校舉行結業式,結束之後我就直接到你公司來啦!」水寧停了下來,吞了吞口水繼續說道︰「從今天下午,我的暑假正式開始。」
「小水寧,以我對你的了解你,絕對不會專程跑來跟我說你開始放暑假的事。」霆逸放下手中的筆,緩緩的走到辦公桌前,在桌緣坐了下來。
「水寧,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沒有!」水寧快速的抬起原本低垂的頭,看著正在觀察她的反應的霆逸。「我……我只是要來告訴你,我已安排好今年暑假的行程和目標了。」水寧飛快的看了一眼毫無表情的霆逸,「我決定去英國。」
「哦?那你是要跟同學去,還是……」
「不!你會錯意了,我這次不是出去玩,是有正經事要辦。我……我要你陪我去英國一趟,我想去看看你口中的老女乃女乃。」
原本還算閑適自在的霆逸,听到水寧的話後,馬上神色一凜的直瞅著坐立難安的水寧。
「你剛剛說什麼?」
「機票我已請藍姊幫我們訂了,應該這禮拜就可以啟程去英國了……」
「夠了!我不是在問這個。」霆逸深吸一口氣,他拚命的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冷靜。但,天曉得,只要一提到那個遠在英國的老女乃女乃,他就沒辦法冷靜。
自從那次透過她運用雷氏的力量,讓小水寧留在他身邊,就再也沒有和她有任何交集,就算是公司的問題,他們祖孫之間也是透過別人傳遞消息,他以為和她再沒有任何理由見面了,怎麼……
「我是說,你怎麼會突然想到要我陪你去英國看老女乃女乃呢?這一定有一個合理的原因,不然你不可能突然想到要去英國。」
「我……我們的婚事。」顏水寧低頭不敢直視著他說道。
「我們的婚事?」
「嗯!」
「可……我以為我們早就說定了,我們一等你大學畢業就結婚,不是嗎?」霆逸不甚確定的問著一直回避他眼光的顏水寧。
「不,我從沒答應過你。我只說過我會考慮。」水寧鼓起勇氣搖頭道。
听完她的話,霆逸拉了拉脖子上的領帶,整個人突然轉過身子看著窗外的風景,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這事教他怎麼冷靜下來啊?只見他微慍的站起身,走到水寧所坐沙發的正對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能在對你完全不了解的情況下,跟你走入禮堂。老實說,到現在我仍不完全了解你的來歷、背景,還沒完全披露出來的你所能動用的力量就這麼驚人,我不敢想象全部的你到底是什麼樣子。我甚至不知道現在的我是不是配得上你?」
「你明知道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配得上我,我只知道我愛你,更知道我不能沒有你。你知道的啊!為什麼現在又用這個理由來拒絕我?」霆逸完全失去理智的拾起她的下巴怒吼道。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啊!」水寧甩開那只束縛住她下巴的手哭道︰「因為你又不是那個必須靠人養才能過活的人,爹地說的對,沒道理讓你單方面的為我犧牲、著想,我長大了,該是好好了解你的家人的時候,我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沒用……」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從來都沒有讓你過得這麼痛苦……你知道的,小水寧。」霆逸抱緊她。
見她這樣看輕自己,他覺得自己真是沒用,連深愛的人的感覺都沒顧到,還讓她受這麼多委屈,他……他真是混帳加三級。
「我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只知道我是真的愛你。雖然我很不希望讓你知道我來台灣之前的事,包括我老女乃女乃和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親戚,但如果這樣會讓你好過些,我會陪你去一趟英國,去看看我一直避而不談的那一面。不過,我要你知道——我真的好愛好愛你,為了你我可以舍棄一切,記住!」說完他便像在發誓似的,在她頭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
