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兒靜靜地掛在樹梢。
愈遠離京城,深山的氣氛就愈形沉靜,夜里除了偶爾有幾聲不知名的禽獸吼聲外,能听見的,就是微風輕撫過枝頭時的聲響。
小溪潺潺,星空映照在溪水上閃閃發光,即使在沒有任何燈火的照明下,溪水依然澄清如鏡,倒映著溪邊男子健壯的體魄。
默凱站直魁梧的身子,緩緩地解開身上的衣物,今天趕了一天的路,即使是體貼阿寶和靜兒兩人的步伐而放慢了腳步,但一天六、七個時辰的趕路,連他和休斯都覺得體力有點不能負荷,真不知道那兩個姑娘是怎麼熬過來的?
-邊漫不經心地沉思,默凱一邊將解下的外衣丟在岸邊的石頭上,繼續解開自己的內衫……
時間所剩不多了,如果他再不快點由阿寶口中問出她師父的下落,爺爺一定會覺得奇怪,他這次辦事的效率怎麼變得這麼差?
那他回國後要繼承爵位恐怕就不能那麼順利了!
一想到此,他的眉宇凝重了起來,望向樹林的眸光倏然一黯,石刻般的俊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嚴肅……
不對勁,這兒似乎不只他一個人!
「什麼人?」
一聲大喝,驚得樹林里的烏鴉四處飛散,讓本來寧靜的深夜添上緊張的氛圍。
「還不出來?」默凱的目光集中在左前方那一小排灌木上,如果他沒猜錯,來人是掩藏在灌木之後的。「那在不要得罪了!」
「哈……哈!哈啾!」
這時樹叢後突然傳出一聲讓他啼笑皆非的噴嚏,他一听不禁失笑,他知道來者是誰了。
「阿寶?是-?」幾個大步,默凱已經由溪里走上了岸,往阿寶藏身的灌木叢走去。
這小公主真是大膽,竟然半夜躲在這里,也不管這兒是荒郊野地……
看到再也躲不過了,樹叢後的阿寶連忙站起身來,雙手拚命搖動著,企圖阻止默凱向她走來的逼人氣勢。
「好啦、好啦!我承認是我啦!你不要再靠近了!」話是這麼說,阿寶的眼楮可是「漫不經心」地在默凱身上溜了幾轉。
乖乖,默凱的身材可真是不錯啊!白天看他一副「玉樹臨風」的模樣,沒想到夜晚衣服一月兌竟是這麼有料,連肚子上的肌肉都一塊一塊地像是切豆腐似的,即使是從沒看過男子身軀的她看來,也不禁要稱贊-番!
等等、等等……形象!形象!阿寶連忙提醒自己,她再怎麼說也不能打「哥兒們」的主意啊!
「-在這兒做什麼?」
默凱的問話打斷了阿寶的胡思亂想,瞧這丫頭滿臉通紅的模樣,說有多嬌媚就有多嬌媚,不過這阿寶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吸引男人,表現出來的都是直接而毫不造作,使她的風韻更誘人。
「怎麼,只有你能夠來溪邊,我就不能來啊!」阿寶杏眼一瞪,兩手就-上腰了。
「喔!」默凱故作了解狀。「我懂了!-是晚上散步時剛好走到這兒,沒什麼別的目的。」
「對、對!」阿寶連忙點頭如搗蒜。「這沒汁麼嘛!今晚秋高氣爽,四下走走欣賞一下周圍的夜景,感嘆一下大自然的神奇,這理所當然的嘛!」
「說得也是!」默凱有趣地揚起了嘴角,腳下又往前邁近了兩步,現下他和她只有一步之遙了。
月光下,她兩頰的紅暈,簡直比用了腮紅還要讓人驚艷,烏黑的-雙大眼楮也是明眸泛水,似乎千言萬語都可以用眸光來傳遞,還有那小巧精致的鼻梁,他怎麼也想不出比這更完美的五官組合……
「喂、喂、喂!」看默凱像是傻了似的直盯著她看,阿寶干脆繞過了灌木叢,現在他們可是面對面的站著,她似乎也忘了默凱現在可是「衣不蔽體」。
「你在發什麼呆!干嘛這樣看人家?」
為了不吃虧,她連忙再多欣賞幾下默凱健壯的體魄。哎!趕明兒個回宮要記得叫父王練練身材,像默凱這樣長得多好!
