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視線移回梁曉羽的臉上,尉日愷嘆了口氣道︰「如果你還介意我剛才一開始時說的話,那我道歉,誠摯地道歉。」
她呆了一下,蹙眉回想著,然後笑著搖頭,「沒有,我沒有介意你說的話,事實上小心是對的。」
「那我就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你不肯回到爸的身邊了。」他想著所有的可能性,說︰「如果你顧忌的是媽,那你大可放心,媽和爸一樣,一直希望能找回你,這次是因為女乃女乃不小心跌倒住院,媽到新加坡去照顧她,所以才沒和爸來,但她知道找到你了,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們一定要帶你回去。」
「我誰都不顧忌。」梁曉羽坦白地說,「其實如果不是虹姐堅持要我來,我不會來和爸爸相認的。虹姐說父女親情是割不斷的,這點我贊同,所以我來了,但虹姐也說了,要不要隨他回家,我自己可以抉擇,而我的選擇是,我不會和他回去的。」
「你很堅決嗎?」見她毫不考慮地點頭,他眉峰微蹙,接著問︰「你說的虹姐就是祁虹,天虹組的負責人,對不對?」
「你調查過了?」她記得虹姐說已經交代那個偵探不能泄露她們的身份,而他會知道天虹組,一定是調查過了。
「是的。」尉日愷坦然地承認,他的小心是必須的,「尉氏珠寶公司」在珠寶鑽石業中畢竟是數一數二的,成為一些人的覬覦對象是在所難免,前幾次就是有心術不正的偵探聯合貪婪的女子設下騙局,讓父親一再失望,所以這次他真的是分外小心。
「哦。」梁曉羽不怒反笑,端起熱氣散去,已經半冷的咖啡輕啜一口,,苦澀的滋味讓她眉心一皺,哇!忘了加糖,天知道她一向怕極了苦味兒,她慢條斯理地取過桌上的糖罐,一面加糖一面說︰「那很公平,因為我也事先調查過你們了。」
「哦!」尉日愷同樣應了一聲,看著她加了好幾勺的糖,他靠向椅背,興味盎然地問︰「那你調查到什麼了?」
「很多。」她再喝口咖啡,滿意它的甜度,才蓋上糖罐,看著他,她的眼中有著淡淡的笑意,「你們兄弟的八卦著實不少。」
「星栩的該比較多吧!」他揚揚眉,知道他這個弟弟一直是風流有名的。
「的確,他的八卦……多得嚇人。」她同意他的話,提起尉星栩,一抹若有似無的光芒在她眼底閃過。
「不過我想,我的八卦比較勁爆,對不對?」尉日愷毫不修飾地說︰「大家把我的感情觀給渲染地有些不堪吧?」
「稍微。」對他的直言不諱,她有點訝異,看進他那雙並無心虛或難堪的眼楮,她發現他對他自己是同性戀著件事很泰然處之,對別人的看法和觀感也毫不在意,她不禁有些佩服他,身為大公司的總裁,一言一行都會是媒體和大眾注目的對象,這是需要勇氣的。
「怎麼說起我了,咱們不是在談你嗎?」尉日愷笑了起來,把話題轉回來,「你放心,爸並不知道你的收養人是在從事那麼危險的工作,我怕他擔心並沒有告訴他。」
「沒什麼好擔心的,虹姐疼我,我還未滿十八歲,她不會讓我出危險的任務的。」梁曉羽微偏著頭看向窗外的尉衡岩,長嘆口氣說︰「我在虹姐身邊十年了,她一直很疼愛我,把我視同己出,我怎麼能就這樣和你們回去呢?對我來說,虹苑是我的家,虹姐是我的親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所以你不回來,全是你私人的因素?」
「我從一出生就姓梁,已經快十年了,難道要我現在改回姓尉嗎?」她音量轉低,自言自語般的喃念,「要我姓尉,成為你的妹妹嗎?」
「什麼?」尉日愷沒听清楚。
「沒什麼。」她笑了笑,眉梢間不知怎地就染上了薄愁。
「好吧!我想爸會尊重的意願。」他由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這是爸交代一定要給你的東西,你收下吧。」
盒子里頭是一個純金的尾戒,她拿起它,上頭的圖案是一只麒麟,她輕撫過精致的圖騰,輕呼著︰「好漂亮!」
「戴上,這是尉家人的標志,爸的尾戒上是龍,媽的是鳳,我的是獅子,星栩的是……」
「老虎。」梁曉羽仍盯著戒指,自動把他的話接下去。
「對,是老虎,你怎麼知道?」他疑惑地問,腦中突然閃過久遠之前的一幅景象,他努力想捉住僅僅一閃而過的回憶,直勾勾地看著她,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梁曉羽但笑不語,伸手掠開前額的劉海,上面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是你,那個女孩……」尉日愷失聲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沉默的小女孩嘛!