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站著一對外表相當出色的男女。
「緊張嗎?」霆逸一手垂掛著西裝外套,另一手則摟著顏水寧瘦弱的肩。
事實上,從他們一上飛機,到他們現在站在機場的大廳,他就一直擔心她會受不了,擔心她太過緊張,而她也不說話,只是回他一個笑容安撫他。
唉!現在問她這個問題不會太晚嗎?顏水寧覺得有點好笑。
人都已經站在英國的機場了,她還有反悔的余地嗎?顏水寧環伺機場時想道。
「少爺,歡迎回家!」只見八個身穿黑西裝的人,走上前恭敬的向旁邊的霆逸鞠躬。
雷霆逸把注意力從顏水寧身上轉到那八個人身上。
他不說話,只是冷淡的對著他們點了下頭。「嗯!」
然後摟著一臉好奇的顏水寧往外走去,行李留給他們提。
顏水寧走出機場,一直到坐在車上都不說一句話,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雷霆逸這奇怪的舉上。
奇怪!霆逸怎麼了?在台灣也沒見過他這樣對待人啊?怎麼才到英國不到一小時,他就對別人這麼凶?顏水寧不解的望著他。
這樣的他讓她覺得有點陌生,原本她想在車上問他原因,可……算了!還是晚點再問好廠。
顏水寧的注意力被窗外景觀抓住了,她好奇的趴靠在車窗上看,在台灣,路上每個人行色匆匆,根本不會有人停下來看看周圍景色,但眼前水寧所看到和台灣不一樣。
眼前她所看到的景象是那麼舒適,車窗外的天空是淡紅色的,浮雲隨著微風的吹拂忽東忽西的飄著,向晚的街道擠滿了返家的人潮,但每個人都是優閑的散步、聊天,彷佛沒有什麼煩惱事佔據他們心中一樣,一切那麼優閑、那麼自在,簡直讓人忘了身在何處。
車子突然轉了一個大彎,進入一條私家的林道。
顏水寧興奮的看著忽隱忽現在眼前這片樹林後的屋頂,等到司機慢慢靠近時她才看出來——原來是一座非常雄偉的城堡。
啊!真想認識住在那里面的主人,真想進去參觀一下,不曉得主人會不會允許讓她進去參觀一下?顏水寧看著那座愈來愈近的城堡想著。
「霆逸,你認識住在這座城堡里人嗎?」顏水寧趴在車窗上,看著那座距離他們愈來愈近的城堡,頭也不回問著坐在她旁邊的雷霆逸。
「認識。」霆逸從手上的公文里抬起頭,「怎麼啦?」
顏水寧一听到他說認識那座城堡的主人,就不由自主的向他靠過去。
「那……那你想……我是說你認為他會不會讓我進去參觀?我只是單純想進去看一下,沒有其它用意。」顏水寧一接觸到他投過來詢問的眼光時趕緊解釋,免得誤會了,沒有機會去參觀夢想中的城堡。
雷霆逸合上公文,揉了揉有點干澀的眼楮,「我想他不會介意的。」
「真的?」
不知道司機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只見霆逸剛說完話,司機也剛好停在一座顏水寧剛剛就一直在注意的城堡大門前。
顏水寧還以為是霆逸打算讓她先參觀,才讓司機先停下來。
「霆逸,我剛剛說想參觀這座城堡,可是也不用這麼快啊!我們下次有時間再來好了。」顏水寧一看到司機在這城堡前停下來,趕快回頭對著正準備下車的雷霆逸說道。
雷霆逸先行下車,站在車門旁等著仍坐在車里的水寧下車。
「小水寧,快下車,我們到家了!」
「霆逸,我說過啦!我們不急在今天參觀這座城堡,我們改天再來拜訪這座城堡的主人好了,我……你剛剛說什麼?」顏水寧原本一直賴在車上不下來,因為她一直以為霆逸是要先帶她參觀這座城堡,隨後才意識到他剛剛說的一句話——「到家了!」
「你……你剛剛是說……說到家了嗎?我想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這座大得不象話的城堡是你家吧?」
雷霆逸想也沒想的點了點頭。
本來就是嘛!這本來就是他家啊!有什麼不對嗎?