默凱回過神來,有趣地打量著在他面前嬌蠻質問的容顏。「就只準-偷看我洗澡,我連看看-都不行?」
他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掛在嘴角的笑怎麼看都有著玩世不恭的氣質。阿寶被他忽然靠近的氣息,嚇得心跳漏了一拍。
「喂!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誰想要看你洗澡啊!」真不要臉,她只不過是路過,「不小心」看了幾眼嘛!
瞧他笑得那麼得意,阿寶氣惱的一跺腳,正想伸手揮掉默凱臉上的微笑,小手一下子又被默凱牢牢握住。
「嘖!嘖!」默凱的笑意簡直是飛到了眼底,牢牢地捉住在他掌中掙扎的小手。「真是學不乖啊!」他指的是今早在客棧里的情形,現在他可是會提防她那雙會踢人的小腳了。
「放開我!」
「不放。」默凱回道。他抓住手中的柔荑就往嘴上摩蹭,覷著阿寶的眼神滿是笑意。親完了手背,他似乎還不滿足,伸手就將她帶向胸前。
「你做什麼?」阿寶驚慌地睜大眼,剛奪回自由的小手抵上了默凱散發著熱氣的胸膛,看著默凱的俊臉逐漸向她靠近,一時呆愣住,讓她忘了撥開他攬住她縴腰的大手。
「噓!」默凱的一根手指抵住了她的朱唇,低下頭來緩緩地靠近她,先由她柔女敕的雙頰開始,親吻慢慢地在阿寶的臉上游移,這傻丫頭連親吻都還睜著眼楮呢!他好笑地嘆了口氣,左手輕柔地撫上她的雙眼……
「呃……」阿寶吞了吞口水,僵硬的身軀漸漸在默凱熟練的帶領下柔軟下來,本來放在他胸膛推拒的小手,竟然也放在他的腰上,想抓住手中那充滿彈性的肌理……
這就是親吻嗎?怎麼沒有人告訴過她,親吻的感覺是這麼的天旋地轉,她真是沒想到!
「天啊!我要-!」默凱含糊地咕噥出聲,伸出舌尖探入她的小口,模仿著男女相愛的雙人舞,或深入、或淺嘗、或輕摩、或重按,他放肆地探索著阿寶口中的每一-芬芳……
「什麼?」阿寶還是迷迷糊糊的反應著他。剛剛默凱好象說了些什麼、什麼要……要她的事,他是指什麼?
殘存的理智在默凱腰下的熟鐵靠近她時,立即清醒過來,阿寶睜大了眼楮,不對!她不是要叫默凱放開她的嗎?怎麼現在她竟癱在他懷中,任由默凱對她……呃,為所欲為?
「怎麼了?」默凱疑惑地抬起頭來,對于阿寶推拒的反應感到大惑不解,他自信剛剛並沒有做錯什麼啊!
「你還問怎麼了?」阿寶莫名的紅了眼眶,她咬著唇,倔強地不讓在眼底打轉的水花掉落……
她生默凱的氣,也生自己的氣,而最讓她苦惱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氣些什麼,甚至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她似乎有點喜歡默凱的親吻……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還是不懂……」默凱還想要詢問,但脛骨的一陣劇痛讓他直覺地抱起受傷的一腳跳起來。該死的,他怎麼忘了阿寶最喜歡來這一招!
「活該!誰管你懂不懂啊!」一月兌離默凱的箝制,阿寶馬上得意洋洋的雙手-腰罵道,渾然忘記剛剛對自己的莫名氣惱。「喂!我警告你喲!剛剛的事你可不能跟別人說。不然我會在你飯里下藥、水里下毒、棉被里放青蛙……到時你就好看了。」
「-……」默凱痛得齜牙咧嘴,這小妮子怎麼翻臉比翻書還快!?
「沒有異議?」阿寶拍了拍手,回復到平常和宮女玩時耍賴的模樣。「好,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就這樣了,晚安!」
晚安?默凱望著阿寶遠去的背影,不敢置信這小女人就這樣把他丟在這里,留他和體內翻騰的,還有那痛死人的腳傷!