「對,是我。」他黯然地垂下眼睫,低低地說︰「他一向自豪的就是眼力過人,怎麼你都認出我了,就他仍是……唉!」
她的嘆息引起他的好奇,眼力過人,說的是星栩吧!怎麼回事,他們兩個認識嗎?
他還來不及發問,她看看表,「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好,走吧!」他暫且壓下滿月復的疑問,結了帳,和她一同走出咖啡廳。
走到尉衡岩面前,尉日愷把梁曉羽的決定告訴了他。
「這樣嗎?曉羽,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尉衡岩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嗯,對不起,不過爸爸,我會常去看你的。」她給他承諾,轉身離開。
兩人目送她離去的背影,尉日愷的心思不停轉著,唇角揚起一抹笑,他對還在嘆息的尉衡岩說︰「爸,你別傷心了,其實這件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余地。」
「哪還有什麼轉圜的余地,這孩子的語氣那麼堅決,唉!」他又重重地嘆口氣。
「要讓曉羽進我們尉家的門,並不是只有讓她認你做父親,或是叫她把姓改回姓尉這幾條途徑啊!」尉日愷唇邊的笑意擴大,心想,星栩啊星栩,你可別怪大哥,大哥是在救你一命啊!
「啊!」尉衡岩突然頓悟出大兒子話中的含義,思索的眯起眼楮,也許這是可行的吧……
將車子停在夜星大樓前,尉星栩對何薇薇說︰「喏,資料麻煩你帶進去。」
「尉副總不回公司嗎?」何薇薇問,還不到下班時間啊!
這一周以來,因為尉星栩還沒找到適合的女秘書,所以霍永晰只好勉強把何薇薇出借,讓她跟著他出外談公事。
不過忙歸忙,何薇薇倒是十分佩服尉星栩,他不僅頭腦清晰、反應敏捷,有些極難處理的Case都被他用熱絡的笑容以及三寸不爛之舌給搞定了,像今天這個Case,對方的人可能都沒弄清楚合約的內容就簽了字,尉副總真不愧是公司內第一的交涉高手。
「不回去了,我跟老大說過了,我晚上有點事。」尉星栩口中的老大是「夜星」的總裁駱夜辰。
何薇薇下了車,尉星栩目送她進入公司的大門,才開動車子,他一面朝他的目的地前進,一面大著手機。
「喂,大哥,是我,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後不到五分鐘,他已經到達尉日愷居住的大樓門口,尉日愷正等在那兒,準備搭他的便車。
「怎麼,大哥,你干嗎不開車,還有我過來接你?」尉星栩熟練地掉轉車頭,今天他們兩兄弟接到父親的電話,告知今天晚上要家庭聚會,所以他們正朝著尉衡岩居住的別墅而去。
「有點事要跟你談談。」尉日愷點燃一根煙,向尉星栩比了比,他搖搖頭。
「什麼事?」他專心地注視著前面的路況,一面問。
「星栩,你該知道爸找到他女兒了吧?」尉日愷開門見山地說。
「知道,爸跟我說過了,那女孩叫梁曉羽,我見過她,但沒想到她是爸的女兒。」尉星栩眼前浮現梁曉羽那清秀的模樣。
那天虹組中看起來最乖巧安靜的女孩,竟然和他們有那麼深的淵源,真是太巧了。
「你見過?你還記得?」尉日愷有些許的訝然。
「當然了,我前陣子才見過她嘛,我有沒有老人痴呆癥,哪會不記得。」尉星栩挑挑眉說,「她們的組織是很強的,不過我沒告訴爸有關她身處的環境,我想,爸應該還不知道。」
「對,我也瞞著爸。」他贊同星栩的做法,如果讓爸知道了,爸一定會強迫曉羽月兌離那個環境。
「媽和女乃女乃知道嗎?」尉星栩問道。
「都知道了,媽迫不及待地想見曉羽,所以昨天已經從新加坡回來了,女乃女乃也來了。」尉日愷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地說︰「听說,菱耘也跟著女乃女乃回來。」