雷霆逸疑惑的順著水寧的眼光,打量眼前擁有他兒時回憶的城堡。
顏水寧一听到他的回答後,便二話不說的趁他不注意時推了他一把,順勢把車門關上、鎖上,造一氣呵成的動作不但讓霆逸傻了眼,也讓一直坐在前座的司機看呆了。
霆逸不解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唉!又怎麼啦?我的大小姐。」他敲了敲緊閉著的車窗。
車窗在他的敲擊下緩緩的下降,露出了一張控訴的臉龐。
「你之前沒有說清楚!」這是陳述句而非詢問句。
「我沒說清楚什麼?」
「你沒說你住在城堡里。」
「哦!拜托!」雷霆逸無奈的說。
天哪!他覺得快被他的小水寧打敗了!
「小水寧,我是不是住城堡里有什麼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啦!」顏水寧對著他皺了皺眉頭。
「我知道你家很有錢,但我還以為你頂多是住在什麼高級別墅或大廈的,沒想到你竟然住在一座城堡里!天哪!城堡耶!我看我根本不用了解你的家人了,現在去機場搭下一班飛機直接飛回台灣比較快,不用在這里浪費你家人的時間了!」
哦!天哪!她一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自不量力、異想天開了,還說要了解他的家人咧,只要她不丟瞼就不錯啦,還了解咧!顏水寧自卑的看著眼前好像在嘲笑她的建築物。
「對!就這麼說定了,你現在就進去跟他們說我沒跟你來,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而我就趁他們還沒有發現時趕快走,不然等他們看見我時就來不……」
「夠了!」雷霆逸沉聲吼道。
「我不知道我住不住在城堡里,和我的家人有什麼關系,不過我知道如果你再這麼胡說八道,我會讓你回不了台灣的,你信不信?」雷霆逸滿意的看著那正嘟著嘴,整個身子縮在椅子內不發一言的顏水寧。
「這座城堡是我的祖先傳下來的,如果按照英國的制度,我是第十七世的安東尼奧伯爵,你眼前這座城堡雖然是我的住處,但這里除了一些佣人外,就只有我女乃女乃一個人住在這里,所以你根本不用怕。再不然,如果你真的不想住這里,那我們去住我市區的房子好了。」
「唉!你難道還不知道嗎?」顏水寧直視著前方的某一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住在城堡里的這件事,在你眼里也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不可否認的,它的確在我心里造成一股不小……哦不!應該說是很大的震撼才對。」顏水寧把視線移到他的身上,「我從來就不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有這麼大。對,沒錯!我這次來的目的是為了化解我心中的疙瘩,但我們還沒見到你口中的老女乃女乃時我就打退堂鼓了,你說,這樣的我還有勇氣走進去這扇大門嗎?」
天哪!城堡耶!顏水寧坐在車內,畏懼的看著矗立在眼前的巨大城堡。
這輩子城堡對她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在飛機上時有听他描述家里的情形,但那時只是說在英國是望族,雷氏企業的勢力遍及全球,舉凡是船業、百貨業、石油業……等他們都有投資,可照這種情況看來,他根本是有意隱瞞她。
SHIT!雷霆逸咒罵的踹了一腳輪子泄氣。
他突然有股想把坐在車內高喊「她不配理論」的小女人,給拖下車再狠狠的吻她一頓。
「顏水寧,我再說最後一次。」雷霆逸努力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雷霆逸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都只愛你一個人,這次帶你回來英國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讓你知道我的責任,我不會讓你以任何狗屁理由來逃避,不管事情怎麼發展,我都娶定你了,所以你現在是要自己乖乖下車保留一點顏面呢?還是要我使用暴力把你拖下來?」
說完,他便打開車門看著一臉掙扎的顏水寧。
主人都這麼說了,她這個客人還能怎麼做?只見顏水寧心不甘情不願,拖著沉重的身子緩緩往車門方向移動。
想到她剛剛還在為他們倆的戀情感到悲哀時,他竟然用命令的語氣叫她下車,一點讓她培養情緒的時間都不給她,真是……真是香蕉番石榴啦!顏水寧氣憤的想道。
顏水寧一邊嘴中念念有辭,咒罵著正監視著她下車的霆逸,一邊慢吞吞的移動著。
他無奈的看著視他如無物的顏水寧愈走愈遠,最後消失于城堡的大門後,只能搖搖頭追趕上去,不然以她這種迷糊的個性來看,等一下又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了?
唉!真是傷腦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