該死,漫漫長夜,不會要他自己解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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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兒-看,那里有個市集,咱們上前去買些東西送給師父,她老人家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天中午,經過十幾天馬不停蹄的趕路後,四人已經逐漸接近昆侖山,準備要赴天山奇姥的生日,給她老人家一個驚喜。
不過愈接近昆侖山,沿途所見的湖光山色更形優美,但相對的人跡也少了許多,四人一路邊走邊聊,除了偶爾會想起那天在溪邊和默凱的親密行為,和他動不動就會找機會調戲她、逗她生氣外,阿寶倒覺得這樣的同行出游沒什麼不好。
「走吧、走吧!」休斯連忙湊熱鬧似的說道。「-最好快點買個什麼小玩意吧!不然我一路上一直听-說師父、師父的,听得我耳朵都要長繭了,真不知道-師父有什麼好!?」
「師父當然好啦!」阿寶還沒有回答,一旁的靜兒就搶著開口。她最听不得有人批評師父了。「你這個俗人當然不知道,我們師父是全世界最好的師父……」
「就算再怎麼好,還不是老太婆一個,不然大家怎麼會叫她姥姥呢?」休靳不服氣,一路上靜兒就淨會反駁他的話,好象他的話都沒經過大腦,不值得一听似的。
「這你就不懂了!」阿寶這時也插上話來了。「師父雖然年紀比我們大了一點,但她貌美如花……」
「哈!貌美如花!」休斯縱聲大笑。「我還是頭一次听到有人這樣提起一位老太婆的,真是笑死我了。」
「喂、喂、喂……」靜兒這時更加生氣了,她氣憤時就會忍不住結巴。「你、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你又、又沒有看、看過我們師父,怎麼、怎麼敢這樣無、無禮,你不怕師父一劍殺了你……」
「殺、殺……殺了我吧!」休斯笑彎了腰,他快被這小女孩假裝凶狠的模樣笑死了。「我就是沒辦法把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婆,想象成貌美如花的模樣。」
「不、不、不……」阿寶用她手中的折扇敲了休斯一記。「你不明白,師父的年紀哪有五、六十歲,我看五十歲都不到,看起來風韻極佳,只怕說三十出頭都算太老……」
她可是從小就羨慕師父舉手投足間都是女人味,還老問靜兒要怎麼樣學才能有師父的一成風韻,但靜兒總是無親的看著她嘆氣,說如果有天她像師父一樣、她一定第一個昏倒。
哼!這是什麼話,靜兒竟完全抹煞了她的潛力。
「這就不合理了。」默凱在這時也開口道︰「-不是說-們從小就跟在師父旁邊學功夫嗎?算來不也十四年了,怎麼可能-們師父會到現在才四十多歲呢?」他好奇的眼底閃爍著莫名的晶光,不動聲色的詢問著他想探知的資料。
「而且她的外號還叫作『天山奇姥』呢!怎麼可能一個當年才二十多歲的女孩會在江湖闖下這麼大的名聲?而『姥姥』的這個封號想來也不足憑空得來的,別告訴我她是吃『青春回轉露』才會愈變愈年輕。」休斯問道。他才不相信有這麼一回事呢!
「哎呀,什麼叫『易容術』你們不懂啊!」阿寶想想,搞不好他們外邦人學識淺薄,壓根就不懂,她還是自己來解釋好了。「當年師父是擔心有人覬覦她的美色,所以才在臉上戴了一層人皮面具,將自己化身為五、六十歲的老太婆,她說這樣行走江湖可以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樣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默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那時手持七彩玉劍,有著一副蒼老口吻的女俠,原來是-師父。想來她當時才二十來歲,口音竟能學得那麼唯妙唯肖,真是不容易……」
「師父說她那口變來變去的腔調,是從她的一個朋友那里學來的。」阿寶連忙補充,一古腦的提供她所知道的消息。「這好象牽涉到舌頭的運用和牙齒的咬合,我小時候一直要師父教我這一招,讓我能去騙騙山下的老王,但師父說這是不能學的,真奇怪,我平時要學什麼,師父從不會拒絕,就是這件事她一直阻止人家,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阿寶說到最後聲音越變越小,最後陷入了沉思。
「對了!」她突然想起來了。「怎麼你會說師父有把七彩玉劍?咱們自小只看過師父有顆七彩寶石,搞不好和你所說的那把七彩玉劍是不相同的!」
不對啊!從她有印象起,師父就只有在私下無人時,才會拿起那塊玉石,萬般珍惜地摩挲著,有好幾次她似乎還在師父眼底看見隱隱水光,只不過因為她是偷看來的,不好加以詢問。
而且她們頂多只有在每年師父生日時,才有膽子大伙起哄叫師父拿出來借大家看看,怎麼默凱會听過她們昆侖山上的寶物呢?