「是嗎?」尉星栩瞄了他一眼,有點悶地說︰「給我一根煙吧。」
「煩了嗎?」尉日愷有點幸災樂禍地笑著,為他點了支煙。
尉菱耘一直對尉星栩特別有好感,每次回來台灣時總是纏著他。
她自小和尉老太太住在新加坡,因為幼年就雙親亡故,所以尉老太太非常疼她,幾乎到了寵壞的地步。
對于尉家這兩個兄弟,尉老太太雖然也同樣喜愛,但畢竟不是尉衡岩親生的,總是有點遺憾,所以尉老太太一直希望他們兩兄弟有一個能和尉菱耘結婚。這樣子總是保有正統尉家的血脈。
「這次菱耘和女乃女乃回來,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尉日愷一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模樣。
「沒什麼凶多吉少的,我都已經幾歲了,難道還要听她的擺布嗎?」尉星栩嘟嚷著。
「哼哼,那可由不得你。」尉日愷調侃地說,「咱們兩兄弟啊,如果在以前,就是御筆親點的‘駙馬爺’,哪里能有說不的權利,我聰明,所以在我大學發現自己不喜歡女人的時候,我就把我的未來獻給公司了,我可以為公司賣命一輩子,以報答爸的養育之恩。」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你呆嘛,堅持在外頭工作,未來不能獻給公司,你只好把你的未來獻給尉家的女人,以報答爸的養育之恩。」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種心態,,也不點醒我一下,你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尉星栩瞪了瞪他,忿忿地吸了口煙。
「這次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女乃女乃被菱耘纏得受不了,這次一定會跟爸討論你和她的事。」他是听媽說的。
「那等會兒不下車了。」尉星栩開始擔心了。
「那更慘,你不在,女乃女乃和爸爸如果作了決定,你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尉日愷壞壞地笑著說︰「還是你想背上不孝忤逆的罪名?」
他低罵了句髒話,心里卻明白大哥所說的狀況對他是不利極了。
「事情倒也不是沒有扳平的空間,等一下就看你自己怎麼做了。」尉日愷提醒他,「你也不是只有和菱耘結婚這一條路可走。」
「怎麼說?」尉星栩不解。
尉日愷笑了笑,沒有回答。
在尉家的別墅中,梁曉羽已經先到了。
「來,我瞧瞧。」羅芳瑜拉著她的手,就如同尉衡岩剛看到她時一般的興奮。「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們找了你好久,總算是找到你了。」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對她的熱情及淚水,糧曉羽一下子有點手足無措,只能遲疑地看著尉衡岩,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好了,好了,你別猛掉淚啊!等一下嚇到曉羽了。」尉衡岩坐在輪椅上,由看護推著過來,他對梁曉羽說︰「這是我妻子芳瑜,你若不習慣,叫她阿姨好了。」
「嗯。」梁曉羽點點頭,反握著她的手,輕聲說︰「阿姨,你別哭了,喏,現在找到我了,該高興不是嗎?」
「對、對。」羅芳瑜擦擦淚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轉頭對尉衡岩說︰「你瞧瞧,這模樣多像青蓉啊!尤其是那雙眼楮,多溫柔、多善解人意,像極了她媽媽。」
「對呀!我頭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找到了。」他才說著,尉老太太和尉菱耘也走下樓來。
「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嗎?」尉老太太直接走到梁曉羽面前,挑剔地審視她。
「是的,她是曉羽。」尉衡岩為她們介紹著,「曉羽,這是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好。」梁曉羽乖巧地喊人,雖然當初是眼前的老太太趕母親離開的,不過她已經知道那是誤會,十多年前的事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對自己的命運,她向來是不怨天尤人的。
「曉羽嗎?」尉老太太對她的乖順似乎很滿意,審視的神情放松了,她嘆口氣道︰「倒是長得清秀漂亮,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以前的事就甭提了吧。」看見母親接受梁曉羽了,尉衡岩松了口氣。
「叔叔,這真的是你的女兒嗎?可別像前幾次一樣弄錯了,害女乃女乃白高興一場。」尉菱耘打量著梁曉羽,語鋒尖銳地開口。
對她的話,尉衡岩的臉色變了變。
「當然是真的,我們都查清楚了。」羅芳瑜深知菱耘那刁蠻任性、口不擇言的個性,怕她惹惱了尉衡岩,連忙說道。
「恐怕只查到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私生女嘛!父親是不是叔叔還有待考量呢!誰知道那女人在外面有沒有搞三捻四的,還是查清楚的好喲!」尉菱耘完全辜負了羅芳瑜想打圓場的苦心,還在說著風涼話。
這話一說出,尉衡岩的臉色更難看了。
梁曉羽俏臉一沉,知道這種話對母親是極大的侮辱,她毫不思索地閃身過去,訊雷不及掩耳地揚手打了尉菱耘一巴掌,然後她轉身毫無留戀地向大門走去。
「啊……你竟敢打我……」尉菱耘從來沒挨過耳光,楞了好幾秒,才想到要尖叫。
「曉羽、曉羽……快攔著她……」尉衡岩急遽地喊著,一時間,尖叫聲、急喊聲充斥屋內。
憤怒的梁曉羽腳步極快地到了門口,沒注意下,一頭撞進剛要入門的尉星栩的懷抱中。
「小心。」他穩住她的身子,眼神一轉,把門內的狀況盡收眼底,看見捂著臉,在那頭雞貓子鬼叫的尉菱耘時,他明白了,一抹笑意漾上了雙眸,他微低頭,俯在她耳邊說︰「你打她啊?」
「對。」她的眼眸中還有冷意,掙開他的手,試圖再向外走去,她生氣了,只想離開。
「星栩,攔著她。」尉衡岩喊道。
尉星栩伸長手臂,輕易地將梁曉羽再擁進臂彎中,她抬頭瞪他,冷冷地問︰「干嗎,你要幫她報仇啊?」
尉星栩搖頭,俊逸的臉上笑意滿盈,對她揚著眉,「她本來就很欠揍,打得好。」
「那就別爛著我。」她身子一低,想從他的臂膀中掙月兌,可他突然收緊手臂,將她桎梏在自己懷中。
「怎麼回事?」尉日愷由外頭進來,愕然的問道。
「大哥,這兒交給你了。」由于尉菱耘的哭叫怒吼聲太尖銳嘈雜了,尉星栩提高音量對尉日愷說著,然後轉向尉衡岩,大喊︰「爸,我帶曉羽去外頭庭院走走,馬上回來。」
「別讓她離開。」尉衡岩緊張兮兮地喊回去。
「我知道。」
直到兩人到了庭院,尉星栩才松開自己摟著梁曉羽的手。
庭院中有著一大片的綠草如茵,並點綴著幾株不知名的小花朵,在微風中搖曳著,他們在庭院的一角站定。
「怎麼回事?菱耘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尉星栩問道,他認為若沒有特殊的理由,曉羽是不會出手的,依他對菱耘的了解,一定是她說了什麼不好的話。