「我也是听家父提起的……」默凱連忙撇清。「十幾年前,七彩玉劍曾經在江湖上造成極大的轟動,但隨著『天山奇姥』定居昆侖山,江湖上就再也沒有七彩玉劍的消息。前不久-提到的七彩寶石,我以為說不定那是相同的東西,所以才會大膽的如此猜測。」
「不過我見到的是一塊約雞蛋大小的寶石。」阿寶說道。「可是沒有瓖在劍上,也不知道它是一種玉……」
而且她覺得最奇怪的是,師父每次看到這麼美的寶石反應竟然是一直嘆氣,和平時催促她練武時的晚娘面孔大不相同,這叫她怎麼敢去追問這寶石的來龍去脈?
等等、等等……她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的手又落到了默凱的手里。
「喂!別太過分!」阿寶壓低聲音,咬牙警告著身旁嬉皮笑臉的默凱,「你是不是皮又在癢了!」她使勁抽出,卻怎麼也掙不開默凱的掌握。
「模模小手嘛!」默凱笑得一臉無辜。他就是算準了休斯會去纏著靜兒,才敢這麼放肆。「而且這兒人多,我怕-會走丟……」
其實他是算準了阿寶不敢把他們現在的狀況告訴靜兒,怕會把那比白紙還單純的靜兒給嚇壞了。而且這幾天靜兒和休斯也聊起來了,無形之間他和阿寶的相處機會就多了些。
「謝、謝、你、喲!」阿寶一個字一個字的由齒縫吐出音來,邊說話的同時她的指尖也毫不留情地戳人默凱的手背,得意地听到他痛得吸氣……
「喂!-謀殺親夫啊!」默凱在她耳邊小聲地嚷嚷,呼出來的熱氣沸騰了阿寶的頸際,也讓一抹嫣紅飛上了她的雙頰。
「你說……」什麼兩個字都還沒說出口,她側轉的小嘴就迎面踫上了默凱還在她頸際的唇。默凱當然是毫不客氣的迎接這飛來的艷福,他甚至伸出舌尖和她糾纏一番才肯撤離。
真該死,她竟然忘記默凱最喜歡來這招,動不動就偷定她的香吻,還擺出一臉無辜樣。
「我說-不要謀殺親夫啊!」默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空出來的一手還不忘捏捏她的臉頰。「反正我都讓-親過了,這不是有了婚約不然是什麼?怎麼,難不成-真的要我下跪求婚?」
下、下跪求婚?阿寶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突然覺得自己心跳不規則了起來,她呆呆地望著默凱深邃的藍眼楮,里頭還有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她分不清楚他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怎麼?」默凱好笑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寶現在的反應活像是他逼她生吞了一只蒼蠅似的。「真的要我下跪啊!」
他身勢一沉,似乎真的要當街求婚了……
阿寶連忙拉住他下沉的身子,她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別鬧了,很多人在看!」她扯著他的身子,乖乖,他可不是普通的重,她真怕兩人都跌到地上去。
「所以-接受了我的求婚?」
「哪有……」盡管心跳得飛快,阿寶還是死鴨子嘴硬的不肯承認。「我只是怕丟臉……」
「可是-已經吻過我啦!」默凱這會兒像是他被佔了便宜般無辜的說道。
阿寶氣得倒抽了一口氣,她也注意到已經有小販在好奇他們的對話了。
「我、沒、有!」阿寶簡直要尖叫了,她這會兒真的是明白了什麼叫作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是你先、是你自己……」哎,這話要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講得出口?
「我怎麼了?」默凱一臉無賴的問道。他知道不管怎麼說,女孩子的臉皮總是薄了點,他就不相信阿寶說得出來……
「無賴!」阿寶罵了一聲。決定不再和他糾纏下去。「靜兒!」她大叫,把正和休斯走在前頭的靜兒叫了回來,她就不相信這樣默凱還敢一直來煩她。
「膽小鬼。」默凱聳了聳肩,紳士的把阿寶旁邊的位置讓給了回頭的靜兒,隔了幾步,回頭向阿寶笑笑。
「登徒子、鬼……」阿寶氣嘟嘟地咕噥著,氣自己怎麼總是輸默凱一籌……
「阿寶,-說什麼啊?」听不清楚阿寶的低喃,靜兒問道。
「呃,沒、沒什麼!」阿寶連忙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盯著默凱的背影瞧,好險靜兒沒發現到。
「沒什麼就好。」靜兒毫無心機的回道。「對了,阿寶,有件事我一直想要提醒-!」
「什麼?」阿寶問道。她覺得對靜兒有點抱歉,好象有什麼事在瞞著靜兒似的,真傷腦筋。
「我想,」靜兒頓了頓,決定還是把她的想法告訴阿寶。「我想我們說話還是保留點,關于師父的事情,最好不要說太多……」
「可是默凱和休斯他們不是外人啊!」阿寶不服氣的反駁。「他們是我的朋友啊!」
所謂「朋友一場,貴在交心」,師父不也常說,她們師姊妹之間不要有太多的秘密,這樣才不會有猜來猜去的情形。
她這可是照著師父所說的做,並沒什麼錯啊。
靜兒刻意壓低音量,拉著阿寶往前走了兩步。「可是師父也提醒過我們,江湖上行走的男人多的是騙人的東西,尤其是愈俊秀,眼楮是藍色的那種更要小心,-忘記啦?」
阿寶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兩人,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家伙都長得還算不錯。至少他們都身形魁梧,十分有男子氣概。仔細一看她才發現,默凱和她父王一樣,都有一種王者的氣質,盡管他此時身邊只有休斯一個隨從,但他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是掩蓋不住的。
而休斯身上散發出來的也是種精明干練的氣息,看來也不是一般的尋常人物。她心中奇怪地想著,這兩人怎麼會沒事這麼大老遠的跟她們跑上這一趟,這似乎有點不合理。
「哎呀!」阿寶不依的抗議了,怎麼一路仁靜兒要她小心來小心去的,真是。「師父可能是沒看過藍眼楮的男子,所以她才要我們小心一點的嘛!-看這一路上默凱和休斯還不是和我們一樣吃、喝、拉、撒、睡的,沒什麼不同,-就別多心了。」
「阿寶……」靜兒壓低了聲音,偷偷地將阿寶往人群外拉去。「-老實說,直的是我多心了嗎?」
「什麼意思?」阿寶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立刻被靜兒這神秘兮兮的語氣弄得滿頭霧水。「什麼多心不多心的?」
「-老實說,」靜兒咬咬下唇,有種女孩家交換悄悄話的神秘。「-是不是喜歡上那個……」
「哪個?」阿寶快要不耐煩了,靜兒怎麼今個兒說話淨愛繞彎?
「那個默凱啊!」繞了半天,靜兒還是把默凱的名字說了出來。哎,她忘了對阿寶一定要直接一點才行的。
「默凱?」阿寶驚訝地叫了起來。靜兒這樣問是她看出了什麼?
她臉一紅,原來她真的瞞不過靜兒。阿寶承認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眼光放在默凱身上的時間,是一天此一天的增加。
自從上回在客棧里默凱有意無意地戲弄她,還有那天他們在溪邊的親密接觸,加上這幾天他們趕路時他都會走到她身邊,有事沒事就找她聊聊天、踫踫她,有時甚至還會大膽地吻她……害她每晚都要為那衣裳上殘留不去的男子氣息,發好久的呆。
糟了!難道她對默凱有點動心的事情表現得那麼明顯了?
阿寶壓低音量,小小聲地對靜兒說道。「人家……哎……」盡管決定要說了,但那種女孩家提到感情上的羞澀,阿寶也是免不了的。「-得發誓-不能跟別人說!」
遲疑了半天,她還是要靜兒發誓才肯說。
「我發誓!」靜兒立刻舉右手,發起誓來。
阿寶一看靜兒發誓了,立刻就放心的說出在她心中苦惱了好-段時間的問題。
「我承認……人家、人家是有點喜歡默凱啦!我覺得他和一般的男子不一樣,蠻聰明的,而且不會像咱們中原的男子一般斯斯文文,好象沒什麼活力的模樣。」而且他還會那種讓人頭暈目眩的親吻……
阿寶這幾天反復地想了又想,覺得被他親的時候還真是舒服。不過她和默凱親吻這種事,阿寶可沒膽和靜兒提,其實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這樣啊--」縱使心里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真正听到阿寶親口承認喜歡默凱,靜兒還是有點驚訝。
難怪,難怪這幾天,每回提到默凱時,她就覺得阿寶有點臉紅。而且每回提醒阿寶不要和他們兩人交淺言深時,阿寶總是會幫他們辯護個幾句。
「但-可不能說出去哦!」阿寶又急忙提醒靜兒。再灑月兌的女孩家踫到這事,還是會不好意思。
「放心。」靜兒無奈的說道,「除了-,我現在也不能跟誰說啊!」難不成叫她去對默凱和休斯說?