「要怎麼質疑我的身份、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如果對我的母親有什麼不敬,我不會放過她的。」梁曉羽直視著他,小臉在黃昏余暉的照射下,顯得肅穆而莊嚴。
「原來如此。」他了解了。無奈地搖頭說︰「別跟她介意,她被女乃女乃寵壞了,向來是霸道得不得了,在新加坡大家都讓著她,因此養成她尖酸苛薄哦的個性。」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用去遷就她吧!」她仍然十分不愉快。
「沒人要你遷就她,事實上,我還要為你拍手喝彩呢!我們顧忌于女乃女乃,不敢出手教訓她,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他對她頑皮地擠擠眼,而成功地逗笑她了。
梁曉羽揚唇微笑著,好半晌,她訕訕地說︰「你知道我是……」
「知道。」尉星栩像兄長般地揉揉她的頭發,真摯地道︰「歡迎回來,小妹。」
她听見他給她的稱呼,笑容不禁隱去,嘆口氣低聲說︰「我又後悔回來了。」
「千萬別這樣,別理菱耘,她頂多住幾天就又回新加坡去了,你和爸能團聚,該高興才對。」尉星栩勸著,因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覺得她對我的敵意很深,仿佛我是一個闖入者。」她掠了掠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的發絲,微側著頭凝視他,順著他的話問︰「你呢?你會不會討厭我?」
「怎麼會呢!」他對她笑了笑,「爸和你媽媽的事,我和大哥都知道,你那麼乖巧、那麼年輕可愛,大家都會喜歡你,不會有誰討厭你的。」
「人家都說夜星的尉副總能言善道,看來是真的。」她摩擦著手臂,傍晚半山腰的風有些冷,她雖然穿著長袖襯衫,仍是感到有些涼意。
「會冷嗎?」他體貼地月兌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拉攏外套的領口,微垂下眼簾,開口問︰「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了。」尉星栩微皺下眉,怎麼回事,大家都以為他得了老年痴呆癥不成,「而且不止一次,但都是在超商那兒,對不對?哦有一次我們還被偷襲,記得嗎?」
「嗯。」梁曉羽有些失望地抬頭看他一眼,「听說你眼力過人,一向過目不忘?」
「還好啦!不過除非是非常非常不重要,雞毛蒜皮的小事,其他的我或多或少會有一點印象。」他對自己的這項能力一直是頗為自豪。
「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嗎?」她的聲音極低,縴細的手指撫上小指上的戒指輕輕轉動著。
正在此時,佣人出來請他們進屋去,他將手搭在她肩上,對她鼓勵般的拍了拍,兩人一同回到屋內。
里面的情況顯然已經控制住了,除了剛進門的他們之外,其他人已經在餐桌前坐定。
尉菱耘擺了張臭臉,怨恨地瞪著梁曉羽,因為她剛被尉衡岩罵了一頓,連一向極為疼愛她的尉老太太都念了她幾句,讓她心里嘔死了。
「曉羽,過來這兒坐。」尉衡岩把身邊的位子為梁曉羽空下了,見她進來,忙招呼著。
梁曉羽過去坐下,尉星栩也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大家都坐定後,晚餐就開始了。
用餐中途,尉衡岩因為實在太高興,于是命佣人開了瓶酒,等佣人把大家的杯子注滿酒,他舉起杯子,「來,為了找到曉羽,為了今天大家的團聚,大家干一杯。」
大家踫了杯,就見尉星栩拿過梁曉羽手中的杯子,笑著說︰「拜托,你還未成年,不許喝酒的。」
「哎呀,對了對了,還是星栩想得周到,給小姐拿杯果汁來。」羅芳瑜這才想到,忙叫佣人那杯果汁給梁曉羽。