「靜兒-想,」阿寶又想到了新的問題。「像默凱這樣的男子,一定有很多姑娘家喜歡他吧?」
她左思右想,總覺得自己欣賞的男子是上上之選,一定是眾家姑娘覬覦的目標。
「可能吧!」靜兒同意。
「說不定他已經成親了?」阿寶又有了新的念頭。
「這……」靜兒沉吟,「的確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搞不好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阿寶的想象力這下可擋不住了。
「那-就不會再喜歡他了?」靜兒抱著一線希望的反問。如果默凱是這樣的身世,說不定阿寶就可以停止她一頭熱的迷戀了?
「才不會!」阿寶迅速的否定。「我想我還是會喜歡他,只是不會對他抱有幻想……」幻想他會上門提親,會和父王說要來把她迎娶出宮,或者幻想剛剛他那種開玩笑似的求婚是真心的……
「這樣不好吧……」靜兒還要再說,卻被阿寶的扯動轉移了注意力,隨著她往左邊的攤位跑去,阿寶總是這樣,心意變化極快,與其一直和她在這里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快替師父選個禮物來得實在。
「那兒有個賣貨郎,咱們去找找看有沒有胭脂花粉,買這個送給師父,她老人家一定會很喜歡。」
話音末散,阿寶已經扯著靜兒加入圍在賣貨郎身邊的人群了。默凱和休斯在數丈外靜靜的等候著她們。
「是她?」休斯-起眼楮,盡管接近山腳,這兒正午的陽光還是熾熱,照得人頭昏眼花。
「應該是!」默凱穩穩的點頭。「所有的資料都和爺爺提供的一模一樣,連和咱們家傳的七彩玉失蹤的時間都符合,『天山奇姥』就是漢妮,那個當年勾引我爸離家出走的賤女人……」
「諾頓爵爺有令,」休斯指的是默凱的爺爺,「找到漢妮後就把她帶回『佃農莊』不可以先動她!」
「不動就不動。」默凱聳聳肩,他都能忍到現在,不會急在一時。「等回去和爺爺商量後,他自然會有處置。」
「她會付出代價的,是嗎?」休斯斂起一路上吊兒郎當的笑容,犀利地打量他的主子,默凱-諾頓子爵,也是當今意大利南部西西里島的繼承人。
「當然,她當年如何對待我家,今天我要十倍奉還給她。」湛藍色的眼楮閃過一絲憤怒,但一下子就消失無蹤,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以為是-時眼花看錯了。
「這兩個要怎麼處置?」
休斯下巴往阿寶和靜兒的方向點了點,對于利用了這兩個涉世未深的女孩,他還是感到有點愧疚。
默凱低聲輕笑,笑里的張狂只有一旁的休斯才听得懂。
休斯搖搖頭,不是很同意的喚道︰「默凱--」
良久,默凱止住了笑意,低沉的嗓音里頭有著令人不寒而栗的結論。「你什麼時候看過我做虧本的生意了?」
市集仍是一陣喧嘩。突然,一片烏雲浮過天際,遮住了大半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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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眼前了!」阿寶高興的指著前方蜿蜓的小徑,他們現在已經站在往昆侖山的路口,四人棄馬改成步行。「只要再往上走個把時辰,就可以回到我們的『天山靈宮』,到時你們就可以看見我師父了,瞧瞧她是不是如我所說的那麼美!」
「我看-一定是在吹牛。」休斯一臉不信的模樣。「我才不相信有什麼『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事情呢!女人是最不禁老的,我看,-一定是從小到大太崇拜-師父,才會造成這樣的誤會。」
「才不是呢!」阿寶這下可不服氣了。「明明師父就是天生長得那麼美,怎麼你說什麼就是不信!?」
「不然等我親眼瞧見如-所說的,就算-贏了,到時-要我做牛做馬,甚至磕頭下跪都成……」
「記住你說的!」阿寶這下可精了。「在場可有兩個人證,到時你可別反悔不認帳啊!」
「那有什麼問題?」休斯二話不說的就同意。「不過,要是我覺得-師父不像-所形容的那樣又如何?」
「那……」阿寶這下可想不出主意了,她咬牙四望,看到剛剛為師父選的禮物,眼楮倏地一亮。「不然我也送你一盒胭脂?」
休斯差點昏倒。「我一個大男人要-這個胭脂做什麼?」虧這丫頭說得出來,真是個沒啥誠意的賭注。
「咦,你看不起我買給師父的禮物?」阿寶可不高興了。「你別忘了那賣貨郎說,這胭脂可是從高麗進來的,一兩花紅要了我百兩銀子,怎麼你覺得這個禮物登不上台面?」
「這胭脂再好我也不能用,又有何用處?」拜托!他一個堂堂大男人要這女孩家的東西干什麼?
「怎麼會不能用?」靜兒在一旁笑了起來,她清秀的臉龐上竟浮現出看好戲的神晴。
「怎麼說?」休斯看了默凱一眼,奇怪,他怎麼會有股不祥的預感。
「你忘了『天山靈宮』全是女人啊?」靜兒幸災樂禍的提示他。「難道你沒有看見入山口的那塊告示牌上的文字?」
「什麼文字?」休斯警覺的看看默凱,他是真的沒有注意到。
「嗯,是『男子入此山口殺無赦』對吧?」默凱緩緩的念道。休斯一路上淨顧著講話,竟然連這麼重要的告示都可以視而不見。
「沒錯!」阿寶高興的一彈指,她覺得她真是買對了禮物。「所以你想想,既然男子連進此山口都殺無赦了,你竟然還妄想以男裝的身分進到我們『天山靈宮』,別阿呆了!」
「所以呢?」休斯的臉色一片鐵青。
「你們當然要扮女裝-!」
阿寶現在簡直要開始欽佩自己了。其實她和靜兒早就換回女裝了,反正愈遠離城鎮,女裝的扮相就愈不會引人注意。只有城鎮的人才有心情搞那些繁文褥節,麻煩死了。
「我不要抹胭脂!」休斯反射性的抗拒,彷佛在阿寶手上一彈-跳的胭脂是毒蛇猛獸,不可親近。
「那就沒辦法了!」阿寶故意夸張的嘆一口氣。「從來沒有男人能通過待會兒的三個關卡,不然這樣好了,你放棄看師父七彩寶石的機會,等我下了山後再描述給你听?」
休斯當然听得出來,阿寶的遺憾口吻里其實沒有半點同情的情緒在。
「哪三個關卡?」
他還在掙扎,奇怪的是默凱在一旁好象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彷佛他待會可以逃過讓這兩個小女子訕笑的命運。
「就是我那『天、地、人』三個師姊啊!說巧不巧,這個月正好輪到這三胞胎把關!」阿寶故意用同情的語調說道。「別人把關我還不敢說,只是『天、地、人』這三位師姊剛好有個特性……」
「她們不喜歡男人?」休斯試探的問道。
要知道在這個女人的領域里,男人是絕對的弱勢。雖說他和默凱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但「天山靈宮」享有盛名絕不是沒有道理的,所謂「驕兵必敗」,他可一點也不敢大意。
「更糟!」阿寶強調性的點頭。「師姊她們不只是不喜歡男人,說精確-點,她們憎恨男人……」
「那……」休斯不安地舌忝了舌忝嘴唇,「那如果她們發現男子來到這座山上,她們會怎麼做?」
哼!她們敢怎麼樣?休斯給自己打氣。頂多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哪還有什麼更可怕的後果?
「沒什麼大不了的。」阿寶聳聳肩,「好象除了挖掉眼楮、拔了舌頭、砍去四肢外,也沒听過師姊動過什麼樣的大刑……」
什、什麼?休斯大驚。這還不算是什麼樣的大刑?他以為這世界上最凶殘的是男人,沒想到女人竟然也如此惡毒!
「拿來!」他對阿寶伸出手。他至少要保留全身回到國內,再怎麼說他可還是個侍衛長,權力榮耀都還沒有享盡,他絕不可以輕生。
「是你自願的喔!」阿寶得意的對靜兒扮個鬼臉,要靜兒解開手里的包袱拿給他們兩人。
「這又是什麼?」休斯後退一步,怎麼,胭脂會有這麼大的一包!?