梁曉羽悄悄靠向尉星栩,低聲道︰「我能喝酒的,而且酒量還不錯。」
「小丫頭不許喝酒。」他同樣低聲回道。
梁曉羽對他嫣然一笑。
他們的舉動看在尉菱耘眼中,真是又妒又恨,她扯了扯身旁尉老太太的衣角,扁了扁嘴,尉老太太方才說了她幾句,心里著是也心疼,看到她的動作,便了解地拍拍她的手。
「對了,星栩今年也二十六歲了吧!」尉老太太清清喉嚨,開了口。
尉星栩皺起濃眉,求救般的瞄了眼坐在尉老太太另一旁的尉日愷,尉日愷和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女乃女乃啊!您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來,您嘗嘗。」尉日愷殷勤地舀了一顆獅子頭,放在尉老太太的碗中。
「對啊對啊!今天的獅子頭好吃極了。」尉星栩接口,笑著說︰「廚子大概知道女乃女乃愛吃,特別用心做的,女乃女乃您一定要嘗嘗。」
尉老太太嘗了口,又開口說︰「菱耘今年也二十一歲了……」
「媽,今天的湯真是好喝極了。」羅芳瑜快手快腳地為她盛了碗湯,陪著笑臉說︰「趁熱喝一點吧!」
接下來,只要尉老太太一開口,就有人打斷她,為她添湯夾菜,讓她好半天還沒說完她想說的話。
梁曉羽的眼楮轉來轉去,看著尉老太太碗里的菜愈堆愈高,尉菱耘的嘴愈嘟愈高,其他人則是一臉焦慮,尤其是尉星栩,簡直是臉色發青了,她突然間明了,笑意在清澈的眼眸中不斷擴大,最後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杯子輕啜著果汁,以掩飾笑容。
「少幸災樂禍了。」尉星栩發現她的笑容,忙亂中偷偷地警告著她。
但卻只是讓她更開心了。
終于,尉老太太也發現不對了,瞪著他們說︰「別再給我夾菜了,好好听我說完,行嗎?」
聖旨一下,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尉日愷給尉星栩一個「Sorry」的眼神,羅芳瑜則看向尉衡岩。
「媽,先听我說一句話,可以嗎?」尉衡岩說話了,見尉老太太點頭,便接著說︰「十多年前,我們對不起青蓉,讓曉羽在外受苦了怎麼久,這一點,我心里一直不安。」
听見他的話,尉老太太不由得也嘆口氣。
尉衡岩模模身旁梁曉羽的頭,滿懷憐愛地看著她,「曉羽,你那麼乖,那麼好,原諒了所有人,但你就是不肯回來,不肯改回我的姓,這點倔強,算是對爸爸錯誤的懲罰嗎?」
發現梁曉羽不語,他又嘆口氣,「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補償你才好呢?現在總算被我想到了,既然你不肯改姓尉,那就讓星栩娶你吧!你們結婚,你總算是進了我尉家的門了,好不好?」
「什麼!」包括尉老太太、尉菱耘、甚至是尉星栩,都一起叫了起來。
梁曉羽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了看尉衡岩,再看一眼羅芳瑜,最後,她的視線繞了眾人一圈,回到一臉錯愕的尉星栩臉上,她專注地、深深地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頭。
「好,我同意爸的安排。」口中清楚地回了話,她仍是凝視著尉星栩,那雙原本就溫馴的眸子,無端地更多了幾許的柔情。
「我……」尉星栩從震撼中回到現實,剛想反對,卻接觸到那雙漾著溫柔的水眸,他的話無緣由地梗住了。
「爸,等一下,我要和星栩談談,星栩,你過來。」尉日愷跳了起來,拉著尉星栩就往樓上書房跑。
「女乃女乃,我不管,事情怎麼會這樣……」直到這時候,尉菱耘才明白事情沒有照她想的在走。
不管周遭的嘈雜聲,梁曉羽一徑注視著樓梯的方向,她悄悄地退了席,輕移腳步,也上了二樓。