「女裝啊!」阿寶一臉不可思議的瞄他-眼。「你發傻了啊?憑你這個模樣怎麼可能光抹個胭脂就可以騙過我師姊?拜托,她們每個都精明得很,我師父可教不出這麼笨的徒弟。」
「我不要!」休斯心一橫直接拒絕。如果真穿上了女裝,那他以後的尊嚴往哪里擺?不穿就是不穿,他這下可是鐵了心了。
「隨便你。」阿寶探頭指指十丈外的小屋。「我師姊就住在那里,我準備好要叫了喔!師姊……」她拉長了聲音,放大的音量嚇得山谷里的鳥雀亂飛。
休斯連忙把她拖住蹲下來,-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的呼喊。
「-瘋啦!這會害死我的,-知不知道?」
他看到阿寶眼楮滴溜溜的轉,稍稍放松手讓她可以說話。
「好啦、好啦!」阿寶小聲的抱怨,虧他還是個大男人,怎麼沒事嚇他一下還真的成功了。「開開玩笑嘛!」
「拜托-下回換一個!」休斯還是驚魂未定,拜托,這種玩笑再多開幾次,他一定會英年早逝。
「那你到底要不要換?」阿寶問道。都已經快到家了,她可不想在家門門耗上這麼多時間。
「好吧!」休斯無奈的點點頭,拿起其中一件女裝扔給默凱。「別淨在一旁看戲,喏,這件是你的。」
就算要穿他也不要一個人穿,至少他的主子也要陪他一起換了這才公平。
默凱伸手接過休斯-來的衣裳,低頭沉思了半晌。
「喂!」阿寶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拜托,不會現在又換他鬧脾氣了吧?她拍拍他的肩。「你再不換我又要嚷了噢!師……」
姊字消失在休斯手里,他又緊張的跑過來-住她的嘴。
「喂!-怎麼又來了?」他真想掐死這個丫頭,怎麼,她存心把他嚇死不成?
「沒關系,讓她叫。」默凱突然抬起頭來打破沉默,他的雙眼現在滿是警覺。
「什麼?」
听到默凱的回答休斯一驚放松了-住阿寶的手,但阿寶半張的紅唇這時也驚訝的忘記了尖叫。
「我說讓她叫沒關系。」默凱重復一遍。他英挺的雙眉現在皺了起來,他發現不對勁了。
「你有病啊?」阿寶這時候也不敢再開玩笑了。「你活得不耐煩啦?如果你被我師姊宰了怎麼辦?」
開玩笑歸開玩笑,她可不希望她的朋友被師姊殺了!默凱這家伙腦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被宰的前提是……如果-有師姊的話!」默凱沉沉的回答道。
如果他判斷的不錯,谷中現在應是空無-人的。從剛剛阿寶突然大叫一聲後,竟然只有兩、三只鳥飛出來,那時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大白天里山谷竟然只有兩、三只鳥這是違反常理的。要知道以這樣的音量振動,就算有一、兩百只鳥類受到驚嚇都是正常的,怎麼可能只有兩、三只姍姍飛出?情況不對。
更何況他觀察了沿途山徑的周遭,發現有許多草木枝干的折損還是新的痕跡,甚至有些灌木受損流出來的汁液還未完全凝結,這種種跡象都顯示出這兒有人匆匆撤退,說不定是在這幾個時辰里發生的事。
他太輕忽了,這兩個小鬼一點都不像他以為的那麼單純,她們一面敷衍他,一面想辦法來「天山靈宮」通風報信,才會讓這數十人的山谷到現在空無一人,只剩下兩三只的飛鳥。
可惡!
「喂!你要干什麼?」阿寶被默凱一步步逼近的氣勢嚇壞了,她連忙往靜兒那靠去。「你、你別再過來噢!不然我要叫師姊了!」
默凱冷笑。「哼!師姊!」這丫頭到這時候還要佯裝。
「哈、哈、哈、哈……」
他的大笑聲響徹了山谷,連剛剛那兩只受到驚嚇的鳥又飛了起來,山谷里頭還是一點響應都沒有。
「你、你瘋了嗎?」阿寶驚駭的把頭埋進靜兒肩頭,偷偷的睜開一只眼楮看向默凱。
他現在的神情她已經完全不認得了,那個一路上和她談笑、偶爾會逗弄她的默凱,現在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讓人覺得好陌生。
一個箭步向前分開了來不及反應的靜兒和她背後的阿寶。默凱順手封了阿寶的啞穴,阻止了她張口的尖叫。
「帶走!」他示意休斯帶走靜兒,兩人往來時的路撤退。
只要他手上有阿寶和靜兒,「天山奇姥」就一定會現身。
他就不信自己會栽在這兩個小丫頭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